灭世文男主会读心[快穿] 作者:昔缘 文案: 在无数个被毁灭的世界中,没有人会明白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绝望才会对整个世界毫无留恋。 世界以苦难磨砺他,也终归毁于他手。 黑暗,绝望,无助…… 变强,反杀,吞噬…… 冠以男主之名,实行反派之事。 时空总局的首席官铎曜被迫暂停休假,带着一个软绵绵的团子系统开始拯救世界(以身饲魔)的任务。 仙魔篇:六界支柱仙尊被魔尊拐回了魔界 末世篇:人类救世主被丧尸王扛回了家 西幻篇:绝美精灵王被人类暴君困在了皇宫 …… 铎曜抬眸,纤白长指封住某个亲上来的家伙,冷漠道:“专注毁灭世界?” 男主亲昵地环住怀里的宝贝,虔诚一吻。 你是黑暗里的光耀,所有温暖因你而起,世界生灵因你而活。 我爱你,所以世界爱你。 灭世文男主攻x万人迷大佬受 看这里~ ★读心只是辅助作用,时灵时不灵,被动性技能 ★受美貌点数疯狂加加加(真万人迷),很苏,很多容貌描写,作者主角控,一般没什么逻辑可言 ★都是小天使,我们看文要可爱一点!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铎曜 ┃ 配角:团团 ┃ 其它:执行官@主受预收《潜意识觉醒后转修无情道[快穿]》 一句话简介:我爱你,即世界爱你 立意:善有善报,追求美好的事物能开阔眼界心生愉悦 第1卷 仙魔 第1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 仙界自几千年前单方面断了升仙梯之后,修仙界时隔几百年之后才发现这一事实。 当遮蔽了鸿剑宗大半宗门的雷劫散去,天穹大亮,心神疲倦几日的众人都在等着仙梯升起,却久等无果。 甚至连巩固境界治愈暗伤的仙露都未曾降下,承受了劫雷庞大威势的峰顶早已荒芜一片,偶有几缕黑烟升起仿佛是这片草木最后的挣扎。 无事发生。 若不是天际还未散完的些许劫云依旧带着黑沉的颜色压在众人心口,几乎无人敢相信,这已经是渡劫之后了。 没有一步成仙的升仙梯,也没有如天籁般的袅袅仙音,有的只是雷劫降下之后不见半分生气的寂灭之景。 没有仙露入体,没有仙梯接引,几乎没有人能治愈与九九雷劫对抗过后的残败身躯。 渡劫者必死无疑。 鸿剑宗那位天资出众的祖师成为黑暗年代第一位献祭者,继他身陨之后,千年以内又有几位天资不凡的修士尝试渡劫,他们的结局让修仙界更加绝望。 如果仙路的尽头不是成仙,那么苦修多年毫无意义。是沿着那些先人的路数在最后的渡劫上等死吗? 修仙界不可遏制的动乱与黑暗到来,手上持有非人力量的修士们一旦作恶,所带来的后果也是同样的恐怖。 世俗界与修仙界的戒令不再起作用,处处可见的哀嚎与鲜红色几乎填满了每个修士的眼,血腥味越重心内的恐慌越轻,他们沉迷于这样的感觉,满足不已。 直到渡劫时威势遑遑的劫雷轰然劈下,身魂俱散的后果给了他们最大的警告。 只要修士们作恶,不论修为多少但凡渡劫一并清算。 安静是一时的,因为很快有些人就发现了——魔修是不用渡劫的。 眼见事情走向失控,天机门老祖用自己与弟子凑成了九九八十一之数卜算天机,才在几千年之后看到了一丝希望。 静待天命之子。 天机门老祖留下一句话后就以身殉道,天机门元气大伤就此避世不出。 卜算的结果让修仙界平静了很多,平静之下是看不见的波澜,魔修在这样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壮大,正魔对峙也让世俗界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 断了仙梯的仙界中很是冷清,灵雾过重遮掩了大多景物,很多东西半遮半掩看不清全貌,纱裙飘过时才发觉有侍奉的女仙走过。 很多事如往常一样,但今天有些不同。 灵气不同寻常的聚起,无声地被吸向一个方向,一道亮光猛地自仙界中心最高处窜出,光成柱状,亮色仿佛聚纳了仙界所有, “铛——!” 一声悠长浑厚的钟声随着钟壁的震荡缓缓传出,从仙界的中心位蔓延至整个仙界,钟声震人心神,仅仅一声就让人头脑发昏,回神后身心宁静不已。 待仙人们喘过那口窒气后倏然抬头,目光灼热,浑身淡漠的仙气都去了许多,流露出的精气神也多了些说不出的亢奋。 而第一声稍显悠长的钟声过后,接连响起的钟声密集又急促。 “铛!铛!铛!——” 钟声越发震人,逼得许多仙人对自己施了几个静音诀后才解救了自己的耳朵。 边素女仙正在炼丹的手在钟声初响时心神不稳手上一抖,眼前即将出丹的丹炉瞬间不受控制地炸了,飞溅开的丹炉碎片在边素脸上划过一道细小的伤痕。 她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痕,蓦然转身,脚尖一踮整个人飞起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轻盈的丝纱顺着风向飞舞,越发衬得边素姿容倾城,她眼眶微红难掩心中惊喜。 赶去路上遇见不少老熟人,其中有一个气质温文尔雅,容貌俊秀出尘的男子对着边素扬眉一笑,挥手打了个招呼。 这人看似温和可亲,但掠过他的仙人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一点距离,他除在看见边素时速度慢了一点,旁人皆不入他眼。 边素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一眼,见这人失了平日的整洁着装,衣衫显得有些凌乱,知道他必然赶得匆忙。 转头默默加快了速度,没有多加搭理他。 风玄无奈一笑,却也没有多么生气,未束紧的一缕发滑落,擦着如玉般的那张脸落下时,丁点藏得极深的羁傲一闪而过。 他抬首盯着不远处关了结界的九尊山,温润的眸中落了一点火光,亮的惊人。 九尊钟响,仙尊出关。 他们本以为自那一战后,重伤垂危的仙尊会在闭关中无声陨落,而闭关前的一面便是彼此间最后一面。 这个事实让仙界沉寂许久,仙人们看着对方彼此生厌,既厌对方也厌自己。 若不是他们自己无能,又怎会连累仙尊如此。 如今钟响,可以说让整个仙界猝不及防。 九尊山仙宫内。 铎曜睁眼,眼睫颤动间有细小霜雪掉落,睫羽上的细霜仅一下就落了干净,露出湛然漂亮的眼眸。 他静静看着前方,那张脸夺天地造化无可挑剔,不作表情时淡漠出尘却也清艳至极,从眉眼到唇角哪一处都可独成风景让人目光忍不住停驻。 看了一会,铎曜略带倦意垂了垂眸,墨发被玉簪半束起,流淌着月华的衣袍上点末霜雪映衬着,只觉得他的眉眼中半点温度也无。 “主人怎么啦?”软到发奶的声音从脑中传出,却让霜雪般的人眉眼带了笑。 铎曜伸手按了按没有感觉的腿,轻声抱怨道:“腿麻了。” 被智脑强行与这个传奇任务绑定了之后,他第一个世界就来得早了些,匆匆忙忙与人打了一架后就将这个身体借着闭关之名暂且搁置了。 连带着这个任务也搁置了一段时间,算着时间回来,没想到还是早了点,不过也不要紧。 伴生系统团团小声开口道:“主人,这个世界处在毁灭边缘,明显就是打着任务名义让你救世,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个世界一起拉着消失的。” 团团越想越生气,哼唧着抱怨:“智脑肯定算错了,这些世界折损了几位S级执行官了,哪里还需要拯救。” 铎曜想着这次的任务,微微沉吟。 事实确实像团团说的那样,这些世界处在毁灭边缘,危险系数很高,若是单纯救下这些世界也真的很简单,因为灭世的不是天灾不是宿劫,而是一个人。 一个本该是世界支柱,天道眷顾的天命之子。 但最后却是这个人亲手毁灭了自己诞生的世界,原因未知。 单纯救世的话,只要赶在一切没有发生的时候杀了天命之子就好。 可这样的话,就永远找不到源头,天命之子依旧在每个世界诞生,每个世界依旧有着被灭世的可能,铎曜的行为就变得毫无意义,他还是要不停奔波在各个世界。 铎曜有些苦恼地蹙眉,除非封锁这个时空,在智脑判定无救后直接泯灭这个时空才算了结。 不过那样也就没有了作为任务的必要,既然智脑将其判定为传奇级任务就说明这个任务有成功的可能性。 传奇级任务,除了几句像是硬凑出来的任务说明,其余全靠执行官自行摸索。 没有时间限制,是否全身而退也全靠自己。 团团怀疑道:“主人好久没做任务了,会不会因为只有主人在休假,所以智脑才将主人与这个任务绑定的?” 铎曜认真道:“有可能。” 团团当即炸了:“不行,我要去抗议!” 在感到脑子里安静了下来后,铎曜叹气,这小家伙自从关了高级模式后就越来越好忽悠了,让他很难克制住逗弄的欲.望。 “仙尊,边素携一众仙君求见!” 悦耳女声从仙宫外传来,铎曜抬手扶额略感无奈,指尖冰凉的温度让他醒了醒神,在记忆的角落里翻找许久才勉强找到“边素”一名对应的人影。 铎曜定了定神,将声音传了过去。 “去主厅。” 九尊山的结界在他到达这个世界后就消失了,钟声自发响起向仙界告知尊主归来。身上细小的霜雪是功法所致,经年下来竟也积了一层薄霜,在刚才被他施诀后便清理干净了。 众位仙君屏气等待,当熟悉的清淡声音传出后,他们才真正激动起来。 时隔千年多,仙尊真的出关了! 边素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转身镇静道:“我们去主厅。” 风玄温和一笑,却没说什么。 但他笑得突兀,惹得边素冷睨一眼。 当众仙匆匆赶至主厅时,上座正倚坐着他们的仙尊,风华蕴骨,一力镇天。 眼中真切地入了那个倚坐着的人影,他们心内才终于安稳下来,近乎贪恋地看了又看,当仙尊蹙眉向下看过来时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们纷纷按照千年前的站位在两侧分布站好,前方靠前两人正是边素与风玄两位仙君。 站好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仙尊,目光灼热又欢喜。 看着那些赫赫有名的存在们一个两个跟个讨要夸赞的狗狗一般看向他时,铎曜终于感到有些头疼。 他当年,似乎有些玩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排个雷吧:主角受盛世美颜行走的万人迷,就这个风格没什么好尴尬好吐槽的,每本小说总会有人喜欢。 主角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世上好人与美好是存在的,只是有些人一辈子可能都不会遇上。 但设定不等同于现实,小天使们请分清,世界还是好人多的! —————— 开文啦,感谢445个提前收藏的宝贝,请接收一个爱的wink~ 会日更但每天更新时间暂时不定 最后笔芯O(∩_∩)O 第2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 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点本该没有什么仙尊的,就算有也不该被仙界众仙君崇到这个地步,像如今这般隐隐有着仙界之主的感觉更是不该。 在仙魔大战之前,铎曜隐于众仙之中不常露面,只等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借口先退出这个世界等到时机到了再回来,但在这之前仙魔大战就爆发了。 依着铎曜的性子,这与他没什么关系。 但之后,眼见着仙界大门就要被攻破,暂时栖身的地方即将被毁掉,为后续感到麻烦的铎曜出手了。 力量未融合完全强行出手的后果就是这具身体重伤,逼退魔界后又被推着当了些时日的仙尊,铎曜最后实在不想拖着个病体忙碌,借着闭关之名让身体自行吸纳灵气疗伤就退出了这个世界。 如今回来后,面对的就是这幅场景。 想到这,铎曜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众仙围着述说公事的时候,隐隐间,胸口的旧伤就略感发痛,忍不住抵唇轻咳了几声以缓和那股干痛。 轻咳过后,铎曜懒散想着,这具身体还是病气重了些,这点思虑都受不住。 唇边的手就势抵靠住下颚,他转眸看向了下方站得笔直的众仙。 却见众多仙人脸色比他这个病人还要苍白,看着他的目光很是痛心,给他一种再刺激一下便能落泪的感觉。 铎曜:“?” 众多仙人按耐住心中痛悔,若不是当初他们无能,怎么会迟钝到仙尊不得不闭关之时才发现仙尊的伤势已经重到了那个地步。 如今千年已过,竟还能在仙人之躯上残留,那伤势该有多重。 边素看着随着咳声不住轻颤的仙尊,褪了些红的眼眶又涌上了红意,上前一步举起手中东西道:“仙尊,这是我集多部上古丹方精华练出的丹药,还望仙尊收下定时服用缓解伤势。” 铎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瓶,心里不太想收下。 这位以丹道飞升的边素女仙炼制的丹药……都苦得不行。 曾经无意中吃过一颗后,他就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但如今,铎曜只能出手使玉瓶浮起接过后,温声叹道:“有劳边素仙君了。” 边素抬首微怔,见仙尊将玉瓶收下后,向她这处看上一眼像是柔了神色,说完一句后,便淡漠地敛下了眸光。 似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如何。 边素心中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迫不得已将目光转向自己一向不喜的对头风玄那里。 风玄脸色平静,刚好将望向仙尊的目光收回,神情不变与边素对视一眼,微颔了颔首上前一步。 “仙尊若是伤势未好,不必忧心仙界,自有我等尽心处理,还望仙尊以自身为重。” 风玄说完这一段话后,见仙尊神色淡漠不变,抵住下颚看着他们,眸中却空茫无物。 明明眸中映入了所有人的身影,却无一人真正入了他眼 。 风玄温润眉眼染上复杂意味,原先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就换成了另一句话:“望仙尊以己为重,上下三界没有比您更重要的了。” 所以,请好好爱惜自己。 铎曜将飘散远了的思绪收回,先前隔着一层雾入耳却没入脑的话终于有一句入了脑,听到这句话他敷衍地应了一声。 应声过后却似给了下面的仙人们勇气,各种劝慰层出不穷,铎曜只觉耳边吵得厉害,心口发闷忍不住又轻咳了一声。 下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仙尊每次咳嗽,面上的病气就重上一分,难得展露出的弱态极为夺人眼目。就算他们刻意忽略仙尊那副惊世的容貌,却也不得不承认染上病气流露出柔软感的仙尊,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风玄在仙尊面上一扫,带着些仓促意味收回了视线。 众仙失神过后心中发急,想要进一步得知仙尊伤势如何又不知怎么开口。 铎曜就着这个机会挥袖起身道:“即日起我会再次闭关,出关之日未定,仙界便有劳诸位仙君了。” 既然已经到了一切开始的时间,自然要下界。 只有接近天命之子,才能剥丝抽茧找到完成任务的线索。 哗然声传出,不待铎曜看去,声音便立即消了下去。 仙人们面上神情紧绷,一句话未说地行了礼领命,目露忧切地看着他。 边素应声:“仙尊放心。” 风玄接下:“必不负所托。” 铎曜寻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对着下方微一颔首,指尖轻捻,便回了洞府。 被留在原地的诸位仙人们有些面面相觑许久,不约而同地嫌弃扭头暗唾一声,在仙尊面前做出一副友恭景象,但千年多下来彼此关系如何他们个个心知肚明。 风玄好像不曾看见身后的变化,笑意温和地对着边素道:“边素仙君,许久未见了。” 边素抚了下发丝,脸色冷淡道:“不敢得风玄仙君这般客气,若真想见面传信至丹灵宫必好生接待。” 风玄叹气道:“我是真心想要缓和一下你我关系,尤其如今仙尊出关,日后共事的时日只多不少。” 边素冷瞥他一眼,哼笑道:“你可把自己的心思藏好了,别露出来碍着人眼。” 说完转身离开,与他多说一句都不耐。 风玄神情依旧温和,微微笑了一下。 他反倒对边素这样直的性子很放心,风玄伸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衣角处的褶皱,低垂下的脸上平静无比。 * 铎曜回了闭关的洞府,盘腿静坐,阖目沉神。 额心微光闪烁,半晌后,微光在渐渐凝实,光色也变得强盛。 在额心闪烁几下后,光点脱离了额心,向着下界冲去。 盘坐着的身体没有变化,微颤的眼睫却恢复了平静,没有了细小的颤动。 霜雪以极慢的速度结成,轻缓地覆在了眉睫之间,洞府中再无其他动静。 * 修仙界。 一个少年满面血污浑身伤痕,周遭尸横遍野,累堆着的尸体为他留出一小片生存的空间。 少年站着的地方正处洼地,血液源源不断地顺着方向汇集在他的脚下,再多些时间,这片洼地就要变成一片血河淹至少年脚踝,它会越涨越高。 少年面无表情,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半分惊讶之类的情绪,不耐地踢开了脚边破碎的尸身,离开了这片血地。 手刚按至腹部想要探查什么,动作却突然一停,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却变了。 悲痛,不可置信,恐惧。 还有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 最近有个消息在人耳旁一掠而过。 世俗界中一个国被屠了,国内百姓死状凄惨,无一人逃生,腥臭的血气冲天而起,有修士得知前去一探究竟,还未到跟前就被这浓郁到堵塞呼吸的血气逼得连连后退。 太浓,太臭,还有怨气缠绕。 再推些时日,这处就会变成一处煞地,滋生鬼魅祸人性命。 修为高些的几位长者联手将其封印,直到这些怨煞之气在阵法中被渐渐净化,这里才能再度容人。 至于凶手,约莫是没有人性的魔修。 这就像则趣闻,唏嘘上一声便再无下文。 世道昏暗,屠城屠族之事随时都在发生,这次的区别也不过是由族城变成了一个百姓无数的国。 仅此而已。 比起这个,几年后的登仙路更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升仙梯已断,但这不影响世俗界中人们对于修士的狂热,登上仙路就已然高俗人一等。 至于尽头是什么,根本轮不到他们去愁虑。 三宗六派九小府, 天骄尽聚鸿蒙处。 鸿剑宗在修仙界中地位超然,以剑道闻名世间,歼除邪魔,以卫正道,当之无愧的正道魁首。 每次大战前,打前锋与殿后的都是鸿剑宗,越阶而战一向是剑修的强项,强悍的实力与几千年的基蕴足以震慑宵小。 以剑出名却不代表鸿剑宗仅有剑修,恐怖的底蕴完全支撑起各类道统,只要想总能在宗内找到自己的道。 登仙路两百年一开,是唯一一次彻底连接修仙界与世俗界的机会,也是凡人唯一有可能跃过龙门的机会。 登仙路,是一位由凡人成仙的远古大能以仙身为代价铸成的试炼空间,不会有人的试炼内容相同,却尽可能全方面测出了他们的天赋。 各大宗门汇聚一处,可以看到登仙路上所有人的反应,心中自有一番估量,天赋出众者也早早就被定下了归处。 而进入登仙路的条件有二。 骨龄不得超过二十,必须身怀灵根。 很宽松的条件,但在灵气浑浊的世俗界中寻到身怀灵根的少年几率小到可怜。 应测者数万,最后能登上仙路的少年也不过千百数,一轮一轮刷下来,最后登顶的也不过几十而已。 * 宴朔向上看去,峭壁上凸出的磷石越来越尖锐,血肉之躯想要攀登必然皮开肉绽。 腹部、大腿、脚底,还有手指。磷石划过后产生的伤口数不胜数,皮肤早已溃烂,里面的肌理几乎变成了肉糊,还有血肉细碎的掉落。 宴朔喉间传出嘶哑的笑声,讽意极重,冷漠地看了一眼看不出原样的手指,带着浓浓的凶狠意味重重压上了上面一块磷石。 手指被狠狠戳痛的感觉在他这里似乎没有,宴朔被发丝掩盖的那张脸可以看出日后长开是何等的俊美,剑眉锋锐冷厉,漆黑眸中恍如深潭不可观测,偶尔一丝疯意尚未流露就先藏了起来。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宴朔每向上爬一步,心里就冷笑一字。 胸腔之中厌世与暴戾的情绪在不停翻滚,浓郁的毁灭欲一层一层疯狂地向上涌着,嗜杀的冲动险些淹没了理智,只有在手掌重重压上磷石时的剧痛才唤回了一些理智。 他微微眯眼再次向上看去,像是在算着路途长短,面上的神情似痛似乐。 旁观着登仙路的众位宗门代表心中莫名发寒,明明知道这个少年看不见他们,但就是有一种他越过了结界的阻隔,缓慢而阴冷地打量着他们每个人。 比起痛,他更像在享受着这些疼痛带来的感觉。 宴朔如今是登仙路第一,自然备受各位宗门代表关注,但若说一个尚未入道的少年会带给他们这样的感觉,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赤凤派夏淼璐掩面一笑,妖媚动人的眉眼弯起,语气轻松:“这个小家伙可真是不怕痛,骨子里有些狠气啊。” 女声一出,略显安静的气氛瞬间闹起来了。 碧音宗温农手上玉箫一转,稳稳停在手心后才慢悠悠开了口,目光疏淡地在水镜中的少年身上扫过,道:“心性不错,就是不适合执乐器。” 此话一出,已然断了对方入碧音宗的可能性。 其余人不似温农这么直接,找着其他话题就聊了起来,并未在宴朔身上多谈。 悟禅宗佛修悟辛转起手上的佛珠,突然道:“这个少年是个走剑道的好苗子。” 还算热闹的气氛安静了一瞬,众人看向空着的上座,神情各异。 夏淼璐眨眼,笑道:“鸿剑宗的人还没有到,这次是不准备在这批弟子中招新吗? ” 丹心派范敦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坐着后说道:“这椅子有点硬啊。” 见场内目光转向他,范敦眯眼懒散笑道:“不急不急,总会来的。” 夏淼璐素手仿若无意地换了姿势搭在唇边,指尖轻点在红唇,再配着她那张妩媚气息浓郁的容貌,如初化形不懂藏锋的女妖魅惑着旁人。 可惜这里的修士一个比一个不好招惹,对她的这番变化如无物般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反倒是那些修为低些的弟子无意中看过之后一副被摄了魂的模样。 悟辛转动着的佛珠一停,那些被摄了魂的弟子们脑中深处响起一声佛号猛地回神,明白自己定心不够暗中羞愧。 夏淼璐放下手,愉悦地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温农眯眼看向了水镜。 少年面上的神情激动又期待,若不看身上那些略显可怖的伤口,与往年那些求仙的少年没有什么不同。可身上那种说不上来的气质让他看了有些——扎眼。 他稍稍直起身子,语气微冷:“他登顶了。” 范敦抬头看去,敲了敲椅靠,向后一靠笑了:“小家伙天赋不错啊,诸位有想法吗?” 整个修仙界的代表人物都在这里,他们或许算不上顶尖的那层人,却也不是可随意看轻的存在。 换句话说,登仙路上的这些少年未来的命运全在他们一念之间,天赋再如何出众没有起点终归只是虚谈。 宴朔狼狈的趴在地上,身上哪一处都痛,可是他却很茫然。 睁眼看着不成样子的手,握了握拳,痛楚都变得麻木了。 他是怎么走到这的?为何半点记忆也没有。 疲倦感涌上,宴朔眼前发黑,耳边却仿佛有人在说话,像是从心底深处传来的声音。 “勿入鸿剑宗。” 众多修士冷眼看着少年昏迷在顶峰,没有撤掉结界的意思,大多面露沉思还在犹豫。 少年天赋确实高,前面历练环节意志坚定,智谋也高,进退心中自有分寸。 可偏偏在最后的环节中像是没了痛觉般,让人看去只觉有几瞬像换了个人一样,对自己如此狠厉让人很难不去多想。 上空风起,剑声破空而来。 众人猛地抬头,神色微凝。 鸿剑宗的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不是智谋高,完全是心黑 第4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 鸿剑宗素来不在意排面,一人一剑只身赴宴是常有的事,他们不需要多大的阵仗,周身天成的剑气就已经是最大的排面。 强势如剑修,高傲如剑修。 但此时,众人为表礼数早已离开座椅,站于一旁看着上空面色古怪。 倒不是多么惊疑,只是难得见到鸿剑宗如此。 如此……温柔。 冷硬不近人情,出手不留情面等冷心冷肺之词一向是爱往鸿剑宗上堆的,也不知是剑道过盛还是其他原因,连素来温柔和善的医修冠上师从鸿剑宗几字都变得疏冷了些。 像眼前这种一连派遣了四位剑修护身,恨不得将各种珍奇法宝展露出来就为随护一人的情况着实罕见。 也不知被严实挡住的那人是何身份,要用心到这种地步。 夏淼璐错眼看去,眸光微闪,随护的四个剑修有一人实在眼熟,有心想着看错都有些荒唐。 鸿剑宗现任宗主鸿仓的亲传弟子——鸿庚,那是被当作鸿剑宗下任宗主培养的天骄,怎会沦落到给一人随护的地步。 一个登仙路,在凡人眼中不得了,在他们这些本土灵养的修士眼中也不过如此。 不是看不起世俗界,而是比起年幼便知事入道的修仙界本土婴孩,少年才初识修仙的凡人在一开始就无法与他们身处同一世界。 像登仙路的缔造者几千年来世俗界也就出了一位,而可与他比肩的仙人修仙界仙梯未断之前就已经有数十了。 能让鸿庚随护的存在来这登仙路,实在是掉价之举。 众人心中暗忖,想法大都与夏淼璐相似。 待落了地,四位剑修有三人向旁退了一步,只有面无表情的鸿庚往中心位又靠了一步,剑收左手,落后半步显露出与中心那人之间隐晦的尊卑。 被挡的严实的人这时才终于露出了全貌。 一身雪袍上光色隐现,腰带收拢只衬腰身纤瘦,肩身等处虽然瘦削却不减其颀长身型,也只是眼中看着显瘦罢了,没有人会看轻这样的人。 避开这些,气定神闲的各位宗门代表们目光不由开始游移,修炼至今经过诸多奇事,却无一人能像眼前之人这般风华绝代,世间无二。 他生得极好,使人看上一眼就觉眼前无物,单他一人入了眼怎么都移不开。 修士对外表无太大追求,修为到了该到的境界洗精伐髓容貌自会改换些许越发精致,但像这种能撼动人心的美色是他们先前从未想到的。 夏淼璐却不似旁人那般想法,她所修道法特殊,更能明白比起容貌,从骨子里透出的东西才是根本。 若是将眼前之人的脸换到随便一人身上,只会在初时惊艳一瞬,回神过后就会感觉徒有虚表灵魂与表象产生的落差感会让人烦躁无比。 那时,就不会像这时魂牵心喜了。 他们宁愿毁了那张与其格格不入的脸。 所以,夏淼璐笑意渐深,这位气势迫人的美人究竟是从鸿剑宗哪处冒出来的。 铎曜轻瞥身旁围着的人,也觉得有些夸张,就算他一人出行,下界也无人是他对手。 可偏偏这具分.身与本体的伤势相承,展露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副病气缠身的模样,惹得鸿剑宗内的那些人时刻放不下心。 想起储物戒中堆积成山的丹药,铎曜口中就莫名发苦,唇部微抿一时不想开口。 他总感觉,这时一点空气入了嘴中都是苦的。 温农等人对铎曜行了半礼,得到一个弧度微小的颔首,就见那人朝着上座走去全然没有开口的意思,目无斜视径直掠过他们。 他们心中遗憾稍许,将目光转向了鸿庚。 鸿庚长得俊,是很正气的俊,端着这张脸做坏事也会有人犹疑的那种俊。 既俊又正。 他平静道:“这位是我宗九凌峰峰主,几日前刚刚出关。” 闻言,范敦扬眉余光偷睹向上座。 九凌峰?鸿剑宗盛名的几个峰中众人耳熟能详,这其中可没有九凌峰。 这位峰主单看外表可真年轻,不过那身摄人的气场还未靠近本能就在示警,美人带刺真不假。 这刺还挺扎人。 悟辛自从刚刚看过铎曜一眼后,就紧闭双眼一直没有再睁开,手中的佛珠转动速度变得很快,指节僵起按压佛珠的力度也在变大。 其他人看见这一幕不以为意,悟惮宗的佛修悟道是出了名的随便,与人聊天时突然闭眼开始悟道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铎曜却将目光落到了悟辛身上,静静看了一会,看见悟辛因着他的注视额际有冷汗凝成滴下不由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 随后目光透过结界看向峰顶昏迷不醒的少年,因为对方身上惊人的伤势蹙眉。 登仙路主测天赋,很少有这样带着一身重伤登顶的情况,尤其还是这样惨烈的伤势。 铎曜第一次接触世界的天命之子,心中有些迟疑想道:受天道眷顾的宠儿……会如此狼狈吗? 普遍说来这个时间节点的天命之子是不是应该初露锋芒,更意气风发些? 团团回来的很突然,习惯性扫射周围看到宴朔后“呀”了一声,软声道:“天命之子有点惨啊。” 铎曜半阖眼帘,脑中问道:“这样子没问题吗?” 团团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天命之子不都是历经坎坷后遇到大机缘升个级后再这么循环的吗?” 这个世界仙界断掉升仙梯的原因是当年的仙魔大战严重亏损了仙界本源,是仙界本身的自救行动,人为意志根本奈何不了,太过突然到仙界之人甚至来不及将消息传到下界。 升仙梯再度续起自然要靠天命之子。 至于如何续起,铎曜仅靠那几句拼凑出来的提示是猜不出来的。 铎曜转而问道:“如何,怎么说的?” 团团瞬间沮丧道:“它扣了我的积分。” 铎曜轻“唔”一声,眉眼浮上浅淡的笑意。 “这样好了,用我的名义要回来,它会还给你的。” 团团惊喜地叫道:“主人你太好了,我去去就回!” “师叔想要将其收入鸿剑宗?” 鸿庚见一向无甚表情的师叔难得展露些许笑意,那张本就夺尽粲色的容貌瞬间就染上点绯色,素显苍白的面上病气都去了些。 比峰顶云霞还要敛尽万般绚烂。 而师叔看向的方向正是不省人事的少年。 铎曜回神,知道自己忘了收回的视线让这个便宜师侄子误会了,也没有否认颔首默认了。 挥袖便破开了结界,术法托着少年到了身前,在这过程中,灵气缠住少年的伤口进行止血。 铎曜垂首看着少年被动静惊动挣扎着掀开眼帘看向他,眉眼微柔,觉得对方神识不清的时机正好,于是声音放轻开始忽悠:“你可愿入鸿剑宗拜我为师?” 宴朔脑部昏沉,眼前人影重重怎么也叠不到一起,传到耳中的声音就算刻意放柔也难掩其本质上的清冷,但柔下来的声线给了他一种被呵护的错觉。 他竭力看清眼前人影,瞳孔一瞬聚焦又逐渐涣散。 宴朔心口不知为何烧得慌,脱血昏迷的前一刻他盯着眼前的人艰涩应道:“我愿。” 我愿。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勿入鸿剑宗 宴朔:谁在说话? 第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5) 宴朔昔日虽为皇储,得锦衣玉食万人之上,可周遭强国林立而他作为唯一的皇子得到的待遇却不似旁人所想的那样。 整个王朝都在逼他变强,稚子懵懂,不知他从记事起的日常有多么异于常人。 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告知他亲族爱他,百姓喜他。 但宴朔时常心想,他是天生冷情之人吗? 不然对于这些为何只是感觉……恶心。 梦里沉浮,从年幼时能隐约感应到的存在这些时日出现的越发频繁,意识交替之间仿佛一些共感影响也在渐深,有时宴朔对于外界竟也会生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厌恶。 宴朔知道再往意识深处寻去,也许就能找到缘由,可他不愿。 对方隐约传出的沉郁怒气从心底涌上,宴朔却想起昏迷前的惊鸿一睹,那些怒气就这么被心口化开的震撼轻易压了下去。 跋涉至今,仙路近在眼前,而那个让他失神牵念的仙人将会是他的师尊。 他只是突然觉得,比起那些,那个人对于他的吸引来的没有缘由却又如此强烈。 他现在只想醒来。 铎曜俯身打量着榻上的天命之子,带着新鲜感巡视着对方脸庞。 洗干净了倒是长得不错,隐隐能看出日后俊美无俦的模样。他想起记忆中有些世界的那些人,不知日后成为支柱的小可怜举手投足间是否会有那些人的强悍威势,还有说一不二极为霸道的性子。 前提是小可怜别闲着没事去灭世。 嗯,还有这睫毛又长又翘。 一边想着铎曜一边恶劣地拨弄着少年的眼睫,眼见少年眼尾被逗弄得都漫上了湿意,才挪开指尖将对方散乱的发丝捋到耳旁,指腹轻点在他额头的伤口上沾染了一点血渍后直起身子向身后坐去。 把沾染了血渍的指腹举至眼前,铎曜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直到血渍干成指腹上一点红印他也没有看出哪里不对来。 宴朔卡在清醒的边界处,能感到温软的指尖拨弄着他的眼睫,耳垂燥得发烫也没能及时醒来,直到贴面属于对方的温度撤去他才艰难睁眼。 “……小可怜……” 又轻又淡,含着不自觉的冷漠。 宴朔怔怔地将头转向外侧,哪里传来的声音? 转过去撞入眼中的景象却让他呼吸一窒,仙人凝眸看着指腹,白腻肤色上一点红印硬是衬出些不该出现在对方身上的色气,蹙眉思索的样子让人莫名心软。 仅一点红印而已。 宴朔从未见过有人只因为些微小的外物给人的感觉就能产生这样奇妙的变化。 他看着铎曜一时失神,方才的疑惑转眼就忘在了脑后,张嘴想要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嘶哑无声。 铎曜放下手,向他这边低了低身,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你醒了,失血过多缺水严重,现在想要说话怕是不成。” 宴朔眼睛不舍眨上一下,坚持看着铎曜,恨不得将对方的面貌刻入眸中印至心口。 铎曜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台词,沉吟稍许,舒眉启唇:“我为鸿剑宗九凌峰峰主,你既愿拜我为师,日后我便是你的师尊。” 他就不信将对方护在身旁,对方还能瞒着他黑化去灭世。 宴朔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依旧是只言片语。 “……护在身旁。” 断得很突然,来得也很莫名,宴朔眸底添了抹黑云看不清想法如何,直到猛地反应过什么来盯着铎曜的目光越发强烈,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意味。 铎曜终于注意到自己新收的徒弟不太正常的目光,面上带出些迟疑神色。 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 宴朔听到了也看到了铎曜面上的神色,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指节轻颤强行压制住难言又剧烈的心绪起伏。 紧咬的牙口有血味传至味蕾,宴朔突然松了口,眸底的黑云也散了个干净,显出的眼眸乖巧又干净,正是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眼神。 宴朔用口腔内的血润了喉,说出的话才算清晰后,看着铎曜目露欢喜地叫道:“师尊。” 铎曜弯唇应了声,垂敛的长睫掩下了眸中闪过的一丝薄凉。 “要乖啊。” 宴朔只将目光落在师尊垂掩的眉眼上,眼里像开了花般只是看着心里就浮出无限欢喜。 白衣仙人不言不语时尽显谪仙之姿,容貌本该是清冷疏人的,但方才的那副景象偏在眼前晃出,让他怎么都无法静神。 眼前的人满足了宴朔所有关于仙人的设想,以至于他现在一闭眼就心生恐慌,生怕所有就是一场梦,再睁眼这些就化为泡影散得干净。 仙人,本就该是师尊这样的。 他会乖的。 宴朔对着眼前的师尊露出一个忐忑的笑容,当师尊抬眸看向他时,笑容愈发灿烂。 铎曜看着榻上再笑就有些傻气的少年,无言。 他真的没有找错人吗? “小师叔,师尊有事约谈。” 鸿庚在九凌峰外传音,神色倒是正常,手却不住摩挲剑柄想着先前的一幕。 一向不喜人近身的小师叔在得到少年回复后竟亲自抱起了对方,也不在意少年身上的血污会沾染到衣袍上,举止之间是他从未见过的轻缓。 鸿庚垂目,面无表情。 如今,怕是整个鸿剑宗上上下下都炸开了锅。 小师叔请命负责登仙路,谁也没有料到他会亲自收徒。 毕竟,他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无人能逾越一步。 所有人秉持着默认的规则不敢逾越半步,但若是那份规则由那人为一人亲自打破,他们不舍多说。 但对于另一人,难免心生嫉意。 鸿庚叹气,仿佛已经看见后面一段头疼的日子,连他都有一瞬心绪微乱,更遑论那些心高气傲的师弟师妹们。 修仙一道,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铎曜觉得自己要履行师尊的义务,于是将自己藏起来的丹药分给了宴朔一些,认真叮嘱道:“受伤就吃,一直吃到伤好……唔,先别吃,你未入道无法承受丹药入体。” 沉默片刻,铎曜起身放弃了,道:“你先休息,为师出去一趟。” “不会教,烦。” 清淡的声音语尾带了些抱怨。 宴朔告诫自己不要主观添加情绪,可偏偏又觉得这样的师尊分外——可爱。 第6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6) 上空御剑的两人,前方白衣仙人垂眸看向下方掠过的宗门山景安静不语,落后一步的青衣剑修目光不住扫过前方,薄唇微抿眉宇之间略带了些苦恼。 鸿庚向来寡言,但身前之人于他而言却与旁人不同,他试图从自己满脑子的功法秘籍之中找到些其他话题,但结果却不太理想。 最终,鸿庚面色沉稳看着前方的小师叔出声:“师叔最近身体如何?” 铎曜一听到这种话,口中就发着苦味,味觉上不太愉快的感觉让他面上也带出了些相似的神情,心内知晓怪不得对方,唇角却向下压了压才回道:“已无大碍。” 偏头向后看去,铎曜神情温和。 身后的师侄从头到脚几乎都在告诉旁人“自己是个好人”,虽说气质上还有些青涩,但已经有了正道领袖的影子。 外象看着像是那种不通人情的小固执,铎曜这么想,唇角向上扬了个微小的弧度,缓缓收回了视线看向脚下凡人想不出的磅礴景象笑意渐淡。 但是,可不能忘记了这个看着像小固执的师侄可是鸿剑宗内定的下任掌门。 铎曜对这样的反差颇感玩味,抬目向前看去,鸿剑宗长老峰主等高层议事的地方便到了。 鸿庚对方才说出的话略感悔意,他虽不善言语,却也能看出小师叔不喜与人谈论自己的伤势,更忌讳别人借此献媚。 面对小师叔毫无遮掩意思的打量目光,鸿庚面色沉稳身子微僵,素来清晰的脑中也随着身子一并僵硬不知该弹出什么想法。 直至小师叔收了剑,对他挥了挥手面色温和道:“辛苦师侄随护。” 鸿庚低声应道:“师叔不必客气。” 待人进了门,鸿庚指腹擦过剑柄,眸中沉静。 他们的小师叔可否知道,面上不管是温和还是展露笑意,他眼眸中的疏冷从未淡过,如皓月悬空尽显温柔照揽大地却又清冷如霜不可靠近。 这会让鸿庚心生一种荒谬念头。 比如——对方根本无意遮掩。 是他们心生妄念。 与他无关。 鸿庚一直看着议事堂入门处,面上虽与往日相差不大,但还是让守卫的弟子心内惴惴不安,不知哪处惹了大师兄停驻在这许久未动。 好在,大师兄没说什么,御剑就离开了,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铎曜入了屋,只见鸿剑宗现任掌门鸿仓一人。 鸿仓面容端正,修士们的长相大都不差,修为到大乘期的鸿仓毫不显老,但与鸿庚一辈的弟子站在一处轻易就可看出岁月带来的区别。 此时他愁眉苦脸地看着手上的竹简,见到铎曜才露出了笑意,朝着他连连挥手。 “听说师弟这次从登仙路带回一个少年想要收入门下?” 铎曜面色微暖,认真纠正道:“是亲传弟子。” 鸿仓面上多了些苦恼,轻咳一声:“师弟啊,也不是不让你收徒,只是你身体这样的情况不适合思虑过度,若那个少年资质愚钝只会拖累你的伤势。” 尤其作为师尊,要思虑的事情就更多了。 铎曜对此却不担心:“师兄多虑了,宴朔天资极好,根本不需我多加忧虑。” 给他些时间,鸿剑宗都会要暂避锋芒。 鸿仓艰难笑道:“啊,对。那个宴朔,师弟自然不会看错,只是这天资心性如何还是要观测一番后才好再做决定。” 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右手将堆在桌案上来自各峰的竹简收到了储物空间内,鸿仓心里非常无奈。 每次关于铎曜师弟的消息绝对是传的最快的,这才多长时间,这些家伙带着叮嘱怀疑不喜等情绪的竹简就送了过来。 传个音的事,这次竟然还用上了竹简。 鸿仓直面铎曜疑惑的神情,心中苦笑不已。 “收徒一事还需商讨,几位师弟马上就来,到时自会给师弟你一个交代。” 铎曜默然,他以为天命之子收徒一事最大的阻碍会出现在天命之子那边,结果阻碍却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鸿剑宗本身。 可宴朔不是天命之子吗? 按理说在他出现时,修仙界就该有所察觉了,这可是整个修仙界盼了几千年的天命之子。 从一开始就隐隐察觉的违和感再度涌上心头,铎曜眸光轻晃盯着鸿仓,声音放轻:“他天赋很好的。” 鸿仓被铎曜这么盯着,险些心软就这么应了下来,但一想起储物空间内的竹简瞬间冷静了。 那个少年来历不明,心性不知,就其他宗门代表所言怕是还有其他的问题,再如何心软也不能妥协。 鸿仓肃容:“师弟莫急,定会有个结果的。” 铎曜自从拿着信物找上鸿剑宗被鸿仓正式确认了身份之后,还是第一次被眼前的便宜师兄这样不容余地的拒绝。 没有多少恼怒之情,反而有些笑意在心口微翻,又被他抵唇轻咳一声压下了。 看来这天命之子还真是个小可怜。 铎曜一时忽略了眼前的便宜师兄对他的重视,对方听闻那声轻咳后眉宇之间瞬间多出一道褶痕。 鸿仓犹豫地看了师弟一会,小心道:“你是不是又将那些丹药藏了起来。” 铎曜笑意瞬间收敛,面无表情道:“没有。” 鸿仓半信半疑。 看到鸿仓展露的神情,铎曜眉眼夹杂些羞恼之意,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没有。” 鸿仓不敢再吭声,望着眼前之人面上若有若无的病气想着待会师弟们来了再一起劝劝。 安静下来后,他看着坐在椅上不言不语似在生着闷气的师弟思绪便有些飘远了。 鸿剑宗上任掌门天赋奇高,门下三位弟子个个都是天纵之资,弟子们各有千秋前路可盼,也算全了他的一点遗憾。 在成仙无果后,他便卸下了掌门之位外出游历,鸿仓本以为此生会与师尊断了联系,毕竟依师尊的性子一旦离开不声不响陨落在外也不会向宗内传来任何讯息。 直到铎曜拿着师尊的信物出现,他们才知道师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给他们添了个小师弟。 小师弟修为高,生得好,身子弱了些不打紧,就是不喜服用丹药让他们头疼些许。 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鸿仓想着,就算铎曜手上没有师尊信物,若他想拜入鸿剑宗,他和两位性格不一的师弟也愿意将其护在羽翼之下的。 他出现在世人眼前,就仿佛是世界送予世人的礼物。 * 闭目休息的宴朔猛地睁眼,先前故作的乖巧干净在隐隐透着血色的眼眸中毁得一干二净,眸中的腥风血雨在无形的风暴之中狂卷,从上至下的气质瞬间变幻,其带了些青涩的俊美脸庞上因为这些变化染上了浓浓的阴冷邪气。 判若两人。 宴朔抬手感受到了体内的空荡,厌弃地“嗤”了一声,想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后不由冷笑。 “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我曾经作了一个死…… 话筒:后来呢? 宴朔面无表情:后来我哭了。 ———— !!!这里挂个三天的假条!周一恢复日更!要去把上个坑填了,不然老是挂念着,小天使们见谅! 电脑码字软件的括折号到了手机就变成一条长杠杠啦,修文随机哦。 第7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7) 宴朔在神识巡视体内之后脸色愈发冷淡,阴鸷之色从眸底闪过,手从身上原先那些显得狰狞可怖的伤口之上抚过时微顿,皮肤光滑没有半点伤疤。 手放至鼻下轻轻一嗅,宴朔面色怪异。 轻浅的药味,药香虽淡却足够冲鼻,他轻易便能嗅出几种极珍贵的灵植。 并且这不像是单纯治愈外伤的药膏,倒像是经丹火凝练数百次之后出炉的成丹被人又磨成了粉稀释数倍制成的药膏。 这样大大减弱了成丹的功效,有无数不值之处,但唯一可称赞的地方就是凡人之体也可吸收药效,比普通药膏对身体益处多了不知多少。 但很少有人这么做,丹药本就难炼,为了一个凡人的外伤堪称暴殄天物。 宴朔知晓却从未遇过,也从没想过有人会在他身上这么做。 指尖轻捻,没有多少膏体的黏腻触感,只有源源不断的药香从两指之间窜入鼻翼之中。 宴朔神情莫测,原先那些外显的阴戾黑暗在他沉眸不语时便收敛至骨中不露分毫。 静敛了所有血腥气的少年,与之前的少年也并未多少不同。 他们本就是同一人。 宴朔阖目沉思,怒意冷却下来后一些关节便疏通开了。 自己是个什么性子他当然清楚,就算警惕着自己的存在对于有些话心中自有斟酌,明明说了“勿入鸿剑宗”结果还是进了鸿剑宗必然是有其他的因素左右了他最后的决定。 向四周看去,这里并不是他前世醒来的地方,但它依旧身处鸿剑宗之内,甚至还处在核心山脉。 这里的布置看似简单,只用了青与白二色,幽静清雅身处其中浮躁心绪也不由沉静下来,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千年古楠木做成的榻,冰冥蚕丝织成的毯子,铺满了地面的雪绒…… 宴朔每看一处,眸中冷意就盛上一分。 修仙之人如此注重外物,这处府邸的主人想必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如此行径还身处鸿剑宗核心山脉。 在意料之中的情形让宴朔倦怠无趣地闭上了眼,他想不通自己重生的意义何在。 让他与这个世界一同归于寂灭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那些浓重的失望,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几乎快要填满他整个人生的黑暗都会随着世界一起消散。 曾经只要想起就能在心海掀起狂浪的事情,再经历一次后便只剩下了乏味无感,昔日再恨再痛,如今也余“厌”一字萦绕无解。 宴朔掀目,晦暗无光的眼眸深处积存的是前世的腥风血雨与尸山血海,仿若拢聚了世间万般恶念的眸底中浮出一丝阴寒至极的幽冷。 当初重生时为了避免婴孩□□承受不住神魂中蕴含的力量而选择了分出一缕没有记忆的神念接管□□的成长,而他则沉睡在识海的深处。 再过些时日,两者便可融合。 既然给他这样的人重生的机会,那就再灭了这天地一次,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应该会顺手许多。 宴朔低头笑了一声,笑声毫无感情。 * 铎曜终于摆脱了几位便宜师兄,出了那屋眉目都舒展了些许,行动间透着些轻快意味地回了九凌峰。 “主人!!!我把积分要回来了哈哈哈!不过它警告我不准给主人添乱,我看它就是心虚了。”回程中,咋呼的奶声突然在脑中炸开,团团现在特别兴奋。 铎曜揉了揉额侧,唇角微扬的弧度中含着几分无奈。 “甜甜有没有说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团团抱怨道:“智脑那个家伙哪里甜了。” 主人真是的,起名总是喜欢叠字,还总是偏向于这种不符合它们系统气质的名字。 团团小声道:“主人,我要不要重启高级模式啊?” 铎曜眉间一跳,心里明白团团肯定又是被甜甜话里话外的嫌弃了,不过现在的团团确实废了些。 但他不介意护着它。 “不用,这个任务还不到你重启高级模式的时候,别急啊团团。乖,自己去多存点能量,积分自己看着用。” 语尾浓浓的宠溺让团团别扭地哼唧几声,整个系统内核险些短路,悄悄地缩回系统空间用积分去换零食。 那它就乖乖地多存点能量好了。 脑子里一恢复安静,铎曜就知道团团缩回了系统空间,唇角的笑意淡去弧度渐渐压平,抬目看向前方脸色很平静。 这个世界有接近顶点的仙,也有苦寻仙路的修士,还有在各方势力妖魔之中夹缝生存的凡人,信念的冲撞,生死的对峙似乎让这个世界充满了生气。 因为天命之子的诞生,也因为不远的未来中即将出现的希望。 但在铎曜眼中,这只是一个随时会被毁灭的世界,时空总局数次的失败多位执行官的折损是以多个毁灭的世界为源头的。 铎曜收剑,推开门时心中淡漠地想着。 时间回溯也只有一次,这个世界已经处在脆弱的边缘。 在不知缘由的首个世界进行任务,一定程度上是看运气的。 宴朔听到脚步声在向榻边逼近,睫羽轻扇,转眸看向来人的一瞬间所有不该出现的表现统统散去,微扬着头,做足了少年仰慕姿态。 却在眸中入了来人身影时,面上神情微不可察的一滞。 铎曜在榻前停了步,目光巡视着少年外显的伤口,见走时还在渗着血的伤口此时已完全看不出痕迹心内略感满意,藏于衣服内的伤口应该也无碍了。 停了几秒,铎曜犹豫,先前答应收对方为徒现在却被人临时横插一手,他不喜食言因此出口言语便再三考虑。 倒因此,未曾注意到宴朔不知何时变得深幽莫测的眼眸。 屋外正盛的光线照入屋内都似染上了几分寒霜气息,无端带着几分清冷意味,轻抚过铎曜眉眼之时恍若萦着耀色使人夺不开眼。 也衬得他越发不沾凡尘气,脱于世俗之外的清冷干净。 宴朔有一瞬几乎按耐不住心中突现的疯狂念头,带着浓浓恶意与晦涩至极的隐秘心思——弄脏他!囚住他!让他无能为力地哭出来! 最后,让他堕落深渊,再也回不到这幅脱于世俗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他在做梦。 第8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8) 屋内就两人,若都不开口便尤为安静。 平静之下潜藏着的那些汹涌恶念铎曜并未察觉,他只是在某一瞬突然发现太过安静了些,若是像平常一样一人独处这样安静的气氛没有什么值得留心的。 但屋内多了一人,心内的感觉也就多了些说不清的微妙感。 铎曜收回思绪,看向宴朔。 还未开口说出什么,就见对方像是被惊了一下难掩匆忙地收回了视线,不带血色的唇紧张地抿起。 铎曜寻思,自己应该也没有那么吓人吧。方才离开的时候宴朔不还是一副欢喜模样,怎么现在就像受了惊一般? 宴朔是受了惊,吓得还不轻。 他本是仗着铎曜垂眸思索之时肆无忌惮地表露出心中那些狰狞恶念,幽邃眸光一刻也不曾从对方身上移开过,却在对方转眸看向他的一瞬本能地慌张掩饰。 待心绪沉稳清醒后才暗唾一声,想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么那么慌张。 铎曜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犹豫道:“你若想拜我为师,需去面见几位师叔,若他们同意了你我师徒辈分才可刻入玉碟之中。” 说完似想通了,铎曜含着浅浅笑意注视着宴朔,安抚道:“依你的天赋心性,只要与他们见上一面即可。” 宴朔目光微暗,这时脑中极快地反应过来很多东西,比如……前世鸿剑宗并无眼前之人。 那么自然前世他的师尊也不是对方,身上的外伤也不像现在好了九成,种种不同都因眼前之人而起。 宴朔露出忐忑神色,小心问道:“真的吗?” 铎曜肯定道:“当然,除非你毫无天赋无法修仙,我也会护你一世安稳。” 如果对方不是天命之子,在他先给了对方期望又不能实现的情况下,他自然会护着对方余生安稳。 这种话没什么好作假的,铎曜心中这么想自然也就这么说了。 全然不知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在榻上少年心中留下了什么。 宴朔见过许多不一样的事件,比如有些宗门为了筛选出忠心弟子,在广选弟子之时做足了慈善模样,当入了宗门之后发现毫无天赋后便翻脸将其舍弃。 而那些以为一步登天的凡人们找不到回世俗界的路,又没有修仙的天赋,最后在修仙界的下场能有多好。 修士们们眼中从未容下过脚下俯视向上仰望的凡人们,即使他们从未开口明说,甚至可能还会出声反对,但这样的认知是嵌入他们潜意识中的。 宴朔唇角缓缓扬起,笑道:“好啊,我信你。” 我不信。 前世他同样以登仙路第一被鸿剑宗收入门下,后来测出天赋出众,但宗门高层担心他会借此心性生变。 一个凡人骤然接触到修仙界若是将他捧得太高只会毁了他,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决定压制他的成长,待磨砺充足后才给予其相对的待遇。 这样的想法没有错,只是太高高在上了。 所以错的是谁呢? 宴朔后来无趣时经常在想这个问题,他走到那个地步,错的究竟是谁? 什么天赋心性,依他如今的心性要是真被察觉,怕是那些家伙们要亲自动手清理门派了。 照这人话里的意思,要是面见那些家伙时出了岔子,这拜师一事也就泡了汤。 宴朔眸中渐渐沉寂,如一潭死水般掀不起半点波澜,那样的话正好。 离了鸿剑宗,日后的路就广了。 额头突然一痛,宴朔脑子一空,面部表情甚至失去管理,露出最纯粹的愕然神情仰首看向铎曜。 他前世堪称至尊,哪里有人敢随意接近他更别提对方方才的举动,语气中忍不住带了些幽冷开口道:“你——” 铎曜收回刚刚敲了宴朔额头的手,蹙眉训道:“你才多大,怎么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看见这样的神情心头就浮上浅浅的怒意,说不上来源头在哪,反正他一向不喜。 心绪翻涌,这个身体又受不住过强的情绪起伏,轻咳声从喉间溢出,铎曜习惯性地单手成拳抵住了唇,方才敲过宴朔额头泛了红的食指关节正朝外对着宴朔。 宴朔一眼就看到了铎曜冷白指节上突兀的一小片红,肤色过白一点红都极为扎眼。 目光上移,他闭嘴不再说话,被打断了话也没有多生气的意味。 对方容色实在过盛,身上气质与容貌相衬着实夺目,若真是空有皮囊他也不至于几次鬼迷心窍般不知作何反应,偏那身气质不管真假确实掐在了他的心坎上。 非要讲出一个明理,那就是这人完美符合了他前世择偶的标准。 却也只是前世。 宴朔看着铎曜一轻咳起来就再也无法忽视的病容,又在红了一小片的指节处定了一下,漠然垂下了眼帘。 真娇弱。 铎曜看着眼前少年颇有种无处下手之感,只好寻了其他话题道:“你的外伤好了许多,这剩下的药膏于我无用,你自己夜间再敷一次。” 说着,手从储物空间前擦过,将捣鼓剩下的药膏抛给了宴朔。 想着储物空间内的丹药日后有了去处,铎曜微微弯眸,缓声道:“日后若是用完再问我要。” 药膏这种东西不管受不受伤,总是备的越多越好,话虽然有些歧义但也不是咒他。 铎曜抬手轻点了下方才在宴朔儿额头敲出的红印,无奈道:“既然叫了师尊,便一直叫着吧。” 宗门那边不同意他就不吃药。 宴朔先是因着额上触之即逝的细腻怔神一瞬,听清话后险些气笑,他何时叫过对方师尊?! 稍一沉默似乎想起什么,黑眸一沉,又是另一个自己干的好事。 还真是蠢得不行,对方随便一忽悠就把自己卖了。 铎曜隐约感到对方是不是略沉默了些,他早已不记得刚成年的少年该是什么样子了,模糊有感哪里不对也说不出个究竟。 宴朔沉默已许久了,铎曜垂眸看了一会,犹豫又生涩地揉了揉对方的头顶,柔软发丝从手心传来,铎曜心中不由微叹。 十八九岁,放在仙界还是个孩子,也不知到底什么原因逼得整个世界都因他而亡。 “十八九岁,还是个孩子。” 宴朔耳边传来一声轻叹,他缓缓抬目盯着铎曜的唇。 对方刚才并未启唇。 还来不及深想,脑中一晕再睁眼时宴朔眸光先是涣散而后聚焦,感到头顶的温热与额际微弱的肿痛感神情微怔。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我不信 后来—— 宴朔:我信,你别不信(委屈) 第9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9) 摸个头而已,怎么感觉整个人就多了些生气? 铎曜心中微感疑惑,垂眸刚好与宴朔望向他的目光对上 。 少年的目光中透着股执着意味,脸部神情略显迷糊,但在对视时极快地露出笑容,若是目光能具象化,怕是会紧抓着他不放。 铎曜没有看出多大问题,便就势收回了手道:“方才的话也不是训你……” 见宴朔依旧紧盯着他不放,铎曜忍不住侧过身子避开了他的视线,又接着道:“只是若无求生之心,何苦踏上求仙之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 侧转了身子的他并未看见宴朔疑惑地摸了摸自己额头的肿痛处,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反应过什么的脸色瞬间变冷。 宴朔用劲按压肿痛处,炸开的疼痛驱散了脑中的昏沉,他低低应了一声:“是,师尊。” 铎曜没有转过身子,嘱咐道:“给你的药膏夜间记得敷,伤好之后就去面见几位师叔,有其他事情可唤峰内的童子。” 宴朔闻言手上一紧,面露急色,手上硬物重重抵住手时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玉瓶,微一怔神后轻声应了一声。 原先想说的话也就默默咽了下去。 铎曜想起有次观看好友的任务片段,比起抬手就揍的那种教导风格,他应该不算太凶吧。 “徒弟应该是这么教的吧?” 宴朔再次听到心音时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唇边扬起一抹极小的弧度,心生欢悦。 他是师尊第一个弟子,这些生疏至极的举动里只有他才能窥见其中隐含极深的关切。 宴朔右手抓住玉瓶,小心挖出一点药膏,无需风吹就轻易散开的药香瞬间窜入鼻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差点捏碎玉瓶的力道,即使他并不知道玉瓶加了灵诀不是凡人莽力能轻易毁坏的,也依旧险些吓到。 生怕无意就毁了才抓入手心的玉瓶。 药香几乎填满这片空间,宴朔眸中幽墨翻涌,轻声喃道:“师尊的……味道。” * “师弟——!” 铎曜好不容易感觉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正要回自己的住处,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叫喊隔着远距离被风吹的零散传入耳中。 一听见这声音,他牙口就感到有苦味不受控制地漫开,本能地蹙眉转身就要离开。 呼啸风声传来,穿着凌乱灰袍的男人歪着发冠匆忙从上空跳下挡在了铎曜身前,手上还提着个看着不是太高的少年。 少年落了地后,就匆忙躲在了男人身后,只露出半个头眼神瑟缩地偷瞄着铎曜。 铎曜无奈止住脚步,道:“二师兄,许久未见,这次采到想要的灵植了吗?” 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不修边幅,俊秀的脸上还有些丹灰,发丝或许显得凌乱但不脏乱,此刻笑得极热烈地看着铎曜,眼中亮得不行。 光看这幅模样,任谁也想不到他是立于修仙界顶端的丹尊之一,一手炼丹术让本就地位特殊的鸿剑宗越发强势。 铎曜承认便宜二师兄连衡丹道一途近乎触顶,已无路可进,但是和仙界边素比起来还是极为勉强。 边素丹道大成踏上升仙梯已千年多了,真要说起来,还是因为边素世人才知晓原来丹道一途亦能成仙。 连衡天赋固然出众,是修仙界现存五位丹尊之一,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天命之子,给他些时日就能跨过时间带来的巨大鸿沟。 这个世界诞生至今,也只出了一位天命之子,而这个天命之子成长起来时是能顶着上下三界的力量灭了此方世界的。 最重要的是,铎曜心中暗恼,对于他吃药一事连边素都不敢过于强求,这个家伙就敢笑眯眯地用尽法子让他妥协。 铎曜抿唇,他这次绝不会妥协了。 不显血色的唇这么一压便只余浅薄粉意,似霜雪凝成的脸庞如此一看真就毫无生气,唯余冷白淡色萦于面上不变,显得他整个人都尤为脆弱。 连衡眉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在铎曜察觉前又恢复了灿烂笑容,脑中此刻早已将小师弟不俗的修为抛至脑后,向小师弟靠了靠神情显出几分殷勤之意。 “我亲自出马,灵植自然是采到了。” 被忽视的小少年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了几步,惹来铎曜淡淡看过一眼,整个人瞬间就恨不得缩成一团。 铎曜不以为意地收回视线,略带警惕意味地看着还在向他逼近的连衡往后退了一步才道:“师兄还有其他的事吗?” 连衡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笑道:“听说师弟从这次的登仙路上带回了一个少年想要收为亲传弟子,我这不是刚刚没赶上吗?掌门师兄是不是不愿意,若我方才在场自然是支持师弟的。” 谈及此事,铎曜面色微缓:“宴朔天赋心性都很好,师兄们多虑了。” 连衡眉梢轻扬,眼睛很快又笑眯眯地看不出其中情绪如何,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小师弟性格说好听点是不理俗事,难听点就是冰冷淡漠不曾将人放入眼中,能仅一面就能让不喜麻烦的他将人收人门下这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连衡搂住身后躲得严实的小少年肩膀将他推到身前,兴致勃勃道:“师弟看他如何,我这次在路上救下的一个小家伙叫花岩,天赋不错,要是师弟嫌身边无人,收他做个徒弟也好。” 铎曜先前只是掠过一眼没有细看,这时小少年都被推到面前只好细细打量一番,不过也没有多看,总觉得要是他再看久一会对方将脖子扭断也要把脸埋到胸口。 长相偏昳丽了些,身上脏乱露出的肤色倒是白嫩,这么一个毫无修为长得又不错的凡人要是没有被连衡救下还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下场。 铎曜收回视线,温声婉拒了:“我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个身骨就要劳累了。” 连衡可惜地叹了一声,心中无奈。 这是一定要将那个凡人收下了,师兄要白费功夫了。 他松开搂住花岩的手,转手做出要掏东西的手势,低头似在储物空间中翻找着什么。 铎曜警觉,连声道:“师兄刚回来,元药峰怕是积累了不少事情等着你去处理,我就不占用师兄时间了,下次再聚。” 说完,凝诀呼剑风势拂过,原先还站在身前的白衣仙人只在远处能看见一抹白影。 浩阔的天边,那抹白影轻盈也迅速,明明与云色相近却莫名醒目,花岩悄悄抬头安静地看了一会,默默低下了头。 连衡不由失笑,许久未见师弟这般匆忙还真是怀念,拿出空无一物的手将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花岩面上毫无笑意。 连衡语气淡淡道:“他不愿收下你,就先进我的元药峰从采药人做起吧,依你天赋费些时日便能入了内门,若想成为亲传弟子还需看你后面的悟性如何。” 看着埋着头的花岩,连衡可惜道:“你方才没入师弟的眼也不知是好是坏,结果如此就别多想了。” 少年心性难免日后生出魔障,还是先提点一下较好。 方才也是他心血来潮,要是师弟真要收下花岩,指不定还要想着法拒绝,除非师弟的态度像对那个登仙路第一的凡人一样坚定。 花岩低头沉闷地应了一声,脑中晃过方才那人的身影,坚硬的心房也有些轻震险些裂出一道缝隙,心知对方身份不凡,恐怕日后再难像刚刚那样距离见上一面就有些胸闷。 修仙界中求仙之人千千万,有些修士为显特殊做足仙人姿态一副高洁模样,却都不及那人随意的一个举动来的像,对方一举一动无意中显露出的万般风华比密卷中描述的仙人还要令人心慕。 成仙者,斩尘缘,淡心性。 聚天地灵气重铸身骨,举手投足与世脱俗。 堪称风华蕴骨,举世无双。 若有仙人,当如是也。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满课,更新会迟大概午夜一点左右(以后周五可能都是这样),早睡的宝贝们勿等~ 第10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0) 宴朔再见到铎曜时是在鸿剑宗凌霄殿内,能容下整个鸿剑宗内门弟子的凌霄殿规模之大远远超出人们原先对其的单薄认知。 这是宴朔第二次踏入凌霄殿。 殿门缓缓在他眼前向里打开,趁着尚未大敞的缝隙中望去他一眼就能看出其里空旷到发冷的空间中只有十数位人影坐于高座,与记忆中两道站满了无事前来围观的亲传弟子们那样的场景截然不同。 前世登仙路第一的资质不足以让凌霄殿的大门为他开启,但天机门传于鸿剑宗掌门之手的密信却可以。 不过这一次,仅因为那个人收徒一事,凌霄殿大门就为他轻易开启,原来那人对鸿剑宗的重要性可比肩天机门吗? 宴朔眼眸缓缓沉寂成最纯粹的黑,是能吞没所有令人心生寒意的黑。 凌霄殿于此时的他而言很高,脚底长阶之下是气势磅礴的宗内山脉,身前门内是修仙界中随手可颠覆山河的大能强者。 还有前世不曾出现,今世出现得莫名的那人。 那人是稍一想起心内浓郁恶念就染上些微隐秘心念的存在,宴朔心中轻佻一笑。 若按那人的模样气质来说,就像是承着他的所有喜好而生,就该受他亵玩至脸侧耳垂泛出红晕,眼尾因为怒意而有薄红晕染,当他斜睨过来时再怀着餍足之意亲吻而上封住那可想而知的清艳风姿。 脑海中只闪过丁点香艳片段,喉间就不由发干微燥,宴朔缓缓踏入门内,对上那人朝他微微露出的笑意心内骤然平静。 他不由烦躁地想着,抛弃所有夹杂着私念的恶意,他无法否认对方最适合的是高座于众人之上受尽百般尊崇,只要想到他人对其冒犯半分,心内突涌的杀意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他发疯。 这样不受控制的情绪让宴朔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此方世界为了阻止他日后举止而刻意捏造而出的人,不然为何哪一处都极为合他心意。 鸿仓神情严肃,朝下看了一眼已经进入凌霄殿内的少年,挥手便关上了凌霄殿门。 也挡住了那些弟子竭力隐藏投向殿内的目光,在殿门关上一瞬,他还清晰看见几个弟子面上浓浓的失落嫉羡之意顿时感到棘手不已。 凌霄殿除在事关宗内存亡时会召集所有内门及以上弟子,在此之外只为旷世天骄而开启,在此之间为服众允亲传弟子入内旁观。 但绝不会像方才一样关上了凌霄殿大门,与传统相冲的举动让人不解,事后的争议不需多想鸿仓就知道有多难搞。 除非…… 鸿仓将目光落在宴朔身上。 除非这个少年天赋惊人,能在极短时间内达到足够的境界狠狠挫了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家伙们,只有这样那些自幼高傲的弟子们才会真正承认一个先前从未接触过修仙的凡人能值得凌霄殿为他打开殿门。 这是唯一的办法。 鸿仓满心思索,为这个办法微小的可能性感到头疼,遂将视线转向连衡。 连衡今日着装整洁许多,穿的依旧是灰袍不甚起眼的样子,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锋芒,笑眯眯地与小师弟聊着天。 察觉到身后目光瞬间苦着脸转头向师兄看了过去,顺着他的意思瞄了一宴朔目中毫无波动地收回了目光没有要管的意思。 鸿仓只好将目光转向另一人身上。 三师弟莽松正双手搭在椅靠上睡得正香,身上肌肉很壮硕,隔着一层衣料也能看出他极好的身材,肌肉分布流畅不过分凸出却也比普通修士健壮许多。 俊朗面容下面的一小半被浓密的胡须遮得严严实实,本是冷硬俊朗的面容硬是因为这些胡须多出几分粗狂与……喜意。 睡得真香。 鸿仓皮笑肉不笑,要不得殿内还有其他长老峰主在旁,他就一剑抽过去了。 敢情这件事在见过师弟格外坚持的态度后就甩手变成他一个人的事了。 凌霄殿内为测天赋有三十六重幻境,每一重都最为考验人心,比起登仙路那些幻境还要难过,而过幻境还有一个硬性条件。 闯镜者灵根必须在天极及以上。 天极之上统称仙灵根不作细分。 而鸿剑宗内天极灵根的弟子只手可数,一般来说能进入幻境已经得到了亲传弟子们的认可。 不过眼睛看到了才肯相信,如今殿门已关无论什么说话弟子们心中都会存疑。 铎曜注意力一直放在宴朔身上,见安静之下他面露迟疑就要跪下连忙出声:“掌门师兄,凌霄殿既已开那就让他闯一闯幻境,至于气运和心性没有定性一说,日后便寻机会由天机门与悟禅宗简单观测一番。” “修仙一道,天赋至上,我若作为师尊自然会好生教导不会污了鸿剑宗的名声。” “说得好!” 应和声猛地响起,惊得鸿苍额角青筋直跳,看向莽松险些气到:“师弟醒的可真及时。” 他怎么使眼色都睡得香甜,师弟一开口就瞬间醒了过来,甚至还能回过神来应上一声。 莽松正视前方,坐直了先前懒散的身子只当没听见师兄的话,向着铎曜挥手笑道:“三师兄提前祝师弟喜得良徒。” 铎曜微微笑了,在目光触及莽松的胡须时又轻轻蹙眉,欲言又止。 莽松立刻捂住胡须,认真道:“回去就修整。” 鸿仓直接插进二人对话,对着宴朔道:“既然如此,你只要闯过三十六重幻境就可选择在场任意一人为师。” 宴朔对三十六重幻境的印象已经不太深了,但是知道那些幻境最爱让人做选择,正确答案永远是偏向正义的一方。 什么是正义?他眼中最作呕的那个答案一定是他们所认为最好的,纵使答案极多没有定论,总会有一个虚伪又恶心。 宴朔知道自己现在只要拒绝,轻易就能脱离鸿剑宗还会惹来整个鸿剑宗的迁怒,甚至更早的走到那一步也不无可能。 只要他拒绝,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宴朔抬目看向铎曜,眸光微暗鼻间传来些许极淡的药香,几天已过药香再淡也不能彻底散去,萦着不散的药香险些让他错觉心口都萦着一抹香无法驱除。 舌尖轻点牙根,他心内危险地笑了,他突然发现一个比前世更有意思的玩法。 宴朔应下了:“好。” 第11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1) 没有什么比直面宴朔的天赋还要令他们心中震动,仅仅半个时辰,三十六重幻境就在他们眼前一一被破。 凌霄殿三十六重幻境不同于登仙路中的幻境,他们无法看到其中具体情况,对于宴朔做出的每个举动无法得知。 三十六重幻境能闯多少代表着未来的路能有多远,时间越少越好,幻境是死物却也最为公平不存在留情一说。 随着一重重幻境在他们眼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迅速破掉,鸿仓竟有些坐立不安,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作为鸿剑宗宗主,他非常清楚一个崛起强势的天才对于宗门的作用。 众人看不到的幻境中,宴朔面无表情漆黑眸中红光隐现,锋利冷漠的眉宇之间略带不耐。当视线中没了那一抹身影之后他连最简单的伪装都不想去做,任凭心中的黑暗残虐包围周身成为这片虚拟幻境中最恐怖的存在。 三十六重幻境测天赋,而修魔是天赋,修道同样是天赋。 宴朔前世修道是绝世天才,修魔也是万中无一,如今神魂虽是洗都洗不净的黑,但作为天才来说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了。 宴朔向前一步,身后是破碎的第三十五重幻境,脚步落下时就已经身处第三十六重幻境之中,他冷淡阖目根本懒得去看幻境之内的场景。 他为了那人留在了鸿剑宗,可千万别让他无趣啊,若是能将那人拖入深渊也算是这次重生的一点乐趣了,整个鸿剑宗最后被发现都入了魔那才更好玩。 再次抬脚时,第三十六重幻境已破。 宴朔面上露出带着些紧张意味的笑容,缓缓抬目将视线牢牢锁在铎曜身上,少年眉眼已经长开了大半,剩下的更适合交给时间来让这份逼人的俊美更为出彩惊人。 铎曜指尖不知为何一动,垂眸看向那个少年。 没有什么问题,但总有一种身边的每寸空气都在被缓慢侵蚀,这样极为强烈的侵略感似乎并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初入修仙界的少年身上。 可若只是单纯被对方当做了稻草一般的存在,似乎也能解释得通。 连衡直起身子,看着下方的宴朔微微眯眼,而后突然玩笑道:“天赋倒真不错,不如随我学炼丹如何?” 还没等宴朔回答,铎曜抿唇向连衡看去,顿了顿才垂目轻声道:“师兄。” 白衣修士睫羽轻颤,夺尽世间瑰丽的容貌本就格外惹人注目,只是平日身周如在寒潭浸染而过萦着清冷和漠然满是疏冷之意,让人只来得及匆忙看过便不敢多加细细揣摩。 如今轻声唤了一句,垂下眉眼之时好似也收敛了些许那股让人不敢触碰的清冷,透露出些许茫然之感。 凌霄殿内瞬间一寂,很快谴责的目光纷纷投向连衡,开什么玩笑啊不知道师弟容易当真吗? 几位长老峰主一时也忘了连衡的芝麻馅,暗暗瞪了他一眼。 宴朔眸中则是瞬间变得幽沉,极轻地扫了连衡一眼,前世他与对方就互相看不顺眼,此时更是觉得对方极为碍眼。 连衡在铎曜开口后就瞬间缴械,语气带了些慌乱,说出的话却较为镇静:“师兄只是开个玩笑,怎么会与师弟抢徒弟?” 他心中不由微叹,对方于师弟的重要性比他所想的还要重啊。 铎曜掀目不解连衡慌乱为何,他方才只是在思量对方所说的可行度,轻缓笑道:“若是师兄真看重宴朔,我并不介意你收他为徒的。” “他这般天赋,由自己去教才是可惜。” 沉吟音传至耳中,宴朔险些气笑,他自上次意识转换时那道心音传至耳中时就隐有所悟,原来能听见对方心中所想是吗? 不管为何如此,也不管为什么只有铎曜一人,这些心音却给了宴朔一丝说不清的安慰,世间万恶,只有这个人是使人着迷的清泉。 对方为什么前世没有出现如今已经不重要了,若是对方此刻不在,这个世界就更没有多存活的必要。 正因为对方的存在让他颇感玩味,他才没有因为心内空茫而去加速推进世界的灭亡。 而如今这个人却不想要他! 宴朔心中狂涌而上的暴戾之气夹杂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他都已经为这个人留在了鸿剑宗,结果这个人竟然不要他! 铎曜看到宴朔比刚才还要炙热的视线,对方原先带着些忐忑的面部也像漫上了一丝愕然,忍不住轻移目光,心内略感到几分心虚。 好像是有点过分了,明明说好的要收他为徒。 铎曜眸光飘移,浓郁睫羽不自觉轻颤不已,暗暗瞪着对方的宴朔见此心上瞬间就软了软。 铎曜弯唇道:“说笑而已,师兄可千万别当真,前几日师兄才收了一个弟子就别跟师弟抢人了。” 连衡的心思很深,自然一眼就看出师弟刚刚说的话并不是简单说笑,至少刚才那一瞬间师弟是真的想过要将宴朔让出来的。 顿时心中暗悔,早知道当机立断就应下来了。 连衡想通心情瞬间不好,连带看着下方的宴朔也不见什么好脸色,意味深长道:“是啊,那个弟子差一点就要喊我师叔了。” 宴朔直视着连衡,露出慌张迷茫的神情,似本能地看向了上座的铎曜。 像极寻求庇护与安慰的小兽,与半个时辰内连破三十六重幻境的天骄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这次不光连衡缓缓眯眼,一向处事不在意细节的莽松都将目光放在了宴朔身上。 能创下那样惊人记录的人,不可能是一个没有主见只会寻求长者庇护的人,他们的天赋在一定程度上与心性智谋息息相关。 换句话说,宴朔是个心思深沉不择手段的人都比幼兽表现更取信于人。 宴朔不知道吗?他当然知道,但是为何要取信这些不重要的人,只要那个人有反应就足够了。 铎曜没有察觉到凌霄殿内略显凝滞的气氛,随口回道:“师兄不要说笑。” 便将目光转向鸿仓,含有催促之意。 铎曜纯澈眸光安静地注视着鸿仓,唇角微带笑意,旁人再多都不及他面上的浅淡笑意,处处可见的鲛人泪也不及他眸中的一点微光。 难得展露的鲜活气。 鸿仓面色一僵,他在宴朔闯过三十六重幻境后就已经暗暗同意了,但此时见到师弟这般鲜活的神情心内立刻有些不是滋味了。 再看向宴朔时眼神难免挑剔起来,也不过如此,向来与身旁万物隔得极远,远到他每每看见都难免怅然的师弟竟会为这家伙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完全不知道鸿仓在想什么的铎曜无声催促着,希望事情早早定下,勿要再生出什么其他的岔子来。 鸿仓沉声道:“事已至此,宴朔你愿意拜入九凌峰峰主铎曜名下吗?” 宴朔心内突生一种安定之感,幽暗眼眸看向铎曜,轻声道:“师尊。”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这都是他第一次唤出这个称呼,不管是原先的戏谑和恶意,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隐隐有感,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铎曜微怔,觉得对方的语气似乎不太对,但也没有多想,温声应道:“嗯。” 被忽视个彻底的鸿仓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宴朔觉得果然还是不太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委屈巴巴 第12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2) 凌霄殿门再次关闭后,以前走得比谁都快的几位长老峰主满脸温和,丝毫不见半分倨傲冷淡,面上的笑意恰到好处,只会让人心感熨帖。 铎曜一一回礼,唇边的笑意淡去很多,是最正常也最普通的清淡神情,眉眼微敛就似九天仙神含着近乎漠然的疏远。 长老峰主们告别之后也不见离去,个个眸光闪烁彼此对视一眼后又移开,显然有话憋在心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铎曜迟疑地对着他们扬唇笑了一笑,疑惑道:“诸位长老还有事?” 此起彼伏的轻咳声迅速响起,他们在铎曜扬唇之后面上显露些许满足之意,在铎曜话落之后匆忙摇首,不等铎曜再开口纷纷御剑离开了。 铎曜看着他们化作光影消失在目光中,眉头微蹙,稍感不解。 莽松抱着剑出来,看到那些快要消失的光影不由挑眉,转头对着师弟道:“不用管那些家伙,师弟这次收了首徒,转日师兄便将贺礼送到你峰上。” 他脸部轮廓生得硬朗,鼻梁一高就显得眉目深邃,去了胡须不用多想也是一副极为俊朗的模样,可偏偏就爱蓄起胡须,就连铎曜也只能让他稍作修整,怎么都不愿剃个干净。 铎曜笑意未淡,道:“师兄不用客气。” 莽松不以为意道:“话是这么说,礼还是该送的,依你的身骨,估计也只这一个徒弟了,还是郑重些好。” 说完,莽松挥手扬声道:“师弟注意着些,可别把师兄贺礼与旁人弄在一处了!” 实在是小师弟的九凌峰每日送东西的人太多,他们把东西往峰口处一放也不见人影,只好连累师弟专门空出一个山头每晚一移,为了自己的贺礼着想还是提上一句较好。 铎曜想起那座山头内的东西就微感无奈,却还是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 鸿仓站在铎曜身后面色凝重,待小师弟转过身子后皱眉看了一眼他身后安静垂首的宴朔犹豫许久,还是只说了一句:“注意身体,闭关修养时我们几位师兄也可帮忙的。” 待小师弟含笑颔首过后,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了一人,铎曜看向身旁但笑不语的连衡,轻声道:“二师兄。” 连衡笑意淡了些,笑眯的眼睁开安静看了一会铎曜,叹了口气道:“以你自己身体为重,勿多思多劳。” “丹药没了就问我要,还有作为师尊不可太过温和。” 他只怕这个看着淡漠实则将温柔藏得极深的小师弟,会被有心人利用,那样的温柔本被藏得极好,他们也有心呵护着若真是有人想要利用才是罪无可赦。 铎曜白皙如雪极为细腻的脸侧终于有薄粉敷上,鬓侧墨发随着风在那点艳上不停轻点,鲜活的烟火气在荒冷的冰原上缓慢散开,黑与白衬出鲜明的对比也使得人视线更久地停留在他脸侧难得一见的艳色上。 连衡见此目光先是一怔,而后瞬间笑眯眯道:“师弟,你害羞了?” 铎曜平静道:“没有,你看错了。” 说完,脸侧的微热迅速冷却,又变成先前没有血色却又极为吸睛的冷白,惹得连衡可惜一叹。 铎曜只是为这些人将他几乎当成个孩子的嘱咐有些头疼无奈,这种感觉中还掺杂着一丝羞恼。 这具□□与他在仙界的本体根基相连,但本体重伤过后是难痊愈,所呈现出的也都是病弱模样,但他的神魂足以支持身体一直存活下去,只要他不想他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死。 也就导致了他每次看到人们对他身体的重视就感到些许为难,不过他怎么说人们都不信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在所有人都走后,铎曜转身对宴朔伸出手道:“牵紧我,我带你回九凌峰。” 宴朔眸中情绪莫测,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指节修长,肤色细腻恍如有光晕附在白皙肤上不散,骨节分明,极美的一只手。 也很像他的主人。 手心内人们都有的三条命纹分布在上,宴朔一时有些出神,命纹横贯每个人的未来,在这个人的命纹上有他的存在吗? 铎曜疑惑:“宴朔?” 宴朔抬目将眼前人映入眼中,白衣墨发绝世容颜,气质清冷脱俗如在九天之上。可偏偏他垂眸看向他时,低敛的眉眼认真疑惑,却让他恍惚产生温柔的错觉来。 他知道自己整个人从心到肝都黑了,若是血液能变色,怕是脉络中流淌着的血也是黑的。 他恨极了这个世界,也恨极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存在,每时每刻他都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戾嗜血,想要把这天地搅个昏天暗地,让这天地永处极夜永世堕落,就像前世一样。 他身处炼狱厌恶所谓的阳光温暖,直到一缕清辉突然照进地狱,怪物恐惧着这像光一样的存在生怕触碰的一瞬就被灼烧殆尽,却又忍不住去靠近炼狱之中唯一的不同。 被彻底笼罩住时怪物才发现,这缕清辉是月光而不是日光,月亮清冷高悬夜空之上,却对身处黑暗之中的每个人温柔得不可思议。 月光是光,却是只在黑暗中亮起的光,阳光也是光,却是容不下一丝黑暗的光。 极致的反差之中隐藏的是刻骨的绝望与希望。 宴朔漆黑眼眸渐渐变得深幽看不见底,幽暗之中是荒芜的冷,他深深地凝视着铎曜像是把最后一丝期待放在了他身上。 一个眨眼间那些幽暗瞬间消散,宴朔看着眼前一幕来不及多想迅速伸出了手紧握住了铎曜。 “师尊。” 宴朔面色温软,他最近几日与那个存在意识交换的越发频繁,甚至交换时不会共通的记忆也开始共享,他睁眼那一瞬就记起先前凌霄殿上的记忆。 很乖,铎曜心想。 如果忽略先前那个突然变幻的眼神就好了,他微作沉吟,作为天命之子是有着他不知道的悲惨过去吗?他方才的举动无意中激起了对方这方面不好的回忆?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铎曜俯身安慰道:“莫怕,都过去了。” 一个少年宁愿重伤自己也要求仙,总归是有着不能提起的过去。 宴朔想笑,最后发现他只是扯了扯唇:“师尊先前想收别人为徒吗?” 凌霄殿上连衡说话时虽然不是他的意识,但共享的记忆片段很清楚,他隐隐感觉那个存在与他的关系在日渐紧密,但现在他不想去猜那些事。 铎曜无奈:“那是师兄说笑,那个少年我并未见过,他应该是木灵根自然更适合元药峰。” 他握着少年的手,将其向自己这边拉了一步,继续道:“而你为天灵根,天灵根可通所有灵根,日后的路比他宽广太多,不要纠结于此。” 铎曜神情认真道:“我这一世只会有你一个徒弟。” 他为天命之子而来,自然不会多看他人。 一个少年,护他日后仙途昌顺,总不会无缘无故去想着灭世? “护他日后仙途昌顺。” 宴朔抓紧了手心的温软,对方身上的微浅药香仿佛将自己与他笼在一处,眉目不由舒展开来。 这么一来,眉宇之间偏阴冷的凌厉感淡去许多,本就俊美无俦的容貌之上呈现出极为明亮的意气风发。 “师尊勿要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这样的人不适合太阳 第1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3) 鸿剑宗留给弟子们互相切磋的比武擂台旁像以往那样围了许多弟子旁观,但仔细看去普通内门弟子都默默缩了缩头,丝毫不敢像昔时那般闲聊嬉笑。 玄阴峰的大弟子,千阵峰的五弟子,元药峰的四弟子…… 昔日见不到人影的亲传弟子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难得出现在一处,个个脸色严肃却也有些难看地看着台上,到了后面直接别过了眼脸色略显发青。 “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掌门座下二弟子凌游对着身旁的大师兄鸿庚咬牙低语道,平常一向爱转个不停的玉箫此刻被紧紧束在手心动弹不得。 凌游素来端方君子的优雅气度在再次目睹宴朔的进阶后有些失态,玉箫再次转起时也带了些肉眼可见的焦躁意味。 鸿庚面色平静,看不出心绪如何,目光沉静地看着台上完全压着对手打的少年。 或许,比起正当意气年少时的少年二字,如今尽显峥嵘的对方已经不太适合了。 现在的他已经能担起青年二字。 鸿庚指腹轻轻擦过剑柄,不再去看早已注定了结局的比试,转身离开了。 “师兄?”凌游略感疑惑地看着鸿庚的背影,犹豫几番还是留下了。 “——轰!” 剑光乍亮,气势凌人,瞬间铺满开的威势让台下的弟子们不自觉小退一步避开了这一剑的锋芒。即使有些弟子理智清楚伤不到自己,在真的接触到这道摄人剑气时本能却先退了一步。 当剑势散去反应过来后,很快有些亲传弟子脸色又沉了些许。 他绝对是故意的! 炼器峰的韦罗被那道声势骇人的剑光轰然劈至擂台之下,扭头张嘴就吐出一口浓血,重重喘了几口才缓过那种将要闭气的感觉。 宴朔眉眼微垂一丝不耐迅速闪过,右手一个漂亮的剑花后剑便匿进体内。方才耀眼又凌厉的剑势在他身上缓缓沉淀,只余卓然风姿分外夺目,惹来不少女弟子面染桃粉目光开始变得不自然。 时间如流沙掐指就没,而对于修士来说他们连掐指的功夫都来不及,流沙就已经散了个干净,六年时光也只能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一个单薄的印记。 除非有人赋予了这极短的六年内不同的意义。 六年时间,宴朔的眉眼早已长开。而前世神魂与今生意识的逐渐融合,也让他骨子里久居尊位的强势威压怎么藏起都会有几丝外泄。 浓密黑睫覆在漆黑眼眸之上,每次移眸都会带出种妖异的邪意,唇上似染了血般总是过分的猩红,但这些细小的变化只会给他越发俊美的容貌上多出些莫名的吸引力来。 尤其是那些女弟子,觉得对方的容貌气质简直直刺她们的心口。 韦罗吐出口中残余的血沫,撑地起身双手一拱沉声道:“多谢宴师弟剑下留情。” 方才那一剑,若不是对方有心放水,只怕他现在的伤势不只如此了。 宴朔抬手回礼,温和笑道:“韦师兄承让。” 韦罗不由苦笑,仅仅六年宴师弟就能在内门大比上夺得魁首,强力镇压住所有参赛的亲传弟子,即使大师兄并未参赛但他们也自有思量。 即使双方一战宴朔落败,以他恐怖惊人的天赋给他时间结果犹未可知。 对方踏入修仙一途才仅仅六年。 韦罗思及便心生落寞,他踏入仙途百年有余自认也属天骄一类比起眼前之人败也就罢了,但败得如此惨烈着实打击他的信心。 此次对战本是想磨砺自己,但真切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心态的变化却不是他能控制的。韦罗深吸一口气,胸腔处的伤势也随之隐隐作痛,脑中突然想起赴战前师尊的话又稍感释然。 师尊得知他赴战时,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后才说道:“不论成败勿要放在心上,那家伙的资质修仙界至今也只出了几人,而上一位便是他的师尊九凌峰峰主,萤火如你难道要与皓月相争吗?” 曾远远见过九凌峰峰主一面的韦罗到了这个时候心中不甘彻底淡去,再次对着宴朔回礼道:“祝师弟日后仙途昌顺。” 宴朔听到这句话时终于给了些反应,温和却也暗含漠然的眼眸多了些其他色彩看了他一眼,虽然这家伙有些讨嫌,但说话还算中听。 韦罗很快被炼器峰的弟子们照看着离开了,擂台之下的人也散了大半,不是不想继续停留,只是这里的亲传弟子与台上的宴朔俨然形成了一个圈子。 一个他们插不进去,也没有资格插进去的圈子。 凌游手上转动的玉箫停住,右手握住玉箫背在身后几个运步就飞上了擂台:“宴师弟又进阶了,恭喜恭喜,年纪如此小的元婴后期可属实难见。” 宴朔看着与他几步之遥的凌游心内毫无波澜,意识的渐渐融合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不同之处在一点点出现。 像前世这个时候,他怕是被封印着灵根进行着所谓的历练,这些亲传弟子直到他冲破了灵根的封印才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就像他不能理解鸿剑宗所做下的那些决定,鸿剑宗直至被魔族大军攻破灭宗之时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厌恨这个世界。 大概因为这个世界一直在让他失望,他长了一双眼睛生了一颗心,得了生而救世的命格,却没有找到这个世界半点该救的地方。 所以,不值得救那就毁了吧。 前世宴朔这般想着,也为这个世界定下了最后的结局。 终归是恨的。 宴朔笑道:“都是师尊的功劳。” 话落,凌游背在身后的手握着玉箫的力道顿时一紧,展露的笑意多了些涩味。 他也不是想着师尊不好,只是小师叔那样的人物他一直以为只会高悬天际,偶尔向下睹来一眼就足以让他们心中生出细小的欢悦来。 宴朔的出现打破了这样的默认,也成为唯一的特殊,而他展露的天赋又使他们心思复杂。 并无恶意,只是心中慌乱。 会被那个人抛下的。 宴朔将他们是反应尽收眼底,漠不关心地缓缓敛目,想到铎曜四年前闭关前的一幕。 “你想成仙吗?” 铎曜在进洞府之前突然转身问向宴朔,清列声线因着近几日身体的不适越显霜冷,问出的话似乎只是心血来潮。 宴朔却有种他若是想,对方就有办法的错觉,仙梯修复的办法他比谁都清楚,而眼前之人是不会也不可能知道的。 当时宴朔并未多想,心神都放在了铎曜难得敞露些的颈骨处,优美雪白的颈线连着若隐若现的锁骨线,肤色细腻勾得人视线怎么都移不开。 仗着自己的师尊在沉吟时不关注旁人的习惯,他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心中翻涌着百般旖旎心思说出的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现在再想却因为当时心思不在问话上面,记忆也有些模糊,他当时回的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让你乱想 第14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4) 仙界。 铎曜这次还未睁眼,就察觉到体内仙力游及一些细小脉络时偶有隐痛传来,这是他方才施法前未曾有的。 铎曜掀眼,长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上面凝成的冰霜迅速受热融成了细小的水珠,错落地分布在浓密眼睫之上,无意中便显出几分诱人的怜弱感。 他眸中带出些许疑惑,食中两指并在一起稍显璀璨的灵光顿现,在体内探测一番后收指若有所思。 九尊山位处仙界中心,山脉之下就是几千年前封印魔族的阵法,而铎曜所在的山脉正是阵眼。 九尊山顾名思义有九位仙尊,而当年那场仙魔大战仙界仅存的八位仙尊尽数以身合道,尽毕生修为为那场大战求得一线生机。 当时铎曜在仙界隐没于众仙之中,他不露面仙界几乎无人得知他的存在,若不是封魔阵失败的后果实在太过惨烈,铎曜其实是不愿出手的。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干涉进战局之中,是否会造成其他影响,尤其在任务详情只有一句话的时候,所有贸然的行动都会导致未知的后果。 但那些后果终究是未知的,铎曜眼前可见的后果就是封魔阵如若失败,千百位仙君要以己身为代价来达到封魔阵阵眼第九位仙尊所需要的仙力。 即使赢了,仙界未来也是肉眼可见的破败惨淡与黑暗,那些祭阵的仙君已死,封魔阵八个方位有合道的八位仙尊仙骨神魂镇压,但最为重要的阵眼却无物镇压,若想维持封魔阵就必须整个仙界时刻关注阵眼并及时倾注仙力用以维持。 在仙界本源严重亏损自发性地断掉了升仙梯之后,这份重任就全部压在了仙界所有尚存的仙君身上,他们不能有一刻松懈,身心时刻都在紧绷着。 仙人也是人,巨压之下也会崩溃。 仙界就像一潭泉水,升仙梯便是泉眼,升仙梯一日不恢复,泉水就一日没有活水涌入,再大的池潭也没有用,里面的泉水最终只会变成死水直至干涸。 铎曜起身,原先面上加重的苍白与病气被仙力无声隐去几分,他敛目看了一眼脚下的阵眼处面色不明。 他当时在战后理清思绪时,便隐隐发觉到若是没有他的出现,原先那样的走向会逐渐衍生出另一种无形的偏执与疯狂。 升仙梯的断裂让修仙界修士成仙无望,仙界仙君重压在身,两者身心是同样的紧绷与绝望。 天机门算出的结果,仙界神算子自然也能算出,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天命之子便是唯一的希望,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心底滋生的偏执达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谁都不能阻止,哪怕是天命之子自己。 最后宴朔为何会灭世,铎曜不清楚其中细因,但这背后种种的推动想必各方都会有些原因。 铎曜扶住洞府一旁的山壁,指腹缓缓摩挲而过,细碎的灵晶从掠过的指尖之下掉落,有些在落下的时候还沾在了铎曜的衣尾处。 若有若无,闪闪发光,细碎的光落进铎曜眼中如繁星坠入星河,深远淡漠却包容了所有。 夜色再暗,星星也是一直存在的。 这个世界在一定程度上,却只想着让星星出现在白天,他们的眼里容不下夜。 仙魔大战除仙魔两界外便无人得知,魔界里面可不是修仙界那些修炼邪法的魔修。 世人皆知修士经九九天劫渡劫成仙,聚天地灵气重铸身骨,而魔修无法成仙渡劫,反而会因满身罪孽在普通渡劫时就有可能遭受天谴。 事实却不是这样。 魔修不是不能渡劫,而是魔修渡劫化魔的魔界一直被仙界封印镇压,导致魔修始终不能触碰到那个领域,还要受仙界劫雷辖制。 如果魔修他们最后真的找到了路,最后渡劫时会聚世间恶念入体侵蚀,引魔界魔火重铸身骨,这样的过程堪比炼狱走一遭,比碎骨抽筋还要痛苦数倍。 熬过去了,最后变成一个所谓披着人皮的怪物,那时才算入了魔界。 与人无关,与仙无缘。 天道遗弃,万物生厌。 那才是魔。 团团出来就看见主人在沉思什么,安静了一会还是有些憋不住冒了头小声道:“主人主人,我好不容易才把此方世界天道给叫醒,问出了一些东西哦。” 又小又软的语气中暗藏的骄傲不需多加隐藏,轻易就能听个满耳。 铎曜收手,弯唇笑道:“问出了什么?” 团团骄傲道:“它说———” 天道:“杀了天命之子!” “杀了天命之子。” 团团说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松,关闭了高级模式的团团意味着它由一个智商栏点满的精英智能系统变成了初诞生的小白,所有独立的思考慎密的心思全部如三岁幼儿般是不存在的。 铎曜温柔道:“不行呢。” 团团没想到会被拒绝,不由跳了一下才茫然道:“为什么啊?杀了天命之子这个世界不就救下了吗?” 铎曜走出洞府,在水镜中看见了正向这边逼近的边素与风玄二位仙君,笑意清浅。 “不行就是不行哦。” 身着白衣的仙尊一旦笑起来是极好看的,再清冽幽冷的气质也挡不住这一笑时突然绽开的融融春色,如霜雪大地上万物争相出尖时给人的震撼。 满头墨发如丝般散在腰际,玉簪早在方才不知掉在了何处,风留恋般轻缓吹过,将几缕墨发扬至弯起的唇边轻轻一蹭后又轻轻落下。 边素与风玄脚步停得仓促,目光似发了痴般脸上突然发热,先前自然的动作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两人难得默契动作一致行了礼。 他们抬头后,目光貌似不经意般在那几缕墨发上看了一眼。 白肤红唇本就扎眼,几缕墨发行径如何更是一目了然,在那艳色边哪怕只是无意一掠,落在仙尊身上都像是携着无边风月的美景。 而团团在空间内也将主人看了个全,白色的团子瞬间变红羞涩地蹦跶几下后就回了系统空间,决定还是早日攒够能量重启高级模式吧。 边素脸色一紧,把自己脑子的东西迅速清理掉,尽量镇静道:“这次打扰仙尊闭关是我等无用……” 铎曜收敛了笑意,道:“无事,封魔阵事关仙界存亡,你们做的很好。” 边素静声,心内却微感难过。 她并未感到被安慰,仙尊余生镇守九尊山,偌大的一个仙界如废物般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尊一人顶住整座封魔阵,却不能助其半分。 而现在封魔阵出现异动他们不但毫无办法,还要唤出正在闭关的仙尊出关亲自施法镇压。 看着女仙眼眶渐红,铎曜蹙眉:“我无事,你们勿要多想。” 又转向从方才起就一直沉默的风玄道:“异动已经镇压住了,封魔阵再有异动及时通报就好,我后面会继续闭关修养除此之外无事勿扰。” 风玄垂首领命:“是,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日开始为时七天的写生,歪头数码字时间,可能有两天没有更新 第1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5) 九凌峰上。 宴朔一套剑诀正练至最后一招,挥剑斩出的剑势迅急,裹挟着雷霆之势劈向大地,凌凌寒光在挥剑的一瞬反射进他漆黑无光的眼眸中,一点寒光骤然划破了那甚为噬人的黑暗。 但很快黑眸中那点亮眼的寒光瞬间就被无边暗沉吞噬,敛眸再抬眼时什么都没有变化。 宴朔在原处站了许久,代表鸿剑宗亲传弟子的青袍穿在他的身上不见多少端肃正气,反而是世俗界那些王孙贵胄般世家培养而出的高雅贵气随他一举一动流泻而出。 再衬着他俊美到妖异的容貌,但凡多些风流笑意,便是一个十足十的潇洒公子。 相由心生,高雅贵气也掩不掉他眉宇微动时隐现的邪戾,不过平日这些邪戾之气被藏得极好。 宴朔右手缓缓抬起,整个掌心圈住剑身慢慢从左向右移去,锋利至极的剑身划破掌心,移动的掌心挪开时便会留下一道腥气刺鼻的血痕。 剑中深藏的剑灵在瑟瑟发抖,引得剑身也在微微颤鸣,颤鸣声似哀似哭。 宴朔挑眉,漫不经心地敲了一下剑身,颤鸣声顿停。 乾坤,很特殊的剑名。 他的本命剑,前世剑冢中力压万千名剑认他为主,最后被他亲手折了的本命剑。 “有什么可怕的,你可是师尊亲手为我挑的——本、命、剑。” 宴朔低低笑道,眸色暗沉。 这把剑倒是有点意思,今生他入剑冢时藏得比哪把剑都深就是不肯冒头,师尊一露面就跟前世遇见他一般整把剑都积极的不成样子。 当时铎曜本能接住剑后,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在过往的那些世界穿梭中早已有了能陪他不停穿越的本命剑。 而那把剑气性可是很小的,唯一一次召它出来就是仙魔大战,这把剑怎么有点憨憨的感觉,就没见过有哪把无主之剑会冲向已有本命剑的修士。 铎曜在剑柄处刻着的“乾坤”二字上看了一眼后,反手一转,便将乾坤按在了宴朔手上。 “此名衬你,以后便是你的本命剑了。” 意识尚未交融多少的宴朔茫然看了一眼在他手中瑟瑟发抖的剑,迟疑道:“师尊,它似乎惧我。” 铎曜疑惑看去,乾坤正平稳置于宴朔手心没有其他动静,想是少年过于紧张于是出声安慰:“别多想,你将它炼化后,它此后便是你的本命剑,伴你漫漫仙途与你命数相连,怎会惧你?” 而如今意识已经交融大半的宴朔自然知道这把剑为什么惧怕他,思及有些还不是很清晰的记忆,宴朔倦怠压眉便收了剑。 面上那些故作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唯余厌怠无趣。 他是前世神魂分出的意识,可他也确确实实在今生经历了所有,两者关系着实不好辩个清楚。 但他终归是他,若没有意外,在经历那许多之后他是该走到最后一步的,没什么旁的理由,自己最为了解自己,事情就该那样发展。 但这之中出了个意外。 那是不该出现的差错,他自第一眼见时就若有所感,若不能让其消失就只能不停后退。 所以他多了个本不该有的师尊。 一个他就算心中怀有极为庞大的恶念,对上也不敢显出半分的师尊,掐在了他心坎,住在了他软肋上的祖宗。 想必另一个意识也无法料到如今的发展。 宴朔遥遥看向九凌峰主峰,九凌峰内只有主峰百花开得正盛气候却很是冻人,他明晰这与师尊的灵根相关,那些植作愿顶着寒气执着扎根于主峰之内的做法与他在某些方面有些类似。 他正出神,目光倏然一凝旋即御剑直奔主峰而去,漆墨眼眸中亮着微光,薄唇紧抿强压住心内骤起翻涌的百道波澜,却很难掩住眸中层层绽开的喜意。 铎曜回到这具身体刚出了修养的洞府,就听见上空物件破开空气的声音,光是声音就能听出御剑之人心底急切的心绪。 他抬首看去眸中残影一掠而过,身前就撞入了一人,不及铎曜反应就被对方紧紧拥住了,拥得很紧。 少年已成青年,个子拔高不少现已超出铎曜半头,手臂一环就能将他轻易拥入怀中。 他人身上传出的温度在铎曜看来略感灼烫,但腰间缚住的力道有些紧,铎曜微喘几口气后才轻轻推了推,一碰触上对方胸口属于青年鲜明的肌肉分布便传至手下。 也不知是铎曜错觉还是其他原因,总觉手刚碰上,青年身上的温度又热了些,烫得他连忙收回了手整个人都有些不适。 他是九玄冰灵根,冰系灵根中最为霸道强势的冰灵根,对于外界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身体温度普遍偏低,对于旁人身上的温度更是较为敏感,温度稍高一些他就会感到干热不适。 而这所谓的不适落在宴朔眼中却让他眸中添出许多晦暗,沉沉地看着怀中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克制又艰难地闭了眼顺着对方的力道松了手。 太美,冰雪的美多出一点其他色系都会变成错不开眼的艳景。 怀里抱住的师尊生了一副敛尽世间姝色的绝世姿容,饶是他融合的那些尚不完全的前世意识也不曾想过有人会生成这个模样,一个转眸都似含着潋滟般动人心魄。 霜雪般白皙的面上因为不适泛出极细小的汗珠,每次轻轻淌下只会在漫出薄粉的脸上绘出几笔浓墨而成的艳色,触目即惊心。 无措不适让师尊展露出平日被深藏的灿色美景,也让他心中生出不同往日的贪婪欲.念。 若是再拥久些,师尊是否会因受不住这热而泛出些许泪色悬于长睫之上欲坠不坠,这样的一幕稍稍想上一想,宴朔就险些失控。 但最终他还是顺着师尊的意愿松了手,低垂下的目光不经意般扫过腰带紧束着的地方,心下一叹。 他初拥上时就发现师尊腰身——略瘦了些。 约莫是师尊身体不好,整个人身型虽然修长挺拔,但还是长不出什么肉来,单是骨节撑着这幅颀长身姿。 想多了,宴朔便有些出神,尚未完全熄灭的心思又有了重燃的趋势。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才几年不见,怎么有些发憨了?”时眸中晦涩才迅速褪去,见师尊并未启唇就知方才只是心音。 想来也是,这种话师尊从不会对他明说,二人之间的师徒距离师尊一向维持的很好。 铎曜不喜旁人近身,就是因为体质特殊,而这次因为对象是宴朔便纵容了些,只不过不知是许久未与旁人近身的原因,单纯觉得宴朔比之旁人温度更甚。 轻微汗意让铎曜有些难受,他现在只想先沐濯一番。 见宴朔垂首不语,铎曜蹙眉感到些许疑惑之后略显匆忙道:“天骄大战掌门师兄应该与你说过了,不过这次我会随队一并前去,大战过后鸿剑宗派出的天骄们要随我去一趟世俗界。” “你先将这话传予掌门师兄,我稍后就会去与他细谈此事。” 语速不自觉中加快,铎曜实在受不了汗意黏腻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点也让他颇感难受。 他刚欲离开,又犹豫转身,语气放柔:“你进步很大。” 铎曜在青年面上几度巡视,眉眼长开了气势也加重了,伴着对方身上轻浅的血腥味有种莫名的危险与冷厉感。 他偶尔会关注下宴朔平日的生活,没有发现能推动他灭世的缘由,眼前只能直接叮嘱道:“若有人欺负你,与为师直说就好。” 说完又觉得对方那样的天赋他看在眼里,还真没人能欺负得了他,顿感纠结。 铎曜眉峰蹙得愈紧,宴朔眸中却带了笑意。 师尊这样青涩却又真切的关怀,他不仅不会感到好笑,反而会如视珍宝。 欺负他的人还在,却又不在。 终归是不一样的。 宴朔深幽黑眸这一瞬多了很多东西,语气却放得很轻:“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都听你的。 第16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6) 铎曜垂首眼睫遮住了眸底思绪,双手灵巧翻折系上腰带,穿着整齐后,他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很少待在一个世界这么久,去掉几千年前估算错节点后暂时离开的那段时间,长长短短算下来也有几百来年。 这些时间对于修士一场闭关顿悟就过去了,但铎曜每到一个世界给自己预留的时间也不过十几年而已,毕竟他以前对不是正常世界的所有非常规性世界可都是避而远之的。 这次是避不开,日后这种世界恐怕也不会少。 铎曜笑的是,一个少年长成青年的过程中他只参与了一半,但那个小家伙却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依赖性。 有什么好依赖的呢? 铎曜想不通,抬手漫不经心地拂过还带着湿气的墨发,手每过一寸发丝就如丝般去了湿气,柔滑地穿过指缝散落在肩背处,墨色在雪色上轻落宛如他空芜眸中渐渐染上的幽邃暗色。 想不通啊,小家伙天赋惊艳没人能欺负也无人敢欺负,同辈的师兄弟们即使有自己的小情绪暗地里也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人,鸿剑宗又为正道魁首一派大宗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这样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小家伙怎么就像极了一个惶恐不安的幼兽般将自己蜷成一团,只有遇到他时才肯伸出爪子死死扒住不肯放开。 揭开其中缘由,铎曜有感自己就会捋顺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铎曜丝毫不觉得自己将宴朔比作幼兽有什么不对,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瑟瑟发抖的小崽子,给他一种只要他稍露出些不喜,对方就会立刻抽泣绝望的感觉。 就这样的一个小家伙,也能灭世? 铎曜手捋过发丝低眉便要去寻方才放起的玉簪,动作间眼眸又变回纯澈淡漠,身周悄然浮起一层薄薄的冰雾,蹙起的眉峰之间却多了些惑色。 是疑惑灭世对象还是灭世原因,抑或是其他不知名的旁物,心绪沉吟间也只有铎曜一人清楚。 “师尊。” 低沉肃冷的声音传进屋内。 铎曜手上动作一顿,虽然惊于宴朔的速度,但很快收敛心神应了一声:“何事?” 宴朔喉间滚动一下,在师尊闭关之前虽然只有甚为短暂的三年相处时光,但他若想也足以将一人的习惯喜好记入心底。 比起其他,他自然清楚师尊不喜用灵诀净身,反而喜与无修为的凡人一般入水沐濯。 他自己也不知在期待能看到什么,一路御剑的速度却在不自觉加快,等他在熟悉的屋前站稳了脚才发觉自己御剑的速度有多快。 但此时他也只能强作镇定道:“师尊,我可以进去吗?” 铎曜收手,倒不在意:“你进来。” 宴朔已经做好了被拒的准备,听清回话心中猛地一跳,迅速进了屋。 在看向屋内的视线清晰后,瞳孔倏然一缩,面上堪堪控制住神情不变,垂了垂眼避开了站于屋内的师尊,呼吸微促。 铎曜没发现他细微的变化,对他招手唤道:“你过来,帮为师束个发。” 宴朔声线似乎染上些涩意,低声道:“是。” 走上前,宴朔小指轻颤,被他面无表情地狠狠压了压才止住,而后低不可闻地呼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过于紧张了。 那些相融的记忆中他几次步入绝命危机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无处下手满心高悬,师尊披散而下的满头乌发柔滑感真的从手上传来时,他手下的力道还是没有控制住。 铎曜在这一过程中安静眨眼,也没说什么,由着宴朔动作,只是头皮被扯痛时纤密睫羽微颤了一下。 宴朔面色紧绷,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师尊颈侧温热的肤时顿了一瞬,而后掀目再睁眼后,轻抬起的点漆黑眸墨色重了许多,低眸在抚上乌发的手上看了一眼便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他自铎曜闭关后,就懒得再主动替换一直沉睡在意识深处促进两者的融合,但不管是哪个存在,由于一些隐晦的心思一直没有彻底融合。 他不能在第一时间获取近日的记忆,对方也不能记起前世那些关键隐秘之事。 某种意义上,竟然还算公平。 对方动作实在生涩,为了自己的头发着想,铎曜唇部微动犹豫道:“你没给人束过发?” 宴朔用了些力又不至扯痛的地步,附身蹭了蹭铎曜脸侧黑眸发亮唇角上扬:“第一次给师尊束发,再熟练也难免紧张。” 宴朔蹭脸的动作很突然,铎曜侧了侧脸安静督了他一眼,左手食指顶住距他极近的侧脸往外推开,语气淡淡道:“下次不准靠我这么近,会束发就快一点,为师还要去见掌门师兄。” 宴朔低笑一声,直起身子,温声道:“好。” 手指穿过发丝,宴朔心口微热,连带着眼眶也漫上些微热意。 他不知道为何,只是单纯觉得为君束发这一行为中寓意着极好的意象,好到他的动作中满是小心翼翼的认真。 心神沉静下来,鼻间传来已经很是熟悉的淡淡药香,美人师尊静敛眉眼坐着时显出几分常日难见的乖巧来,宴朔看着手上的动作却又放柔了许多。 再等等…… 如果这个人也是一样的…… * 悟禅宗。 主院之中梵呗与敲击木鱼的声浪层层传开,庄重中渲染而出的震撼在闻者心底留下难言的印记,一声声的佛音剔除了许多尘世杂念,只余静之一字。 悟禅宗宗主悟佗一副老态龙钟之象,身骨中蕴含的恐怖修为却不敢让人小觑,苍老眉眼之中有隐隐佛意外显。 他双眼紧闭,沉声说道 “悟辛,这次的天骄大战就由你随护。” 悟辛双手合十,垂首道:“是,师尊。” 悟佗肃声道:“你的心乱了。” 悟辛沉默,道:“弟子在登仙路上见到一人。” “谁?”悟佗双眼掀出一条缝,有锋锐之色微泄后又尽皆收敛。 悟辛生了一双佛眼,可观测世人气运。平日很少与人对视,因为他还不能自主控制佛眼,若是对方气运过强,被迫开启佛眼付出的代价很重,甚至会伤到根基。 悟佗对此很难放心。 悟辛闭眼道:“鸿剑宗九凌峰峰主。” 悟佗双眼蓦然全睁,锋厉之色自眸中射出,面色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观测了他的气运?!” 悟辛摇头:“只来得及匆忙看上一眼,眼睛便剧痛难忍本能闭上了。” 他又疑惑问道:“师尊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只有简单一眼,他的佛心都险些动摇,那人风姿堪称绝世,气运也极为吓人,他至今未见一人可与之媲美。 悟佗缓缓闭眼道:“为师也不知,但他来历恐怕不凡,当年执上任鸿剑宗宗主信物上了那一脉的玉碟。” 说完又深看悟辛一眼,道:“当年他的风姿,又岂是你们这些小辈能知晓的?” “可惜,天妒英才生来病骨,以致他久不出世,才使声望断层小辈不知。” 悟佗说完又沉默。 也许,是那些老狐狸们不愿让更多的世人得知这块璀璨玉石,亦不愿世人扰他清修,使得他病势更重。 不论哪样,总归是私心与好心并存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号宴朔:我超霸气! 二号宴朔:我超厉害! 铎曜撑脸:小崽子~ 一号二号:……嗷呜? 第17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7) 天骄大战是两百年一开,独属于修仙正道绝世天骄的切磋大会。 任何东西一旦参与的势力多了,就绝不会再如初衷那般单纯,原先的天骄大战只单纯为修仙界年轻一代的绝世天骄们寻个由头切磋一番,比对彼此差距共同向前进一步。 是有利无害且能相互激勉的大会,那时夺冠者所得奖励也多以嘉勉为主,并不奢求多么稀有昂贵的珍宝。 但时日一长,这场天骄大战的范围逐渐波及修仙界内所有排的上名的宗门时,天骄们的排名也渐渐衍变为宗门明面上的脸面,有些东西注定就与昔时不再相同。 上到三大宗,下到末九流,排得上名排不上名,从出战的天骄们身上往往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宗门所派出战的天骄们,需领队长老一名,随护长老两名,长老修为元婴期及以上 。 天骄年龄二十以上两百以内,修为必须结丹及以上。 光是这两项就已难倒很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有天资者难寻能称为天骄者更是难寻,有些宗门也只堪堪一位结丹者,与顶级宗门弟子处处结丹之景相比,差距可见一斑。 世人有千万,天骄者仅数百。 每个时代站于顶端搅弄风云的绝世天骄,屈指可数。 * “师弟,你要在天骄大战之后带他们去世俗界一趟?”鸿仓皱眉,他欲言又止显然不愿,倒不是其他原因,只是以师弟这幅身骨他更愿天天拘着他好好养伤。 但若说些实际的,他可能打不过师弟。 想着,鸿仓不由干咳一声,面上却不露他色连忙出声又道:“师弟你看秋物干燥……” 铎曜语气温和,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鸿仓的话:“师兄,已经入春了。” 闭关数月的鸿仓无言,看了一向持己见的师弟一时束手无策,他面对师弟素来不知拒绝为何物,若不是上次收徒一事实在慎重,他早颔首松口了。 如今被打断了话头,鸿仓干笑一声无奈道:“师弟随护也无妨,还有另外两位长老同去,但是你要一人带他们去世俗界,这我很难放心啊。” 铎曜认真道:“我会护住他们的。” 鸿仓总不好直言自己丝毫不担心你护不护得住那些小家伙们,而是那些小家伙们会不会拖你后腿累你受伤。 鸿仓面色微微纠结,试探道:“总要有个原因吧?” 铎曜沉吟过后,隐去仙界九尊山中封魔阵与世俗界有感应的事实,斟酌语句换了种说法道:“我观世俗界有处煞地需至纯至阳的剑气摧毁,而此次鸿剑宗派出参战的天骄俱符合这个条件,我随护过后便携他们一起去一趟。” 铎曜错眼当没看见鸿仓又要说话的动作,重了些声道:“施法核心者必须是我,旁人不可替之。” 他神情微凝,素来含霜染漠的面上多了些认真意味,倾世风姿依旧,轻扫旁人时却难免其中说一不二的冰冷威势。 只一眼便让鸿仓咽下了所有的话,他神情有些愣怔,却没说什么又问一句:“十六位天骄师弟到时只带八位去,一位长老随去也不行吗?” 铎曜轻轻摇首:“不行,他们身上已大成的灵气气场会让整个阵法无法实施,除非距我极远,但那样真有危险他们也赶不及。” 而能引起封魔阵异动的煞地还是早日处理掉为好,八个方位至纯至阳的剑气,天骄们年纪正轻心性纯质用剑之时有他们这个年纪独有的,一往无前的锋锐气势。 而阵眼还是他。 也只能是他。 世俗界由于灵气限制不会生出什么强大精怪,而魔修由于近几年正道打压每次渡劫时天谴加重也好生沉默了许久不似以前那样行事猖獗。 最重要的是,有他在总会护住他们的。 鸿仓想说的都被师弟的话完美堵了回去,他沉默几息扭头艰难道:“注意身体。” 他身处常人想都不敢想的高位,却护不住自己的师弟,他不能去探究对方的来历,也不能靠着这所谓的师兄身份以长者身份给对方带来任何以关心之名的牵制。 铎曜轻叹道:“师兄,我身体真的没有大碍。” 但得到的依旧是鸿仓投过来“你又安慰人”的目光,铎曜唇轻抿了下,不再试图开口。 微撇过的眼眸,却似带了些轻恼,独居尘世外的谪仙气质中也仿若多了些鲜活,鸿仓睹见这一幕唇角不由弯了下。 “不要勉强自己。” 鸿仓不再问什么,也没有再劝的意思,盯着铎曜语气认真地又叮嘱了一遍。 铎曜只好无奈应了一声。 * 九凌峰峰主将作为宗门所派队伍随护长老之一,与他们一并前往天骄大战。 消息一经确定,鸿剑宗这几日年轻一辈的精神状态较前几日明显好了许多,已确定天骄大战名额的几位弟子更是出剑都温和了些,低首认真拭剑时唇边还会带着一抹笑意。 宴朔在旁看着这些变化,阖目时微闭的眼睑之间都似闪过一丝冷意。 青衣玉冠风姿卓然,他安静站于一旁就是一片独立的风景。 已经有不少余光暗暗向这边投来,宴朔如今神魂何其强大,不需睁眼就知道有谁。 爱慕之意? 宴朔心中这个词转了几圈,却只感到作呕,吐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前世的血与骨,碾成一堆碎渣自己看着恶心别人瞧着也厌恶。 他是一个怪物啊,此世的那个自己没有记起的东西恰恰为他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人性,而有着所有记忆的他却深知自己是个怎样的怪物。 他披着人皮觊觎着那个抬眸掩目满是风华的师尊,却又因为内心深处的怀疑不吝于用最阴冷的恶意去揣测对方的所有举止。 为什么,前世没有你的存在? 这是他始终不能放下心防的一点。 爱慕啊,光是听着就仿佛含着暖意的词汇,这样的词如果一定要赋予和被给予。 也只能是他了。 “宴师弟。” 平淡的声音传至耳中,宴朔懒散睁眼看向站于身前的鸿庚。 端正,冰冷,左手持剑。 好一副君子作态,可惜前世他盼了许久也未见这把剑拔出。 宴朔眸中蒙上霾色:“大师兄。” 鸿庚身子发冷,握剑的手一颤,方才一瞬有一种面对恐怖嗜血巨兽的心悸,他很快定神看向宴朔:“宴师弟,你剑意有种死气。” 毫无剑修破除万阻的那种凌厉意象。 不求一剑破万法,至少也要做到逆流而上的锋芒之气,而就那么一点锋芒,眼前这个天资难遇的青年也没有做到。 “是吗?”宴朔淡淡反问。 鸿庚看着流窜在青年眉眼之中隐藏微弱的冷戾,目光沉了沉。 他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可他是鸿剑宗大师兄也是未来守护宗门的下任掌门,在有些时候是不允许私念占据上风的,时日一长他已分不清那些涌上的念头究竟是发自本心还是大局为上。 可他所求为剑道,一剑挥下,但求问心无愧。 “师叔将要选出八位天骄随他前往世俗界,你传话应该也知晓,但这八位对剑意是有要求的。” “你现在的剑意——不合格。” …… 铎曜在看参战的十六位天骄信息时,看到一个颇为眼熟的名字。 他撑住下颌指尖轻点玉简上闪烁着的姓名,若有所思,睫羽低敛掩住了漂亮的眼眸,只是偶尔微动一下显出一道撩人的弧度。 “花岩?” 作者有话要说: 坐了七个小时的大巴,人都快傻了(抹泪) 第18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8) 宴朔来得很突然,风将他鬓角发带出的势还未停下,就再度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扬起。 青衣飒飒,动作凌厉,看似行云流水之势实则来势匆忙。 青年面无表情地冲了过来,漆黑眸子紧紧盯着铎曜,气势看着凶猛但铎曜眉尖不由一跳,只觉对方像是一个受了委屈便气势汹汹前来告状的小兽,让他唇角轻扬轻浅一笑又迅速压了下去。 铎曜直起原先后靠椅背的身子,右手顺势将玉简放至一旁:“何事如此匆忙?” 宴朔在逼近铎曜时无声缓了冲势,待拂过的凉风平息后才又迈了几步:“随师尊下界的天骄中可有我?” 铎曜静静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你既然有此问,想必也已经有人与你说过你的问题了。” 铎曜起身,白袍掐腰滑落,惹来某人暗暗一睹,他毫无察觉地接着道:“你的剑意严格说来其实并无问题,有些人早慧比同辈人早早看透俗理,剑意之中自然很难再有那份少年意气,只要不影响仙途你如今的剑意如何日后不会有人提起。” 宴朔无声向铎曜逼近一步:“那为何我不能随师尊一起?” 铎曜淡淡道:“不行就是不行,宴朔——” 话至一半,他语气微变:“你该去外界看看,世间可与你媲美者甚少,山河广阔世事万千,寻一挚友得一道侣,不该缩于鸿剑宗自诩看透世事以致心性生变。” 宴朔听到“道侣”一词时脸色顿冷,心口瞬间涌上的暴戾险些冲没他的理智,百般思绪纠缠成团有些话差一点便要脱口而出,话头止在唇边又被他带着些恨恨意味用力咽下了。 他一字一句吐词时磨牙低声问道:“师尊原先想说的是什么?” 语气微小的变化他不可能不注意,话出口后他突然平静下来。 剑意?他不行便换另一个,一定是要陪在这人身边的。 铎曜轻巧朝他看上一眼,否认道:“没想什么。” “能想什么?想你年纪轻轻毫无朝气,也不过由一个小少年变成了个大少年,出去走上一遭许能好上许多。” 心口不一的两种内容传至耳中,宴朔方才暴戾之下掩藏的不安悄然淡去,他低笑道:“既然如此,到时便可见得我剑意究竟如何,到那时师尊再下定论较好。” 铎曜想这也没什么便颔首同意了。 对方是天命之子,他的命格就算有他插手在天机门的时刻测算下也藏不了多久,终有一日会暴露。到那个时候,整个修仙界都聚目于他,鱼龙混杂之下再想查出什么就很困难。 “你昔日登仙路上亲缘一栏填的是孤儿,下界是要顺便祭奠一下亲族吗?” 宴朔笑意未变,幽墨眸中显出几分微末的诡谲意味,缓声应道:“是要顺路祭奠一下。” 铎曜没有多问过青年身世,也不曾知道他当年登仙路上为何会是一副执念深重不知痛感的模样,如今见着对方身上自然流露的高雅贵气,心中沉思。 “许是家中生变?” 宴朔眼眸微动,笑意消散低首时眉宇就覆上一层灰霾,低落道:“我亲族早已逝世,只余我一人独活。” 他面上寞色极重,一剑夺得鸿剑宗内门大比第一的青年此刻竟流露出肉眼可见的脆弱。 铎曜止住发散开的思维,犹豫着搭上青年有意无意低垂下的头顶,试探性地揉了揉安慰道:“逝者已逝,你活着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好的幸事。” 头上属于对方的温热透过发丝的阻碍仿佛一路传至心间,宴朔再也克制不住心内滚烫之中涌动的晦涩欲.念,力道略显强硬地攥住了在他余光中晃个不停的皓腕。 铎曜不防青年突然的动作,被攥住腕骨后面上微冷刚要开口,就见青年小心翼翼抓着他的手腕覆到脸侧,手心立刻传来烫人的温度。 他一时怔住,轻声道:“你……?” 宴朔用了极大的克制才忍住后续的所有冲动,如今怀着挚诚心念压住对方的手,借着对方处在视野盲区轻轻吻了一下师尊漂亮的指尖,他很久以前就想干的事,到现在也只敢轻轻碰上一碰。 出现在此世的惊喜,可遇不可求的独一无二。 既为师何不为妻。 唯一的师尊是你,唯一的道侣是你,唯一的珍宝也是你。 宴朔垂首掩眸,无人得见他眸底之中深藏的那抹癫狂。 铎曜心中一乱,不知为何强行从那片烫意之中收回了手,手上哪里都热,指尖手背手心,甚至对方无意按压住的骨节都似滚着热意般让他颇为不舒服地握成拳。 铎曜抿唇不语,宴朔垂首安静,两人之间气氛一时略显沉默。 宴朔借垂首铎曜看不清他的举动轻轻舔了舔唇角,只觉他的师尊哪处都是香的,就连方才匆促一吻唇上都仿佛沾上了点薄薄香气。 心绪平静后,宴朔抬首:“师尊,天骄大战后再下定论。” 铎曜冷淡应了一声,睫羽垂敛,冰雪般出尘绝俗的人失了温和便生出莫大的寒意。 “像狗狗。” 铎曜心中莫名发闷,他不似那个便宜三师兄莽松被人惹恼了提剑就打张嘴就能骂,他若出剑眼前的徒弟抗不过一击,但若骂什么也没有合适的词。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自己被宴朔方才的行为惹恼了,停了许久只能在心中憋出出这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将要离开的宴朔迈出的左脚一停险些绊住右脚,幅度微弱小小踉跄一下后,他俊美如妖的脸上增了许多光彩,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的笑意展露一瞬却仿佛掩盖了所有有形无形的幽冷。 他很高兴。 因为宴朔本以为,像师尊那样的性子,方才逾越的举动丝毫不会被对方放在心上,心思莫测如他也不曾想过能让谪仙般的存在为之停目。 铎曜最后轻督一眼青年的背影,挥袖之后置于一旁的玉简便已失了踪迹,只在他两指指间可见一抹青色隐露。 姑且放过这次,下次再形事放肆…… 铎曜微蹙了下眉。 就教教他什么是尊师重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我这么惨,为什么师尊还不亲亲抱抱举高高T^T 铎曜:看他这么惨,下次再揍。 后来—— 铎曜:不准亲!不准抱!不准举!!! (哼,果然像狗狗!) 第19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19) 鸿剑宗出战天骄们正在主殿中整装,依鸿剑宗如今的实力地位已经不再需要靠着天骄大战来扬名定势了。 但天骄之中多心高气傲的少年天才,他们若只单纯在长者告诫下难免心怀傲意不明白其中具体差距,只真切在擂台上对上才会知晓天骄之中也有三六九等。 而鸿剑宗的天骄,自是无一例外的一等。 铎曜来得稍显匆忙,翩跹衣角尤在半空中飞舞,连衡便笑眯眯向他走来,他刚欲抬眸看去时视野之中就蓦然降下一层白纱,无声无息地落下也挡住了些许光线。 铎曜:“……?” 连衡收回手,收敛了一些笑意认真道:“不是师兄多事,是师弟容颜太盛一身气质异于旁人,往日缩在九凌峰不露面还好,如今天骄大战大大小小参战宗门多达百数,现场人数更要翻上十数倍,若不在这方面做些遮掩,只怕会引回不少桃花。” 铎曜伸手将幕篱取下来,无奈道:“师兄,我是修士,带这些凡物作什么?真要遮掩,易容的灵诀根本数不清。” 连衡沉默一瞬,自己一时忘记的话当然不能出口,于是笑意盛了些调侃道:“这不是幕篱配你吗?师弟白衣一向清冷,戴上幕篱也不会显得多么另类。” 铎曜眼眸轻动只安静朝他看了一眼,手上还拿着连衡方才突袭带上去的幕篱,垂落及地的纱本就易被风吹起,风势一来铎曜便莫名多了几分缥缈之意,给人风吹就散的易碎感。 见着这一幕,连衡心中一跳,却不及另一人的动作快。 莽松不知何时到了铎曜身旁,皱眉就抢过了那顶幕篱扔到了连衡怀中,不满道:“别听师兄胡说,他铁定是忘了。师弟风华无双不需有心遮掩,行事磊落不惧旁人眼光,若真有人不知好歹拔剑就是。” 连衡虽被怼了个狠,却没生出什么气,笑道:“都可,到时鸿剑宗的拜贴多了就全由莽松师弟去回绝,千万别摊到我的头上。” 鸿仓不得不出声道:“师弟心中自有定数,你们两个先把嘴闭上。” 连衡手上一转将幕篱收至空间内,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莽松凑到铎曜面前愉悦道:“师弟,这次领队长老是我,不用担心。” 铎曜幅度微小的一个侧首却也避开了莽松的逼近,唇角轻扬语气温缓:“那便辛苦师兄了。” 以莽松如今的修为境界一个天骄大战轮不到他如此费心,为谁铎曜心中清楚,这份好意自会心领。 他目光在那些列好站直身子面色绷紧的天骄们上一扫而过后微顿,低了声问道:“宴朔呢?” 莽松一愣,似是才反应过来,看向后方列阵整齐的弟子们,问向领头的鸿庚:“那小子呢?” 鸿庚将目光从铎曜身上收回,回道:“不知。” 一旁连衡挑眉笑道:“不急不急,他大概有些事耽误了。” 俊秀的脸上始终笑意满满,连衡像是特别喜欢灰色,今天身着的依旧是灰袍,没了那些丹灰又穿戴整齐的连衡始终笑容满面看着温和可亲,但当他转目看向弟子时那群自幼骄傲的天骄们面上紧绷的神情中却多了些紧张。 “花岩,你过来。”连衡睁眼,笑意不变地对那群弟子们招手。 花岩心口微跳,带着些不可名状的复杂意味迈出了队伍。 “师尊。”花岩低声叫道。 铎曜记得,这个叫花岩的人就是许久以前连衡想让他收下的弟子,当时还是一个只敢躲在连衡身后悄悄探头向他看过来的凡人,如今竟然已经挤身鸿剑宗十六位天骄之一了? 连衡让已经长高许多的花岩站在身旁,对铎曜一笑:“师弟应该对他有印象,我当初就说他天赋不差,这次出战我去不了,就麻烦师弟多看顾一下他了。” 莽松在旁皮笑肉不笑:“你该拜托的人是我,师弟哪有心思个个都顾着。” 待两人不再开口后,花岩才紧张出声:“师叔。” 鸿庚身后站着的凌游将目光默默望向自家师尊,他也想要被小师叔看顾。 鸿仓沉着脸瞪了他一下。 臭小子,你师尊没有你二师叔的脸皮厚! 铎曜颔首应声:“进步很大,天赋是不错。” 一番扫视后花岩比之当年产生的变化心中就有了数。 当年就觉得他生得偏昳丽,没想到如今长开了就真是一副丽色极重的妖孽模样,桃花眼时刻低垂也无法挡住眼尾勾人的艳丽感,五官偏艳,唇色过红。分明也是天骄之一,却总有种怯弱感。 这样的感觉只会让他本就妖孽的容貌招致许多别有他好心思肮脏的修士。 宴朔唇色也是过红,但给人的感觉却不同,冷眼抬目时只会让人心中发寒。 不过这也是铎曜按照宴朔对旁人的神情稍作推测而来,他所看见的宴朔从来都是唇角带笑,满面温和。 花岩得了铎曜的夸赞,面上露出点喜色,眼尾轻扬便是无双丽色。 他悄悄看了眼前惊鸿一眼惦念许久的白衣修士一眼又一眼,本以为满心的挂念会就此打住,却发现自己又生出了旁的痴念。 他真像个仙人。 花岩心中微叹,心绪复杂。 “师尊。” 主殿殿门处传来动静,宴朔一入殿门就见师尊对着一人颔首夸赞,偏巧了,那人他极为眼熟。 宴朔黑眸瞬间幽暗沉寂,唇角缓缓上扬低声开了口。 这个时机出现的很凑巧,主殿内几十号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落在了宴朔身上,花岩的眼中更是多了些说不清的神色。 他眸底深处浮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打量意味,视线在宴朔身上巡视着在探寻什么,与他呈现与外人眼中的感觉有着明显的不同。 宴朔走至铎曜身边,只望着他旁人余光半分也分不到,声音发闷道:“这位师弟是哪个峰的?为何我以前从未见过?” 还是个老熟人,他有心忽视对方的存在,没想到这个人自己跳了出来。 宴朔漆黑眸底仿佛覆上一层若隐若现的血色,吸纳所有光色的墨黑中这几丝红光是唯一的它色,却因为掺杂在其中而平添阴鸷。 他扭头对着花岩扬唇笑道:“初次见面,师弟你好。” 花岩仓促地点了下头,便迅速退回了队列中。 他在对视的一瞬浑身冷得厉害,仿佛骨子里都被注满了寒髓,连呼吸都带着冰渣子。 这比他最弱的时候被人修抓住时还要让他感到恐惧,有时候恐惧与理智无关,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在颤抖。 这个青年让他害怕,哪怕他是笑着的。 宴朔就这么看着,转眸时那抹漠色被藏起,眉眼微耷只盯着铎曜不放。 姑且称那个家伙为主魂,他作为被分出的一抹意识为分魂。 主魂前世毕竟是世间难见的至尊,神魂中的力量完全不是他能抗衡的,他潜意识的抗拒延迟了两个神魂的融合,但副作用就像现在。 他厌着花岩,极厌极厌。 见到对方,就如通过对方窥见了前世那些腥风血雨,鼻间都恍如有着前世始终不褪的血腥味钻入,熟悉又反胃,直到一抹药香嗅入让他瞬间回神。 他想不起前世那些触目的血色,周身的血腥,满眼的黑暗到底是因为什么。 最为根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这个世间他虽不太喜欢,因为他见到的总是人性的偏执,随他长大看见的都是人们的阴暗面,可还是有些东西值得存在的。 除非,这个世界容不下他,所有人都容不下他。 宴朔呼吸突然变得困难,他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却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连衡在花岩退回去后心内摇了摇头,觉得花岩的性格还是要磨一磨,不过他现在倒是不急,看向宴朔眯眼一笑:“他是我预定的亲传弟子花岩,以前都在我的元药峰苦修,这次勉强够上了一个天骄的资格,天赋虽好却不及你,作为师兄可要多多照顾啊!” 宴朔笑了:“自然。” 铎曜这才蹙眉责问:“怎么来得这么迟?” 宴朔面带歉意,道:“出了些事。” 也不算事,他怕出问题选择先融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却没料到拖了这么久。 殿内人挺多,铎曜也不好多问,索性直接道:“你随我先走,师兄你们随后跟上。” 莽松瞪目还来不及说话,师弟就拉着那小子御剑飞走了,他动作僵硬地收回了踏出一步的脚。 忘了他修为不及师弟,完全拦不住对方。 连衡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鸿仓头疼挥手:“准备准备就追上去吧,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我难受。” 莽松匆忙清点了下人数后,道道剑影划过,殿内瞬间空了下来。 鸿仓看向连衡:“你也回去吧,刚刚故意去刺宴朔也不看看自己的辈分。” 连衡笑叹:“这不是看他整日没个鲜活气,心思又深没什么难得倒他的,只能在他在意得不行的师弟上下功夫吗?” 鸿仓摇头,叹道:“最后只能看他自己。” * 不等铎曜责问,宴朔先开了口,低落道:“师尊想收花师弟为徒,是因为我令师尊不喜了?” 铎曜原先要说的话被这么一抢,便不知如何开口了,最后只能蹙眉道:“别多想。” 他要御剑,就未多关注身后的情况,也就没有看见青年贪恋灼热的目光,其中升腾而起的烈焰足以将他困住。 宴朔舔了舔唇,他在见到花岩时就知道,这场天骄大战上会见到许多熟人,但那些人中本不该有身前的师尊。 他每产生这样的念头就知道自己心中贪意愈盛,一次比一次重。 师尊是他的。 宴朔垂目,心中明白他将为此不择手段。 铎曜久不闻身后有声音传来,叹道:“你若真想与我一起下界,到时我可以暂时封住你的修为。” 铎曜说完又略感失言,闭嘴不再开口,心中念头一转而过。 “只是怕他毫无修为,我又不能时刻看顾,恐会遭遇不测。要多留心他的安危……果然还是不该心软。” 铎曜最后听见身后青年声音变得沙哑了些回复:“好。” 他双手掐诀使剑变了方向,心中微疑。 声音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铎曜:他声音怎么了? 作者翘腿(三次元):他脑子不干净带着声音也不干净了 ———— 讲真,宴朔打不过我们的铎曜大美人 他要真玩小黑屋那一套,指不定被提着耳朵揍一顿。 现在两个宴朔哪一个人格上都不完整(非常微小),最后变成一个人时才会把感情线摆明面上光明正大各种意义的诱拐,在这之前只能悄咪咪吃大美人的豆腐(作者也想吃) 第20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0) 天骄大战参战的宗门就如连衡所说多达百数,在场人数翻上十数倍观战场地瞬间便人山人海,但真正能坐在擂台之上观战席的也只有修仙界如今盛名的三宗六派九小府。 他们的领队长老无一不是往届天骄大战的风云人物,也曾一剑一曲震凌霄,引得万人仰首瞩目。 总共十八个观战席,下方人海漫漫,现在这里也才坐上几人而已。 夏淼璐抬手半掩唇倚着椅半扭着身子对坐席上了一位的温农妩媚笑道:“温道友,许久未见风姿依旧啊。” 她身姿窈窕容貌娇媚,身上仿佛有着特别勾人心魂的气质,这么一笑引来了底下暗中不少修士窥探的目光,而席上屈指几人却无动于衷。 赤凤派的女修一向是修士们眼热的存在,她们功法特殊,个个都是难得的美人,若是与其双修对双方都有着极好的益处。 可惜赤凤派女修心气甚高,她们看上眼的男修往往不注重双修一道,但求己身悟道求仙,使得赤凤派内单身女修无数惹尽外人眼馋。 温农右手执萧反扣椅靠之上,清俊容貌中透着疏冷,冷淡道:“客气,夏道友才是风姿依旧。” 夏淼璐倒想继续说些什么,余光瞧见天际又飞来一队,哀叹一声:“那群总是喜欢多事的和尚们来了。” 悟禅宗的佛音会压制她的夺魂术。 说完她随手捋过长发,动作间身上如妖般勾人的媚意褪了许多,但这依旧不影响她本身出色的姿容。 夏淼璐始终笑意盈盈,只作没看见下方有些修士眼中清醒过后的厌恶。 她向来认为美这个东西给了人便是让人心生愉悦看着舒心,而不是给人亵玩的。媚也好艳也好,有些人就不会生出什么肮脏心思,眼中干净得她看了就心动。 夏淼璐笑着换了个略显妖娆的姿势,赤凤派暗地里有妖女之称,可是啊,她红唇勾了勾眸中染上些讽意。 能修得赤凤派正统功法者无一不是天骄之女,所谓双修不过功法中不起眼的一处效用而已,却被有些人如此喧宾夺主。 还敢说她们赤凤派的姐妹们心气高? 不知好歹。 夏淼璐对坐下的悟辛摇了摇手:“大师~” 她语末微拖,便带出一阵似有若无的笑意。 悟辛垂眉面色不变道:“不敢当。” 大师一称,实属夸耀。 坐了许久的范敦忍不住笑出声:“我说夏道友,你这自坐下来后几人都快被你逗个遍了,还不消停一会?” 夏淼璐轻瞪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那不是最想逗的人未到吗?要说逗起来最好玩的自然还是鸿剑宗那群动不动就拔剑的剑修了。” 温农耳中听着他们的笑语,眼睛看着下方,漫漫人海掀起的声潮被结界挡得很干净,也让他能集中心神看到人们隔着较远的距离斜向擂台这边看来时的各类神情。 半晌过后,他面色平淡地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上处的那个席位。 那个人会来吗? 有很多的小宗门是第一次参加天骄大战,他们此生可能也只会有这一次,那些顶级宗门的天骄与他们也许此生就这么唯一一次的交集。 张远来自浩大修仙界一个偏僻地方的小宗门,虽然宗门所处地方偏僻,但好在资源不错又只有他们一个宗门,不会发生什么争夺资源的头疼事。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修仙界的盛事——天骄大战,也是他们宗门的第一次。 他从不认为一个被自己宗门上下视作天才的自己有什么能骄傲的资本。 张远看向擂台前上方的观战席目光火热,修士的视力普遍都极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到那些存在卓然的气质与傲世的风骨。 他们只是安静坐在哪,就已经是最特殊的存在了。 这时身旁传来异响,张远随意向源头那处看了一眼后,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 他面上失了神般,只是呆怔着随着那人移动,直到那人入了观战席他才蓦然回神,发觉自己稍蠢的行为脸上瞬间涌上半含羞愧半含痴意的红。 但场内如此的人却绝不止他一个。 下方人海就像温水沸腾般持续升温到沸点之后不停地炸锅,他们还算规整的队伍有着溃散的趋势,约束队伍的修士都神情发怔地仰首注视着上空,人群中的声潮一浪翻过一浪。 依他们的视力自然看见那个御剑而来的白衣修士,满身清幽孤冽的寒意,轻轻向下方督来一眼,眉宇间恍若天成的清冷也掩不住绝艳倾世的面容。 他们仰首看着,失了心魂恋恋不忘,却只敢站于原地半点不敢上前,那人身上的凛冽剑意就如那张绝艳无双的容貌一般,使人本能畏惧不敢多想。 当实力强到一定境界,美人也会带了毒。 太阳够暖,却无人敢奢望占有,只在恩赐般撒下的阳光中暗生欢喜悄然停住不动。 铎曜带着宴朔停在了观战席上,轻呼一口气,他当时带着宴朔一同御剑已经飞到了空中也不好再让他分出自行御剑,第一次带着存在感如此强的人御剑让他颇为不自在。 铎曜那时才若有所感,宴朔在他眼中或许是个对他依赖性极强的小家伙,但这不影响他成为一个要担起责任的男人。 他轻轻看了一眼身后的宴朔,便立刻得了一个灿烂笑容,青年对着他时似乎总是这般模样。 铎曜却在想,天命之子也总归是人的,而能拯救世界的——是神。 他收回目光,却没有坐上首座而是站在了椅后,却不料他的举动招来了许多惊疑目光。 铎曜无奈解释道:“我只是随护长老,领队长老是莽松师兄,他稍后就到。” 夏淼璐在铎曜落地前便悄悄坐直了身子,虽说她不在意旁人如何想她,但面对这冰雪般满是霜寒却也如冰雪般干净璀璨的人,她总是做不到将他如旁人一般不放在心上。 她看了铎曜许多眼,没什么好遮掩的,席内许多人都这样。 谪仙般无双的人,挺直身子站着就如幽谷护在最深处开出的兰花,无声无息地盛开时还好,一旦暴露世人眼中便是无上的珍宝。 白衣修士似有所觉,迟疑着向她看过来后弯唇笑了一下,就轻轻移开了视线。 夏淼璐双手忍不住纠住膝上的裙纱,脸上略感热意涌上。 她只觉对方本身远胜于自己的夺魂术。 他这样的存在,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让人明白心软为何物。 第21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1) 场内过了许久才安静,参战的队伍又重新规束起来,下方漫漫人海中的声潮逐渐降了下来,修士们原先略显好奇兴奋的打量目光都无声散去。 个个面带肃色,身子挺得笔直,他们本就处于年华正好的阶段,脸上属于少年天骄该有的意气风发自是极为亮眼。 位于擂台斜上方的观战席本就显眼,首座自然也引得无数人看去,首座后方安静站定的修士更是极为瞩目。 身着白衣玉簪束发的修士周身气质风华无双,微敛着的眉眼也遮不住尽夺世间繁多姝色的美,人们睹过时心上如烙了印记般,倒不是怎么不知好歹,只单纯为这纯然的美失了神。 即使他们心知以容貌取人,是对这执剑时气场摄人,剑意凛然的剑修一种无意的贬低,却还是抵不住本能的回应。 张远努力端住面上的神情,不至于丢了宗门的脸面,眼眸却恍惚着不知心思落在了何处。 他迟钝许久才愣怔着低了头。 气质衬人,即使挡住了那张脸,他也觉得那人举世无双。 那夺目绝世的容貌似乎只是将那人璀璨惊艳的本质换了种方式呈现在世人眼中,比起慢慢感知对方本质,不如摄人心神给予世人最为直接的震撼。 那人如珍玉,不需琢炼,存在即世间无双。 张远隐约觉得,即使他在这无数的天骄之中毫不起眼,但因着他见到了那人,也比后世无数位夺冠的绝世天骄们还要幸运。 此生无憾。 修仙界几千年下来,似乎也只生了这一位这般的存在,他张远与后世之中定会被记为传奇的人物生与同一个时代,何其有幸。 心性豁达之间,张远隐有所悟,修为竟有了进阶的趋势。 铎曜向下方看过一眼,忍不住就撇了一眼身后无声站着的宴朔,一时略感发愁。 也不知是他养歪了,还是对方自己的缘由,本该是剑斩凌霄的天命之子怎么就毫无他这个阶段该有的意气风流? 依他所知,天命之子后期如何一世孤寂,前面总会有些傲世张扬的少年意气,莫非真是他插手的原因? 宴朔迎着铎曜的目光心口一跳,胸腔那处原先安静待着的心脏瞬间鼓嚣跳动,他神情淡定眸色却微暗。 师尊总是这般,眸光轻转时漾过毫不自知的潋滟风色,纤长浓密的睫羽微颤时如鸿羽擦过他的心口,有心无视都没法子。 “他怎样才会像他们一般,多些少年鲜活气?” 耳边传来熟悉又隐秘的心音,宴朔墨色深深的眼眸看着铎曜的视线又轻扫了一眼下方的天骄们,嘴角轻扬,颇为无奈地笑了一下。 依师尊自己就是一个淡漠随性的性子,真教导出来的徒弟想也不可能有太张扬的性格,偏生他自己毫无这方面的感觉。 “也罢,各人自有命数,他如此性格许是心结未解。”铎曜想了一半,便放下了。 他自己便是此方世界的变数,日后会导致什么样的因果异变来也只有日后才知,宴朔也不需要按着他对其的设想来成长。 天命之子,与常人不同。 这样的念头滑过,铎曜却倏然弯唇,眸中思绪稍淡,衬着他隐露点霜白色的睫羽突生浓郁的寒意。 “师弟——!” 呼啸风声中一声大喝传来,铎曜掀眼半是无奈地看了过去,让来势仓促的莽松急忙收住了冲势,还算温和地落了地。 鸿庚带着的弟子们也跟在莽松身后停了下来,他们对着席上数位前辈们行了一礼,便恪守辈分位于莽松身后没有逾越一步。 但鸿剑宗的天骄们总是比其他天骄更为惹人注目,尤其是鸿庚安静垂首站于后位,也丝毫不敢让人瞧轻。 莽松见铎曜站在首座后位,难得没有抱剑而是将剑收入了体内后,才急的抓了把胡子上前道:“师弟你怎么不坐下?” 铎曜在莽松被抓得上翘的胡子上停了一眼后,才蹙眉道:“师兄你才是领队长老。” 莽松见铎曜目光颇为心虚地挡住了自己的胡须,闻言后皱眉急道:“都是鸿剑宗的谁坐都一样,什么时候有明令这般规定了,师弟你修为高身骨却虚,还是坐下好,万一累着可就不好。” 莽松说完手上就动了起来,按住铎曜肩膀看着用力甚大,环住他肩处的力道却小心轻柔,使了些巧力就将他推到了座位上按下。 铎曜再次被当成病弱娃娃般按下时心内无奈,唇角弯起的弧度带了些纵容意味道:“师兄,这不合规矩。” 没有明令却有暗规,他修为何止是高,站一会而已又怎么会累到? 温农指节紧扣住玉箫面上不露声色道:“道友坐下就可,规矩也能变动,你们都是一个宗门,俱为随战长老也不用分得那么清。” 莽松这时才向旁人看去,察觉到先前略显失礼的行为干咳一声,点头应声道:“就是就是,师弟别这么固执。” 铎曜沉默一瞬,看向莽松认真道:“我不固执。” 万物虽无规矩,却有无形的规律,他只是习惯了遵循不同环境下的“规矩”。 仰首认真回话的师弟在莽松眼中竟显出几分乖巧来,忽略那无双风姿,也只是个该被他护着的师弟。 莽松按耐住想要摸摸师弟头顶的手,胡须藏不住的俊朗眉眼收敛住笑意,他认真道:“我知道。” 铎曜安静看了他几秒,冷静道:“师兄你笑了。” 莽松本能摸向嘴角,结果被胡子扎了一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干咳着试图翻过这个话题。 宴朔看着两人之间熟稔的氛围垂了垂眼。 无法触及到前世最核心的记忆,那些极大的恶意与恨意就算缠在心口不放,也始终像隔了层薄雾般,终究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此世的宴朔,也只经历了开始,之后的所有就仿佛由师尊开始被挡了个干净。 没有经历过,又没有彻底融合。主魂与分魂之间微妙的心思,也让两者之间的差异藏得极深却又始终存在。 但事关师尊时,他们的心思却几乎一模一样。 毕竟是师尊啊,是他无法遏制心生渴望的存在,再怎么无法感同身受,在师尊面前都会统一下来。 前世也好,此生也罢。 只要对方出现,宴朔深信自己都无法放开手,哪怕经历诸多恶事,对方出现的一瞬仍会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宴朔在控制自己不要被内心涌动的恶念控制,师尊这样的人物受尽瞩目呵护是最为正常的,不正常的是他,心怀恶念的也是他。 宴朔倏然抬眼,面色森寒。 他眼眸一动,周围人们的反应就依次全入了眼中。 温农目光疏淡地扫过他一眼,夏淼璐笑意盈盈地对着他眨眼,悟辛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眉头突然一皱…… 闭眼再睁开,宴朔眸中墨色愈发暗沉。 他眼前出现了重重幻影,那层隔着的薄雾有了散去的趋势,他隐隐有感鼻间再度出现了浓郁到令他反胃的血腥味。 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他们,或者她们,亦或者它们,皆冷着脸面无表情手执厉器围住了他,口中开开合合他听不真切,心内却泛起一股浓烈的无趣暴戾。 强烈到极致的毁灭欲再度出现,宴朔眸中墨色渐渐吞没整个瞳眸,在最后一丝光亮要被彻底淹没时——“咚!” 宴朔茫然地抬手摸了摸额头,眸中幽沉墨色迅速褪去,方才熟悉的幻影散去,他现在也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只是黑眸盯着铎曜时透出几分委屈来。 铎曜却没有第一时间说些什么,收回手后面无表情地缓缓站起了身,他面上失了神情时就只剩下寒漠之意,清冷的眉眼愈发寒意迫人,唇部微抿竟带出几许肃杀之气。 莽松的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他的怀中,眉头紧锁地抱剑而站,一副随时都可拔剑的姿势。 夏淼璐等人没有起身,但神色都微凝本命法器也都出现在了手中,警惕地看着四周。 方才一股波动出现在观战席上,他们心神紧绷最后却发现这波动似乎只针对了宴朔一人,不知布了什么幻境在他身上,有一瞬宴朔身上泄出的气势让他们浑身一冷,本能地生出了惧意。 观战席上一片低气压,下方的人海也极有眼色地收敛了声响,他们修为不够尚未察觉到什么,但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对。 铎曜右手抬起,袖口滑下遮住了些许手背,但就连他露出的指尖都透着苍白的冷意,手心灵气成团在召唤出本命剑的最后一刻却又克制住了。 铎曜在宴朔泛了红的额头上停了一瞬,他唇抿的更紧了些,心内难得感到些许怒意。 那样的怒意化在铎曜面上就变成了带着些艳意的风色,清艳至极的美在他怒而蹙眉时便不自知地朝着外人倾泻。 宴朔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师尊身上难得显露出的怒色,这样的景象在他脑中总会添上些说不出口的旖旎,可如今真的出现在他眼前后,他反而只是怔然地看着无声地贪恋着。 师尊因为他而发怒的景象,比任何娇艳春景还要让他怦然心动。 宴朔难掩贪恋地低喃道:“师尊……” 我的师尊。 闻声,铎曜眉眼微柔,对他轻声安慰了一句:“勿怕。” 说完转眸时语气变冷,眉眼之上漫出一片寒色,睫羽轻掀眸中泛开冰冷漠然的威势,九天之上仙界至尊的气势在他身上隐隐显露。 惹得众人分了些心神放在铎曜身上,高不可攀却又着实风华绝代。 铎曜声音微冷:“天机门门主,你还不现身?” 第22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2) 铎曜的声线清冽,若有若无的孤幽冷冽感却使人从耳内至头皮都微微透着凉意,好听的同时也一并抓住了人们的心神,再浮嚣的心思经闻过这样的声音后也不由宁静下来, 但他吐出的话语却让场内变得更为沉寂,比原先还要静,修士们不约而同地彼此对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眼皮瞬间忍不住一颤。 莽松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手上一松紧抱住的剑险些落地,被他反手抓住后,看向自家师弟视线投递过去无声询问话语的真实。 铎曜微微偏头,额侧处墨色长发落下掩住少许侧颜,却掩不住他因为微薄怒意而泛出的惊人姝色,雪色肤上印下一缕墨发只让人眼处起痛才肯眨眼。 莽松迎着这样的师弟,脸皮紧绷了一瞬,由衷觉得连衡所说竟也有几分道理。 长纱遮掩怎么都能挡住几许风华,师弟此番露面不需多想就知道后面向宗门递请帖的大小宗门有多少,这之中必然有些发展迅猛的宗门不好拒绝。 不过莽松很快便抛至脑后,反正那些应酬之事交于大师兄就好,实在不行还有二师兄作为帮手。 “大衍天刑术,除了天机门门主还有谁敢用它?” 铎曜转首面色冷淡,眼眸因为怒意多了些亮色,手上动作一变虽不欲召出本命剑但寻常的剑也足以震慑住某些人,鸿剑宗最为普通的制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却散发出堪比神剑的锋芒。 极凛冽的剑意裹挟着锋锐霜寒的气势从铎曜身上铺开,他目光轻淡向四周督过,却因为那怒的对象不是他们,只让人本能瑟缩一下后目光忍不住在他纤长浓密的眼睫上定了一会,心口微乱。 莽松离得最近,叹一声师弟过盛的容色后,心便一沉。 竟然是大衍天刑术吗? 他向下方看去,果然见到许多天骄看向宴朔的目光犹疑警惕,不管真假,心内影子已经落下。 大衍天刑术独属于天机门门主的密术,此术法极易伤及受术者的神魂根基,严重的神智混乱由此发疯修为尽废也是常事。本是害处极大的一个术法,因为只有天机门门主可习,而使世人放心不已。 神魂一说,玄之又玄,本身的重要性就注定了旁人不能随意碰触,更别说对其施术。 这个术法,除罪孽深重者不可受。 因为它被钻研出来时,就是为了刑这一字。 磨人神智,断人生念,替天.行刑,以示天刑。 天机门在几千前来避世不出后,几乎便只活跃在修士们的口中与古书记载中,亦或者是凡人们的传说中,只有极少数的一些修士才清楚天机门更多的隐秘与位置。 不管如何,天机门在升仙梯已断,世间暗浪汹涌的现在处于一个高不可攀的地位,修士们几乎将其奉之若神,只盼再得天机。 上天赐予一线生机,而天机门便抓住了这一线生机,以告世人。 但此时白衣修士面部覆上一层薄怒,手心中剑势待发,风姿无双剑意无双,仿佛口中所呼的不是那个高若神明的天机门门主,而是一个入不得他眼的普通修士。 众多修士面色复杂,他们不知道宴朔方才险些坠入大衍天刑术中,只是对铎曜这般略不容情的做法既莫名又瑟惧——如果暗处那个人真的是久不出世的天机门门主的话。 无人察觉,宴朔在铎曜的剑意愈发寒意迫人时,他面上神情虽无异样,但两只眼睛却在无声的变化。 一只眼眸幽墨翻涌,注视着铎曜的目光贪恋又欢喜,只要安静注视着就仿佛无甚遗憾。 而另一只眼眸沉沉墨色之中还有诡异血色微现,在黑与红的翻涌交错时,仿佛能在那微小的空隙中窥见那被藏匿极深的尸山血海。 两只眼,不同的灵魂,在看向挡在自己前方的铎曜时,却是一致的贪婪。 双眼墨色之中藏匿的细微差别,如果宴朔不想,谁都无法察觉。 铎曜若有所感,转首向后方的青年看去,也只看到一个耷拉着脸漆黑眼眸紧盯着自己的“大型狗狗”,还委屈的不行。 铎曜忍不住抿了抿唇,面上寒霜收敛了些,迟疑道:“为师不是故意的。” 等他发现时又气又怒,虽说那一敲只是为了唤醒险些坠入大衍天刑术的青年,但下手时带了情绪难免重了些。 铎曜眸光错开,心内不解。 “小家伙有什么好委屈的?” 宴朔另一只眼中墨色深处也涌上一丝血色,同化后的双眼更是看不出区别,身前的师尊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师尊的右手他昔日时常看过,修长如玉,苍白细腻。在他眼中这只手又美又软,适合把弄许多东西,玉器也好琴箫也好,却是不适合执锋锐冰冷的剑的。 但如今这只手真的拿起了剑时,宴朔唇角上扬不可抑止地笑出了声,只觉心口化开一片温热,恍如滚烫火流窜入骨髓,流过一处就是一滩温热。 宴朔笑意低沉又沙哑,他又没有掩饰的意思,一经传出就惹来许多目光。 他身处寒冰之中这许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仅凭一人无意的举动,就能轻易融化这让他绝望的寒冰。 宴朔止住了笑声,语气复杂低声询问:“师尊,大衍天刑术只会对罪无可赦之人降下,那不露面的天机门门主是认为我罪无可赦吗?” 铎曜只当青年气极反笑,此番发问也不过是由心而怒罢了,右手抬起稍一用力,剑尖直指某个方向。 已过了些时间,他难得露出的怒意也散去没了痕迹,绝色姝华在他面容上绽开也抵不住纯澈眸中泛出的冷意。 铎曜轻笑一声,笑声中透着寒:“你身为我的徒弟,你之过乃我教之责。若真要判罪还轮不到旁人,我不承认,谁也不能说你罪无可赦。” 宴朔看着师尊五指紧扣住剑,绝对漂亮的眉眼中失了随性漫上寒意,白衣凌然吹来的风也在无声避让,他心内突然就生出极真实的委屈来。 你这般好,为何前世无你? 世人讨伐他,逼他以己身救苍生,可明明这世间于他而言无甚留恋,凭什么要他去救这无可救药的世界,他也想活下来去试着寻些让他暖心的存在。 他那般怕冷,前世你为何不出现? 宴朔几乎控制不住前世那些恨意怨怼与近乎空茫的无趣,全部对着铎曜倾泻而出,他甚至开始恨恼自己的分魂。 明明那也是他,甚至只是他分出的一缕无记忆的神识,可偏偏就能作出无辜模样肆无忌惮的去靠近这个人,分魂根本不知道他最深的恨是什么。 无人爱他。 可当前方的师尊冲他轻轻弯眸一笑以作宽慰时,宴朔又什么脾气都没了,乖巧地露出柔软处任对方抚摸。 迟些没关系,今生有你也足以。 铎曜觉得青年约莫因为此事心中受伤,试探地安抚一笑后,犹豫揣摩了下方才的感觉——似乎对方正往外踹的爪子收了回去。 无辜眨眼疑惑一瞬,铎曜转首看向剑尖所指之处,语气淡漠道:“还不出来?” 眼见着白衣修士手中的剑正蠢蠢欲动,剑尖所指的下方那处的修士们连连后退,面露惧色。 那人满身风华夺人眼目,这一剑所携剑势也甚为压人,他们一点都不愿与这一剑对上,心内苦叫不已。 那位不知孰真孰假的天机门门主,您老高高在上总不至于要连累他们这些小角色吧,该出来时还是要出来的好吧! 悟辛见铎曜面无波澜,似乎未曾看见下方的那些修士手指微动就要出招连忙出声:“且慢!” 说完他立刻低头,不管对方会不会看过来,他都不敢与之对上,在这人面前佛眼的开启是不受控制的。 悟辛握着佛珠的手速加快,努力平静道:“道友三思,许是有人冒充抑或其他原因,总不好贸然出手。” 莽松哼笑一声:“宴朔那小子天赋比你所想还有可怕,若他真想作恶,你也只能暂撑几年便会落败于他。” 对上莽松悟辛镇静许多:“不知莽道友想表达什么意思?” 铎曜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师兄的意思是,宴朔以前不会作恶,日后也不会作恶。” 他说完不欲再看悟辛面色,转向剑尖所指方向眸光微冷:“能在我的眼下施出大衍天刑术的,修仙界有此资格的也只有一人。” “除了天机门门主,不作他想。” 铎曜话中透露许多隐秘,但此时气氛紧张,竟无一人听出话外之语。 不熟悉他的人听闻此言,只觉这话实在嚣傲,天机门作为隐世宗门实力一向不俗,那天机门门主不用多加考量定然位列修仙界前几,而他话中意思这天机门门主是逊于他的。 若是旁人,他们自然投以鄙笑,但换成这人,他们憋了许久也只寻出一句尚是轻狂。 夏淼璐纤纤玉手半遮红唇,眸光闪个不停,望着铎曜时满是溢彩,觉得这人护短的性格真是让她喜欢得不行。 她撇了一眼铎曜身后的宴朔,眼眸中有东西变幻,灵光闪烁显然在动用着什么秘法。 而后灵光散去,她嫌弃地移开了视线,又是一个黑心家伙,可怜了她冰雪剔透的美人总是被这样的家伙惦记着。 莽松无条件支持自家师弟,纠了把胡须附和道:“师弟你且动手,后果自有鸿剑宗为你担着。” 几人欲阻,几人旁观,铎曜只静静看着剑尖所指之处,又轻声开了口:“你该知道的,我一旦出剑可不会简单收场。” 话无主语,却有人听。 这把剑虽不及本命剑那样让仙界瞬间就能感知到他的位置,但他以己身蕴至整个仙界的仙力中所含剑气也会惊动那些家伙。 以那几个家伙的脾性定然会叩问九尊山,而得不到他回应的他们必然会不惜代价来到修仙界,到那时失衡的两界只会引来更多隐患。 抛去这些旁的影响,无人抵得住他的一剑。 一旦他真的想出剑。 随他语毕,剑尖之处灵光炸开,上空风云变幻久不停歇,微弱风势在逐步增强。 有什么恐怖的力量在缓慢酝酿,这下不管修为高低,修士们都察觉到这一剑的不凡,顿时噤声脸色发慌。 铎曜面色平静似乎已无多大火气,但方才怒意微现时他也是真的动了怒。 宴朔天命之子的身份迟早会被天机门卜算到,铎曜心中早有预期,但不知他们卜算到了什么,竟使了手段刻意在天骄大战上对宴朔出手,想要一举毁了他毁不了也要让他身败名裂。 受到大衍天刑术的天骄,就算有鸿剑宗的庇护也拦不住人心叵测,纯粹的力量有时是止不住流言的。 团团曾转告天道所言:“杀了天命之子。” 而天机门如今所做也正如天道所言,杀不了就先毁了,一个被毁了天骄日后甚至不需要天机门动手。 铎曜心中极少生出冰冷的戾气,此刻心情却很是不喜地展露锋芒,他的出手是对各方的警告——包括天道。 你们要杀,他偏要护着,传奇级系列任务由他接手,就要按着他的喜好来完成任务。 他要究其根源,他要袒护天命之子,那么谁都不能动天命之子。 铎曜身为时空总局最顶尖几人,从来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 他愿意耗费时间看护天命之子,便已将其护在羽翼之下,除非对方生来就是毁天灭地的恶,否则他不会做出一剑斩杀的举动来护住这个世界。 “我要袒护,那么谁都不能动。” 宴朔摸了摸耳朵,眸中邪戾一闪而过,阴冷中却是团着一抹暖色的。 也许,这于他而言也是一种眷顾? 就在所有修士以为无人出现,这一剑终会斩出时,异变出现了。 先是那威势极重的剑尖似被某处莫名的力量围裹住,剑意依旧惊人却不再给他们那种直面惊心之感,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在与剑势对峙且处于下方,但最终还是抵消了大半凌厉剑气。 还不等他们松口气,铎曜微偏了下头唇角微弯,本是姝艳之景却也蒙上一层霜色透着寒气,他眸光在对峙时身上突然添了许多福运与灵光的宴朔上停了一瞬。 如此浓郁,能维持极长一段时间,再怎么说修仙界中无形的运道一直与未来的仙途息息相关,而这种程度的福运天机门想必也耗了一番功夫,铎曜心知这是对方的示弱与卖好。 他眸光微敛轻吐了一句话后,就随手收了剑,风云平息风势渐缓,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但那句话是——“鼠辈。” * 天机门主殿,八位长老围坐,天机门门主位于中心,九人双手掐诀与另一边对峙,而上空映射万物的水镜高悬其上。 时间一长,他们额际冷汗冒出,天机门门主虽无冷汗眉头却皱了起来。 最后,对峙出了分晓。 长老们神情狼狈,天机门门主面色不变,似早有预料。 “鼠辈。” 又轻又冷的一句话,话主人微薄的怒意也在这轻淡到其实没什么力道的话中传给了听者。 天机门门主轻轻勾了下唇,什么都没说。 “哗啦”一声,天机门主殿之中观测万物的水镜轰然碎开,内里的景象瞬间化为虚无。 有长须飘飘的长老脸色涨红想要说什么,在门主不带感情地扫过一眼后纠结许久才道:“这人究竟何方神圣……日后天机门该如何自处?” 被人当众打了脸,还要装作无事发生。 天机门门主眸中沧桑,生得却是青年俊美模样,可惜眉眼冷淡白发披背不言不语时毫无半点生气,比之冰雕还要冷寒。 天机子面露疲色:“散了吧。” 他看向已经碎了的水镜略出了会神,叹道:“那人自然是惹不起的存在。” 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天机子目光悠远仿佛看到极远的日后,冰雕般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笑意细小微淡无人察觉。 长老们与天机门门主有着最为本质的区别,历代天机门门主都唤天机子,上上下下偌大的一个天机门只为天机子一人而存在。 天机子可以高高在上,天机门却不行。 门主发了话,长老们态度恭敬离了主殿。 殿门关上,长明灯久亮不熄,灯火辉煌却极为空寂,天机子阖眼此间便只余一片昏暗。 他没有动,也不能动。 * 四周寂静。 修士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吭声,这是大能级别的对战,不是他们能随意评判的。 温农等人重重喘出一口气,脸色发白。 对面可是天机门。 修士们看向天边浮开的红霞不知作何感想,却以惊骇占据首位,许久才勉强回神看向垂敛眉眼安静坐下的白衣修士,明明身着白服看在他们眼中却满蕴灼灼风色,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惊到这人。 即使这人方才仅凭一己之力便让天机门服了软,是他们无法想象的强势,却也生不出什么恶念,只是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青年身上时目光就复杂许多。 自古有记载:天机门出世,天降红霞示喜。 独一份的特殊也彰显着天机门独一无二的地位。 从天际铺开的红霞渐褪,风波平息,脑中冷静下来后许多修士回神捋了一遍经过,在铎曜身上描摹多次才捋到后面记忆。 于是,数人僵住。 鼠辈? 莽松神经再粗大也不由抓了把胡须,又忍不住干咳几声试图开口:“师弟,这?” 直接骂不太好吧,有损师弟形象,若是不开心的话……莽松微妙地沉默一瞬,发现还是将气出了较好,不然堵在心口恐会生出病来。 铎曜方才一剑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这具身体到底只是一个分.身,撑过那段时间后,勉强按耐下的身体反应就一个接一个外显了出来。 他偏了头,手掩住了半张脸,垂下眼帘时浓密睫羽颤了又颤,强势散去便露出点病中的脆弱意味,他还是没忍住低咳了一声。 在铎曜轻咳过后他的身周仿佛凝滞一瞬,外界的喧嚣传不到这里,有那么几息只有铎曜低低的咳声绵绵不断。 莽松慌了神,方才想说什么也忘了个干净,连走几步满是忧心道:“师弟,你身骨是不是受不住方才的蓄势,若是熬不住——” 不如先回鸿剑宗。 铎曜自然知道莽松会说些什么,止住咳意抢话道:“我无事,空间内二师兄给我备了许多丹药。” 话音刚落,喉间瘙痒胸口发闷又是一通咳嗽,轻轻碎碎的咳声响在几人心口,引得他们眉尖忍不住跳了几下,后面皱着不语紧盯着铎曜不放。 莽松见着师弟自从开始咳嗽就如止不住一样一声又一声,心里瞬间就慌得不行,眼巴巴苦着脸看着铎曜,俊朗的脸快要皱成一团。 夏淼璐没接触过如铎曜般病弱的修士,明明方才还是一剑可断山岳的模样,现今就时日无多的感觉,她颇为无措道:“道友你可别强撑着,咳得我心都提着。” 铎曜不曾想到旁人也会这般受他影响,略带歉意地朝女修笑了一下,却见其更加紧张了些。 铎曜略感茫然。 夏淼璐笑意柔媚,心内对着这人很难放下心来,面上也不由带出几分紧张神情。 这人咳着面容上的病气就仿佛失去了限制,一层层地就开始蔓延叠加,如玉般温润白皙的肤色透着苍白的冷意,极好看的眉眼也似染上点倦色,安静垂掩着硬是让人心中生出点疼意来。 她说话从未像现在这样干涩,艰难道:“道友如若撑不住还是先离开休息一会?” 铎曜摇首,对着这些好意面色温和,转向莽松不由重复道:“我真的无事,一会就好。” 时候到了,代表天骄大战开始的鸣钟声响起,方才出现的插曲似乎就这么翻了篇,无人去深究。 也没人敢去深究。 铎曜看向身后方才就一直沉默的宴朔,想了想鼓励地笑道:“加油,争取夺得魁首。” 宴朔突然伸出手摊开,手心是一个小巧玉瓶。 “吃药。”他平静道。 铎曜:“……” 铎曜平静道:“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铎曜属性:天然黑 第2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3) 莽松想笑却又按捺住,端正着身站在首座之后,视线在师弟身上多出的披风上看过一眼,不敢多加停留怕惹得师弟暗恼唇抿得更紧,那样唇上恐血色难见,看着就让人心悬。 但多件披风,他看着也略觉宽慰,师弟灵根属性为冰,周身常年冰凉身骨又不行,每次咳起来总强撑着不愿吃药,毛绒绒的披风一围也能让师弟暖和些。 更何况,莽松一眼就能看出,宴朔那小子拿出的披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药效大概都融了进去。 他看向下方擂台上剑意昂扬剑招简洁却不给敌我留余地的青年,皱了下眉虽觉得狠厉了些,但也没说什么。 鸿剑宗的人向来护短,这家伙又是师弟唯一的徒弟,日后若是真走了歪路,他们也能将其护着好生扳回来。 铎曜抬手压了压颈间披风上的绒毛,蹙眉躲了下快高至下唇处的绒领,清冷绝世的姿容多了好些毛绒点缀,也让他整个人都似多了许柔和。 而他方才无意躲闪的举动却让旁人颇为好笑,铎曜身姿颀长气质温和疏淡,但这件披风却似被刻意往大了做,披上后衬得他有了点灵动之感。 鸿庚忍不住从擂台上的战斗上分了点心神放在了小师叔身上,眸光晃了下,觉得这披风做得极衬小师叔。 场内好些心思一半放在擂台之上,另一半总忍不住落在被毛绒披风围住的铎曜,两者一时也分不清哪边更为重要,变来换去竟有些顾不过来的忙碌。 而擂台之上之一正是险些受了大衍天刑术的那位鸿剑宗天骄,另一位是碧音宗此行的领队天骄乐乌,在他们原先预想中,乐乌本是该与鸿庚对上的。 两边都是难得的天骄,万宗剑道与乐音幻术的对峙,于温农他们而言也较为难得。 四处投来的目光铎曜自是很难忽视,松了抿住的唇,长睫一颤,想起方才的事没什么恼意只是无奈。 “师尊若不愿吃药,就披上这披风,我寻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件。” 当时青年听了拒绝也如无物,只是收回手中玉瓶,转手拿出了一件月白色的披风,上面光华流转不似凡物毛绒极多很是宽长,铎曜轻轻一嗅就能嗅到淡淡药香。 这药香与他身上常伴的药香如出同源,铎曜还未反应过来,青年便抬手用披风笼住了他。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披风内涌出,他只觉整个人好像埋入了毛绒之中,眼前白茫一片视线清晰时青年也收了手。 他稍一垂首半张脸就埋进了绒领之中,无奈偏了偏头看下去才发现——青年系了个紧结。 难怪他感到些许紧闷。 宽长的披风将他全部给遮的严严实实,铎曜唇角无奈弯了弯,抬首想说些什么,却在青年眸色墨沉却暗藏焦灼的关切中消了声。 他想着,一件披风而已,也无妨。 若不用吃那些苦丹药也能让他们放心,自是极好。 而现在铎曜食中两指露出轻抚过将他整个人围住的披风,在隐蔽处绣着的圆月及萤萤月辉上顿了一下,垂眼看过去,心中疑惑了一下为何不是竹鹤之类后就暗叹当时自己又退了步。 披风确实内有乾坤,他能感到有温和的药性与灵力相融被自己无意识地化入体内,无声无息地滋养着自己的身体,比起口服丹药更为温和也多有益处。 就是略热了些。 铎曜眸中压了些苦恼看向对战的擂台之上,心想等宴朔回来就去了披风,这般想着略不适应的热度似乎也能忍一会了。 擂台上幻境重重满是危机,青年一个侧避面无表情,右手执剑其上附着寒冽剑意,剑意虽冷却一往无前。 宴朔临近战末感到一抹熟悉的目光,平静温和注视着他,他眉梢轻扬难得露出些笑意,俊美妖异的面容上笑意一晃而过,端的是昂扬的凌云之气。 他招式变幻间行云流水,执剑向前劈去凌厉剑势中蕴着莫大的威势,乐乌脚下不由一乱,战意上先露了怯,即使很快调整也被对战老练的宴朔看了个清楚。 直斩而去的剑尖抓住这一瞬破了数道幻境,乐乌瞳孔微缩,面露惧色但剑真的斩劈而下时,他又眯眼一笑,手上乐器挥舞一转再生变故。 数道灵光窜地而起,下一秒就能缠住眼前青年,这场对战似乎已有胜负,旁观者面色都是一紧。 尘烟淡去,幻境散开。 众人一愣,剑势强悍霸道的青年反手执剑,一道横剑牢牢抵住了乐乌喉间。 看清之时,众人先是哑然无声,仿佛在消化着眼前一幕,半惊半喜。 乐乌脖颈处致命之处却传来剑锋的冰凉感,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被最锋利的剑身抵住,他满面不可置信看了一眼左方执剑的身影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胜负已分,台上台下都是一片欢呼之声,鸿庚听着身后师弟们欢悦笑语声端肃着的面色也露出半分笑意。 此战前半部分以剑破幻术,最后的关键时间却是以幻术破了幻术。 面前直斩而去的青年是幻术,身旁横剑一招致敌的青年才是真实。 宴朔就势收剑,抱手平静道:“承让。” 乐乌面色复杂,喃喃懊恼道:“你也会幻术……是我大意了。” 他只想着对方是剑修,便只在这一方面耗了心思,却没料到对方不仅会幻术,且造诣不低甚至能轻易骗过他。 乐乌懊恼一瞬,便很快释然了。 就算对方不会幻术,他也敌不过这人,宴朔运剑之时竭力压制的威势与不经意间展露的余力他不是无感。 此战,他输得不冤。 乐乌回礼道:“担不得承让二字,宴师兄实力不俗,还望日后能有一战。” 宴朔颔首,面色冷淡,这人日后是碧音宗顶柱之一,他对其较深的印象就是对方抬手吹箫时凭空升起的千百重幻境让他费了好些时间才破开脱身。 比起那时,如今的乐乌可真是稚嫩。 可谁也说不清这些天骄日后能成长的那个地步,没有他作为对手的地原因。 天骄们的傲气,他前世可折了不少呢。 宴朔面上露了些笑,却是透着些旁人不知的恶意,他道:“会有的。” 不论他灭不灭世,从天机门处出世时他就知道有些事总会爆发的,此世容不下他,他与这里的所有人最终都会是敌人。 宴朔转身向师尊飞去眸中墨色无光却又浮出一丝暖色,他看到了日后的绝望黑暗,却因为这人的存在而有了一往无前的决心,没有生机的剑意也显出了他不曾想过的意气与斗志。 所有人都会背弃他,师尊却是不同的。 宴朔在铎曜面前站定,漆黑眼眸看似毫无波澜,静站稍许后轻声道:“师尊,我赢了。” 宴朔看着被披风围住的师尊眸中突然化开一抹笑意,他是不愿勉强师尊的,哪怕是眉峰蹙起半分都会让他慌了神,但他又实在担心师尊的身体,想了许久才琢磨出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由他亲手炼出的宝器,就算化作没有伤害力的披风,也能在第一时间迅速护住师尊。 宴朔亲手看着这件披风在他手中成型,每个精致之处他都想了数遍,才折腾出这件看似平平无奇内里极为精巧的衣物。 穿在师尊身上,笼他入怀于他而言真是极好的景象,就仿佛填了些许他深浓的绮念。哪怕不是亲自动手,也做到了某种意义上的将师尊拘在怀中一念。 铎曜起身,缝边处皆是绒的披风便立刻贴着他的内里的白衣滑落至脚踝,里外都是白,仅露的唇色便尤为醒目,比旁人淡些的唇色在他身上就刚好,浅浅的殷红微抿先是笑了一下。 铎曜抬手摸了下被系得很紧的领带处,轻叹道:“你天赋出众,若是输了才要受骂。” 见着青年似有低落之意,铎曜扬唇道:“不过做得很好。” 这边气氛融洽,回到温农身后的乐乌也不见多少失意,握着玉箫眼中有神采焕发,身上气场起落不定,有所感悟却又暂时无法抓住看个清楚。 乐乌面向温农低了头面露愧意:“师叔,我输了。” 温农看了他一眼,面色温和道:“不用放在心上,天骄大战原也只是让你们这些少年天骄们好好切磋一番,是旁人生了它念。你此番对战有所感悟,回去后境界想必会更上一层,师兄也会为此欣慰的。” 温农说完看过上位鸿剑宗处,面色沉静。 他当日并没看错,那个不知痛意对自己极狠的少年不适合执乐器,不过也如悟辛所说是个执剑的好苗子,一身剑意烈性很重。 只不过对方于幻术一途天赋也如此之高,却是温农没有想过的。 他收回视线,事已至此不适合多想。 铎曜认真道:“你剑意勉强过关,收束一下心性,到时会带上你的。” 他盘着披风紧扣的手上突然一热,铎曜眨眼微疑,垂敛眉眼看向右手,又看向眼前安静不语的青年。 “你……?” 宴朔竭力呈现出最为正常的模样,面色无异样,力道很轻柔地抓着师尊的手腕,将其藏入披风内。 宴朔语气低了些:“师尊方才想脱下披风?师尊不喜欢我送出的披风?” 他皱了下眉,才犹犹豫豫地出了声:“师尊对我有不满吗?” 只想松松紧扣的铎曜被一连三问,极为罕见地露出了点茫然意味,他动了动右手,披风在他身周几乎营造出一个温暖的空间以致于他怎么动手心窜入的都是浓浓暖气。 铎曜迟疑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莽松,想知道他做师尊也会被这般发问吗? 莽松与师弟对视,他见着宴朔与师弟之间的相处心内也正怀疑,师徒之间是这般相处的吗? 徒弟不懂就揍上一顿,让其自行在对招时领悟,这是他教徒弟的一贯做法,再比对眼前一幕莽松一时也略感迷惑。 宴朔眸光一闪,手心细腻感未褪,他手指忍不住摩挲心口发热,声音却又低了些:“师尊果然对我不满。” 铎曜收了宴朔为徒,到现在也还是懵懵懂懂的教着,没人教过他,他也不知如何教人。 而这一点,早早就被宴朔看在了眼中,他心喜师尊教徒的青涩,也借着这份懵懂一点点逾矩。 若是身后站着的那人是连衡,宴朔也不会如此行事,但那人是莽松,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他想通了一些事,行事之间也就逐渐失了那份克制。 铎曜浓睫垂下只静了一会,在旁人眼中却多了丝微弱的无助意味。 旁观所有的夏淼璐暗暗咬牙,这可真是让人生气,简直胡说八道。 悟辛始终未曾睁眼,他在看到宴朔时,就没有再与其对上,而拦住铎曜时也有意避开了。 此时察觉气氛微妙,他抬首睁出一丝缝,看向了两人目露惊骇几息后又怔然愣住。 像是看见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发展,以致于他没了那份淡然,满目疑惑。 铎曜疑惑过后,犹豫着道:“你想多了。” 原先想要脱下披风的念头也悄悄咽下,只是还是在心中抱怨了一句。 “有点热…喃凤…” 浅浅的,带了些怨念。 宴朔对着师尊笑得很欢喜,俊美妖异的面庞上因着这灿烂笑意恍生出耀眼光芒。 铎曜怔了一下,回应地弯了下唇。 快了,待他到了世俗界,就有法子修复升仙梯。 眼前青年便沿着天命之子该有的辉煌登上仙路,世人瞩目,天道眷顾。 这是铎曜为青年铺好的路。 也是天命之子该有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铎曜:是这样吗? 莽松:是这样吗? 两人领悟:应该是这样吧……? O(∩_∩)OO(∩_∩)OO(∩_∩)OO(∩_∩)O 第24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4) 两百年一开的天骄大战落下帷幕,魁首之位被鸿剑宗九凌峰弟子宴朔夺走,众人目光在青年堪比妖修般俊美绝伦的面容上打量一会,视线忍不住就变得复杂了些。 剑修本身自含的坚定意气再加上青色给人的肃雅,很容易让穿着之人自成端正之感,但这青年剑修这般穿着却给了他们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 许多感官敏锐的修士皱了皱眉颇为不解,闲雅之中藏匿极深的邪肆微弱却又如实存在着,如错觉般但又真切地在心中划过,他们一时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 青年作为后起之秀一举夺冠,听闻对方入道也才几年,这般天赋堪称恐怖。 身处鸿剑宗一派顶级宗门又身负如斯天赋再联系到降于他身上的大衍天刑术,众人刚要往深处想……却见凌游跃出队伍,停在宴朔身边努力从容祝贺道:“恭喜。” 许多目光在气度优雅从容,手中执着玉箫的凌游身上盯了一会后面上突露恍然神色。这位颇具盛名的凌道友同属鸿剑宗剑修天骄一列,却也没有多少端肃气质,反而一副散漫作态。 就连手中之剑也藏于玉箫之中,只有对敌之时才会认真拔出,若不是他们知晓,怕会误以为凌游是碧音宗一系天骄。 对方穿着青袍从鸿剑宗天骄们中跃出后,猛然一看也让他们略为不适,眨眼之后心中疑虑无声放下。 是他们思路放窄了,无人规定身着青衣的剑修该是什么样子的,各人生来不同,气质方面出现差异也是常事。 宴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正努力端住姿态的凌游,以他的敏锐自然察觉下方修士们突然真诚许多的目光。 是凑巧还是有意,宴朔想了一瞬,挑眉对着前世雅名远扬的玉凌剑君咬字笑道:“谢过师兄。” 凌游心内一抖,第一次被这家伙喊作师兄尤为不适,勉强维持住面上的神情努力忽视了青年仿佛将他看透的目光,镇定道:“师弟不用这般客气,你我同门恭贺一声也是应该的。” 宴朔在凌游手中握着的玉箫上看过,面无波澜:“是啊,你我同门一场不用如此疏离。” 阴阳怪气! 凌游暗中咬牙,觉得他真是与宴朔相冲,话怎么都说不到一处。 这家伙除了面对小师叔温和听话,往日对着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们可是冷淡至极,能避则避,偶尔笑起来也是笑中藏刀寒意摄人。 凌游将玉箫背至身后,微扬了下首,无视宴朔的冷淡畅言道:“师弟天资万中无一,此番师弟夺魁我是真心高兴。” 他停顿一瞬,语气认真些许:“我作为师兄在此祝师弟日后仙途昌顺,望你身负旷世天资不负本心。” 大衍天刑术之下代表着什么,凌游何尝不知,但他依旧这般说了。 宴朔对此只平静道了一句:“师尊只收了一徒。” 凌游险些气倒,这人明知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师兄一称普义这么多,他偏要挑着一点来强调。 被气到了凌游努力端住面上神情不变,转身就回了队伍。 宴朔遥遥与鸿庚对视一眼,面色平静移开了视线,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上空,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擂台之上,魁首的奖励送至宴朔手中,万千人声消去,灵器制成的彩霞凭空升起,在场内如此多的年轻天骄的视线中台上那位青年便是唯一的焦点。 观战席上在战赛结束之后,只有十八位宗门的长老们安静站着,看着下方他们有些人也曾经历过的盛景。 铎曜拉了拉披风,平静看了台上一会,同样轻轻看了一眼上空。 快了,到时这具身体怕是撑不住。 莽松在旁不由感叹:“师弟当初真是慧眼识珠,这小子的天赋也只有恐怖二字能形容了。” 如此天赋,倒也配得上师弟当初那般坚持。 铎曜轻应了一声:“那师兄日后多看顾一些。” 莽松脑中神经却突然警觉,神情凝重:“师弟为何突出此言,你自己的徒弟我作为师叔可不好教导太多,我若教导也只会把你这徒弟揍上一顿。” 铎曜失笑,莽松平日神经粗大,有时却又敏锐得惊人,他看着台上青年长睫动了下,笑叹道:“师兄看不过眼想动手还是趁早好,再过些时日你就没有多少胜算了。” 这番话中意思着实惊人,莽松如今已踏入大乘期,大乘之上便是渡劫期,渡劫后期就已至顶端无路可走,除非升仙梯续起,他们才可继续叩问道心登入仙门。 宴朔虽然入道几年就至结丹后期,这种速度固然恐怖,但大乘期这一境界不仅对天赋悟性有着硬性的要求,对于心性阅历等同样有着极高的要求。 此话如同笑谈。 莽松却认真应下了:“我会寻个机会的。” 铎曜是真笑出了声,眉眼弯和下来,灼灼清艳风华蕴染漾开,旁人睹过却再也移不开视线,他是此间最盛的景色,殷红唇瓣轻弯层层糜意只让其容色更盛几分。 他轻声道:“师兄。” 莽松面色僵硬,硬声道:“会回来吗?” 铎曜微笑:“自然。” 但那时,就不再是鸿剑宗九凌峰峰主了。 铎曜微垂长睫,心内却毫无起伏,长睫再掀起时流畅的弧度便显出一点漠然。 都是他,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区别。 悟辛挪着挪着就挪到了铎曜身边,淡定站住。 铎曜扭头向他看去,温和笑道:“道友有事?” 悟辛没料到铎曜如此直接,面上空白一瞬,才想着措辞认真道:“我修为浅薄,看不真切,道友来历不凡也非我所能观测,只是想提醒几句。” 铎曜淡淡道:“若是与宴朔相关,便不用说了。” 那双佛眼他第一面就发现了。 天机门近千年终于卜得天机,佛门有人生了双佛眼,魔修们看似潜伏却是暗中布局,世俗界被修仙界压了千百年暴动频繁,还有连衡身边那个藏得极好的妖修。 铎曜眸光淡漠,随意扫过下方队伍中的花岩,对方若有所感立即抬头与他对上,又匆忙低下来了。 安稳之下,是止不住的血色。 铎曜在这之中看不见天道对于天命之子的眷顾,每一处他只觉得暗藏杀机。 这些天降的机缘里,都在为将人们的恶意指向一个担上天命之子的青年时做足准备,人修妖修魔修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却因为他阴差阳错的出现挡住了爆发的节点。 天命之子能为此界带来希望。 得天运眷顾,历尽波折却一路向前攀登至顶,一个极为耀眼强大的存在。 他偶然见过的几位天命之子成长过程相差不大,磨难中会失去一些东西却也会得到一些东西,身边的友人亲人爱人会一个个离开,与此同时新的温暖羁绊也在不断出现。 他们都是自己世界的守护者。 没有谁会想着毁掉自己诞生的世界。 铎曜不知道宴朔过去是何身份是何经历,想来也知道不是多么好过,不然在登仙路上露面时也不会是一副习惯伤痛的模样。 他在想,被赋予了天命之子的宴朔在这个血色暗涌危机近在眼前的世界处于什么位置。 是希望还是绝望。 若是绝望,又为何是绝望? 悟辛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但他眼前闪过刚才无意一睹时的景象,略显尴尬地坚持道:“他身上有两种同出一源却不尽相同的气运,却都与你纠缠不分。” 修仙界修士们都知,气运相缠者只有道侣,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悟辛暂且来不及为此惊骇,就似乎看见了什么不该见之景脑子晕了一瞬,有些东西在脑海中淡去,再看向两人时就发现佛眼在他们身上没了作用。 说不出更多,他只能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 铎曜不是本土的修士,他压根不知道这后半句话的深意,迷惑一会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前半句话上。 两种气运? 铎曜若有所思。 世俗界那处煞地竟与仙界封魔阵相呼应,不早作净化,时日一长那里就是第二处魔界出口。 魔界出口若真在世俗界打开,恐怕一番腥风血雨迅速就能淹没整个世俗界,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想就知会是多么惨烈的下场。 可这世上,却再也没有另外九位仙尊能再布下封魔阵了。 而他作为阵眼镇守仙界封魔阵,为仙界留下喘息余地,分.身实力不敌魔界,到时这世间恐怕要乱个天翻地覆。 而升仙梯的续起铎曜已找到了方法,他走过这么多世界轻易就能寻到改善封魔阵的法子。 待他净化了世俗界那处煞地,就以身殉道自己脱离这个世界,殉道时的仙力足以彻底封死阵眼,使封魔阵聚纳仙力循环往复自行运转。 而不用再镇压封魔阵八个方位的仙尊残留的神魂仙骨化开时的仙力足以让仙界重焕生机,到时升仙梯自会续起。 三界会恢复到几千年前的盛世之景,如今修仙界少年天骄这般多,飞升的想必也不少,仙界不缺新鲜泉水,又能温养回之前景象。 而成仙有望,也会少了许多修士转为魔修拿凡人们发泄心中戾气。 铎曜心知不可能在第一个世界就寻到任务源头,便不求太多护住这个世界就好,天命之子也不需承担太多,走好自己的路就可。 但他现在,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面无表情:你漏掉了我。 —— 甜甜本甜在此,虐是不可能的。 更新午夜左右,十二点附近晃来晃去 O(∩_∩)OO(∩_∩)OO(∩_∩)O 第2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5) 世俗界中多国林立,大国小国之间的吞并厮杀常有发生,也许几年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落败小国几年后再看就已成为一方强国。 下界之中破败之景随处可见,乱世素来造就英雄,在这百国争强的时候,自有无数传奇人物盛名远扬。 盛名之下自然也需无数尸骨成就,而这尸骨之中,不分敌我。 北方大国——临鼎。 而在此国的街巷中悄无声息间就多了数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们,三两相伴位于不同的位置。 他们大多都四处巡望,面露忧切一副寻人的神情,一举一动中显露出的气质不似常人,百姓们偶有观望又心怀惧意地散去了。 “小将军,你还是披上吧……” 护卫装扮的男子面容憨厚,手上拿着一件墨蓝袄绒披风追在一剑眉星目英姿勃然的男子身后,脚下步伐慢中带快。 路人们擦肩时未察觉多少异样,偶然回头时才发现那两人看似悠然的步伐却踏出了似飞般的速度。 齐川没好气地停下了脚步:“这里哪处冷了?用得着披这玩意?” 护卫刘尤四下看了一眼,摸了摸头憨憨道:“是啊,这里竟真的不冷?” 北方的冷很出名,围裹着再厚重的衣物,也抵不住侵袭至骨髓中的寒意。 不过北方铺展阔大的地暖也是一方奇景,融融暖意至脚心涌上,本该因寒缩住的颈窝里甚至会渗出让人惊奇的汗渍来。 刘尤把披风团起拥至怀中,纠结不已:“听闻北方极冷,我还特意带了许多厚衣物,这下如何是好?” 齐川冷哼一声,他出生自将军世家在战场上打着滚长大的,血煞气藏得再好不耐时也会泄出几分,此时眉头一锁看向披风的目光很是不喜。 “这种衣物,穿在身上显得娘……” 他不耐抬头扫视的目光倏然一顿,话头止在了口中,似是愣了下神面向圣上时也不曾退却过的动作竟透出些出踌躇意味。 齐川不知他望向那处的视线中含着他未曾想到的热意与专注,他盯了那一处许久南风,久到那边的人都隐有所感向着这边侧了侧身。 齐川指尖微蜷,目光闪烁心中漏了一拍,脸侧不由泛上热意,方才惊鸿一睹之下未看清容貌,但心中悸动犹未平息。 刘尤却插了句问道:“显得如何?” 他认真听着将军讲话,结果话说了一半就无声了,刘尤忍不住好奇就着未听清的那处再问了一遍。 齐川心中想着事,并未细想就敷衍一句:“显得世间难寻,风华绝代。” 刘尤看了眼手中的披风,满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将军在讲什么。 齐川九岁就随父亲上了战场,被敌军将领的血淋头浇了满身时也没有像此时这般悬着心过。 他将目光挪开一瞬,下一息又再度移了回去,目中热度未消,无名又强烈的欢喜从心间蔓延开。 着白绒披风的男子侧对他而站,垂首在翻找着什么,墨发滑过一侧披风白皙颈部若隐若现,他站那便是一方瑰丽至极的景象。 每靠近一步齐川心中跳动就越发不受控制,比寻到好马好剑还要发颤的手一直停不下来。 齐川看不清男子模样,但对方一身清冷无双的气质,长相也应是不俗,而他觉得娘气无比的披风穿在男子身上却多了好些尊贵。 对方高不可攀,可他本能却在渴望靠近。 齐川试着缓和神情露出温和的一面,还未走几步就在几步之遥停下了脚步,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看着长相极为俊美的男子突然出现,面色温柔地将披风后的帽子轻轻盖住了男子的头脸,只露出下面小半张脸,该遮的地方都被遮得严实起来。 齐川恍惚看去却也觉得很是好看,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他失神许久,这样本不足以让他停下的。 直到那个俊美男子漫不经心向他看来一眼,齐川才如坠冰窟般连连倒退面色苍白。 他在战场上长大,本以为早已见过尸山血海,何为世间大恐怖。 如今才发现,有人存在就是无间炼狱,随意一眼中透出的血腥残虐,其中毁人迫魂的血戾是他见过最大的恐怖。 齐川有感,若不是因为那令他失神的男子在旁,他此后的下场得不到好。 宴朔略感乏味地收回视线,浓黑睫羽低垂看向师尊,睫羽掩下的一瞬划过近乎妖诡的弧线,他的唇色在入了世俗界后就越发猩红,哪怕噙着笑意弯起也会让人莫名感到寒意。 但他在面向铎曜时冷然的锋利感化为暖暖的温柔,指尖在他眼馋许久的墨发上碾了碾,才悄然松开了手放走了那抹顺滑。 宴朔心上胶着一块岩石,此时正烫的他心尖发疼,近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师尊勿要任性,世俗界灵力匮乏且多含杂质,易容术法虽简单,还是少用为好,以免引得尘气入体。” 铎曜抬起的手又自然地放下了:“这样我无法视物。” 灵力少用的话,覆于眼上自然是常用之举。 宴朔语气不变,面上却浮出一抹笑意:“我牵着师尊就好。” 铎曜蹙眉觉得着实麻烦,但他清楚自己的容貌于普通凡人的影响力,迟疑一瞬也就搭上了宴朔停在身前有一会的左手。 “烫。” 宴朔耳边突然传来一字,见师尊没有开口手骨又微动,似有抽出的意思连忙握紧不放。 好不容易才骗到了手中,哪有这么轻易就放手的可能,如今只有他与师尊二人,宴朔心内的贪恋几乎要漫出了心房。 铎曜有一瞬被这温度惊得险些抽了手,待一瞬的应激反应过后就歇了念头,却没料到青年力道加重无声桎梏住了自己下意识的举动。 铎曜不解:“你可以松些力道。” 宴朔不语,站在师尊身旁,身影落地与师尊的一并相融,无声的侵占举动铎曜未曾察觉,却也感到被猛兽暗中盯住的不适。 铎曜扭头看向身后一直看着他不放的凡人,在他看过去后对方受惊般又退了几步,最后却硬是挺着什么般停在了原地看了他一眼面露紧张。 身上血气较重,体内内力深厚,剑眉皱起时有着无声的威势张扬,这个年纪和这个气势在世俗界中应该不是普通凡人。 铎曜道:“去问下那人一些情况,然后将你我位置告诉宗内八位弟子尽快会合,他们若出了意外回去可不好向师兄交代。” 宴朔冷淡看过那位凡人一眼,口中却温和应下了。 他在那个凡人身上感到一丝熟悉的怨气,而现在那丝怨气在他出现后就躁动起来,想要脱离凡人身上缠住他不放。 宴朔眸中漠然,仿若无感地移开了目光,冷戾之色划过面上。 铎曜在向那人走去之前,想起什么又道:“你是否要回故乡看上几眼?” 宴朔笑道:“求仙斩尘缘,已无亲族没什么挂念了。” 铎曜扬首看了身后一眼,因着披风帽遮住大半面容,只露出下面小半张脸庞,其上流畅精致的下颌线抬了抬。 宴朔刚看上去,就听见师尊道:“求仙不需斩尘缘,世人若无所求,何来执念求得仙路?” 宴朔沉默一瞬,欣然颔首:“师尊说的是。” 他的师尊是半点没有察觉,自己就是一副尘缘已尽的淡漠模样,说出这话时他也只好无奈应下。 铎曜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回?” 宴朔便又拒绝了一次。 他心内冰冷,哪里还要去回,如今脚下踩着的可不就是他的“故乡”。 昔年惨烈至极,如今却也能繁衍生息,这些人还真不怕成为第二个陵云国。 陵云国虽小,却也有十万百姓。 十万怨魂就在脚下,也不知这临鼎国哪来的胆子敢这般行事。 宴朔漫不经心地想了几句,就不再关注此事。 再如何,前世都已经历过一遍,对于这些他毫无半点兴趣。 能动他心弦的只有身边独一无二的可人。 铎曜看向源源不断涌上热意的右手,他肤色比常人偏白,一人时看不出什么异样,一旦与人肤色相碰时才会显出过分的白来。 而此时却硬是被熨上了一点粉,全是被热的。 他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想起青年方才的话来。 没什么挂念,那时又为何求仙,又以那种狠厉上了登仙路? 铎曜略感不解,非要按正常逻辑来讲的话,那登仙路之前应该会发生什么惨烈之事,因为天命之子需要一个理由走入另一个世界。 宴朔轻叹:“师尊不用挂念我,做自己的事就好,我看那凡人都要走了。” 齐川得了那人一眼,又有另一人冷眼警告过后,便已没了多少奢望,只是稍感失落地站了一会就要转身离去。 他堂堂一国将军,不需刻意上前惹人生厌。 却不料二人向着他这边行来,齐川瞬间停住脚步,原先的念头丢个干净,面上顿时露出难掩的笑色。 铎曜脚下步伐却突然一滞,因为他听到了团团又软又开心的声音。 “主人感应的煞地位置我找到啦!就在这里!” 铎曜面色微变,殷红软唇上血色淡了些泛出微薄的冷意,旎艳的灼华春景吹过大片霜雪。 他难得失了淡然,看向四周。 繁荣景象勃勃生气,行来走往的百姓们不见重脸,这里的凡人粗略一看就达万数,是毋庸置疑的都城,一国的中心。 从此蔓延开,可瞬间连达整个北方。 此乃煞地,这不合常理!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的梦—— 宴朔清楚自己在做梦,往日梦境中血腥惨烈之景今日却换了个景象,他无趣至极,本想看上一眼就脱离梦境,待看清梦境之后脚下步伐却猛地停住,浑身僵硬面上漫上一片诡异红晕。 他的师尊,风华绝代绝世无双的师尊,被自己压在身下肆意欺负,时不时因为受不住那难磨发出喘泣的哭音…… 师尊似是察觉到什么,朝他看来一眼,结果宴朔鼻间一热,硬是惊醒了,脑中挥之不去方才师尊眸中带泪,艳色极重的旖旎景象。 梦里的他好生大胆! —— 嘤,要不是情节发展稍慢,咳咳! 第26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6) 幽幽晃着的烛火根本起不到照明的作用,在这昏暗又狭窄的训练室中只凭添了许多诡怖,水滴落下的滴答声在寂静的空间内传开。 猛地—— 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悬挂在墙面上的麻绳,孩童竭力坐起了身,然后双手抱住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孩童很小,蜷缩起来就更小了,小小的一团缩在墙角,安静到乖巧。他这个年纪本该在爹娘膝下受尽宠爱,而不是身处这个黑暗幽静的空间皮开肉绽。 他连呼吸都不敢放大,这里幽闭又安静,一点声音都如雷鸣让他心中发慌胆颤。 他把自己抱成一团,眼睛盯着那点微弱的烛火死死不放,黝黑的瞳孔中心晃着一点微弱的光色,冷漠又阴暗地看着,精致的小脸上面无表情。 烛火再微弱却是这片空间内唯一的光。 他已接近麻木,也不再疑惑,委屈不解这样的情绪在高强度无日夜的训练下甚至没有出现的机会。 他是陵云国唯一的皇子,他是陵云国未来的国君,他要变强变强再变强,强到能庇佑这个国家,能带领这个国家成为一方霸主。 所有人都在这么告诉他。 孩童歪了歪了头,眨了下干涩的眼。 需要一个孩子来拯救的国家迟早会被灭吧,所以毁了也是活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浮出这样的念头来,深深的恐惧依旧扎根在脑中,身体却像有了一个怪物在滋生,时常出现一些冷漠残酷的念头。 自己明明才五岁。 他又眨了眨眼,不对,他是陵云国的皇子,他是这个国家的希望。 他——是他们的神。 孩童心中麻木地在心里重复着那些人一遍遍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 直到石门响动,突然被人拥至怀中,耳边传来熟悉的哭声时,他才感到些烦恼,眼睛又受不了强光短暂的失明了。 昏暗退去,他扬起狼狈的小脸看着自己的母后哭得悲伤极了,母后被人称花容月貌,所以哭起来也这么好看,好看到自己的父皇都来不及看他一眼就先安慰起了母后。 他茫然,所以母后比他还要疼是吗? 可是他真的好疼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雍容华贵的母后抱着他哭泣道:“我的皇儿!你受苦了,是母后无能……” 孩童越来越不耐,他真的好疼啊,可是母后每次都要抱着他哭很长时间,下一次训练时这次的伤口老是好不了。 他贴上了母后的面,漆黑麻木的眼眸盯着她,看着她哭容一僵往后退了些似是受了吓,想了想弯眼软声熟练道:“我是凌云国的希望,这是我该做的。” 于是他看见母后松了面容,又抱住了他,而一直沉默的父皇也摸了摸他的头。 孩童看着父皇母后熟悉又陌生的脸,小脸上露出懵懂的神情。 浓雾涌上,烛火一直昏暗地晃着,时间就像被快进了数倍,人影快到看不清,闪影中各式训练的器材越来越多,训练的时间越来越长,始终不变的还是那个狭小的训练室。 孩童身影抽长变成少年,面上渐渐挂上笑容,气质优雅举止有礼,俨然能担起太子之位,只是衣衫掩盖的身体上伤疤极多。 时间却戛然而止,画面停住。 尸山血海,入目是无边无际的红色,看不见的阵法符纹将哀嚎哭叫胡乱逃窜的百姓皇族拉入地底,腥气尸臭直冲鼻间。 被符纹困住拉向阵心的母后抓住少年,雍容美丽的面目狰狞:“你出生时不是天降霞光吗?!为什么没有救下我们?为什么会为陵云国招致血祸?你这个怪物!” 少年被抓着拖在地上很长一段路,先前为了救人手筋累到断裂身上伤痕累累,严重的地方可以见到骨头,他没有推开母后反而默默抓紧了母后。 他想要救下她,他不想她死。 哪怕她始终恨意满满地骂着他,一点也不像往日端庄的模样。 他也想救下她。 可抬目看去,身边逃窜着的所有陵云国的百姓看向他的目光与母后别无二样,他们都在恨他。 因为他救不了他们,所以他就变成了怪物。 少年渐渐松了手中的力道。 过去的记忆在融合,宴朔意识深处在重演着先前的所有事情。 今世的宴朔突然道:“看来你经历了不少事。” 前世已至尊位的宴朔散漫应了一声,他在这一过程连眼都懒得睁开。要不是世俗界这处地方过于凶险,他不能容忍师尊出现一点差错,主次双魂也不会默契地选择了融合。 当他们所有的记忆相融时,也就不再存在记忆分裂的两个意识,神魂的恢复会让身体的修为迅速攀升,那时也就有了能力护住师尊。 “所以有些地方记不清了是吗?” 前世的宴朔毕竟是主魂,他向其看去也不否认,他确实有些地方记不清了,童年就如昏暗烛火,陵云国病态般的执念牵住了他,也使得他一度陷入其中解脱不得。 那时宴朔即使心性隐隐出现问题,到底是愿意的,他愿意受着那苦去变强护住自己的国家。 那是他的故国。 只是物是人非,宴朔早已将其视若无物。 分魂没有经历前世的后来,就算有着主魂记忆的冲击依旧是此世的记忆更为清晰,所以他轻声道:“你忘了。” 宴朔眸光冷沉,他闭眼去看正在融合的记忆,倒想知道自己忘了什么。 少年渐渐松了力道,母后却已经被拽至阵眼,她面色癫狂地死死抓着少年不放,在被魔气化成的利刃吸.食.精气割.裂身体时她像是突然清醒疯狂将少年牢牢护在身下以至符纹无法碰到他。 宴朔动作一停,这段记忆太久远了。 他后面的记忆比这还要灰暗,比这还要疼,他早就记不清忽逢大难意识恍惚的少年那时是怎么活下来的,也许因为他特殊所以他不能死也就那么侥幸活了下来。 因为天道需要他活着。 但现在他看见了记忆中模糊记得一直只会柔弱哭泣的母后,展现了极凶悍的一面将少年护在身下,在这之上是奄奄一息的父皇护住了二人,父皇之上还有一层又一层的看不出人样浑身血迹的百姓们,他们将少年护在了最中心。 符纹无处下手,时间到了后就默默消散。 没了吸力的尸体向着一旁滑下,堆成了一座座的尸山,也露出了被护在最中心唯一活下的少年。 蔓延至整个国都的血色几乎填满了观者的眼,而这场惨烈景象上却出开出了一朵震撼的花。 宴朔面色恐怖至极,他猛地站起了身,面色骇人极度阴沉,正在融合的记忆骤然断裂,识海深处搅起阴戾墨浪。 他冷声道:“这不可能!” 主魂强烈的反应让分魂微皱眉头,在他看来这件事并不值得这般震惊,陵云国将他捧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 陵云国上到皇族下到百姓近乎偏执的认为他是唯一的希望,皇族子嗣稀少,嫡系一脉他是唯一的皇子。 本身身份就足够尊贵而他出生时又天有异象屡降福运,他们心理上产生这样的变化是有依据的,最后将他当作救命稻草做出牺牲不无可能。 因为记忆只融了一半,他无法得知前世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主魂做出这样的反应。 自己最为了解自己,分魂与主魂经历了一模一样的过去,他们之间的差异点出现在铎曜身上。分魂接受的记忆失去了最关键的那些,恨意虽有却莫名又虚浮,究其本质他不及主魂恨得深。 世间于他犹有眷恋,恨到灭世终究是他未曾做下的事。 宴朔眸中墨色褪去涌上血色,猩红的眼眸无视了分魂,挥手就离开了识海深处占据了身体。 现实中,铎曜伸手探了一下睡下的宴朔额头,冰冰凉凉的,让他忍不住又轻碰了一下。 在宴朔身上,他触到的温度总是热的,这般冰凉倒是新奇。铎曜戳戳青年的脸颊,上一次靠得这么亲昵时模样还是少年,长得可真快。 “主人在干嘛?”团团眼巴巴看着主人亲昵的动作,有些吃味。 铎曜食指半弯,敲了一下青年额头:“叫醒他。” 这一敲下去带了些静神驱邪的灵效,他们在那名叫齐川的凡人热情邀请下入住了客栈,又在宴朔的坚持中选了一个房间,他出去一趟再回来时一眼就看出青年进了识海深处沉睡不醒。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受惊般的浑身寒凉。 宴朔猛地睁眼,乌黑浓密的睫羽掀起时红光微现,显出一丝邪气。 不待铎曜蹙眉细看,就见青年眸中混沌似是神智还未清醒,毫无笑意盯着他一副极为冷漠的神情。 铎曜蹙眉疑道:“宴朔?” 宴朔脑中胀痛,眼前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听到声响后便立刻捕捉到方向。 他面上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情绪,铎曜垂眼摸了下他的额头,感到温度回暖才轻应了一声。 “我在。”下面一句铎曜没说出口,怕青年羞恼。 但宴朔依旧听到了。 他的师尊在心中说道:“别怕。” 宴朔胸腔之中凶戾的火焰燃起,他情绪不稳定,眸中血色在深处若隐若现,动作看似凶猛却极为轻柔。 但依旧制住了未曾防备过他的师尊。 青年面色委屈又掺着凶戾,猝不及防之下,铎曜被扑了个正着。 身下是绵软的被褥,身上是热气烫人的青年。 铎曜面上不知作何情绪,长睫受惊般轻颤,掀眼看向上方青年一时竟忘了动作。 目睹所有过程的团团瞬间大怒:“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东西算伏笔吧,要放在铎曜回到仙界那个情节。 怎么说,这个心理还是很复杂,父母望子成龙也会适得其反,而且陵云国的情况比较复杂,这一幕前世宴朔不一定不记得,只是导致这一幕的原因有善有恶,见的恶太多也就压过了里面隐藏的善。 第27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7) 泼墨成画是极令人惊艳的,那袭披风铎曜进屋后就松了结,在青年扑袭时也难逃滑落,一半及了地一半勾着床就是不愿落地,始终有一处垫在铎曜背部。 而铎曜的满头青丝顺着力道铺了满床,素色被褥与白色披风之上像是晕出一幅惊艳的水墨画般让宴朔脑中神智渐昏,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压制在身下的师尊。 世人恨不得时刻放在眼前护着的“珍宝”正蹙眉看着他,长睫如蝶翼轻颤时总勾出人心深处的怜爱,青丝点绕的面容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的绝色,宴朔混沌眼眸中渐染痴迷,忍不住俯了俯身去嗅师尊脸侧铺下的青丝。 他真的好喜欢这个人,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比起绝世的姿容那个璀璨剔透极尽温柔的灵魂始终在吸引着他。 猛兽本能之中的凶戾涌上时,第一反应却是保护着属于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铎曜眉梢微扬,脸向一旁避了避,下一秒颈窝处就埋入了一个圆烫的存在。 团团看着天命之子的头拱进主人颈窝处,气得上蹦下跳,忍不住气恼道:“主人主人,快推开这个家伙,他是坏蛋哇!!!占主人便宜!!!” 铎曜随口安慰团团:“没事没事,他神智不清占不了什么便宜。” 手上一动原本是能挣出青年的桎梏,但青年似是察觉什么猛地加大了力道。 铎曜转了脸淡淡道:“宴朔。”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在他颈窝处拱个不停的青年乖乖停住了动作,靠着他的肩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地盯住他,原先紧扣住他手腕的双手却默默松了力道。 铎曜松了口气,抽出双手刚要起身,乖巧靠着他的青年眉头突然紧皱,面上涌上一丝委屈,双手却麻利地环住了他的腰便又拉着半起身的师尊重重倒在了床上。 而这一次,青年动作完之后就闭上眼侧着身意识陷入了昏沉,只不过他的双手依旧死死环住铎曜的腰不放。 铎曜又气又想笑,半侧了下身与昏睡不醒宴朔面对面,毫不客气地用力揪了揪青年的脸,而原先眉头紧锁的人在经了他这么一番动作后反而松了眉头,睡颜之中露出些恬静之色。 铎曜眸中情绪温和平静,偶尔面上还露出点微浅的笑意,不见方才的错愕也没什么恼怒,任由宴朔压住了他的头发困着他一同入睡。 团团哼哼唧唧道:“主人,这家伙好放肆。” 它的主人就算在时空总局之中,也没有一人敢这般行事,困住主人一同入睡更是作死行为,根本不用主人出手连近身的机会也不会有。 还有,主人为什么对这家伙这么纵容啊! 铎曜摸了摸青年的头,惹来熟睡的青年无意识地向着这边靠了靠,仿佛在本能追逐着他手心的温热。 铎曜笑叹了一句:“凶的有点可爱。” 团团反驳:“哪里可爱,像个狗狗一样拱来拱去的。” 铎曜与团团对话时,声音只出现在系统空间,而此时团团就听见了主人意味不明的回话。 “上古凶兽拟态后许多都像狗狗,我见你上次与它们玩得很开心?” 团团声音小了些,略心虚:“那不一样,它们虽然拟态可爱但原型都是叱咤风云的上古凶兽,这个家伙跟它们不一样。” 而且它们原型太骇人,团团有一次还吓到了。 铎曜又戳了戳青年的脸,修白指尖在他脸上一戳一个坑,连着在一处戳弄,还在对方脸上留下了一处红印。 轻轻笑了一声,铎曜收手阖眼睡下了,他不修养身体时还是习惯夜间入睡而不是打坐。 徒留团团自己在系统空间内纠结不已。 次日凌晨,宴朔睁眼刚要起身,整个人就蓦地僵住,他向怀中看去停了许久,又默默睡了回去,手上的动作还紧了紧。 睡颜恬静的师尊睡姿意外的乖,三千青丝尽散在身后,浓密睫羽掩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眸,唇色带粉,一只手搭落在了白皙脸侧呼吸轻浅均匀。 宴朔眸色深沉,手下腰肢的温软纤细是他从未想过的真实,指尖捻了又捻还是没敢抚上勉强松了手。 昨日他的凶性被激了出来,见过血的人都知道,他们再如何维持住面上温和表象,骨子中对杀缪却是有一种难言的渴望。 意识模糊之下,他只勉强记得几个片段,但有师尊在身旁,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些晦涩至极的恶念全牵在了他一人身上。 师尊是他最后的善,也是他所有的恶念所在。 宴朔勾了勾师尊的指尖,心中热意涌上,记忆相融时的那些杂乱心绪全部沉淀下去,化为一片平静。 铎曜眼睫微动,掀起眼帘眸中含着茫然的水色看了紧盯着他不放的宴朔一眼,无意中外现的潋滟风色携着晨光转眸间直撞入宴朔心坎,以致他心口发酥呼吸忍不住一顿。 铎曜眉尖微蹙眼眸中清澈许多,似是才清醒过来懒散起了身。昨夜未宽衣但几番动作之下衣衫难免松垮,微敞的颈处衣口出细腻冷白肤色,如艳丽春光般若隐若现。 宴朔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一处一副安分模样先开了口:“昨日是我神智不清冒犯了师尊。” 铎曜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抬手时掉落的玉簪回到了他手中,抬手挽发时袖袍滑落露出瘦削骨腕白皙惹眼,宴朔心中想着法却也忍不住在上定了下。 收束整齐后,铎曜才轻睨了竭力做出愧疚模样的青年:“你失了神智总要有个缘由,有些事是为师也不能知道的吗?” 宴朔低首面带落寞:“先前未告诉师尊——此处是我的故土。” 说完他伤了神般,不再开口,余光却在师尊束腰处反复徘徊。 铎曜下了床,语气淡淡道:“难怪……” 他看了一眼想继续说的青年,眉眼柔和道:“为师听见其他弟子们的声响了,你去将他们集中至屋内。” 宴朔应下了,心内却颇为郁结。 铎曜在宴朔出门后才轻撇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而后走到窗前站定不动,垂眸看向晨光初露便已挑担上街来贩卖的百姓们。 动用灵力从这高处向远处望去,人影如蚁群,看似松散却早已无声填满了这处空间。 铎曜轻咳几声,突有所觉,抬手指尖碰了下唇角看去怔了一瞬。 玉白肤色上是鲜艳的殷红色,饶是铎曜素来淡漠的性子也觉得这个颜色着实刺眼了些。 他指尖互相碾磨数次,才让那抹殷红淡去,成为指尖上不起眼的一块粉色。 铎曜微叹:“有些麻烦啊……” 最为重要的是,这具身体比他所想的还要病弱。 昨日他只动用了仙界本体五分之一的力量来探测煞地阵眼处是否已经为魔界开了缝,却刚好直面撞上了正试探冒头的魔爪努力撬着那条堪比发丝的缝隙。 铎曜见到那个熟悉的爪子,第一反应是抬脚就将其踩了下去,下面许是感应到了熟悉的仙力没敢冒头但蠢蠢欲动的魔力让他略感为难。 一处煞地的形成需要成千上万的活人冤死祭阵,这里应该是被大能镇压过才平息了具象化的怨气,但也不知这临鼎国国君哪里来的胆子敢在此处建立国都。 而宴朔口中说这是他的故土。 铎曜面容毫无波澜,清冷无双的眉眼垂敛着,却恍若将微染橙意的温暖晨光也铺上一层霜雪寒意。 天命之子需要一个悲惨的动力来奋斗去复仇,所以天道就先断了他所有的亲缘吗?可亲缘又何至于连累到一个国? 游览度假也好,为任务了解背景也好,铎曜确实见过许多世界,比这个世界武力要高的不是没有,所以修补升仙梯他站在比这高的角度自然就有了自己的法子。 却不知作为世界本源的天道经过所有利弊得失权衡出了怎样的办法,但铎曜很清楚,天道至公它所做下的抉择定然是损失最小的。 但这个最小,是相对于整个世界而言。 铎曜缓缓合上窗,阖眼几息后略感无奈地弯唇笑了下,喉间溢出几声轻咳又被他漫不经心压住了。 这可真是个烂摊子。 铎曜还从未见过有世界的天道将自己世界的天命之子逼上绝路,这让他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天命之子不是说说就能诞生那么简单的,他们本身就代表着希望,某种意义上是与天道并肩的存在,只不过天道永存而天命之子偶尔诞生。 世界不同,天命之子最后的终点也全然不同。 像这种修仙世界,天命之子一旦出现,就是注定成神的存在。 铎曜沉思时不经意间睹过左手,动作顿住,摸了摸食指指尖,如星辰般灿美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惑色。 比起压痕,这处怎么更像咬痕? * 魔界。 从那个魔爪被踩下去后,这里已保持这种诡异的静谧许久了,而往日魔界大会从未安静过一瞬,暴.乱争斗狂躁血腥才是魔界该有的。 “是那个家伙!” “他还活着?!” …… 七嘴八舌的声音接连响起,嘈杂声响越来越多,肉.体重击血肉分割术法对决的声音也掺在其中,四周昏暗空气中是避不开的腥气,场面一片混乱。 “虏过来做魔界的魔后!” 异军突起的一句话过后,魔界再度陷入诡异的寂静。 仗着谁也看不清,他们默默点头。 这主意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周三零点多更新,大宝贝们这几天不要养肥哇!感谢支持,感谢相遇,笔芯biubiu~ 作者主角控,盛世美颜万人迷的忠实粉丝,可收藏专栏日后再聚呀^O^ —————— 主攻预收鸭:《亲一下你会弯吗?[快穿]》 大男主文知道吗?男主一心向道,只求变强,花花草草拒不沾身,一力破万法的非主流龙傲天。 他们气运逆天,他们冰冷强势,他们不沾情爱。 而当遇见主角后,从未愁恼过什么的他们心底难得苦恼。 到底怎么掰弯这个家伙? 引动他们愁绪的主角撑脸眨眼,他本来就是弯的啊。 ★修真界孤傲的剑尊x自家风光霁月的大徒弟 ★喜怒无常的帝王x惊才风逸的丞相 ★心思深沉的三金影帝x行事肆意的顶流巨星 ★面热心冷的学神校草×不羁叛逆的学霸校草 …… ★受x攻(上面按这个顺序,不要逆cp) 第28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8) 能让世俗与修仙两界一并断了对于魔界的所有传承体系, 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成魔者俱为世间大恶,修士们只知魔修做事天怒人怨,就连上天都不予他们成仙蜕化的机会, 只能在最后的渡劫中与劫雷一同消散。 那么凡人们所知就更少了, 他们憧憬着飞天遁地的修士们,在他们眼中那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而魔修在口语相传中就变为了十恶不赦的妖魔一类,凡人不知真相,便将其剥离了人族一系。 没有新蜕的魔, 于封闭几千年的魔界来说其实无甚区别。 这里依旧见不得光,他们依旧命悬一线。 暴.乱之中的绝望衍生而出的疯狂从未散去分毫。 方才不知哪个魔吼出的声音,让魔界大会寂静下来, 他们鬼迷心窍般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脑中竟一时开始浮想联翩。 想的越深诡异癫狂的兴奋就越发强烈, 数双血眸幽幽点亮, 给这昏暗的环境添出异常的谲怪气氛。 将那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小仙尊掳到魔界做魔后, 真是想想就让他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在使他们上瘾一样的兴奋淡去后, 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那么魔君是谁? 寂静之下又添沉寂,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极为嫌弃地嘲嗤一声。 几息过后, 场面瞬间爆.炸,几日前才勉强搭建好的宫殿被各种狂暴的力量拆的七零八碎, 零碎的砖块高高飞起砰地一声砸在了殿外的小魔头上。 小魔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的混乱, 各位魔主大人们各位祖宗诶, 魔界之内能勉强撑起一座宫殿排面的材料可不好找, 他才闲了几日啊! 都不是什么好人, 看不顺眼就动手, 魔们嗜杀成性,脾性暴戾根本不懂克制是何物。 有本事就压制住魔天生的恢复能力将他们送入地狱,否则别谈和解二字,出手就是! 他们早已不知恐惧二字如何读写,生死之间头皮发麻的刺激不知何时变成了他们唯一追求的东西。 “龟孙,松开踩着你爷爷头的脚!!!” “哪个不要脸的家伙撕了奴家的皮,给老娘滚出来!!!” “狗儿子,你他.娘的又阴老子!!!” …… 骨头断裂的咔擦声,皮肉分.割瞬间迸溅而出的浓稠血液,还有魔呼吸停滞几息又跳了起来暴怒大骂的声音,极尽所有丑陋也展现了外界无法想象的疯狂。 “——都给我停手!” 苍老阴冷的声音凭空响起,手杖点地以触地点为中心瞬间迸开地动之势,恐怖的魔压即刻控场,已经有些打红眼迷了神智的魔本能叫嚣一瞬蓦然冷静下来。 场内打得最欢,对招中力量波动最恐怖的要向上看,那两位主也是拆了宫殿的主要输出,掀了殿顶的也是他们二位。 尤丘意犹未尽地收了手,面上扭曲的战意退去后邪气惊人的面容才算清楚,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罗之,狠擦了一下眼角深到见骨的伤口。 “给我等着!” 罗之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没意思没意思,这老头出现的真没意思,下次先做掉他好了。” 他血红幽怖的眼眸看向下方老者模样的家伙,面上散漫笑着,眸中却极为冰冷毫无人该有的波动,比之猛兽还要嗜血。 尤丘双手向后拖住后脑,倒是难得表示意见一致。 可惜这老家伙岁数没有魔知道,不然还能勉强推算一下修为。 老魔面容苍老,老皮叠加层层褶痕甚是可怖,但放在魔界却无魔注意,多是烦躁又无趣地扫过一眼,暗骂一声这老家伙又多管闲事。 老魔平静地看向或飞或站的魔们,他的身上比起其他的魔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气质,说不上来,却让他们极为反感,每每对上杀意与战意一并涌上。 老魔许是也清楚这一点,很少在众位魔面前露面,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魔界大会上。 魔界大会聚集魔主级别的魔五百年一开,但魔界长夜难明,他们也很难辨别时间,只能以五百年一晃而过的极光来做标识。 每当暗沉上空出现一抹格格不入微弱缥缈的光色时,他们狂躁的脑中才略感到一丝怅茫。 又是五百年过去了。 光色仅出现几瞬,却让魔界难得安静许久。 放在外界不值一提的微光,夜晚走过时甚至会嫌弃不够亮而灭掉的光色,放在魔界时,却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称呼。 他们叫它极光。 老魔沉沉吐出一口长气,声音苍哑:“当年好不容易留下的种子终于出现苗头,你们难道不想出去吗?”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对于一个仙尊的态度比近在眼前的出口还要重视,甚至到了忽视出口的地步。 蜕去本体化魔的他们根本算不得人,保持着人身不过是习惯而已,比起人类的模样,他们真实的模样只能称为怪物。 听了这番话,罗之笑声古怪,眼尾出现细缝,内里不是血肉更像是无数双细小的眼睛,又或者其他骇人的东西,他盯着老魔面容浮出玩味。 由他起了头,这些喜怒无常行事暴戾的魔主们都古怪地笑了出声,老魔抓着手杖的力道一紧,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老东西,你是仙魔大战后才成的魔吧。” 否则怎会是这种语气,经历过仙魔大战的魔都知道,只要将那个小仙尊掳到魔界,哪里还需耗费苦心。 仙魔大战上出现时令所有仙魔猝不及防的小仙尊,是濒临绝望的仙界视之如命的希望,但也是令所有魔抓心挠肺的存在。 他们看到小仙尊时,心内猛然炸开的情绪汹涌且不可控,要不是战场上的腥味还充斥在鼻间,提醒着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恐怕他们下一瞬就要不惜代价将小仙尊抢回了魔界。 他是解开魔界封印的希望。 比起仙界那群蠢货,小仙尊更应该出现在魔界,那明明是属于他们的珍宝。 本能在叫嚣,理智在克制,那是很多魔主第一次如此忍耐挣扎。 战场上容不得情,一不留神便是你死我活,而他们也不需留手,因为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不是小仙尊的对手。 若想在对方手中活下去,就要拼尽全力。 不出所料,最后封魔阵大成,魔界被镇压,因为一人,战况全线翻盘。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们,整日在魔界忧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小仙尊可千万别扛不住伤势身陨了,他们还要出去将他掳到魔界呢。 而滴水不漏的老魔也就在这方面露了馅。 尤丘兴味至极,喉咙中发声时有两个声音在交叠着响起,诡异至极。 “如此实力天赋不错啊,仙魔大战之后成的魔,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瞒的挺深,我就说怎么大战之前你从未露面。” 他身影一晃,眨眼间再现身就在老魔身后,手变成魔爪泛着锐利幽绿的寒光,猛地袭向了老魔喉咙处。 老魔只是闪个身躲开,面色沉默,在那张苍老多老皮的面容上一副阴沉沉的感觉。 他沙哑道:“就算如此,想杀我也要费一番功夫。” 目的虽不明,但老魔终究是魔。 是魔身体就有着恐怖的的修复能力,再加上他本身的实力,在这个关头执意杀他是自寻麻烦。 尤丘长叹一声:“老家伙,你运气不错。” 他今日心情不错,若是换个时间,这般装模作样就算是麻烦他也要除了这碍他眼的家伙。 严格说起来老魔还是晚辈,不过对方既化作那副模样,他们也懒得改口。 尤丘对他失了兴趣,转而兴致勃勃地探出了魔爪:“让我来探一探那个口子。” 罗之突然精神起来,眯眼:“滚,我要试!” 气氛再度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虚影一晃,强烈的魔力波动对撞轰然炸开,本就零碎的砖块这下彻底成了粉末,甚至还波及了一些魔主惹得他们大怒。 场面又乱了起来,老魔安静站了一会,就化为黑雾离开。 地面上手杖底端处戳出的小洞最为中心处,却是呈尖锐形状,很快这个不起眼的小洞就被空气中乱飞的石灰盖住,一切都不起眼。 * 得了讯息的凌游等弟子很快就找到了客栈所在,七位鸿剑宗天骄聚在客栈大堂,他们不但是修士还是天资顶尖的天骄,身上的气质有种无形的缥缈仙气,一眼就可与凡人辨开来。 齐川站在三楼长廊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格外醒目的七人。 刘尤心怀警惕地打量下方许久才小声道:“将军……” 齐川平静道:“我知道。” 不止这七位,屋里的那两位他们想也知道都是仙人,也不知临鼎国出了什么大问题,能引动一连九位仙人下凡。 而这九位仙人与齐川在国师府见过的那些半仙更是不可相提并论,尤其是那领头之人,想着齐川就略失了些神。 国师府靠着那几位半仙,备受百姓贵族们推崇。齐川对此却毫无感觉,他身为将军在沙场斩敌,而那些家伙靠着戏法般的仙法在国都内部极尽奢华。 比起推崇,他没有表露出明显的厌恶就已经是看在圣上的面子,世上或有仙法,齐川也曾想过该是什么样子的。 仙法仙法,以仙为首。自当是脱于凡俗,超凡于世,挥手间天地震动世人瞩目。 最起码,应当像那人一般鸾姿凤态,即使心中千般丑恶也万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的。 凌游玉箫转了一圈后在掌心停住,他按耐住心中焦躁,巡目看去寻着进入世俗界失散的小师叔。 宴朔推门掠过齐川,面色冷淡地与凌游对上,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轻淡的药香,他脸色一变就露出温和笑意。 “师叔!” 凌游脚尖轻踮几乎是跳过了楼梯,直抵三楼长廊,俊雅面容流过喜色。 由他领头,另外六位弟子纷纷表演了一番凌空起飞的景象,惹来许多百姓震惊目光。 世俗界也有修炼体系,以内力为主,但很少有人能不借物就凌空跃起,这不像那些习武之人的轻功之法,更像是古书中所记的踏空仙法。 齐川自诩武功高强,见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失神,一位还好,六位都可无物凌空且风骨俱佳,视觉与心理的双重震撼不是说淡就淡的。 宴朔向一旁避开一步,露出了身后的铎曜,却刚好挡住了凌游靠近师尊的路线。 凌游脚下一僵,匆匆止住了步伐,和完美挡住了他去路的宴朔对视后,面上笑意不变:“师弟。” 宴朔回道:“凌师兄。” 凌游没说什么,这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过去就是,擂台上还冷淡道师叔门下只他一徒,如今当着师叔的面这句师兄倒是张口就来。 他拱手向铎曜行了一礼:“师叔,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人都聚齐了。” 铎曜低应了一声:“时候未到,你们先修整一番。” 他被掩住了大半容貌,只有遮不住的小半张脸外露在众人眼中,微抿着的唇在语毕后始终未曾松开。 仅凭着这可忽视的小动作,透露出的苦恼却使他们无法不放在心上。 宴朔清楚他现在不适合出声,却还是忍不住逼近了一步,轻声询问:“师尊在忧什么?” 铎曜没说话,指尖微微摩挲一副沉思模样,因着被挡住大半容貌,宴朔有心推测也因为看不见他面上的神情不得已作罢。 他心内发急,眸中闪过一丝凶意,却是突然上前二人一瞬靠得极近,温热呼吸卷起的微弱风势在彼此脸上拂过。 宴朔出手掀起了挡住师尊的帽边,先出口执意又问了一遍:“师尊在担心何物?” 他这番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猛,至少铎曜又没防住,轻抬起的眉眼中染上讶色,抬起就撞入了宴朔漆黑幽深的瞳眸中,将青年眸底深处那点紧张神情看了个清楚。 宴朔掀起时不经意间带起对方的一缕青丝,垂落时在铎曜长睫上轻勾稍显妖态,清澈眼眸给人淡漠清艳之感,但宴朔偏生在其中看到一捧水意般的温柔,他还未做反应,旁人却是微愣。 齐川站的远,其他凡人站得更远,帽边遮掩之下只能勉强看见个脸部轮廓。 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却带给他们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们的视线堪比最小的毛笔细心描摹绝世名作般耐心又不舍。 他生得定然好看极了。 齐川心神微恍着,脚下忍不住动作向前跨出一步,想要追寻着那抹惊艳感看个清楚。 但第二步来不及迈出,俊美逼人气势凌人的青年眸中掺着寒意便朝他冷冷看了过来,莫大的寒凉包住了方才还滚热的心口,凉意直刺头皮。齐川面色如常,脚下那个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了。 他看着青年手上动作小心轻柔又如昨日细心挡住了那人的面容,心内泛出淡淡的苦意。 铎曜扣住宴朔手腕,那处沾染了血迹,又被他揉成一片粉色不仔细看就会无视的手指指尖正扣在宴朔的腕间,控制了青年下一步的动作。 他发现近几日宴朔行事越发情绪化了,而面对自己时对方身上说不清的感觉在日益加重,倒像是放肆许多。 铎曜紧抿住的唇经由青年这么一番莫名举动后松了弧度,不至于多么放松但比先前缓和许多。 他放下扣住青年的手,淡道:“不可放肆。” 这么一句话从他口中出来毫无力道可言,换作旁人当成软语反复回味也不无可能。 可偏师尊自己每次都毫无察觉。 宴朔心口软得不可思议,他心知师尊面对自己时有着师尊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高容忍性,而他每次都在仗着这个容忍度无声越线。 就像现在,宴朔心情舒畅地撇了一眼不知作何神色勉强撑住镇定的凌游,待他复杂看过来时,唇角微扬就是温和笑容。 可这次,凌游面上笑意却很难维持不变,他嘴上张合几次,想要对师叔说些什么,又无声咽下了。 铎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暗处的汹涌,转身看向了那名叫齐川的凡人,语调疏淡:“我等有事想要拜托齐公子,不知……” 齐川抓住这个机会,几步就站到了铎曜身前,没有冒犯的意思,停在合适的位置就笑道:“能帮到公子们,是我的荣幸。” 听出对方话里意思讲自己与凌游等人视作同辈铎曜一时微默,但也没多作解释,姑且应下了。 齐川方向是侧对于铎曜的,随着眼前这人紧致流畅的下颌线颔首时的优美弧度,他感到些愉悦。 因为能帮上这人,就算是仙人也会攀上点关系吧。 宴朔对人无感,对事无趣,比起灭世他更像是厌世。 再浓烈的恨在前世一切归于虚无后也很难再有一模一样的情感,他重归这个世界,每一处都会激起他的厌恨,与这个世界同归虚无已经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宽容。 不用经历绝望,不用在自我催眠去牺牲,也不用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走向崩坏,只不过将世界的命运向前提了几十年而已。 对于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但这不代表宴朔心胸宽广到一点都不介意前世的事,他对着言语举止都看似从容,但实则在悄然献着殷勤的齐川笑了下。 猩红唇角不带温度地扬起,宛如鬼怪无声露出獠牙,迸发出令人心骇的危险感来。 齐川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宴朔却微着眉侧首,避开了外人看不见的怨气,那抹怨气脱离了齐川,直奔他而来。 怨气擦过脸侧,宴朔眸中厌意闪过,弹指一道灵力出手瞬间就打散了那令他不喜的怨气,随后抬手擦了下脸。 很普通的一个举动却像吓到了齐川一般使其面上失色连退几步,最后停住脚步还是一副失魂神情。 铎曜疑惑看向宴朔,齐川虽为凡人但在他看来心性胆色都属上乘,猜到他们身份不凡相处时也不见他刻意放低自己,不会没有缘由变了神色。 这下换成宴朔紧抿着唇不放,就算生气这般动作也显出几分委屈,他低声:“我没做什么。” 铎曜温声道:“他只是个凡人。” 宴朔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些微冷意——师尊不信他。 “若小家伙真的想做些什么,一个凡人是受不住的。” 铎曜只在心中浮过这一念,却没见到青年原先染上寞色的眉宇间重又焕发了光彩。 凌游打量一番齐川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宴朔:“你认识他吗?” 得来对方摇首否认。 于是他便笑着笃定道:“那就是他认识你了,师弟于世俗界还有故人吗?” 凌游没想太多,单纯做了一个推测,没料到宴朔还没开口,小师叔先淡淡说了话:“认识不认识,日后都不会再有牵扯。” 凌游瞬间闭嘴,不过心中忍不住疑惑,他说了什么痛处吗?总觉得小师叔这番话有种护短的意思在里面。 宴朔听出师尊的偏护之意,心情又好了一度,看向齐川直接问道:“你认识我?” 齐川努力镇静下来,又恢复从容,不过再看向宴朔眼中添了许多难以置信:“大概是认识的。” 不过眼前这人约莫是忘了干净。 他十岁时,因为他还不到上战场的时候就被安排藏在父亲军队中只为增长见识,以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模样见过宴朔一面。 那一面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他也是在对方抬手无意中挡住了脸部只露了眉眼时,才猛然将这个俊美如妖般危险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影子对上。 陵云国太子——陵朔。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国计经典随口就来,年纪轻轻还是少年时就盛名远扬,传遍南北两方荒漠四洲天下十城。 他耗了这许多年,自认也算个盛名人物,但要真与昔日的陵云国太子相提并论怕是必输无疑。 在他还只能扮成一小兵躲在后方不敢冒头,这位就能以十五岁数与他的父亲战了个平手,军甲裹身眉眼尚且稚嫩,却已经敢领着三千精兵与一万兵士直面对上。 挥手领兵时的昂然风华耀眼无比,齐川真的带兵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摆脱不掉对方带给他的影响,甚至无意识地模仿那样的做派,直到父亲察觉狠狠揍了一顿自己。 齐川曾听过陵云国将其视为神明,却觉不无道理。正因为这人的存在,积弱百年受人拿捏肆意剥削的一个小国才逃离了那样悲惨的命运,无数累垮了的百姓也终于有一天能挺直了身子不用低头受制于人。 救国于危难之中,无愧神明二字。 可这样智多近妖,仿佛毫无弱点的人,他们不知对方如何成长的,也只能归于天赋二字,称道陵云国得天眷顾。 直至后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陵云国一夜覆灭。 而至方才,他突然想起,陵云国国姓是陵,但当年陵云国皇后姓氏是宴。 眼前之人,刚好姓宴名朔。 不是错觉,是事实。 齐川再看向宴朔时面上神情肉眼可见的变化,真要说,那就是比起原先还要多了敬意。 团团打着哈欠刚好看到这么一幕,跳了跳:“天命之子嘛,哪一个不是天资卓越远超常人,给点压力逼一逼瞬间就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 说着团团的语气忍不住变酸:“请叫他们天才。” 铎曜轻声道:“天才生来也是人,尤其诞生后也只是个孩子。” 他并不是很认同将一个人所有的成就都归咎于天赋,或者因为是所谓的天才,做出什么事就必须是应该的。 铎曜不认同,甚至略为反感。 仅拿这个世界而言,边素以丹成道成就后世绝世之名,是以无数炸毁的丹炉为代价的,一介女子身处修仙界这样看似风光实则真实残忍的地方,需要挺过多常人数倍的磨难。 而最为不起眼的一处例子,信手就可踮来——鸿剑宗剑修天骄必须比其他弟子每日多挥剑五百下。 铎曜被宴朔的声音唤回了神,看着青年虽是笑着却溢出冷气。 宴朔道:“不知公子将我认成了谁,但不论是谁,定是公子认错了。” 宴朔记忆中没有这人,但不影响他认出对方是谁,而且这人身上缠着的怨气明显是从长辈身上吸附过去的,遇到情况这些怨气甚至能脱离比如缠上他。 齐川的父亲应该就是当初监制陵云国的几位将军之一,身上附了不少陵云国士兵的怨气。 但这些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残存的怨气缠着他只会碍着他的眼,让他非常不悦。 话有点霸道,铎曜眨眼,果然见齐川面色很是勉强道:“是我认错了人。” 他唇角无奈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将齐川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公子非富即贵,麻烦公子为我们引见一下此国国君。” 在煞地上建国都,还将皇宫中心建在阵眼处,这位国君定然知道些什么。 齐川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看出来:“时间急吗?” 铎曜微笑:“越快越好。” 他能感觉到,那处口子下的骚动越来越大,魔气凝的越来越重,再拖下去恐怕来不及布阵他就要用自己填了那处阵眼。 他的回答引得宴朔心中一紧,突然感到莫名的不安来,他心弦绷紧时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师尊唇色的不对。 原先是薄粉,如今似深了一层,粉上加了层淡红,乍一看无甚区别,真若定睛看上去,却是分外牵引人们心神的。 而那层红,是最令宴朔生疑的。 齐川试探性地询问:“是很急切的吗?” 铎曜轻声道:“是很急切,劝公子能早日离开就离开。” 除非彻底净化,否则煞地终究是煞地,顾名思义是存在煞气的,对于没有灵力护体的凡人们相当于长期有人在给他们下□□,损寿伤身。 宴朔安分守在铎曜身旁,居于身后也无声彰显着他强烈的存在感,凌游额头一跳,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眼。 若不是大师兄身份特殊,抽不出空闲,也不至于如今压制这家伙的人都没有。 在铎曜身旁,凌游与宴朔两人即使位于天骄也高其他天骄一等,那是无声又默契的划分,仅他二人就几乎占据了铎曜注意。 旁的天骄他看过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但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能让他们心中多出许多欢喜,陪着小师叔下界,是极为难得的。 花岩很意外八个名额中竟会有他,凭宗内泄露出的只言片语中,那些条件像是只选用剑修,种种要求也像是为了单独选拔剑修而设的。 不过八人中有他,花岩是极欢悦的。 他知道自己长相如何,丽色浓重堪称妖孽,人修们见他时露出的打量目光中总会带上几分其他的念头。 花岩素来是讨厌这样的目光的,尤其那些目光多来自人修时,也更加重了他对于人族的厌恶。 他是妖,比起明明是人修偏生容貌俊美妖异侵略意味浓重的宴朔,花岩将自己作为妖的特征藏得很好,除了这张脸。 但那个白衣人修看过来时,他却迷了心窍般想要对方干净的目光中多些其他的东西,旁人他看了就生厌,轮到这人他盼着出现却未能如愿。 也是,这人修自身哪一方面都比他还要出色,妖界第一美人与他相比也失了许多光彩,花岩自己这般安慰着,最后心绪化为自己也辨不清的复杂。 他潜入鸿剑宗的目的不是这个人修,但偏偏在他身上耗了许多心神。 花岩目光掠过宴朔,视线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白衣人修身上。 耳垂泛了热,他忍不住恼骂自己一句。 宴朔散漫看过花岩,黑眸深沉无波澜,尖牙划过口中一处皮肉带了些狠意硬是破了皮见了血,满嘴很快就充斥着血腥味,这股味道涌上后宴朔胸腔跳跃的暴虐情绪才勉强被他控制住。 他突然嗅了一下,眼眸骤然变得晦涩,眉宇之上亦覆上一层霾色。 宴朔嗅到了,手腕上淡淡的血腥气,他不知为何对血腥味特别敏感,而这个时候源于外界的血腥味突然变得特别刺鼻,让他脑子都昏眩一瞬,心尖发疼。 他看向了师尊。 也看到了冷白指尖上的那抹粉。 宴朔瞳孔像是受了刺激般倏然一缩,而后心内却迅速涌上冷到发狠的暴怒。 他恨不得把这人捧在心口护着,结果这人压根不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 第29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29) 齐川出于自己的小心思, 努力不着痕迹地拖延与铎曜相谈的时间,直到无话可说面前的仙人也有向他道谢的举动后,他才连忙出声止住了对方的动作。 “不可不可。” 想拿出丹药作为报酬的铎曜不解看向他, 即使齐川看不清全貌脸侧也不由漫上热意, 他低声道:“不用,公子的东西我怕是受不起,公子要是真想道谢……” 齐川话语顿了顿,语调突然放急放低, 目光却不敢看向眼前的仙人:“勿要忘了今日就好。” 铎曜自发将这句话转为了“今日恩情日后有难相还”,略觉麻烦比起那样还是今日就还了好。 于是将原先要给的延寿丹换成了疗伤丹药,再伸出手时手心之上托着一碧绿玉瓶。 铎曜唇角噙笑, 语气温和:“这是三颗用以疗伤的丹药, 重伤之时可助人痊愈, 公子收下就好。” 日后如何, 也与他没什么干系了。 齐川被委婉拒绝, 心知仙人会错了意, 那些话也不好明着解释再说一遍, 尤其在身后那八位面上温和骨子里却是高傲的公子注视下额际不由渗出冷汗。 他盯着如白玉般的手心之上碧绿清透的玉瓶, 目中微晃伸手接下了,藏住的手用力极大地将玉瓶握在了手心。 一面之缘, 这恐怕就是对方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做个念想也好。 铎曜收手, 没有过多解释这丹药对于凡人的奇效, 日后遇到危险时这人用了自然就会清楚, 这个丹药不止疗伤一效, 在炼丹的连衡眼中凡人衰老同样是伤病。 齐川领着他的侍卫离开后, 铎曜转身看向身后的天骄们, 语气比起方才变软些许:“你们也不要在这杵着了,进屋修整一番,时候到了我会带上你们的。” “还有,不要与凡人起冲突。” 除宴朔的七位天骄俱领命应下,有弟子抱怨齐川多话的微弱声传了几句出来,铎曜听到了也如没听到,依旧风姿清雅身姿挺直地站着。 有些作闪的阳光从上方穿过斜洒在白衣公子身上,凌凌光线折射出斑斓光色,如雾幕般笼住了他一半身子,浑身气质如仙神般极尽清冷,旎艳唇边噙着抹笑意,偏偏就生了许艳。 不知何时本该吵吵嚷嚷的客栈过于安静了些,人们端坐着手上举起茶水或酒水,却半晌没有饮下一口,而那袭白衣是他们移不开眼的绝世名画。 三楼长廊处从铎曜露面就一直是无数人暗中打量的焦点,在鸿剑宗弟子露面后,彼此间举止的尊卑也无声彰显着他的不凡。 临鼎国是北方大国,正值国君诞辰八方来贺,国都之中见到些贵人不足为奇,但若是不似凡俗中的仙人们自然会引出无数揣测。 在那九人进了屋后,有人悄悄离开,消息很快就传到世俗界真正的贵人手中,而这些贵人不止一位。 凌游眼睁睁看着小师叔与宴朔进了一屋,手上无聊转动的玉箫瞬间失力就要落地,被他险而又险的抓住后,整个人僵住许久后看向身后同门。 是他眼花了吧。 但身后表情一片空白的同门告诉他,他眼睛没出问题。 这是件好事……个鬼! 凌游面色扭曲一瞬,因为太过震惊复杂,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不停循环。 宴师弟好放肆!小师叔怎么这么纵容这家伙!他要去告诉师尊! 进了屋,团团就算知道除了主人没人能听见它说话,还是忍不住超小声道:“主人,那家伙好像个石头。” 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点凶!QAQ! 铎曜闻言仿佛看到了团团缩毛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胸腔震动喉间干痒,笑声与咳声一并溢出了唇。 很快,就只剩下了断断续续的低咳声,铎曜单手成拳抵唇克制自己不要当着宴朔的面咳血,喉咙里漫出的铁锈味被他蹙眉艰难咽下。 药吃多了,怎么感觉血都有股苦味? 团团仿佛听到了主人心声,无辜道:“主人你怕苦到嫌弃自己的血了吗?” 主人最怕苦了。 铎曜动作一僵,纠住团团想也知道目前不行,就笑着对团团说:“我要把你的零食换成苦的。” 系统们的零食是为了蓄存能量,味道可在商城自由选择购买,但到了铎曜级别的执行官作为主人永远有着第一权限决定商城对系统开放的程度。 团团吓得消了声,回到自己的空间内抱住自己的零食藏起来。 铎曜又咽下一口血沫——熟悉的铁锈味,是自己体内的血。他长睫垂掩的淡漠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这种味道,果然还是苦到反胃。 宴朔看着这一幕心尖疼的厉害,他眼眶隐隐发热,漆黑幽深的眼眸越发深不见底,深暗中血光若隐若现。 他闭了闭眼,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这么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他现在所有的克制力,这个时候但凡一点刺激都会激出他正疯狂向外冲撞的暴虐情绪。 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 宴朔几乎快要气昏了头,但偏偏对着这个人束手无策,牙尖咬了又咬,腮内那块软肉被他咬破皮涌出的鲜血混着他的气恼几乎是硬生生吞了下去。 但他最想咬的却是这人的唇,将那淡薄的不停刺激着他的血腥味彻底舔.舐干净,一点都不剩后才用力咬上一口。 只有让这人痛了,才能明白他现在有多痛。 铎曜素来病弱,身姿看似羸弱,但他始终是个成年男性,身骨肌肉方面并无问题。 勉强要挑出问题的话,就是偏瘦削了些。 抵唇垂首止不住轻咳时,他颈部一低就会勾勒出鲜明的骨节突起,肤色凝白乌色青丝极致的反差衬出别样的撩人之景,美人惹人定睛,病弱的美人就更惹人遐想。 但宴朔此时一丝风月念头都没有,他只是沉着目光从师尊微颤的脊背一路滑到了他苍白的面上,看着师尊蝶翼长睫乱颤不停,他心口都颤的疼了。 一个生在他心尖上的存在,比霜雪还要清冷偏长了一颗比春风还要温柔的心,无知无觉地撬动着他的心房,成功入住后他还来不及关上心门将这个人保护起来,对方就满脸轻松无辜地与他说——自己的身体怕是熬不住了。 此后余生,你要自己撑住? 宴朔越想越深,越深就越怕,冰冷空气冲入肺部,他竭力平静心绪露出笑容。 然后拿起铎曜一进屋就脱下的披风,沉默走到他的身前,抬手抖正披风手上动作很耐心,却非常慢地包住了师尊。 铎曜在团团开口之前,就察觉青年古怪的沉默,但脑中绕过一圈找不到缘由,此时见他似乎又恢复过来了,温声问道:“方才怎么了?” 如今宴朔与铎曜站在一处时,是要低些头的,他若不低头铎曜便要抬些头。 现在宴朔不说话,面色沉静却带着无端的冷意,铎曜抬眼看去青年的眉宇之间都似压抑着一股暴烈的戾气。 他忍不住就想到团团说的话,没意识到自己与它的想法这个时候重合了。 有些凶。 铎曜看着青年一个简单的系节动作慢到急人,又慢又优雅地绕线缠结,但他就是在这慢动作之中看出一点凶凶的感觉。 铎曜顿了顿,迟疑着看了一眼丝毫不准备松手还要再系一个死结的青年,忍不住抬手覆上对方双手止住了他的动作。 “不用系那么多,会解不开的。” 宴朔微微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转手将师尊的手拢在了双手手心,等到手心冰凉的细腻变得又暖又软后才道:“解不开师尊才不会脱下,不脱下这手也就不会这么凉。” 他紧盯着铎曜道:“师尊的身体一向不好,还总是不放在心上,药不肯吃,衣不肯穿。反噬吐血受伤这样的事也从来不说,是完全纵着病势恶化吗?” 铎曜被拢住手这么一番责问不知心虚还是怎么气势不足,只由着青年继续说了下去。 谁知说着,青年眼眶就红了,略感无措的铎曜看着就要落泪的青年红着眼睛问道:“师尊是不要我了吗?毫无爱惜自己身体的意思,任由病骨磋磨自己!” 宴朔在说这些话时,想到什么,整颗心都凉了一瞬。 他曾摸过师尊的脉,依这个伤势能撑到现在近乎一个奇迹。 丹药于铎曜其实无用,连衡心中有数,会要求他服用滋补身体,却不会过于强制他必须每日吃食。 正因为一摸就知的脉相太过清楚,宴朔才会生出一种荒诞念头。 前世没有眼前这个人,是因为他没有撑过去吗? 宴朔手中力道一紧,又重复了一遍:“师尊不要我了吗?” 铎曜仿佛看见一个凶兽在嗷呜着舔.舐伤口,泪眼汪汪地瞅向他,不停地把毛茸茸的大头往自己手下堆。 他为脑中念头无奈一笑,抽出手捏住青年的两个腮部用力扯了扯,发泄了一下方才被压制的无措。 铎曜扯着青年的脸侧,眼尾微扬浓郁且无比张扬的美色晃花了青年的眼,他弯唇笑道:“要的。” 又凶又可怜的小家伙,他不要了怕是要哭昏过去了。 这具身体死了,他就在仙界等着。 等到宴朔身为天命之子找到亲缘友缘情缘,等到他与此世有了除他以外的羁绊后,他再离开此界。 他离开后,升仙梯续起,仙门再开宴朔登上仙梯时,也算救下了一个世界。 虽然是他原先认为最笨最无效的办法,但他总归还是发现了些有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计划通?师尊果然吃软不吃硬 —— 虽然下一章师尊要回仙界了,但是! 那是为了以后更甜! —— 今天刚补完写生作业,画技越发狂放,明天补剪辑作业,让我看看能拍出什么妖魔鬼怪来。 加更默默提上日程,总感觉考试周近在眼前 ★★★ 第30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0) 临鼎国作为北方大国之一, 国君诞辰这样的日子自然要往大了去欢贺,只要不是与临鼎国结仇的国家,不论大小都派了人携礼来贺。 而齐川就是南方国家派遣出的代表, 随行队伍都歇在了驿馆, 他外出一趟却刚好撞上进入世俗界的铎曜等人。 齐川应下那件事,不止是因为他想在仙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还因为他认为这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不过真的做起来后,他发现自己似乎答应的太早。 驿馆内部, 齐川沉默剑眉紧皱,面色隐露焦灼意味。 刘尤将自己的消息如实说出:“将军,临鼎国国君向来谨慎小心, 就连会见他国来使身旁都有四名高手保护, 尤其最近国都来客多杂, 他现在简直到了草木皆惊的地步。” 后面的话他原想委婉一点告诉将军, 但发现自己真的不会委婉那一套, 摸了下头就耿直说道:“临鼎国君拒绝了。” 齐川这下脸色不太好, 事情办成这样, 他都没有脸面去见那位仙人。 只要一想到那人会感到失望,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目光,他也克制不住感到慌乱。 刘尤又补了一句, 生怕自家将军心情还不够糟:“传话的人说,他们国君很生气。” 齐川挥手:“行了, 我知道了。” 这没眼色的家伙最好来个人把他叉出去, 总是给他堵上添堵。 不过原先还想再试试的念头却是歇了, 不管临鼎国君生气这事的真假, 他为了两国外交考虑都不可能再犯对方忌讳。 归根结底, 他只是个将军, 而不是与对方地位平等的一国国君。 这件事让他若有所思,圣上子嗣稀少,早已流露出从皇族中选出一子继任皇位的想法,而他们齐家与皇族关系甚密。 勉强说来,齐川也算半个皇家人,他以前对那个位置没什么兴趣,经过这次反而有了些想法。 齐川暗唾自己想的真远,此事结果还不知该如何向仙人说,就算日后拿到那个位置,也对现在没有任何帮助。 这件事齐川在那人的态度中看出来很急,即使有所犹豫,还是将结果第一时间传给了客栈。 如今夜色昏暗,客栈内烛火明亮。 铎曜很快就得知了此事结果,放下纸条倒是没怎么失望,不过在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尽后,后面习惯性的动作却使他一顿。 铎曜眸中情绪莫名,垂首看了一眼正在往披风内藏的双手,神情一时微妙。 这才几日,他什么时候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世俗界北方的这点冷气于他而言明明算不上什么寒。 铎曜又将手抽了出来,在触碰到外界凉气手上温度迅速流失后,他神情不变又将手放回了披风内部。 不过既然有暖意,他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去受着外界的寒。 铎曜心满意足地又往披风内缩了缩,帽子遮挡视线这一点对他来说是真的碍事,也许是他除了屋内就不再外出,青年也没有对此再作要求。 宴朔端着吃食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淡漠温柔的师尊面色平静地正在往披风内微缩,师尊这样的动作像极了一只追着阳光的小型灵兽。 那种灵兽女修最为喜欢,因为其小巧可爱,一举一动都会显得呆萌乖巧。 而宴朔现在就像是那些被萌出一脸血的女修们,一颗心怦怦乱跳,难耐的痒意令他又难受又满足 宴朔面色正常将手中吃食放在桌上,注意到烛火旁的纸灰,问道:“事情有结果了吗?师尊。” 铎曜叹道:“不行,临鼎皇宫怕是要偷着进去了。” 宴朔想不出师尊这样人物偷进皇宫的模样,但仿佛又能想出那样的场景,眸中忍不住漫开笑意。 他温柔注视着烛光印染半边身子的的师尊,对方绝世姿容在光亮与昏暗混杂之下似仙也似妖,宴朔幽邃眸底深藏的那抹痴迷涌上后,他的视线也越发露骨。 烛光曾对他而言是唯一的光亮,但他身骨抽长心智日渐成熟后,再身处幽暗训练室中,却是他亲手打掉了那盏悬于墙面上的烛台。 他已经不再需要这盏烛台中对自己毫无用处的烛光了,除了让他感到刺眼外,对于他所受的一切苦痛没有丝毫减缓。 无用之物。 但如今,烛火印染在师尊身上,他却觉此景甚美,哪怕静静看着也让他有了一种从未受过此世至恶的念头。 铎曜垂眸思索,对青年隐晦的放肆行为毫无所觉,半晌后他抬眸想叮嘱宴朔:“你以后……” 不知为何,一对上青年专注盯着他的漆黑瞳眸,铎曜止住了像是遗言般的话,略生硬地换了其他的话。 “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不用询问为师的意见。” 宴朔手心之中沁出冷汗,他险些以为师尊看透了他的心思,想要借此提醒他什么。 但很快他发现,师尊可能只是单纯不知说什么,临时应急想了个话头。 宴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时既安心又失落。 叮嘱的话不能说,心血来潮说的话又显得有些莫名其妙,铎曜沉默一瞬,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这个话题。 修仙界中修士们寻道侣时对于师长们的意见极为看重,甚至到了师尊等直系师长摇头否认时,心志不坚者甚至还会断了与原要定为道侣的修士们的联系。 铎曜不担心青年会受到旁人言语动摇,但也怕他多多少少受到些影响,如今话已出口,他只能顶着青年错愕神情继续说道:“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别太在意旁人,对方开始不喜欢你也不要紧,以后总会喜欢的。” 铎曜忍不住移眸,觉得越说越无理,清艳面容也带出几分极微弱的羞恼,淡粉敷上侧脸却让宴朔手心作痒,他极想犯上抚弄一番让那很少出现的淡粉升温染上薄红。 只要这么一想宴朔喉间就微感涩哑,他用力咳了一声清了嗓后才接上了师尊的话:“不喜欢我的,日后真的也会喜欢吗?” 比如师尊自己,日后真的会容忍我对你这种近乎冒犯的感情吗? 如果知道,你能接受吗? 铎曜没有敷衍回答,敛眸认真想了一会才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坚持下去的话会的。” 但还不等宴朔微微安心,就又蒙头被他的师尊浇下一泼凉水,面上还未露出的笑意甚至来不及露出,就被他生硬地收了回去。 “有些人身份不同,即使喜欢也要分清立场,若能放下还是放下好。” 铎曜只是突然想到魔界中不乏女魔妖娆勾人,但魔界站在这个世界的对立面,与魔相恋要承受的东西远不是说说那么轻松。 魔界传承未断的时候,并不是所有成魔的魔修都是罪大恶极之人,有些天资同样令人惊艳,丝毫不输于正道天骄。 但他们多不喜拘束,行事恣意,或许不作大恶,但也绝不会去行善事。 这些人都属离经叛道之辈,他们瞧不上魔修低劣的手段,也看不上正道的虚伪。 不愿成仙,宁愿化魔,世人眼中生性凉薄不可深交的存在,最后却因为魔本身偏向于恶,也就一并归至了恶的范畴。 铎曜也不能确定是否会有这样的一位女魔,就刚好引得宴朔动了心,刚才的话正是出于这种考虑。 宴朔心中有鬼,这番话又阴差阳错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原先放下的心又再度高悬。 沉默许久,宴朔扯唇应道:“师尊说的对,总会喜欢的。” 用这个世界的未来去赌你的心,总会喜欢上的。 铎曜总觉得他仿佛从青年面上看出一丝冷怒,就连说出的话好像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但他只垂了垂眼,轻声道:“我稍后就会去探一下皇宫,与此国国君见上一面,你等为师消息就可。”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没事。”铎曜心想。 宴朔听到了,他想将师尊困在这间屋子里,想对他说自己没有把握的事就先不要去做,再等一等,等他神魂相融恢复至巅峰时再去做。 但师尊微一蹙眉,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哑声应道:“是,师尊。” 外面夜色已深,清冷月辉被云朵挡住大半,宴朔离开时向窗外看过一眼,仿佛有无形且狰狞的黑雾从地面向上吞噬这片土地,黑色所过之地,没有生物能存活。 就连月光都被云朵缓慢挡住,粲然月辉被挡得只剩几许,勉强照揽大地。 宴朔眼眸晦暗,脚步一停,心中不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无端地感到害怕。 这里究竟有什么,他非常清楚,正因为清楚他才更加无法放下心来。 师尊修为深不可测,就连他也无法确定,即使时候未到,但这下面依旧是一整个魔界的蠢蠢欲动。 他只能随着师尊的话应下离开,本来是想等到师尊从皇宫回来后,就进行神魂上的彻底融合,只有实力恢复至前世的境界,他才能在各种危险的情况下保护住这个他唯一放在心上的人。 他所爱之人,他心上珍宝。 但在这种近乎本能中衍生出的不安之下,宴朔变了主意,他要跟在师尊身后看顾着。 杞人忧天也好,草木皆兵也好,他放不下心就是放不下心。 宴朔疾速转身向屋内走去,推门后微微一怔,烛火晃荡,满屋昏暗,就连月光都照不到此屋。 他盯着那烛火一瞬,面无表情挥手便将其熄灭了,转身就朝着皇宫而去。 最后一丝月色被云掩住。 再挪开时,清冷干净的月辉变成了血色。 没有规律的血月之夜就是今夜! 三界震动! 血月出,魔族现! 几千年流传下的噩梦,在这一夜开始复苏。 世俗界中百姓惶恐,纷纷跪下不敢直视,而修仙界也是一片哗然,许多大能强行出关面色凝重。 天机门之中仿若木雕的天机子猛地睁眼,半晌过后又缓缓闭上。 命数如此,拦不住。 宴朔在月辉变红时心中突然一冷,莫大的寒意从骨髓中渗出,寒意流至全身冻得他几近绝望。 不对!不对!这不应该! 血月之夜不可能是今晚!他心中的不安几乎发展膨胀到了极致,灵力急速运转之下,灵台处都在隐隐作痛,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 他在全力向着师尊的方向赶去。 临鼎国都之内,这一夜很多百姓满心惶恐地看着血月,不知是什么触怒了上天纷纷跪拜祈祷。 但令所有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看见的人们忘了言语,最后像是失去了什么珍宝一般,控制不住地满眼泪水。 而看见这一幕的宴朔眼前一黑,心口绞痛,张嘴就吐出一口血来。 他像是回到了幼时一人,浑身疼的他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烛火熄灭,他的整个世界都归于黑暗。 两个神魂同时呢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师尊” “……你别……丢下我一个……” 哽咽声断断续续传出,青年像个幼兽般挺拔身躯蜷缩在一起,夜色再深,也不及他身上的绝望之深。 他好疼。 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周六)更新不是凌晨一点左右啦,是晚上十一点之后,不过隔两个多个小时就会有(周日)的新更新了。 还有,真的不虐!所有人看到了什么,皇宫发生了什么等等都放在下一章啦 第31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1) 铎曜没想到事情发展会这么突然, 以至于他所有预想的准备都派不上用场,情况紧急之下他只能用自己的分.身强行填阵。 这是他先前未想到的,而光他一人仅靠着这具分.身的所有灵力, 也只能暂时遏制住魔界入口的蔓延。 身体在自行消解, 铎曜意识陷入昏沉,耀眼剑芒之中一道众人看不见的光点直冲九霄而去,跨过众人心心念念的仙凡之距,抵达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仙界。 与此同时, 仙界的九尊钟再次响起。 * 血月尚未出世,宴朔刚刚离开之时。 铎曜推开窗,临鼎国国都内街巷之中月光昏暗, 诡异阴沉的景象一目了然。 铎曜伸出手向窗外探出, 昏暗夜色似有感应将不多的几许夜色向着这边分了一缕, 轻柔地洒落于他的手心之上。 昏暗夜色中, 烛火微微闪烁。静静站于屋内窗边的白衣仙人, 半边身子被烛光笼罩, 半边身子被月色印染, 这般景象却是难得和谐。 乌墨青丝之上流淌着月色光华, 清冷月辉也不及铎曜本身的出尘脱俗,他长指成拳眸色微凝。 月辉之中一闪而逝的光色, 就像方才他在宴朔眼眸之上的匆匆一睹,像是错觉般同步却又让人心中微感不安。 铎曜不准备再等下去, 这处地方让他感到非常不对劲。 他脚下被灵力托着, 轻轻一跃就跳过了窗, 衣袍飞舞身姿轻盈, 灵光闪烁之间身形半隐一路向着临鼎皇宫而去。 夜色之下, 白衣仙人凌空飞天, 若隐若现的侧颜之上仙神姿容一览无余,几许月色也如眷恋般无声笼在仙人身上。 这番惊鸿之景仅有寥寥几人得见,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僵成石块,几次擦眼发现不是错觉后面色不由涨红。 临鼎皇宫地下宫殿中。 这里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很破很烂,没什么好说的,但偏偏有九座凶神恶煞的石像错落摆放,将最中心满脸狂热嘴中呢喃不停的临鼎国皇帝包围起来。 皇帝面上失了神智的狂热在口中呢喃的词说完后也渐渐褪去,恢复成了往日上朝时威严的国君作态,他跪趴在地上很久膝行至一座石像前抱住。 “我会长生的吧……我会是临鼎国最圣明的国君!我会成仙化神!我救了这个国家!” 第一句语气之中的不确定过后,皇帝后面所有话的语气渐渐变得狂热,眼睛中漫上偏执渴望的亮光。 地宫少光,尘埃很重,又加上那九座邪气极重的石像,一踏入这里只会让人倍感压抑。 铎曜沿着上次找到的地方寻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一国国君毫无尊严地膝行于地,去祈求一个魔族的石像。 他对魔界不像此界众人那般极度排斥,他们的那种厌恶反感似乎刻到骨子里,在铎曜看来那样的厌恶像是他们自己也不曾知晓的偏执。 但见到这一幕,铎曜却无端想起几千年前那些无畏赴死的八位仙尊们,不知为何情绪一向淡漠的他第一次对这件事感到些微怒意。 “你不会长生,你会是临鼎国最愚蠢的国君,你成不了仙也化不成神,你毁了这个国家。” 皇帝猛地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地宫的人,还来不及为听到的话勃然大怒,就先因为看清这人而愣住了。 铎曜向他逼近,面带薄怒,眉眼之间显出一种惊人夺目的美,极为尊贵的同时万般风华萦绕于其中,不似凡尘中人。 皇帝呆愣地看着一时忘了口中大骂的言语,也无法思考这人是如何突破皇宫守卫找到这处隐秘之地的,说出的话不由带了几分弱势:“你是谁?” 铎曜淡漠抬眼,抬手就毁了这几座丑得不行的石像,石块轰隆掉地滚动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皇帝,他大惊失色地看着对方脱口想骂“鬼怪”,对上那副倾世的姿容却又无法说出这二字。 铎曜却懒得去猜皇帝在想着什么,他向来温和的声音之中都带上了些凉意,垂眸看向地上狼狈的皇帝:“你的行为将会导致整个三界生灵涂炭。” 皇帝强作镇定:“你在胡说什么,我明明是为了这个国家好。” 铎曜伸手,不为所动:“你身上的魔气很重,把东西交出来。” 一个凡人自己是不会有这么浓重的魔气,除非他的身上有着魔族的东西。 他见皇帝冥顽不灵,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为他感到悲哀。 “你身为国君,明明察觉到了不是吗?那个东西根本不是善物,你方才所说的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皇帝呼吸急促,从铎曜进来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开口去叫守在外面的士兵,对于铎曜说的话面上暴怒心中却有如注定般的死寂。 他作为一国国君,当然知道才几年下来国内青壮年死亡人数莫名上升,婴孩出生人数也在直线下降,大国之名也只是看着虚荣,内里的百姓们根本承担不起下一次的战争。 临鼎国,已经处在生死边缘。 而这一切都是他拿到那个东西,执意将国都搬到此处后开始的。 他是临鼎国的罪人。 皇帝很清楚这一点,再多的自欺欺人被眼前如仙神般的人点出来后却还是让他感到暴怒,可那些暴怒在铎曜冷淡地看着他时又默默咽了下去。 独居尊位的仙神,垂眸看向下界时,与下界中人有着位置上的天然差距。 而这道差距,不可逾越。 铎曜冷淡重复了一句:“交出来。” 那个东西毁掉后,鸿剑宗的八位天骄与他结阵时也就有了更多的把握,至少能保他们无恙回到鸿剑宗。 后面的有他足以。 皇帝直愣愣地看着铎曜:“你是仙人吗?你能长生吗?” 铎曜眉尖微蹙:“我不是,没有人能长生。” 他不是此界中人,也确实没有人能长生。这个世界的仙人终会陨落于各种天劫之中,而他作为执行官本身的寿命看似没有尽头,但所有宇宙归于寂灭重生之时,时空总局泯灭时他也会死。 皇帝沉默,回忆起几年之前,他收下那个人给的符咒时明明只是想让自己的国家更为强盛,却招致了祸国之灾,鬼迷心窍将自己的国都搬到这个埋葬着一国尸骨的地方。 他才而立之年啊,鬓角处就已经全白,心神俱疲,只要一想到上朝时要对着满朝文武信任的目光就深感恐惧,他仿佛能看见每个人背后死亡的影子。 许久,一个符咒放在了铎曜的手上。 铎曜看向这道刻满魔印的符咒眸光微冷,刚要收手摧毁时,异变突生! 地下突然震动,似乎铎曜与符咒产生了什么不明的联系,导致这处煞地中心突然骚动起来,下方的魔力在疯了般向上涌来,手中符咒刻印着的魔力同样不受控制地向下蔓延,两个方向的魔力在交融共鸣。 铎曜面色平静,用力向阵眼处踏了一脚,灵力之中裹挟着庞大的仙力瞬间就压制了这些震动。 安静下来后铎曜略感棘手,在此之前他未曾料到煞地之上竟也会有百姓居住,几年下来的生气滋养让这个魔界千辛万苦选出的开口变得极难封印。 皇帝突然开口:“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他的头发由发根迅速变白,先前还能看出青年神态的面容在急速衰老。 皇帝的生气在被迅速抽离。 死亡近在眼前,皇帝却很是安然,他从察觉到不对劲之后就以自己为异变点对符咒产生影响,祭阵时那些被吸纳的生气也在无声转到自己身上。 像如今这样,他一人的生气会被吸食干净,但除他之外不会有人再被这个阵法间接吸食生气,尤其是他的百姓。 他再不济,也是一国国君,在煞地上建立国都的行为引来不少半仙的注意。半仙之中有真有假,魔界又没有对一个凡人多加注意,才能使他勉强成功。 震动停息一瞬,在皇帝白头的瞬间再度开始,地宫很快就碎裂开来暴露在外界之中,石块纷纷扬扬地落下,扬起一片灰尘。 而铎曜抬眸看向上空,血月当空,猩红色的月光铺满这个世界,不详的气氛搅动了三界。 他不由轻叹了口气。 小家伙这下怕是要哭了。 皇帝闭眼静待死亡,下一秒又猛地睁眼,目露愕然。 铎曜将这凡人身上的东西净化后就一把扔出了这个地方,皇帝白掉的头发在铎曜松手后很快又变回了先前的白中带着黑。 铎曜随意叮嘱一句:“好好保护这个国家。” 顺便好好赎罪。 皇帝是在铎曜松手一瞬睁的眼,瞳孔瞬间放大。四周灰暗一片也只入了眼前一人。 震动之中这人青丝凌乱飞舞,容色绝艳。他几乎能看见对方的凝玉肤色,纤长羽睫。这一切却只让他心口狂跳,如得见神明的信徒般头脑发热。 这人如九天仙神听见了世人绝望的祈祷之声,千辛万苦入了凡尘来救世,让皇帝毫无所觉地流下了泪。 铎曜声音平静,面无波澜:“此处有我。” 他微微弯唇,看向上空,不就是救世吗?这种事他干得多了。 夜幕之下,一道威势骇人的剑光直劈向天际,世人只听一声轻轻的碎裂声后,那道剑光又转而斩向了下方。 耀眼剑光仿佛聚敛了这片天地的光,耀眼的不可思议,昏暗夜色之中强势又霸道地占据了所有人的瞳眸中心。 心口发烫,然后滚至全身,最后他们整个人都在轻颤。 他们跪在地上心里却毫无之前的恐惧畏缩,反而满心期待,灿烂到极致的剑光之中有一个身影,立于天地,却无声安抚了所有人。 天机子眯眼看着水镜,语气复杂的叹了一声:“真耀眼啊……” 修仙界不知何时沉寂下来,没有半分声响,他们通过各种方法看见了世俗界的这一幕。 鸿剑宗内的沉寂比之外界更为严重。 仿佛能劈开这天地的一剑挥下后,铎曜心知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但斩掉了魔界涌上三界的魔气,却没有封住阵眼处的出口。 他在亮到睁不开眼的光影之下,身体消散开来,化为最纯的灵力与最烈的剑意…… 封住了出口。 也让世人心碎。 他们看着那道风华绝代的身影,在光影之中缓缓消失,月色重又变得清澈,那人也仿佛融入了月色之中,温柔散落这片大地每一个角落。 月光被他们抓入手中,自然只有一捧空气,但人们却仿佛能触摸到那人最为璀璨的剑光,与最为温柔的一颗心。 无数人潸然泪下,不知所以。 他们似乎弄丢了属于他们的珍宝。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好像以往更新太晚了,以后就挪到晚上12点前,明天更新就这样,半夜怕码着码着就秃头了呜呜呜 第32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2) 月辉洒落世间的光晕清澈干净, 单是安静看着万般浮嚣都似被净化了一样,这唯美的一幕三界都能看见,许多人默默伸出手心绪复杂。 而一切平息后, 鸿剑宗的各位天骄才匆忙赶到, 临鼎地下宫殿早已暴露于外界之中,脏乱不堪的景象短时间内根本藏不住。 而临鼎皇帝也没有要藏住的意思。 皇帝神情恍惚地跪坐于地,清醒过来的士兵们想上前也不敢动作,看见御剑飞来的天骄们神情畏缩更是不敢上前。 生怕这些仙人责难于他们。 凌游面色灰暗, 眼眶微红整洁衣衫凌乱不堪,一眼就看到站在地下宫殿中心僵住的宴师弟。 他别过了眼,不忍道:“师弟, 随我等回去吧。” 小师叔身陨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 但魔界出口开在世俗界的后果只要稍一想想, 就使他们浑身发寒。 万千凡人的生气只会让魔族行为越发肆虐, 就如火球落入蚁群之中触之即死, 而蚁群的尸体也只会让火势变得更为凶猛。 凌游私心曾想过, 千万个凡人也不及他小师叔一人重要, 可在大是大非之前这已经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了。 而是值不值得。 一个人能救下所有人, 那么事实再残酷也是值得的。 宴朔垂首不语,挺拔身躯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鸿剑宗亲传弟子的青袍污迹斑斑,脏乱衣衫却丝毫不减他的卓绝风采。 他周身的气场阴冷幽沉, 没有任何动作, 但凌游等人心中莫名发悚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 不知为何, 眼前站住不动的人似乎不是那个熟悉的宴师弟, 而是一个死去挚爱压抑着沉沉怒火目光冷冽地看着世间的凶兽。 凌游心口感到痛楚时, 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无端想起曾险些落在宴朔身上的大衍天刑术,若是将那时换成现在的宴朔,想必没人会有疑问。 因为现在的宴朔,身上仿佛背负着无边罪孽,那些冤魂的凄厉哀嚎像是幻觉般让凌游挣脱不开。 凌游默念清心咒后,勉强定神:“师弟……” 安静站在他凌游身后的花岩倏然抬头,猛地叫道:“师兄——” 避开! 却还是迟了一步,狂烈的攻击带着境界上恐怖的压制将凌游重伤至一旁,凌游抵着玉箫艰难从地上支起半身,口鼻间一片红色。 花岩眼中残影一掠,喉间瞬间被重力攥住,窒息的疼痛感让他脸色涨红,所有招式在神魂相融触及至尊的宴朔面前毫无用处。 求生的本能让花岩面上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变化,精致妖异的花纹从眼角开始向颈部蔓延,正常的瞳孔颜色在墨色与幽绿之间不停变化。 凌游刚想说的话见到这一幕咽下腹中,花岩的变化让他震惊,那么眼中所见宴朔的模样就让他恐惧了。 冷汗从额际流下,滴落于地时混在地上那摊血色中向外不停晕开,而他心中的惊骇也在不停攀升。 凌游没有发现他说话时声音的颤抖:“师弟,你……入魔了?” 不是修仙界那些修邪法行恶事的魔修,而是真正魔界中的魔——那些天地不容的怪物。 世人皆知魔修受仙劫,却入不得仙界。但总会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魔修一路的尽头在哪里,而那些极少数的人们同样知道魔界中那些魔们,也就是所有人眼中的怪物在化魔之前——是人。 而凌游的身世也让他成为了那极少数人之一,他比那些拔剑警惕满脸疑惑的师弟们还要清楚,宴朔化魔的恐怖与后果。 几千年来魔界被封印,天资再绝世的魔修也找不到该有的路,而能化魔的宴朔天资如何恐怖暂且不提。 一个活生生的魔在这里,意味着他随时可以打开这处被封死的魔界出口。 凌游喉间呛血,仍坚持道:“你随我回鸿剑宗,勿要入了邪道让小师叔……” “砰!” 又承受了一击的凌游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宴朔头都没回,血眸翻涌着浓浓杀意,低低道了一句:“那是我的师尊!我的!” 暴怒之意凭空而起,恐怖威势压迫得在场所有人几近窒息,乱石被魔力冲击得到处飞落,这片天地都好似染上了一层霾色。 “那是我的师尊!我的师尊!却为了保护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嘶吼的暴怒声中,紧张恐惧的众人神情一滞,他们从其中听到了浓浓的悲恸,浓郁到几乎填满这片空间的悲恸让他们的身体与心理一并呼吸不过来。 “都是你们的错!” 宴朔如今的发色比先前的墨色还要多了些说不出的幽魅感,幽幽墨色显得幽怖至极,仿佛有着生命一样骇人无比,迷人心智般使人不敢再多看一眼。 俊美绝伦几近妖异的容貌此时变得华美奢艳,单看这张容貌无人能猜出他魔的身份。 可面容上极浓的邪肆与恶意如聚拢了此世至恶,众人纷纷移目,仿佛多看一眼就会勾出心底不该有的恶。 他是魔,也像是恶的化身。 花岩神智已接近昏迷,但仍强撑着意识看向扼住他喉咙不放的人,明明该是万劫不复天地不容的魔,但他意识昏沉痛苦之间却硬是看出不该出现在这人身上的尊贵。 那是君王盛怒,天地便该俯首的霸道君威。 花岩断断续续从喉间挤出空气,努力组织着言语:“你……想……杀……,咳咳咳!” 宴朔在他挤出三个字后缓缓抬起幽深血眸,定定看了花岩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无趣,随后随手扔掉了对方。 有什么意思呢? 前世的妖界大将,修仙正道,凡界大军……那些不同路不同道甚至互相为敌的存在,独独在面向他时怀揣着相同的恶意。 整个世界结成了盟友,而他是唯一的敌人,他们在逼他去救下这个世界,他如若不救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凭什么呢? 此世的他尚未完全对世间失望,但前世记忆的冲击使其混乱。恶不恶善不善,恨着世间究其根源又不知恨的究竟是什么,除了师尊是他的执念,几乎已经失去了自我。 前世的他心中毫无善意,他已经不知道善是一种什么存在了。 而两个神魂融合后,所有的记忆从幼时至灭世再到重生便变得极为清晰,两个意识相融时的痛苦褪去后,一个完整的宴朔就出现了。 幼时被迫承担一个国家的希望,那间昏暗的训练室锁了他十几年,之后的人生更是被迫承担所有人的希望! 以磨砺为名的苦难伤痛从未停过,他只知不停地挥剑,不停地挥剑,手臂麻木手骨断裂也不能停下,因为身后承担了太多人的希望。 凭什么呢? 他受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难,整个人生仿佛被天道玩于掌心看不到任何光,从未有一刻松下紧绷着的神经,身上从未有一刻是完好无损的。 但最后,只是为了去送死? 去救世? 去他妈的! 这烂透了的世界有什么好救的! 宴朔眸中鸷色极重,魔界最脏的魔物也不及他眸中晦暗,他心口呼之欲出的毁灭欲在疯狂攀升,几乎下一秒就会淹没他的理智,让这世间与他一并陷入绝望。 他的师尊!他的师尊!他的师尊! 若他再早一日神魂融合,师尊也就不会以身填阵!究根结底,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心中挚爱。 就这么一个像做梦一般落在他身前的珍宝,他都没有抓在手中好好呵护,明明只差一日。 宴朔血眸殷红至极,冷酷暴虐之中深处却几近崩溃,凡人远远看上一眼从头至脚浑身发抖,纷纷扛不住巨压跪伏在地。 他的师尊不要他了…… 血眸中流下的泪也是刺眼的红,宴朔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流泪,抬手的一瞬间又停住了,神情怔然地收回了手。 失神地摸着自己的腮边,却摸到了一手红,可宴朔无视般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若是任性,师尊会生气的。 师尊一生气便喜欢揪这处,可师尊就算生气眸中也是带着笑的,每次那般都好看极了…… 师尊不要他了。 花岩此时妖的形态半显,艳丽容貌变得更符合一个妖该有的模样,极为妖艳,桃花眼微扬却多了许多凌厉。 他警惕地盯着宴朔,全然不似平日怯弱的模样,身上气势翻天覆地般极为强势。 当花岩见到宴朔抬手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汹涌的灵力几乎控制不住地外显,只要对方敢开启魔界他就……花岩愣住。 他看见那个化魔的青年,转身用魔力撕开了魔界的出口,反手又死死地封住了。 世人恐惧的魔界中的黑暗他甚至还没有看清,那道入口就被合上了,而世间唯一的魔也入了魔界。 花岩心神缓缓放松。 虽然宴朔的架势像极了要去算账,不过只要他的暴怒不对准他们,怎么都好。 * 仙界在血月出世时也不见多平静,仙界中心仙尊正镇压着魔界,没人料到魔界竟然会在世俗界留下了一个种子。 但还不等他们心悬起来,一道他们极熟悉的剑光便斩掉了所有的忧患,众位仙君看着几乎冲到仙界的剑光几近无言,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才借着转头的一瞬抹掉了失态的泪意。 没有人比他们还要熟悉了,几千年前仙界陷入绝望的时候,那道剑光之中也是带着这样熟悉的剑意,为即将战败的仙界带来了希望。 而如今,又是仙尊。 还是仙尊,为三界带来了希望。 与此同时,九尊钟响起,钟声传遍了仙界,悠悠钟声难得平稳不像上次激动。 边素与风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动了。 他们身后,跟着仙界众位仙君。 洞府之中,清冷微叹传了出来。 “果然哭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魔界即将被胖揍一顿 O(∩_∩)OO(∩_∩)OO(∩_∩)O 第3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3) 铎曜纤密睫羽微颤, 在观测世俗界的水镜上定了一眼,又垂敛长睫轻轻移开了,轻叹一声略感无奈。 水镜之中, 邪肆妖异的俊美青年茫然擦泪的动作是很让人动容的, 血泪淌下脸侧时的颜色比那双骇人血眸还要刺目。 铎曜不知为何难得感到些无措,他想过自己对青年的影响或许很深,却没想到会这么深,深到这个前世毫不犹豫就能将这个世界一并拖入毁灭深渊的魔君, 竟然会压制了所有的戾气只身投入了魔界。 像只哭得要撅过去的懵懂小兽,背上的毛全炸开了,在挥着爪子试图挠人又不敢出爪。 铎曜心想, 怕他不开心吗? 可有些事自己不开心不是更难过吗? 团团看了一眼水镜别扭地哼了一声:“这坏蛋也会哭得这么惨。” 铎曜轻“啊”了一声, 明显在出神。 团团不开心了:“主人主人!你什么时候知道这家伙是重生的?我明明才从那要睡死的天道口中撬出来的!” 结果它兴冲冲地想要告诉主人时, 主人面色淡定地随口应了一声, 目光都没从那面水镜上移开过。 这分明是早就知道的模样! 团团看向水镜, 心中哼道:哭吧哭吧, 坏蛋老是抢我的主人。 铎曜在青年进入魔界后便将水镜关了, 修为足够时水镜可观测三界, 但却将魔界排除在外。如今他是仙尊,承着的是仙力, 对于这点也无能为力。 没了水镜,铎曜静坐了一会, 才扬首看向上方。 上方是洞府凸起不一的磷石, 但他目光悠远平静, 仿佛穿过了这方天地看向了更远的所在, 铎曜轻笑了一声。 笑声很淡, 铎曜语气疏淡回答了团团方才的问话:“这个事情不是很容易猜出来的吗?更何况那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藏着的意思, 恨不得把底掀出来试探我的底线。” 小心翼翼,又不敢明说,每次露出端倪都要打量他几日,见他面无异色后才敢放下心弦。 明明那么害怕,下次却还是敢。 青年近乎将他所有藏住的秘密摆在了自己眼前,铎曜心想可不是个小兽吗? 把自己辛苦储存起来系关存亡的食物向他推过来,自己睁着个眼躲在草丛里害怕又期待地盼望着他拾起那些食物,然后走向他。 将他抱起,带走。 小可怜。 铎曜心中念了一声,想要笑出来,唇角却怎么也弯不起来,最后平静许久他才长叹一口气。 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三两好友总说他即使总是一副淡漠随性模样,但本质却温柔到了骨子里。 铎曜初闻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本以为这只是好友之间的笑语而已,根本不能当真,直到越来越多的人都这么说后,他才着实感到些茫然。 温柔这样的词竟也能冠到自己身上吗? 有些事有些道理,难道不是本该这么做本该这么去遵循的吗? 灭世也好,救世也好,天道布下这盘棋局就要想到两个截然不同的后果。 没有人生来就该救下所有人。 即使他们担上天命之子这一称呼,诞生初始那一瞬间就已经成为了独立的个体。 铎曜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物极则反,重压之下会出英雄也会出魔鬼,但他入了此界却忽视了一点。 他有些心软了。 也许他那些仅存的温柔就耗在了可爱的小兽身上,才让他对于青年也会感到些无从下手的心软。 铎曜起身,有些事无法避免。 升仙梯不管是他间接修复,还是宴朔直接修复,总要有一个强如他们这般的人去以身填补。 与其下一次在青年面前再死一次,不如就让他以为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自己命运轨道之中的师尊已经死去了。 哭一次,总比哭两次好。 等待许久的众位仙君终于在上座看到了仙尊的身影,压抑着过分灼热的目光恭敬参礼。 铎曜撑着下颚,长指一路覆盖至眼角处,见下面的众多仙君,不由想要捂眼,心内略感无奈。 这些家伙不会以为自己足够克制了吧,那一双双眼睛只是简单盯着他,就几乎能感受到其中灼热的温度。 铎曜无奈半垂眼睫,避开了众多仙君的视线,淡淡道:“想必诸君已经知道了。” 边素上前一步,声音轻悦敬慕:“仙尊是察觉到世俗界有当年魔界留下的种子是吗?所以才会分.身下界,将三界之祸斩于萌芽之中。” 能造出一具□□无视升仙梯的限制下界,历来只有仙尊级别的存在才可以做到,那道剑光之中独属于仙尊的剑意几乎已经是实证了。 铎曜眨眼,不,他只是想就近观察天命之子,封住出口只是顺便。 但他只轻应一声,没有多说。 众位仙君不由安静下来,即使他们心中早以确定,但仙尊真的承认后反而使他们恨不得掩面,羞愧之意涌上心头。 他们果真无用,仙尊一人不仅要镇压住仙界,还要看顾三界,而他们只能缩于仙界帮不上任何忙。 见气氛凝滞,铎曜不由道:“无需多想,这是我的责任。” 他既然在千年前出了手,担上了仙尊之名,这些事本就是他该做的。 但他出口之后,气氛反而更加沉寂了,有些容易感性的仙君掩面就要红了眼。 铎曜疑惑,便又道:“你们蕴养仙界,这是你们的责任,用不着多加思虑。” 边素用力眨了下眼,正将心内的澎湃竭力抑制,以求不要仙尊察觉到她的失控,可满腔心绪在不停翻滚根本不是理智能做的了主的。 最后她目光下移注视着仙尊垂落在座椅下侧的衣角上,仿佛透过那片月色衣角看见上方垂眸清冷淡漠的仙尊,轻声道:“仙尊伤势可曾加重?” 风玄不发一言,但有些失了礼数在仙尊面上仔细打量,最后才忍不住贸然出声:“仙尊的面上病气又重了些,是分.身的溃散影响到了本体吗?” 铎曜心中略有警觉,手又挡了些面容,平静道:“我无事。” 那些算不得什么事,铎曜这么想,说出的话语气也很认真。 他自然是没什么事的。 风玄目光沉了一瞬:“仙尊可否将手拿下来?” 他这之前并未发现仙尊的姿势有什么不对的,但仙尊每次这样的语气就一定是有问题的,上下巡视一圈后在对方面上越发冷白肤色顿了一下后,很快就发现仙尊在有意遮挡着什么。 边素神情一紧:“仙尊还是将手拿下来让我等看一下吧,不然我们始终放不下心。” 原先还伤感的众多仙君,瞬间瞪目看向上座,满面忧心却又无声催促。 铎曜沉默一瞬,时隔多日又想起这位女仙君丹药的味道,眉尖一蹙:“我无事,下界惊乱已经平息,尔等好生休养一番,我已经找到了修复升仙梯的办法。” 风玄根本拦不住一位想要离开的仙尊,只能眼睁睁看着铎曜离开,失声叫道:“——仙尊!” 上座月白袍角挥过,留下一道淡淡衣影,原先上座之人已不见踪影。 风玄的脸色无奈又担忧,站在原地许久才看向一旁同样惊愕中略显无奈的边素。 边素压根懒得看向风玄:“我知道怎么做,我会将丹药给仙尊送去的。” “你别多事就可。” 风玄笑道:“你没听到吗?仙尊说,他找到修复升仙梯的办法了。” 他像是没看到边素变幻的脸色,继续道:“仙魔大战亏损了仙界本源,想要修复仙界本源必须需要极多的仙力用以填补,如此多的仙力我想不到来处。” 风玄意味深长道:“边素仙君定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边素精致的面容微肃,冷睹了风玄一眼,沉着脸微点了下头。 她不会再让仙尊一人担起一切,仙界是每个仙君的,每位仙界都该担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只有无能之人,才会将希望全部放在一人身上。 无形中,有了铎曜的插入,原先紧绷成一根线触之即断的仙界终于有了松缓的余地,而这份余地也足以使这些仙君冷静下来。 * 魔界此时一片鬼哭狼嚎,作为魔他们行事张扬万事随心,但因为心思叵测就显得有些喜怒无常。 但被强行打服时,该求饶时他们也不会强撑着所谓的骨气。 “老大,叫你老大总行了吧!” “祖宗饶命,奴家的皮都打烂了嘤嘤嘤~” “爷爷!!!再打孙子就没命了!” …… 尤丘抹了一把肿的看不出原样的脸,看着鬼哭狼嚎的那群家伙,暗唾一声:“一群没用的家伙!” 还想骂几句,又忍不住嗷嗷抱着脸叫:“嘶!这混蛋!” 这混蛋把他们身骨打折了后,就专冲着脸打,哪里来的小家伙,新成魔实力就这么恐怖。 罗之撑起半废的身子,如没看见魔界混乱的一幕般,转头吐出一口血后,血眸幽幽地看着压着众魔打的宴朔微微眯眼。 “我说小家伙,你想当魔君也行,但必须要做一件事。”罗之懒洋洋地仰躺在地也不起身,就这么仰视着上空的宴朔道。 宴朔一脚踢开扑上来的魔,漫不经心地看了罗之一眼,他前世已经揍过魔界一遍,这次因为压抑的暴怒与崩溃下手不但熟练还毫不留情。 几乎是往死里揍,反正揍不死。 宴朔暴戾极重地哼笑一声:“我当魔君用得着你提条件?” 阴沉魔界处处可见血腥之色,但诡怖景象却不及他一人可怖,他脸色溅上的血衬着毫无光色的血眸,如修罗再世毫无人性。 魔界宴朔本是熟悉的,可他此刻却突然不习惯,他不喜欢这里。 可那个让他不习惯这里的人,却不要他了。 罗之眯眼道:“去把仙界仅存且唯一的仙尊虏到魔界,我们就承认你。” “不然……”你就陪着他们一直在这打吧。 罗之本想这么说的,但他见那个凶残的新生魔倏然阴冷地转眸看向了他,一字一句对着他发问。 “你说仙界……还有仙尊?” 语末仙尊一词却极尽彻骨寒意,与极浓的杀意。 罗之突然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周六日六吧,六六多吉利。 那啥,还是想悄咪咪说一句,宴朔打不过大美人。 O(∩_∩)OO(∩_∩)OO(∩_∩)O 第34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4) 倒不是罗之不想继续说下去, 而是他眼见着这个新生的魔满面煞气与戾气,浑身瞬间迸发而出的恐怖威势阴沉骇人,一副他点头应是转身就能踏碎凌霄杀上九重天的架势。 罗之活到现在什么没见过, 这一瞬还是被吓到了, 也就这么一瞬,他闭上了嘴。 仙界如何,他倒是丝毫不担心, 他唯一发愁的是这家伙若是对上那个他们心心念念的小仙尊, 一个下手不知分寸伤到了小仙尊该如何是好。 小仙尊本就因为当年的仙魔大战而伤到了身骨,若是再一个不小心冲撞了他,岂不是哭都来不及? 宴朔喉间溢出一声笑音, 但这笑音却如冰渊浸过一番毫无暖意, 尽是森森寒意。 他盯着罗之, 面无表情地侧了下脸避开了一道攻击, 反手一挥重击对手, 对方传来的一道嚎叫于他而言也如无物般眸色越发冷沉。 宴朔挑唇, 似是在重复一件极有趣的事:“你说, 仙界犹有一位仙尊?”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人比他还要清楚, 仙界的那些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们,骨子里早就在日益攀升的绝望处境中有多疯狂。 修仙界苦寻成仙之道, 而仙界众多仙君却在苦寻下界之路,困于仙界夜以继日地输出仙力蕴养仙界与坚守封魔阵, 几乎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可能存在的善意。 前世对待宴朔时, 他们比谁都要冷酷。 因为他身上系着天命, 也只有他才能达到至尊之位在渡仙劫时以强悍的实力引动升仙梯, 然后再以身殉道, 一身修为尽化为至纯灵力反哺世间。 三界都会因他复苏, 只有他一人神魂消融,再无宴朔此人。 仙界下不了界,就试图间接干涉他,他们眼中宴朔不需要亲人不需要友人,更不需要被人爱,只要在各种毫无人性的历练中一步步变强就可。 可宴朔偏不。 宴朔对仙界的印象非常不好,前世几乎是见之必杀,而自他重生后也在暗中提防着仙界背后的小动作,却直到师尊出事,他也没有等到那些该来的。 不论可不可能,原来是还有一位仙尊苟延残喘,也不知怎么个可怜模样,要被整个仙界压榨着。 想到这宴朔唇角泛出冷笑,方才他第一时间的念头却是想要灭杀掉这位仙尊,让仙界那些家伙好生尝一番绝望为何物。 给仙界添麻烦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某种本能了。 但罗之始终没有说下一句,躺在地上也准备起身,翻身懒洋洋的姿态。 宴朔血眸微冷,扫向其他魔主,无一例外地装傻充愣,硬是忽略过了他方才的问话。 他前世身为魔君,自然知道这些魔们心中的想法,魔界有着最为原始的封印,是天道铭刻于此地的禁锢。 魔们出不了魔界,想要触碰外界的唯一办法就是让魔界侵染三界,使三界变成另一个魔界。 他们过得不好就拉所有人一起,他们活不下去就拉着世界一起死。 也因此,前世他的灭世举动背后同样是一整个魔界的癫狂。 世界容不下他们,就与世界共坠深渊。 可这些魔现在的举动,却在有意无意地保护那位仙尊,仅仅观测他的面色就让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宴朔嘲讽一笑,他心尖上的那块软肉几乎在前几日被硬生生掐去了,那种疼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彻骨巨痛。 他太痛了,痛到他很难不去迁怒。 而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激发了他所有无处发泄的杀意,魔们近乎同步且隐秘的保护举动只会让他更为愤怒。 你们也有想要保护的存在?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了。 “呵,不说是吗?” 宴朔慢悠悠地抬眸,无声地看了众多魔主一眼。 一直默不作声的尤丘对上这个目光,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上脸上传出的疼痛在这个时候几乎感知不到,因为一切都没有那个眼神看过来的恐怖。 冷漠的,无情的,恶意深沉的,幽幽冷煞之中是仿佛被血染红的,看不到边的天与地。 尸山血海之下填住的是看不到边的无边深渊。 尤丘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给他一种对方生来就是为了成魔的感觉。 比起向光而生的有些人,他天生居于深渊之底,眸中含着微嘲看着那些人。 他不要光,也讨厌光。 尤丘吐出一口痰血,脸色正经了些:“我说你,想成为魔君是吗?” 宴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面色不明地看了突然出声的尤丘一眼。 尤丘勉强直着身子站了起来:“仙界那位仅存的仙尊,有着能解开魔界的封印的能力,你将他虏回来,我们就认你为魔君。” 所有魔使用的是魔力,而魔力来源于魔界本源,他们与魔界本源或多或少根据实力用着不同的感应程度,当年战场上初见小仙尊,所有魔主级别的魔们受到的影响最深。 自血脉深处鼓嚣不停的激动,魔力突发的躁动不安,一种冥冥有感使他们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铎曜对于魔界意味着什么。 他能解开魔界从存在即有的封印,他能让所有魔界不需要再攻占三界就能与外界相融,没有了封印,三界流向魔界的恶念也就不会在折磨着他们让他们日益失去神智。 即使没有了那恐怖的自愈力,他们就连死亡都是一种享受。 小仙尊是魔界的希望。 宴朔血眸幽沉,心中情绪丝毫未露。 他身上的衣服本该是高雅的青色,可是如今却变成红到发黑的颜色,只有边角隐蔽几处才勉强可看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青色。 那些近乎看不出红色,一眼看过去就是黑色的地方,将这件衣服充斥着血腥味。 上面都是血。 宴朔漫不经心抚过袖口处,扯着唇笑了一下,凉薄到使人心底发凉。 “好啊。” 避之不言的罗之立刻就出声了:“不准伤他。” 宴朔撇过他一眼,难得收敛了极渗人的气势,堪称好脾气地应了一声:“好啊。” 不好。 非常不好。 凭什么一个早就该死的仙尊,给了仙界喘息的余地,又给了魔界不该有的希望,甚至就连修仙界都因为仙界的停手而较前世安平许多。 除了他。 宴朔清楚如今心底的自己面目一定狰狞至极,可他只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一声。 所以说,凭什么啊。 如果一切都不会变化,那么这个不该活着的仙尊不该存在。 * 魔界的暴动与进攻来的很突然。 他们放弃了世俗界的那道出口,强行在修仙界破开了一道出口,正常说来这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有一个达尊者级别的魔强行这么做的话,也不无实施的可能。 而达尊者的存在,本该是此间世界的救世者。 最后却成为了掀起战火的第一人。 而魔界的存在也是第一次正式暴露在修仙界的视野之中,或许很多魔物尚且不能穿过拿到两届屏障处的出口,但能出来却都是魔主级别的魔物。 即使只有寥寥几位,也足以使修仙界人人自危,魔物的露面也与前些时日的血月之夜对上了,魔族真的出世了。 但因为魔气尚未侵染整个修仙界,魔们在修仙界并不像身处魔界之中实力能全部发挥,但也有七成左右。 而这七成对于修仙界来说,却是噩梦。 数道求救信送向三个顶级宗门,希望他们能派出援手。 作为顶级大宗,这是他们的责任,而鸿剑宗担起的责任最大,派出的弟子自然也最多。 鸿仓站在顶处,看着又一批弟子离开微愁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这次送出的弟子们完好无损回来的会有几位。 亦或是全军覆没。 作为鸿剑宗此代宗主,鸿仓心内苦涩,面上露出丝老态。 师弟用命堵上的魔界,还是拦不住啊。 比起那些数量较多的求救信,送往天机门的信件只有屈指几件。 而得到的回复也只有一个字。 “等。” 鸿仓心内愁急,已经等不得了啊。 魔界大军几日之后就要举兵而来,升仙梯的断裂也意味着修仙界等不到仙界的援助,他们根本不是魔界那些魔物的对手。 尤其魔界新生了一位魔君。 思及凌游所说已经入魔的宴朔,鸿仓心内愈加苦涩。 他护不住师弟,也护不住师弟唯一的徒弟。 他愧对师弟。 也愧对整个宗门。 是他无能。 仙界从水镜中得到消息时已经很迟了,魔界大军几乎已经全线进入修仙界,只要魔君令下,便能令整个修仙界沦为深渊地狱。 即使这些时日魔物搅起的腥风血雨也不少,但与最后的结果来说却只是毛毛雨不值一提。 他们从未想到,魔界会出现一位实力能凌驾于所有魔之上的魔君,前些时日才放下的心弦顺间紧绷。 不及众位仙君去向仙尊请示,清影闪过,病气极重脸侧毫无血色的仙尊就已面色平静站于了水镜之前,看着世俗界的惨淡景象眸光微凝。 “仙尊!” 众位仙君匆忙行礼,面色焦急却无一人开口。 铎曜轻叹了一声:“升仙梯已断,除我之外你们都下不了界。” 他抿唇沉默一瞬,又轻声道:“仙界封魔阵的阵眼只好麻烦诸君先撑着了,我下界一趟。” 边素花容失色,大惊出声:“仙尊不可,如今下界面对的整个魔界大军!” 铎曜却是弯唇笑了一下:“他们伤不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魔界大军:杀啊!!! 天上掉下个铎曜后…… 魔界大军:抢啊!!! O(∩_∩)OO(∩_∩)OO(∩_∩)O 第3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5) 修仙界与魔界之间破开的出口是在一处苍茫大地, 这里气氛剑拔弩张僵持许久,两界修士与魔物对峙的上空昏沉无光,看不见的硝烟压在众多神情紧绷的修士心口。 他们有些人呼吸都不敢过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仿佛一点声响都会成为点染战火的□□。 而较之修士这边的低气压, 魔界这边的气氛却显得尤为诡异,大多魔物面上百无聊赖,毫无要打斗的准备,从大体上看去就是一片懒洋洋的氛围。 鸿庚面色凝肃, 沉默着换了个姿势护住了身后的师弟们,目光扫到又一个魔物打了个哈欠望着天上发着呆后,微皱眉头向上空看了一眼。 除了暗沉无光的天色给人压抑心烦的感觉, 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魔物如此关注。 是他多想了? 鸿庚身侧传来声响, 他向旁看了一眼, 眉头锁得更紧压低了声道:“退后。” 凌游心中虽忧, 却仍对鸿庚露出些宽慰神色:“师兄, 你一人护不住所有人。” 他在小师叔身陨之后才明了一件事, 只有他们自己强大起来, 才能在保护自己的同时护住旁人。 才能不拖累亲友。 凌游已经做不到理所当然地躲在别人身后, 用自身弱小的理由看着重要的人为了保护自己而出现各种意外。 而在凌游身旁,亦有许多鸿剑宗弟子站在了他们二人的身旁而不是身后。 鸿庚心绪不由复杂。 魔界那边即使诡异, 但场内一切都逃不了这些魔的耳目。 尤丘饶有兴味地道:“那边的宗门有点意思,尤其领头那小剑修的灵力真是精纯。” 罗之看了眼上空, 随意看了一眼尤丘所指那边, 又转眸瞟向坐守大军后方阖目浑身冷沉的新任魔君, 轻啧一声。 虽说虏走了小仙尊他们才肯承认对方这魔君身份, 但这家伙简直成魔就是怪物, 形势所趋之下就连他们也要暂避锋芒。 在这家伙一人就打开两界出口之后, 魔君身份他们早已默认。 不过,他想起什么问向尤丘:“那老家伙呢?不是比谁都盼着出来吗?” 尤丘正眼馋着那小剑修的灵力,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老家伙?死了吧。” 尤丘随口回了一句,魔界之中每时每刻都有发疯发狂自残而亡的魔,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奇事。 罗之盯着上空,也没在这件事上多想。 比起眼前的事,其他事都要往后推。 被大军挡在后方的宴朔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座之上,血眸中看着一片幽冷,使人避之三尺,但眸底深处却是一片死寂。 浓密黑睫垂掩住黑眸,长腿交叠,单手倚住椅座扶手,宴朔始终没有向上空看过一眼,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腿上的乾坤,身上骇人暴烈的气势压制了身周这片空间。 他如今的实力已经达到前世七成,剩下的三成需要的只是时间,到那时他一人就可杀上仙界。 仙路之上是至尊。 或许换成另一种称呼更好,是神。 宴朔作为魔,却有着神格。 有着神格的魔无疑是这片天地的祸端。 乾坤在宴朔手下剑身微颤,停一会颤一会,是强忍着惧意又实在忍不住发抖后,再竭力忍耐的反应。 宴朔骨节分明青筋清晰可见的手张开又握拳,最后握住了剑柄:“别怕啊,你可是师尊亲手为我挑的。” 一模一样的话,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奇异的是,乾坤的剑身竟真的不再发颤了。 在大军逐渐骚动起来后,宴朔眉眼都未抬一下,懒懒地出声道:“上吧。” 修士们看不见魔界背后发令的魔君,但能感应到后方让他们头皮忍不住绷紧的恐怖压力,一阵波动传出后,魔界瞬间兴奋起来,朝着他们眼馋许久的目标就扑了过去。 魔真正能称之为对手的存在只有仙。 所以一旦动起手来,修仙界瞬间处于劣势! 鸿庚直面对上魔主级别的魔尤丘,一招对敌后完全处于下风,这种情况下他依旧维持着冷静,在眼中对方几乎密不透风的攻击之中努力寻着存在的漏洞。 尤丘嘲讽道:“小修士,就你这点道行寻到弱点也打不过我。” 他猩红唇部扯大,古怪笑道:“除非……不然你的灵力我要定了。” 鸿庚手中剑势迅急,一道接一道的剑光只剩下残影道道,交织成灵光闪烁的剑阵,挡住了每一道魔力。 他脑中只来得及闪过一点念头。 除非?除非什么? 碧音宗以乐布阵,最忌惮敌人近身,但面对遇到阻碍脑中一热只管杀过去的魔们也只能勉强阻挡,所以他们大多居于战后。 由温农领头,千百碧音宗弟子以乐器合音,布下笼盖这个战场的巨型幻阵,对于修为不一的魔们阻挡时间也完全不同。 像魔主级别的魔,仅几息就破了这迷阵。 悟禅宗的佛音克制世界百恶,对于魔的实力有一定程度上的压制,也是魔界大军烦的不行的宗门。 以夏淼璐为首的赤凤派女弟子在与一位极为魔媚的女魔纠缠,两方从外象上看都是难得且妖娆的美人,可整个赤凤派的弟子们也只勉强牵制住了这女魔一人。 “奴家可不会怜香惜玉~” 女魔妩媚一笑,笑声却透露出诡异的波动,无声就迷惑了修士们的心神。 夏淼璐目光一凝,再度与其纠缠起来。 在这其中还有着妖界,与人族不算融洽的妖族在此时沉默着与人修连成了一线,护住了身后的大地。 妖界领头者是一个容貌过于妖艳的妖修,他的攻击却是与容貌不符的凌厉狠辣。 他是妖族大将之子,也是下界妖王一位的储君之一,是奉妖族祭司的预言潜入鸿剑宗除去未来魔君的花岩。 花岩挥手间数道妖藤带着妖力困住了许多魔,反手间就成绞杀之势。 其余数的上名的宗门们,都在耗尽所学去拦住这道战线。 拦不住,修仙界就此沦陷。 此世再无安宁日。 血色侵染了这片大地,暗沉上空也蒙上一层血雾,这片天地一眼看过去是极为不详的血色。 所有镇守的宗门的修士们都在水镜无声地注视着那片天地,气氛沉寂又哀悼。 天机门亦然。 有长老双手发抖,他们能看见那片血色,也能看见直冲天际的魔气在无声腐蚀着修仙界的生气与灵气,厄难之景让他们无法不害怕。 “门主……除了仙人,没人能拦住的。” 长老颤着声音道。 天机子出不了主殿,他透过大敞着的殿门看着远处那片被血色染红的天际,面色沉静。 “有一人可以拦住。” 天机子与他青年容貌格格不入的就是他的眼睛与头发,满头白发与满眼沧桑,疲惫的眼睛看着外界时总是给人一种越过时间越过空间看向了更远处的感觉。 他看着那片血色天际,眸中泛起一丝波澜,声调中多了些说不清的波澜。 “那个人来了。” 修仙界不是魔界的对手。 这个事实本身代表的绝望,不足以击倒鸿庚,但当他心神俱疲之下横剑扫过之后,却看见了原先被众多魔物挡在身后的那位魔君。 生死一瞬的战场上最容不得失神,但他还是失神了。 即使那位新任魔君,那位挑起这场大战的魔君周身气势独成一片空间,容貌如妖如魔也不能否认他的身份。 那是小师叔唯一的徒弟,是小师叔在整个修仙界天骄面前护着的,他看着入宗门的师弟。 宴师弟。 鸿庚半跪于地咳出一口血的时候,心情复杂至极,隔着战场上混乱的场面,他似乎遥遥与宴朔对上了一眼。 但对方毫无所动地移开了眼。 场面在逐渐向一边倾倒,修士们勉强组成的防御战线在缓慢溃散,天际血色愈浓的时候,战况已经步入收尾阶段。 宴朔这才懒懒地抬眸,鼻间嗅入的是他熟悉入骨的味道,也是伴着他前世一生的味道。 不管这味道源自他本身还是他人,始终是血腥味,一种不甚讨喜的味道。 也就在这时,骤变突生! 庞大至极的威压瞬间涵盖战场,让战况疲软的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铺满天边的血雾被冲散开,露出天际澄澈的亮光,铺散而下的亮光笼住这处空间时,许多修士还未反应过来,茫然至极地摸了一把被光抚过的脸面。 暖的,亮的,让他们想流泪。 而魔们面上却流露出一种几乎扭曲的兴奋来,尤丘直接抛下了原先眼馋的小剑修,人形的外表上有道道裂痕出现,露出狰狞恐怖的内里又迅速合拢。 他与许多魔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上空,眼睛都不舍眨一下,一息都不愿错过小仙尊的身影。 不谈小仙尊对于他们更深的意义,单是小仙尊本身,也是极尽世间瑰丽的美景,哪怕身处魔界也是一朵极姝丽绝世的冰雪之花。 想要触碰,又生怕融了这朵倾世之花。 宴朔对此始终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反而涌上一丝杀意。 没有升仙梯还能下界,果然是存活的仙尊。 天光化开,血雾彻底散去,不看下方的惨烈之景,仅看上空明净天色,是很美的一个天景。 但很快,所有人就看到了超越他们对于美这一认知的极限的存在。 天穹之下,大地之上。 万物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凌空而立的仙人眉眼中有着他们熟悉的痕迹,但是比起昔日令他们心惊的美色,如今却更使他们久久无言。 仙——聚天地灵气重铸身骨,所以尘埃不然冰肌玉骨。举手投足与世脱俗,所以淡漠出尘清冷高洁。 风华蕴骨,举世无双。 而如幻觉般从天际落下的那人,完美符合了所有人对于仙人该有的奢想,甚至远远超出他们的所想。 垂敛而下的眉眼看向世人的面容极为清冷,月华流转于其身,仙气出尘高居云端之上,降于世间便已是对世人的垂怜。 各宗各派的水镜凝固般不再动弹,有人看着铎曜的面容怔然失神,而后恍然大悟却更感失落,但战场之上却有一人血眸猩红至极,久久凝视着上空不动。 宴朔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念道:“师尊,是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却也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一场骗局,许多阴暗念头在心间翻滚,有无数猜测涌上心头,宴朔本以为他会恨会怒,但当他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于这个丢下他的人身前。 铎曜微怔,看向几乎是瞬移而上挡在他身前的青年,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那一瞬也不是惧怕,只是心中略感心虚。 这一退似乎刺激到了青年,那双本就妖邪至极过分猩红的血眸流露出委屈又愤怒的情绪,铎曜不由抬手摸了下青年的脸侧。 他有些出神。 满手的血泪,水镜之中观测到的永远没有触碰到的更让人感到真实,就连铎曜也一时出了神,轻蹙眉尖心中略有不适。 就在这一瞬出神的功夫,眼前景物一晃,铎曜指尖微动却还是止住了…… 而三界之中所有人都看见了。 风华绝世的那位仙人被浑身阴冷的新任魔君搂在怀里就虏跑了! 仙界众仙:???!!! 魔界众魔:干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这里本人表示:干得漂亮! —— 今天没带雨伞,大暴雨拼伞艰难回宿舍惨兮兮清理残局。 —— O(∩_∩)OO(∩_∩)OO(∩_∩)O 第36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6) 魔界之内向来荒芜, 宫殿建筑所需材料不是没有而是难找,如玉石瓦砖一类是天生天养的东西,在这天地遗弃的魔界寻得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而宴朔几日前因为嫌弃而让魔界上下夜以继日赶出来了一座魔君宫殿, 在摸鱼就逮出来与他对练的压力之下, 这座宫殿收工的很快。 即使宫殿这种东西在魔界建造较难被毁容易,但那些摸不清心思的魔们真的用心建出来后,其辉煌华丽程度不输于九天仙宫。 只不过比起仙气缭绕的仙宫,魔界这座宫殿用色整体偏暗却不失大气, 宴朔看完后勉强满意,而如今他却尤为庆幸。 否则怀中抱着的心尖没个落脚的地方,只要那么一想就无端令人生恼。 宴朔胸腔之中那颗心跳得厉害, 心脏上下激烈的跳动速度带动了他全身血液的奔腾, 火热的温度一路熏晕了他的神智。 怀中满满的温软触感填满了胸口一处, 他恍惚着拥紧了抱住师尊的力道, 难得感到一丝世事安好。 宴朔脚步触到宫殿地面, 才收回有些发散的眸光, 默不作声地抱着师尊停滞许久后, 怀着一些隐秘的心思将师尊抱到了自己的主卧后才肯将他放下。 在这期间, 他只觉怀中的人乖巧的过分。 再如何分神,宴朔也没有忘记怀里的人是三界之中仅存的仙尊, 如此轻易就将对方虏回魔界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师尊在纵容。 团团简直是要炸开了:“主人,你就这么被这家伙给虏到魔界了?这家伙铁定是想攻打完修仙界攻打仙界, 主人就该一剑斩了他!” 铎曜眸光微闪, 他不知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出手反抗, 只是木已成舟, 自然也不可能像团团说的那样。 魔界来势汹汹是他也未曾料到的, 铎曜略感不解, 宴朔虽然重生但他以为这几年至少会让其对世间留些情面。 却没料到他一离去,整个天都快被这小家伙给掀翻了。 宴朔看着师尊落了床后垂眸不语,月白仙袍掐着那纤瘦腰身坐在这张过分宽大的床上,让他恍惚生出一点师尊娇小之感。 那张惹他失神的面容比起九凌峰峰主的模样还要绝艳无双,再清冷霜寒的气场也无法遮掩师尊容色极盛这个事实。 宴朔眸光暗沉半俯着身,想要掐住这人的下颚还是没舍得用力,力道轻了又轻勉强扣住那处地方后觉得做足了气势才开了口:“你说,本君该叫你师尊还是仙尊?” 他顿了下自认满面冷硬,又道:“亦或者,天道的走狗?” 就像先前那样认为的,宴朔本以为他会满心怨怒,对于这个人不该有的所有感情都会化为被玩弄的恨怒。 可看到自己的卧榻之上坐着自己千辛万苦才寻到的是,整个世界就这么一位的宝贝时,他整颗心都软的不可思议。 但这些不影响他动作本身含带而出的轻佻之意,力道虽轻但宴朔指腹却在有意无意地摩挲下颚那块细腻,铎曜忍不住蹙眉:“松手。” 他的语气根本和重搭不上关系,但宴朔还是仓促松了手,面容微紧,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后面色僵硬一瞬。 铎曜抬手擦了下方才被扣住的下颚,眉尖始终蹙着不放。 宴朔血眸瞪大,心虚又委屈道:“你嫌弃本君!” 铎曜收手,望着眼前被称为魔君的青年,唇部微抿了下,转眸轻声道:“你在哭。” 青年语气再竭力做出无事模样,眸中流出的泪却一直不受控制般始终未停,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从容淡漠如铎曜,也感到一丝无措。 宴朔沉默许久,才微嘲地笑了,指尖蜷缩用力扣在手心似乎能留住指腹之上的那点温热。 “是师尊先不要我的啊,若没有这场大战,师尊是准备当自己已经死了,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吗?” 宴朔血眸划过阴戾,所有晦暗的恶念在面向一直蹙眉不语的师尊时又不可控地变为了一捧温水,让骨子泛寒的自己处处漫上一层温意。 他最终只是直起了身子,眉峰微压,俊美妖异的面上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漠然来。 宴朔收敛了所有失控的情绪,漠然出声问道:“师尊,是代表仙界,作为仙尊来讨伐本君的吗?” 他仗着自己俯身的优势,在铎曜面前完美隐匿了本该可见的痴迷与贪色,语气再如何冰冷强硬,阴冷血眸中却满是执着。 仙尊也好,修士也好,只要师尊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只要是师尊,只要是这个人,他也只能供在心尖上好生护着。 宴朔很早就清楚自己对这人强硬不来,几乎是一碰面就无计可施。 可这不代表他会放弃,有些手段根本算不上计策,只有在乎才会得逞。 而宴朔如愿看见师尊迟疑了,他盯了许久僵硬唇角终于扯出一抹像哭一样的笑容。 即使是他,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可如今宴朔终于在死灰之中看到一朵冒头的花来,娇嫩无比又极为美丽。 必须要好好保护着。 宴朔心想。 他无意识地沉默了下来,未曾察觉主卧之中瞬间陷入一片让人不安的寂静来。 这样的寂静下,铎曜指尖不自觉地相互交扣在一处,冷白肤色之上漫上一层淡淡的血色,他睫羽微微垂掩,微蹙的眉尖始终没有松开。 铎曜忍不住心想:生气了?自己都随他到了魔界,也该消了。 宴朔耳边传来一串微惑的心音,面色不由顿住,中间隔了这么多事,他上一次听见师尊心音一事仿佛都快消淡在记忆之中了。 他看的出来师尊不是喜欢心里想是非的人,师尊的实力与本身的性格注定宴朔很少会频繁听到对方的心音。 他心尖上的师尊,是一个如冰雪般干净剔透的大宝贝。 而如今,宴朔心口微热,近乎无言地听着不停传入耳中,比世间万物还要动人心弦的心声。 铎曜抿唇垂眸,也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个什么想法,但往日习惯了的安静此时却让他略感不适,心中想法也不自知地开始繁杂多乱。 “不像生气,哭成小可怜……亲族长者逝世情绪也不该如此激烈,果然还是在生气……” 宴朔嘴角不由噙起一抹笑,面色温和下来。 他的师尊有时敏锐得使人心惊,有时又迟钝得不行,而对于有些方面更是一点没有想过。 宴朔刚想出声,又听他师尊想着:“费心去救三界,还不是为了这个小家伙……罢了……” 铎曜心中微叹一口气,拂袖起身就要离开,魔界魔气很重,他如今是仙身,待在这即使不会有什么大碍,但还是会有少许影响。 尤其这具身体伤势加重,一点影响都会外显,仙界封魔阵还需要他压着,不可能由着宴朔一直待在魔界。 铎曜轻声道:“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是仙尊,你是魔君,仙魔不两立。师徒对你我而言也不过是虚称,只劝你勿要再造恶事。” 他忧道:“执念过重不是好事。” 动不动就入魔可怎么得了,这小家伙先前未察觉,铎曜近几日联想起来才隐有所感。 小家伙心理怕是早就出了问题。 宴朔原先缓和下来的眸光倏然冷凝,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刚抓住一丝苗头又因为铎曜突然起身的动作瞬间没了。 又听闻这番话后,怒意上涌,他现在所有的理智本就处在破碎边缘,铎曜这么一说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间崩塌。 宴朔面色极为平静,一字一句冷笑道。 “师徒只是虚名?” “仙魔不两立?” “执念过重?” 他声音嘶哑不成调,古怪地笑了一声,猛地出手! 宴朔单手圈住铎曜腰身转身坐于床榻之上,一连串动作来的突然又强势,他强硬地将师尊困在了自己腿上囚于怀才意味不明地附在其耳边道。 “那仙尊可知,你这样的仙人是魔物最喜爱的,有些魔物对你这样的仙人执念极重——”宴朔唇若有若无地蹭着师尊白嫩的耳垂,诡异笑道:“恨不得撕了你这身仙袍,一寸一寸舔.舐亵.渎至尸骨无存才好,仙尊你说,我是魔物执念又重此时心里才想着什么?” 铎曜呼吸微乱,睫羽敛目看不清眸中情绪如何,那处被蹭着的耳侧却漫开一片旎艳红晕,在雪色肤色之上尤为显眼。 宴朔目光深沉地盯着那一处,喉结微微滚动,口中莫名发干。他手上力道紧了又紧,几乎将师尊死死拥住。 方才铎曜一言不发的起身他虽未表现什么,却着实吓到了。 他怕极了师尊再消失在眼前。 一次就已经够了。 铎曜半阖着眼,鸦羽般长睫轻掩眼眸,眼尾不知何时挑出一点红,始终不变的清冷之中多出一丝不该有的旖旎艳色,单这幅绝世姿容看去本该是居于九天之上聆听世人不染尘埃的仙人,而不是受困般囚在一个魔物怀中。 宴朔血眸渗出血般,埋首在怀中人颈窝处,双手始终扣在其腰上不放,低哑着笑了一声:“师尊身上果然满是药香,真讨本君喜欢。” 宴朔见怀中人始终没有反应,除了微颤的睫羽让他心痒又慌乱,仅凭这幅气势姿容向是丝毫不受他言语影响,更是半点不曾把他放在心上的模样。 恶念涌上,尖齿咬破口中腮内的肉,血腥味冲昏了他的神智,眼眸猩红冲着心心念念的那处殷红就覆了下去。 唇上蓦然压下一片温软,湿热触感带着浓浓血腥味冲入口中,未曾防备的铎曜倏然掀目,一时怔愕。 这小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宴朔口中的魔物=他自己 其他魔物:你放屁! 某人要生气啦! —————— 周五真艰难,明天要拍东西,希望能赶到六千。如果周六午夜十二点前没有更新,那更新多半在午夜两点左右,虽然可能出现在周日凌晨但更新是属于周六的! O(∩_∩)OO(∩_∩)OO(∩_∩)O 第37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7) 魔界昏暗无光, 就算地处位置最好的魔君宫殿,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外形奢华恢弘的宫殿内部该有的都有,即使魔与修士同样不需入榻安眠, 但魔君主殿主卧的排面却是做的很足。 而此时若从外处向主卧内处看去, 就会见到一副失神之景。 浑身暴戾气息浓郁的魔,血眸渗人流淌而过的是使人心惊的痴迷与贪意,而这些让人不由畏惧的浓烈情感倾斜而向的对象却是一位仙人。 黑袍之中一抹月白仙袍滑落一角,这似乎就已经是魔最大的宽容。仙人侧颜极为惊艳, 肤若凝脂唇色殷红,微阖着眼也恍若有温柔月辉笼住,呈现出与魔界鲜明的格格不入。 而这种格格不入只会让宴朔心中涌动的占.有欲更不可控, 他一手死死地环住怀中人纤瘦腰身, 唇莽撞又强硬地含住对方殷红的温软, 生涩地在对方唇上舔.咬后忍不住侵向更深处。 而另一只手却穿过师尊浓墨青丝, 用力虽轻却不容抗拒, 迫使其被动地贴向了自己。 只有不停地侵.占这个人, 才能让极为不安的宴朔安下心来。 唇齿间的交融亲密又暧.昧, 宴朔呼吸急促, 目中闪过痴色。 入了师尊齿关之后,他克制不住满心欲.念想要求得回应, 手下的力道越发重了起来,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让两人之间更为亲密。 精神之中的欢愉潜藏着自暴自弃的恐惧, 越恐惧越放肆。 看吧, 师尊, 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一个觊觎自己师尊的魔…… 宴朔动作越发放肆之后, 眸中微弱的恐惧也在逐步外露, 神智混乱之中只本能追寻着唇齿间的依恋,直到耳朵突然一痛被硬生生扯着拽离,唇上顿时覆上空气的温凉。 宴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师尊,俊美邪肆的容貌呆愣着盯着人时,反而显出一点憨态来。 而这抹憨态落在铎曜眼中让他手上动作忍不住一顿,很快又冷着脸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拽离的同时又上下狠狠扯了扯他的耳朵。 这小混蛋真是又胆大又怂,明明脑子一昏性子又冲动直接就敢亲了上来,却丝毫不敢碰他的双手,除了一开始事发突然,后面给了他可以拒绝的所有可能。 铎曜面含薄怒,眸光轻剜了宴朔一眼,心中情绪不知是怒是羞,但因为起伏稍重还未开口就溢出几声轻咳,转首缓了下才了下才道:“看来你是真不准备把我当师尊来看了。” “这不要脸的坏蛋!” 而在铎曜出声之后,有点吓傻了的团团才在铎曜脑中炸开了,奶气的小声音变得略显尖锐,又很快降音下来没敢多话。 因为它清楚即使宴朔的举动再突然,实力上的等级差距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半神能弥补,除非主人在有意纵容。 团团超级委屈,它不态明白就这么一个没脸没皮的大坏蛋哪里值得主人这么温和的纵容。 这都亲上了!!! 宴朔耳朵疼的厉害,听到师尊的话本能摇头,急促呼吸放轻,冷静下来后看着师尊面上的病气心中虚的慌。 不敢吭声的同时,目光又忍不住向铎曜唇角瞟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目光中又染上了些灼热。 师尊肤色白皙,唇色是唯一的艳,但这点艳也因为平日身骨的原因偏淡,但经过方才的一番举动之后师尊唇角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迹,止不住的风情迎着他扑面而来。 宴朔整个人都快僵成一块石块,但耳边再度传来几声轻咳后,他所有的绮念瞬间淡去。 对方不是仙身吗,身为仙尊身骨为何还是与修士一般如此病弱? 宴朔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铎曜,目光之中堪称小心翼翼。 铎曜拿另一只手的袖角擦掉唇边的血,动作很慢却无端显出几分危险意味,月白袖袍那点血渍很显眼。 至少铎曜自己觉得很刺眼,轻轻垂掩着眸安静看了一会,口中属于对面这小混蛋的血腥味也一直在刺激着味蕾,而方才侵入口中的湿腻感也始终没有散去。 铎曜沉默已许久,面无表情地垂敛长睫,冷意又浓又重。 而眼前的小混蛋早已经怂得不成样子,目露紧张又装作无事般看过他,最后沉下脸吓唬道:“你是我的师尊,我一个人的!谁敢尊你为师,我就杀了他!” 铎曜手上力道加重,宴朔耳朵瞬间转了一圈整个耳朵都要扭掉般,让他面色扭曲一瞬又强撑镇定没敢吭声。 “尊我为师?你方才那番举动有哪个地方尊我为师了?要不要在你脸上亲手写下尊师重道四个字好好领悟一番?” 宴朔被拧着的耳朵整个都红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这个地方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乍然一拧还是很疼的,但宴朔心里却像渗出蜜一样感到几分如错觉般的甜来。 他看的出来,师尊心情或许在其他地方有些莫名的不对,但对方才的那番举动却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怒意与厌恶。 或许有,但宴朔感觉不出来。 就连师尊的心声,也始终是平静的。 这给了他一种荒谬的错觉,自己正在被师尊有意无意地宠着纵着。 宴朔舔了下口中还在渗血的地方镇静道:“不要,你是我的师尊。” 我的挚爱,此世的独一无二。 铎曜长睫掀起露出漂亮的眼眸,微弯了下唇:“是吗?” 宴朔心中正忐忑着,见此笑意还是晃了下神,而就这么一个晃神的功夫,他眼中的天地便瞬间倒了个位置。 铎曜挥手将宴朔困住吊在魔君主卧门口,施力反手就关上了门,他用的是仙索,对于魔来说天生有着压制的能力。 宴朔被身上被困住的地方到处都在传来痛意,但是这痛却并不强烈只堪堪是让他难受的程度,他头部向下充血,被捆住双手双脚晃荡在半空中盯着紧关着的门扉。 直到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离开的声响之后,他才懒洋洋地闭上了眼,任由自己在这里被毫无脸面地吊着。 团团悄悄地冒了头:“主人要不要吃个糖?” 虽然他知道自己记忆不太完整,但是主人不喜食嗅血腥味还是很清楚的,甜味是最容易压制血腥味的东西。 铎曜向后靠去,放松了身体躺在了床榻之上,微叹一声:“不用了。” 有些东西不是味道上就能轻易祛除的,是根值在心理之上的。 团团趁机怂恿道:“主人,天命之子又入魔了,说明他根本没救啊。” 铎曜轻笑:“好了,现在天道不急,你倒是急起来了。” 团团失落哦了一声,怨念地回了空间。 * 战场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刚从仙界降下的仙尊就这么被魔君给虏走了。 修士们茫然,那位仙尊眼熟 ,魔君也眼熟,他们心中隐有猜测却不敢出口,两两对望后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而有些修士却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二人,一人为师万般风华,一人为徒天资绝世,而如今这两人却一仙一魔。 一个为邪要杀,一个为正要救。 鸿剑宗的众人之间的气氛是最为沉寂的,鸿庚服下了颗丹药,胸口之中运转时的疼痛缓和很多后,才苦笑一声。 还能是谁?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师尊是仙,徒弟化魔,不管是哪个,都不会再回到从前。 前者回不去,后者不能回。 鸿庚努力让自己将思绪从本该称为小师叔的那人身上挪开,专注于眼前的战势。 他在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但还有很多修士不能像鸿庚这样,他们久久地凝望着上空。 天上是有仙界的,只是被封闭了。 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但真正亲眼得见仙人该是什么样子的,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人只能通过各种古籍中的描述,在脑中勾勒出一个仙人该有的模样,与此同时也在暗中描摹着仙界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一路劈斩,只是为了攀登仙路触及顶点,几千年修仙界风雨飘零也不见仙界出手,而如今他们这一代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却见到了。 见到之后,他们才知晰原来仙人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们早就已经见过了。 天机门之中,同样是一片安静。 天机子重又闭上了眼,那片天际血色散去只余一片澄亮,很干净的颜色。 有长老猛然收回目光:“那人……” 对上门主毫无表情的面容时又收了声,却还是一副魂不守舍模样。 有些事情天机门内知道的更清楚,这个时期能下凡的只有仙界尊者,而那尊者模样自然是极眼熟的。 原来仅凭一人之力就使天机门让步的存在是仙尊的分.身吗。 亦是他们一心追寻的尽头。 天机子淡声道:“战乱已平,各位闭关去吧。” 魔物们早就在天光出现异变时就停了手,结果还没来得及沉迷一会小仙尊那身风姿,对方就突然被他们新任的魔君给虏走了。 还未升起的愤怒瞬间就被狂喜淹没。 他们个个堪称神采飞扬,似乎知道仙界在看着下界,眼神一个比一个挑衅地向着上处看去。 仙界焦灼的气氛在见到这一幕时瞬间一沉,边素脸色发白狠狠地握了下拳,暗暗咬牙。 在仙界与修仙界都以为魔界会借此反扑的时候,魔界大军却是一个比一个快的跳回了魔界,甚至有些魔还因为争抢那道出口而打了起来。 之后直到魔物退去,战场之上一片惨烈之景,很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 温农等人却很快发现了一件事。 这里血流成河,却不见多少人真的断了呼吸,大多重伤濒危还有救回的余地。 夏淼璐粗略看去,发现死去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沉默蔓延开,所以战前那些魔物懒洋洋的模样根本不是装模作样,而是压根懒得与他们打? 作者有话要说: 魔界大军:真要打,你们这些渣渣能打过? 仙界众仙:好气哦! —— 这章卡了五个小时(猫猫生无可恋脸) 先发出来吧,剩下三千字可能分批补,然后!作者去补条漫作业了,小天使们先晚安啦 O(∩_∩)OO(∩_∩)OO(∩_∩)O 第38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8) 在魔界大军纷纷抢着出口回魔界时, 无数道看不清的黑影之中有一道魔气逆向而行,冲向了大军之中就瞬间没了踪迹。 万千魔物挤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尘土飞嚣声势自然浩大, 修仙界的修士们站于一处不知作何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几近哑口无言。 这片苍茫大地之上到处都是魔力与灵力的混杂,若想在其中第一时间寻到不对劲的魔力波动是一件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而已经跨过那道出口凌空于魔界之中的罗之一改往日懒散模样,目光凌厉地看向了出口之外。 可是漫天的魔力波动交杂在一起,就算是他也只在刚才捕捉到一点不对劲的波动后就没有了后续, 而要想找到那个波动更是不可能。 是谁? 在这个时候偷溜了出去? 尤丘远远向这边看过一眼,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这家伙还是那么固执, 是谁偷溜出去与他们何干? 化魔都已经几千多年了还在这么惺惺作态。 他转首急速赶向魔君宫殿, 也不知魔君先前在修仙界是个什么身份, 一露面那些天赋勉强的小家伙一副震惊得不行的模样。 算了, 还是小仙尊重要。 其余的事留给修仙界们自己操心。 罗之向着出口迈了一步, 看见那些修士们瞬间警惕握住法器的模样, 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豁然收回了脚步转身追赶尤丘。 没什么好说的, 他化魔是事实,也不会否认满身的血腥罪孽。 罗之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狷狂笑意, 他可是魔啊,遵循着魔物的生存之道有什么不对。 而魔物天生与三界为敌, 与天地为敌。 浓浓战意涌上, 罗之拳头突然就痒了, 脚下一个急速就要追上前方的死对头。 去见小仙尊前还是先揍这家伙一顿, 别以为他没看见这家伙刚刚嘲笑的眼神。 战力顶尖的几位魔主你追我赶, 身后实力差了一个等级的魔们卖力追着。 荒芜魔界之中便可见到这么一番场景。 前方寥寥几道人影, 身后跟着宽度人数参差不齐的数道人影,干涸大地之上扬起一片飞灰。 “哈哈哈,你这家伙方才打的那么认真,现在就比不上我跑的快了吧!” “混蛋!你方才果然放水了!” “放屁!我那是战略!” …… 几句微弱的争吵传出后像是导火索一样瞬间点燃了后面乌压压的魔物人群,粗话大骂一个比一个凶,修仙界勉强撑住的队形瞬间伴随着吵骂声开始溃散。 定睛看去,那片乌压压里面的魔物完全是在边互相下死手边追赶前方的魔主,只有混乱二字能形容。 但混乱也素来是魔界之中的主调。 那位极为妖媚的女魔主,一手绕着发尾一边还抽空向后方看了一眼,娇嗔一句:“真是粗鲁~” “呵,老妖婆你先松手!” 女魔主又妖又媚美眸晃动间都有勾人的魔魅,听到这句话面色大变:“你给老娘再说一遍!……叫奴家什么老妖婆嘛~” “真是~” “……松……开,要断气了!” “奴家可没用劲~” 罗之尤丘二人眸中红光幽幽闪烁,并未朝身后看上一眼。 入了魔界,这里魔力之中混杂着的世间所有无法净化的邪念恶念,即使是魔也无法完全驱除魔力之中的这些负面影响,只能让这些东西随着炼化魔力时进入他们的体内。 反正魔已经算不上人了,谈不上筋脉什么的,也没有撑爆这样的说法,那些所有克制不住的发狂只能生生受着。 而最为直接的体现就是魔都好战,熬不过去也不过是死,只不过那样的死太过惨烈。 魔们入了魔界就失去了在修仙界勉强撑住的冷静也不过是早有预料,在到了魔君宫殿之后,罗之二人虽不情愿却还是落了地,准备徒步走进去。 结果循着波动寻到了魔君主卧,他们心情还来不及因为这个地方而心生微妙之感,穿过长廊一抬眼就看到眼前一幕,顿时两个魔主面上一片空白。 * 在魔界大军彻底消失于那个令修仙界惶恐不安的出口后,有些修士才无力扑跪在了地上,忍不住哽咽出声,失控的情绪迅速在整个战场上蔓延开来。 长者大能一脸疲惫却没有阻止,缓了下紧绷住的神经,才开始清点自家弟子人数,有条不紊地向宗门汇报。 魔界来的突然,去的也很莫名。 修仙界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结果,甚至属于修仙界未来的希望与种子都已经在暗暗筛选列成名单,只要战况不对前线的修士们就以生命为后方拖延时间转移那些年幼的弟子们,而天资出众的年幼弟子则是保护的核心。 不论如何残酷,这是最坏的情况下作出的最为无奈的结果。 在有序地整理战场时,有些修士注意到了那个出口正在闭合,不等他们再仔细看上一会,出口就已经完全闭上了。 他们突然呆住。 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偌大的战场上很快陷入一片相对安静的氛围之中,这样的氛围配上这样的场景很容易给人心中添上一抹悲意。 出口是魔君打开的,而仙人已经被魔君给虏到了魔界,这道出口一旦关闭,谁也不知道仙人能不能再逃出魔界。 是那位仙人救下了他们。 血月之夜同样是他救下了他们,绝望之中的祈祷千年来曾有过数次,却在一次次的毫无回应中渐渐沉寂,而那人是唯一一个仿佛听到了他们祈祷的存在。 第一次填阵,第二次下界。 只有他,才能配上仙这一称呼。 张远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站在对抗魔界的战场上,更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样的战场上活下来。 但所有的没想到都敌不过那位的出现,清光自成萦于身,万般璀璨尽入眸。 他像是看到了一个只能用璀璨二字来形容的存在,悄然救世又翩然离去,只因为时候到了就不再停留。 他们留不住这人,这个世界也留不住。 但留不住也绝不应该沦落到魔界之中由魔折辱! 张远不由愤怒。 他满心悲愤却真切感受到自身的无能为力,用力握紧了拳,向旁看去。 张远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鸿剑宗那里,又悄悄收回了目光。 因为他看到了,那些顶尖天骄与他相似的神情。 这一刻整个修仙界似乎没什么不同。 仙界之上,众多仙人又怒又慌。 从方才魔界那些魔物们毫不掩饰向仙界投来挑衅目光之后,他们这样的状态就维持许久了,仙尊被虏走的慌乱与担心上蒙上一层浓厚的愤怒。 边素的脸色从方才起就变得很难看,秀美面容上怒容浓重,平日为了端住威压,她一介女仙比许多男仙做得还要好。 而这个时候,仙界人心惶惶,他们最大的恐慌还是来自于仙尊的被虏,即使边素同样束手无策,但她依旧平静下来了。 边素看了一眼许久没有出声的风玄,沉声道:“诸位不要急,我们如今下不了界,就要在仙尊不在仙界时先镇压住封魔阵。” 即使魔界能不通过仙界抵达下界,但仙界与魔界本身就是不可相容的,一旦封魔阵大开,最后的底线就完全被破了。 因为仙界,才是魔界最终的目的。 风玄回神,笑道:“勿急,要相信仙尊的实力,仙尊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我等尽心推测也算不出深浅。” “他不会输,也不会有事。” 这句话就像定心丸一样瞬间安抚了仙界焦躁的气氛,众多仙人纷纷应道。 风玄耳边一片应和声,可他本人心内却毫无半点缓和意味,阖目面色微沉。 他看的清楚,即使那位魔君出手突然,但仙尊却没有反抗的意思,几乎是由着那位魔君的放肆。 三界不会有事,但他却有种不安。 有什么比三界还要重要的东西要失去了,而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 尤丘是最先不客气地狂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又咳嗽不断,却始终不肯歇下那口气停住笑。 罗之想要端住神色给新任魔君些面子,憋了许久还是没成功,在被倒吊着的魔君幽冷阴森的目光中想笑又不敢笑。 尤丘的笑声传了出去,引得正打得激烈的魔主们耳朵动了动,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向着这边赶来,而实力不够的魔只能懊恼地在宫殿外就停住了脚。 尤丘顶着新任魔君的视线毫不客气道:“忍什么?机会就这么一次,自然要笑个畅快,反正打不死就往死里笑!” 语落,又是止不住的一阵笑。 罗之闻言,面色扭曲笑得辛苦又放肆。 急忙赶来的魔主们先是在看到主卧前倒吊着的魔君时面色愣了一瞬后,又恰好听到尤丘一番话,面色扭曲一瞬毫不客气地狂笑出声。 宴朔阴沉着脸,偶尔在空中晃荡一下,脑部充血得厉害,浑身也难受,就这么面无表情阴着眸看着这群毫无尊君意识的魔。 铎曜无意中睡熟了,但是现在被笑声吵醒了,长睫微颤一下,一瞬掀起的眸光茫然又干净,轻眨一下眼后看了一眼屋外。 他又轻拧着眉翻了个身,不欲搭理这群没脸没皮的魔,睫羽微掩还想再小睡一会。 宴朔控制着自己转了个方向直面门的位置,在这群魔的笑声背景中,声音看似平静:“师尊,你消气了吗?” 铎曜微微掀眼,他才没生气。 还有这才吊多久,就委屈上了。 第39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39) 宴朔背对着众魔, 眸光幽深又晦涩,他可为正道魁首也可为万魔之君,不论哪者他都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他不是没有手段, 而是对着这人使不出来, 更有一种冥冥之感一直在提醒着他。 对于屋内的心尖宝,只有将自己的真心剥出来给对方看得真切明白,才能获得对方的回眸停驻。 宴朔低低喊了一句:“师尊。” 别不理他。 笑声渐消,围观魔君笑话的魔主们不知何时收敛了笑意, 彼此看了一眼后神情复杂。 小仙尊是魔君的师尊? 看这魔君对小仙尊的态度,不像是对师尊的模样啊……管他呢,魔也不兴尊师重道那一套。 当即有魔藏在深处嚎了一嗓子:“魔君把小仙尊娶了当魔后啊!” 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办法, 不但能将小仙尊留在魔界, 还给魔界找了个魔后。 这话刚落, 紧闭着的门猛地被仙力撞开。 “嗷!!!” 一声重响之后, 方才开口的魔就被精准挑出轰了出去, 落地瞬间就发出一身痛嚎。 龇牙咧嘴的魔哪处都痛, 想要跳起来又憋屈地趴了回去, 不为别的, 实在是那个年轻的魔君眼神太过渗人。 铎曜倚靠在门边,面覆薄冰, 也不看向被他轰出去的魔,偏首冷淡道:“口出狂言。” 他一露面, 气氛不由安静下来。 昏沉暮色, 宫殿之上新燃起的灯盏晃晃悠悠, 看着就仿佛随时会灭, 可在这片荒寂且长夜难明的魔界, 这些随时会灭的光色已经算是一番难得景色。 暖融光色倾覆住白衣仙人的半边身子, 偏首的角度露出清艳且鲜明的轮廓,眉宇微压面染薄怒。倾世姿容敛尽所有可见可想的美,月白仙袍是魔界最为刺眼的颜色,但此时恍若有月晕萦身身处黑暗却是说不出的和谐。 不少魔主瞪眼一时错不开眼,脑子发昏突然觉得这魔君之位他们也能争上一争。 那场仙魔大战上,这小仙尊一剑几乎劈分了半个战场,来势凌厉威严甚重,遑遑威势之下那点绝艳容色只来得及匆忙一睹,即使惊鸿一眼记在了心上也比不上如今描摹细节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这朵仙界的花最终还是被虏到了魔界,展现了与仙界之时截然不同的绝世风华。 魔们脑子发昏,意识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带着欢喜意味缓缓传出。 他们面上不可抑止地露出一抹笑意,看向铎曜的视线之中略含几分凶狠意味,这是他们抢过来的,谁都不能夺走。 谁都不能! 宴朔眸光漠然地扫了这些人一眼,血眸森森,莫大的寒气顷刻笼向了这些魔,耐寒如魔也不由骨子发冷。 魔主们神情微凛,不由错开了目光,心内暗唾一声:“呸,真霸道!” 宴朔这才看向师尊,倒吊着的姿势似乎丝毫没有妨碍到他,面不红气不喘甚至颇有闲心地晃来晃去。 师尊的位置无意站定时有些巧合,只要微一转首抬头就能与倒吊着的宴朔对上,再近一步就到了贴面的程度。 宴朔眸光一闪,倏然出声:“师尊,我疼。” 被缚住的双手指尖悄然一动,风向微变,在师尊应声转首的时候,整个人就向前撞了上去。 铎曜总有种自己在欺负小兽的感觉,所以在听到声犹豫一瞬还是转了过去,看到直面向他撞来的青年,本能阖目向后退了一步,手上仙力聚了又散。 他只觉阖上的眼帘被柔软触感一擦而过,亲昵又依赖的心念借着这个动作传入心间。 铎曜浓密睫羽不由一颤。 而其他魔就看着他们的魔君光明正大的占着小仙尊的便宜! 他们看着小仙尊雪白肤色被擦出一道微淡的红痕,随着掀眼的动作只露了眼尾的一点红迹,略茫然的眸光微露时艳色风情与清冷面容相结合,显出极为姝冷的美。 这些没脸没皮的魔们顿时开始唾弃自家魔君没脸没皮。 呸! 没脸没皮! 铎曜按压了下眼帘之处,面色莫测,乌色长发散于身后并未整束顺着风势偶尔扬起,有一瞬显出了几分狂肆的意味又如错觉一样很快融于那周身的清冷之中。 宴朔低声道:“师尊,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的同时,他目光却在紧盯着铎曜,失去对方一次的经历让他时刻充满了不安感,屋内声息平缓他却安不下心。 明知会吵到师尊休息,他还是纵容了这群家伙,只有真切出现在他眼中,他才肯在心底对自己一遍遍的重复。 师尊没死,他在眼前,他活的好好的…… 宴朔抿了下唇,唇上一触即逝的温软却是这人鲜活的温度,但此时他紧了紧脸色看着师尊,而后沉默着向后晃了晃。 铎曜突然弯了弯唇,右手抬起肤色凝白勾住了不少魔的视线,修长食指轻轻一勾,还在向后晃的宴朔立刻就被一阵风向他这个方向晃了过来。 看着晃到眼前的青年,铎曜轻易就拽住了这人耳朵,淡淡道:“本尊是你师尊。” 铎曜很少这么自称,仙界修仙界位居至高之位时也不曾对着尊位之下的仙人或修士端起架子,只这个家伙一再让他破了例。 铎曜顺手又拧了一圈:“再有下次,本尊割了你的嘴。” 宴朔耷拉着脸,没吭声,俊美逼人邪气极重的面容上即使做出好人模样,旁人也不会生信,只会觉得这人另有谋算。 铎曜歪头,墨发有几许滑落颈肩处,极致反差极致惊艳,他淡声道:“你在想什么?” 宴朔自然是痴了一瞬,心中想道:还有下次,师尊你下不了手。 他已经隐隐察觉到这份独属于他的纵容,并在无声地试探底线,试图用最为温和又不容拒绝的方式囚住这位高居九天的仙人。 铎曜抹了下眼部,随意道:“打开出口,我要回仙界。” 此话一出,宴朔面色倒没什么变化,那些躲在一旁不敢吭声的魔主们纷纷面带凶色,无声地堵住了铎曜的去路。 铎曜只淡漠着朝这些魔看了一眼,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将目光放在眼前的青年身上。 宴朔勾唇笑道:“师尊你先松手,顺便将我放下来,不然我什么都做不了。” 铎曜轻睹他一眼,面色平静。 他倒觉得这小混蛋占便宜占得很顺手,什么都能做,但他还是松了手挥手收回了仙索,看着青年如无事人一般翻了个身轻巧落地逼近了他。 铎曜垂眸一手推开面前这张脸,反手将仙索放在手心,似笑非笑:“你想要?” 方才可有意无意看了好几眼,真以为他没看见? 宴朔目光似不在意地从仙索上一掠而过,站直了身:“师尊之物,我一个魔要他干何?” 宴朔心中微叹,还是有点想要,可惜真要应下了,师尊怕要恼了。 铎曜轻笑一声:“是吗?” 宴朔正着脸点了头。 铎曜转手收了仙索,语气微冷:“你若敢做,本尊把你的皮扒下来做成一条魔鞭。” 宴朔面色正常,魔无本体,师尊想要他的皮多化几个给他做着玩。 铎曜平静道:“开出口,我要回仙界。” 宴朔沉默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眉眼至唇角完全张扬开,极浓的邪肆与黑暗毫无掩饰意味。 他扭头看了一眼早躲起来堵住去路的魔,又面向师尊笑道:“师尊,你也看到了,堵住前路的可不止这些魔,出了宫殿还有成千上万的魔拦住那能开启出口的薄弱处。” 宴朔笑意深深,语气意味深长:“魔界不会让你走的。” 这是所有魔与这片荒芜魔界最后的求救。 “你走了,他们就去外界造杀孽,仙界只有你一个仙尊,没人能救下外界的那些修士。” 除了你。 躲在暗处的魔主紧盯着铎曜,心肾脾肺黑成一团墨又黑又脏比石头还硬的他们无端感到些难过。 你能救仙界,你能救世俗界,你能救修仙界,你一人救下了三界,为什么不能救救魔界? 宴朔学着师尊方才让他整颗心都软成一滩水的动作,歪了歪头,血眸懵懂却怀着无知作恶的孩童那样极大的恶意,语气轻快地发问:“师尊,你明明眼中没有三界,没有正邪,甚至没有仙魔之分。” 宴朔委屈道:“师尊的心里,仙界与魔界没有什么区别吧,你可以护着仙界,为什么不愿留在魔界?” “还是说,仙界有人比我还要重要?” 最后一句,宴朔的语气变得阴冷诡谲,全无方才的半点笑意,但他看向铎曜时却无丝毫冷色。 所有的恶,永远不会对着师尊。 躲在空间通过转录悄悄吃瓜的团团原本只是想捍卫主人清白,如今看到这么一幕不由暗暗点头:“这家伙竟然能看出来,眼睛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差嘛!” 它的主人那份温柔浩瀚又博大。 换种说法,就是温柔到无情。 这份温柔朝着万物,普遍上的正邪在他这里没有区别,只是很少有人能看出这一点。 有些世界常常有人因为这份过于博大的温柔而生出莫大的绝望,他们渴望着不该有的眷顾。 但是,如果拥有着这份温柔的主人是神,神又怎么会低头独独去看向万千信徒中不起眼的其中之一。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拥有信徒。 铎曜轻眨了一下眼,蝶翼长睫上下飞舞一下,眼眸映入眼前任性又强势的青年,阖眼再睁开,青年始终占据瞳眸中心。 他笑道:“我是仙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刀这种东西会被宴朔亲手折了的 O(∩_∩)OO(∩_∩)OO(∩_∩)O 第40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0) 风是静的, 天是昏的,而众多魔物的心却在悄然间加速跳动。 他们盯着仙人唇部微弯的弧度,一股厌意升起, 对象却是仙界。 早知道, 当初就该将小仙尊抢回魔界。 浅淡灯光轻柔笼住铎曜,朦胧光色之中,宴朔眸光晦暗地盯着眼前弯唇浅笑的仙人。 “我不。” 宴朔冷声道:“你是仙尊,我还是魔君呢, 仙魔是死对头,怎么都不可能放你走的。” 他挥袖就要离开,铎曜却轻声道:“你要与我为敌吗?” 宴朔背对着铎曜很生气, 但对着身后的人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整个人暴躁又愤怒地疾步离去。 速度快到在眼中只留下了一点残影, 那些藏起来的魔主也在无声散去, 但整座魔君宫殿却被无声封锁起来。 仙力能压制魔力,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魔力也能压制仙力。 单看哪一方多与少罢了。 铎曜安静垂眸, 此界困不住他, 魔界自然也困不住他。 他若想,费些功夫也能回仙界, 但铎曜迟迟没有动作。 铎曜面色平静伸出手,魔界似有共鸣, 此界无处不在的邪意恶念向他探出的指尖聚拢, 看不见的大片黑雾丝丝缕缕地触及雪白指尖, 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如雪触火。 旋即散去。 这些时刻折磨着魔的东西, 在碰触到铎曜之时, 被无声净化了。 铎曜扬首, 魔力侵袭着身体,功法在自行运转着抵抗这些侵袭,平日许久才会覆上一层薄薄冰霜的眼睫如今眨眼之时,薄霜便融化如浅泪流下。 清冷之上衬出一丝悲悯的神性。 铎曜轻呼一口气后,便收了手:“魔界是挺脏。” 各种意义上的脏。 团团悄悄冒头:“主人,天道醒啦。” 铎曜像是没听到一样,又轻声道了一句:“还有点冷。” 团团疑惑:“什么?” 铎曜叹气:“算了,它醒了也没用。” 这才第一个世界,事情就逐步走向失控。 他现在隐隐担心,若是他真以身填了那封魔阵,这小混蛋会不会发疯到再灭一次世。 他本是想让宴朔寻到属于自己的羁绊,却没料到最后对方所有的羁绊全部系在了他一人身上。 铎曜进了屋,衣角轻扬了一下,无声地归于了黑暗之中。 半个月后。 鸿剑宗内的低气压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这种环境下最显著的现象就是那些本心高气傲的天骄们收敛了自己大多的锋芒,每日的训练量也在日益增加。 最后甚至翻变成了事变前的两倍。 鸿仓与连衡看着这一幕,沉默许久没说什么。 连衡魂不守舍的时段早已过去,此刻除了衣袍更为凌乱丹灰更重之外,便不再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但若是紧盯着连衡眼睛,就会发现其上压了一层霾色,不见昔日的浓浓笑意。 连衡语气没什么变化,目中淡淡地看着下方认真挥剑的弟子们:“对这些小家伙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让他们认识到自己与另一个层次的差距,对他们日后的路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不像他,处在高位那么长时间,几乎都快忘了修仙不等于仙,仙路漫漫是他自傲了。 鸿仓感到自己最近几日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又叹出一口气后看了一眼师弟手中握着的东西,道:“又是新炼成的丹药?” 连衡紧了紧手,摇了下头:“这是师弟……留给我的丹药,暂时非我境界能参透的。若想参透,怕要费些时日。” 鸿仓皱眉:“你别多想。” 连衡笑意勉强:“我知道,只是心中难以平复而已。” 他在得知师弟身份之后便一直在想一件事,那些强硬要让师弟服用的丹药在师弟眼中看来是否略带些讽刺。 千年前以丹道成仙的边素尊者,几乎是所有入炼丹一道的修士第一眼便要记下的立道祖师爷。 而师弟作为几千年来唯一能下界的仙人,修为必然非同凡响,身份想也知道何其尊贵。 身骨即使病弱,但也有人愿为其费心尽力。 连衡心中泛苦,却又无奈想道:即使如此,师弟每次心中再抗拒也不会明令拒绝自己。师弟是仙人也好,仙人寿数绵长,那副身骨也有了痊愈的希望。 连衡笑了一声:“是我多想,师弟那样冰雪般的人,又哪里会想这么多。” 鸿仓面上不由带出抹笑意:“在师弟眼中,丹药并没什么区别,都是不愿意服用的东西。” 他说着时袖间微震,连衡发觉却没在意,灵符宝器之类的常有震动,这算不得什么。 所以在鸿仓眉间折痕加重说有事要先离开一步时,连衡只当常事应了下身,看着师兄略带仓促的背影,心中想道:看来是记着急事的灵符了。 …… 魔界长夜难明,只能勉强透过天际昏暗的一缕光晕辨别出已入夜。 宴朔脚下无声地步入了几乎变成铎曜专属的主卧,面上沉沉,看着床榻之上阖眼入眠的师尊站定不动。 在目光下移看到铎曜身上的月白仙袍,又不由生起了闷气。 师尊喜用清水洗漱,他早早就备好了魔界衣袍,想让师尊换上。 若真换上,定然是一副姝色无双的冷艳之感,宴朔每每联想之时,整个人都变得难受又燥热。 可他忘了师尊作为仙尊储物的仙器自然不少,师尊淡淡瞥了一眼他拿出的衣物后,便面色平静地关上了门。 而现在宴朔心内痒的厉害,师尊只当他拿出的衣物是普通魔界的常服,却不知其上隐藏着的花纹极为华丽,只有穿在身上经魔气侵染过后才会显出一种惊人至极的秾艳与尊贵。 这是那些闲着不干正事的魔主们在一次议会时扔到他怀中的,属于魔界之中众魔齐力才可成型的——魔后冕服。 魔界之中承认的魔后其实在没有魔君的时候也可独成,魔后与魔君之位都属于魔界至尊者。 即使为后,也是魔界之尊。 前世这件冕服也曾出现过,不过那个时候与其说是这些魔的善意,不如说是他们的恶趣味。 当然那件冕服最后的下场也是被毁的渣都不剩。 可如今,这件冕服入了手,宴朔却迟疑了。 他在入手的第一时间,不但没感到被冒犯的愤怒,反而开始想着师尊穿上这件冕服的模样。 师尊容色极盛,常年身着白衣,虽也是一副雪容倾世的模样,但魔生来不是什么好人,宴朔就极想看见师尊穿上冕服的模样。 尤其是这心动不已的魔后冕服更想给他这美人师尊亲手换上。 宴朔心中想这事想的厉害,但师尊长久不开口,思虑困在心口的病容也让他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个对视就缴械心软松了口。 他上前,呼吸微促,却没有乱动,只偷了师尊身上的储物仙器就要起身。 但见着床榻之上的睡美人,雪肤红唇是极清艳的美景,世人可遇不可求之的绝世名画般的存在,如今就乖巧睡在他的床上,宴朔血眸之中带出些爱意。 亲昵地拨弄了一下师尊浓密眼睫,宴朔压低了声低低笑道:“师尊孩子心性,先前也曾这般做过吧,这下被我报复回来了。” 宴朔目中痴恋,那些完美相融的记忆中这一幕记得迷迷糊糊,但手心那抹温热从眼睫之上离开时的感觉仿若未曾散去般。 那抹温热从眼睫之上挪开,但却给他的一生带来了暖热。 宴朔紧了紧喉,忍不住在那片殷红软唇之上轻轻烙下一吻,满是克制又满是珍爱,温软相贴蹭了许久才倏然起身,匆忙离开。 那个反应很青涩。 而床上的睡美人眼睫微动,轻轻掀开看了一眼离开的魔君大人,又阖目如无事发生般。 但眼睫之上仿佛犹存的拨弄感与唇上仿佛依旧覆着的温热,让铎曜略苦恼地蹙眉,翻了个身睁眼面露迷惑。 狗狗般,动不动就蹭一下主人。 但再如何拟态地去看,铎曜心中也明白少年至青年,那些行为中多出的情.欲与占有欲浓烈到令人心悸。 铎曜松了眉,入睡前心中却不由想道:他尽了师尊的责,不应该会致使青年多出这样的情意,青年也不是看皮相之人……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他不知道,也并不是很在意。 * 鸿仓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一路到了自己久不回去的洞府,脚下的步伐无形沉重起来,但鸿仓还是进去了。 鸿剑宗,修仙界中的顶级宗门之首,万人瞩目的正道先锋。 但如今,宗主洞府之中却藏了一个魔。 那位插手众多魔主混战的老魔,在被掀了老底之后,大军攻进修仙界时不见他的踪影,铎曜下界之时也不见他的踪影,最后魔界撤离修仙界时,才勉强寻到一丝痕迹的老魔,如今却撑着手杖面无表情地看着鸿剑宗现任宗主。 他身上溢散开的魔气全部被封锁在这洞府之内,鸿仓一踏入这里浑身都忍不住紧绷。 完全抑制不住对于魔的应激反应。 但鸿仓面色复杂,却是参了一礼。 “祖师爷。” 作者有话要说: 虽迟但到! 六章之内这个世界完结,第一个世界开文一时刹不住字数,后面努力控制自己的爪爪,还有第一个世界天命之子某些方面(剧情小伏笔)其实是最凶的。 O(∩_∩)OO(∩_∩)OO(∩_∩)O 第41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1) 老魔嗓子沙沙的, 像是有孔一样说出的声音很难听。 他就用着这么难听的声音嘶哑着笑道:“当不起。” 也不敢当。 鸿仓参礼出声是作为鸿剑宗现任宗主给予这位已经入魔的存在最后的礼节,在这之后他面色沉肃浑身剑势蓄发,挡住了身后洞府的出口。 他这样无声又明显的警惕惹来老魔阴沉一笑, 老魔眼中那些情绪或许是浅显易懂的, 但因为过于繁杂与厚重,才让其变得阴沉复杂又危险。 老魔站住不动在等着鸿仓靠近,但鸿仓却丝毫不敢靠近,二人之间短短的一段距离却困住了一位魔的行动。 老魔动不了, 宗主的洞府世代传承,就是因为这个困魔阵。 算不得什么厉害的阵法,只是独独针对了眼前这位魔。 升仙梯断裂后的第一位渡劫者。 鸿剑宗那位祖师爷天资不止出众, 堪称几千年前的此世第一。他当年渡劫之时年龄不过三百余岁, 正是最骄傲最惊艳的年华, 熬过了劫雷却没有等到仙梯。 那片空寂之中, 有他瞬间掉入深渊的心。 仙魔大战刚刚结束, 铎曜正试图全力控制住那座封魔阵, 几近完美的覆盖之下尚有些漏洞。 这样的漏洞出不来一位魔, 却能进去一位修士。 云柏本不会如此极端的, 但是所有的时机都太过巧合了。 升仙梯断裂之时,没有一个修士知晓。而云柏令人称羡的渡劫, 变成了一个时代的掀幕仪式,而他就是第一个祭品。 这是其一。 一生执剑, 所有辉煌却敌不过这件事给后人的警醒, 云柏甚至没有名姓只落了个鸿剑宗祖师爷的结果。 这是其二。 两个时代之间, 他就是那个无名无姓的揭杆人。 最后只能面对死亡, 在这之前明知无可救药, 还要一步步深刻感受着身体的腐朽。 这是其三。 太多了, 不甘有,怨有恨有,濒临死亡的绝望有…… 没有人就一定要坦然面对死亡。 至少云柏做不到。 成不了仙,他便看尽了宗内所有密封的古籍和用尽了手段入了魔。 时机很巧,再晚上几日,那些漏洞很快就会被铎曜一一覆盖。 他入魔界之前,毁了一些古籍,时至今日,谁也不知道那些无名无封的古籍之中记载了什么。 但鸿剑宗内出了许多仙人,却是第一次出了一个魔。 鸿剑宗容不下这样的事。 那个困魔阵利用了云柏留存于宗门玉碟内的精血才得以成功,只要云柏出了魔界靠近鸿剑宗,就会不受控制地被困在此处。 这是最无奈的挽救方法。 但几千年已过,这件事封存到只有宗主才知,而这困魔阵,几日前在鸿仓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启动了。 云柏出声:“你想杀了我?” 随他开口,那副严重衰朽的面容一点点变化,先是那些丑陋又松垮的重重死皮消去,枯黄发黑的肤色渐渐内散,而后皮肤肉眼可见地在逐步恢复弹性。 像是一个妖物换皮,极为惊悚。 最后出现在鸿仓眼前的人,依晰能看出几分昔年执剑的俊朗疏狂,但更多的却是魔们普遍邪戾妖异的面容,气质古怪阴冷。 但比之方才,这番冲撞之下视觉无疑是舒服许多。 鸿仓无言,眼前之人丝毫没有留影石之中那个天资惊艳的剑君该有的正气,只有模样也能勉强看出几分影子。 时至今日,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魔。 鸿仓面色凝重:“祖师爷,你是魔。” 世人容不下魔,再如何不得已,满身罪孽是今世无法洗清的。 云柏摸了把自己的脸,明明这是他自己的脸,可如今他却觉得那么陌生,陌生到令他发慌。 他虽恢复了自己的模样,但是驼了几千年的背却没有一并直起来。 “我是魔。”云柏冷笑了一声,“是这天道无用,才会有了魔界,才会有了魔。” “你以为这区区阵法能困住我吗?不过是看你小家伙有点礼数,才陪你耗这时间。” 鸿仓并未因此面色有变:“魔能称魔,是因为他们于世间的所有因果都断了,脱于三界之外,但是祖师爷你不同。” “当年你没有毁去的玉碟,成为你如今最大的弱点。” 鸿仓当年在师尊嘱咐之时就刻意翻阅了关于云柏的密卷,知晓这位祖师爷天资绝世,且过目不忘能以一举十,极为聪颖。 既然能寻到魔界的通道,必然不会留下玉碟中精血这个显目的弱点。 可他就是留下了。 云柏血色眼眸阴鸷上涌,脑中却开始追寻几千年前他为何留下这个极为致命的弱点,但是找不到。 时间隔得太远了。 翻及自己的记忆,甚至那段在鸿剑宗的记忆都模糊不清,只有大段大段苦苦熬过几近发疯的痛楚,黑影一片片都是这种,他完全记不清昔日的想法。 鸿仓深吸一口气:“祖师爷为什么要回来?” 他不回来,困魔阵就不会寻到他的气息。 但鸿仓更想知道,驱使对方这么行事的原因。 云柏缓缓眯眼,冷嗤一声:“那位魔君,先前是鸿剑宗的弟子?” 该看到的他都看到了。 第一次露面的仙人,几千年后的鸿剑宗,魔君朝着那位仙人喊师尊的情形,他都看到了。 铎曜露面的一瞬,云柏自己也糊涂一瞬。 他急着想要开启魔界与三界的出口,急到暴露了费心隐藏的身份,但为什么急,他自己都追溯不清了。 鸿仓闻言没有否认,但宴朔的玉碟从始至终一直放在师弟手中,从一开始铎曜就没有将宴朔的玉碟交由宗门。 云柏沉默一瞬,问道:“你有佩剑吗?” 鸿仓皱眉:“自然是有的。” 云柏低头,看向了手中拄着的手杖,声音嘶哑语气莫名:“我也有。” 语落,外表腐朽老木般的手杖就如他的主人一般瞬间脱胎换骨,哗啦几声,枯皮一样的东西一层层地掉落在地,这些东西的间隙之间凛然刺眼的剑光透了出来,也一并刺破了这片昏暗的空间。 云柏缓缓直起了身,骨骼之间甚至因为这个动作而发出磨耳的扭曲声,他迟钝地抬起了手。 方才的手杖那些东西蜕掉后,便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一把极好的剑。 剑身虽薄却极锋利,其上有淡淡的寒光溢散开,剑大都自带威势,而这把剑的威势在尘封几千年后还是无比摄人,逼得鸿仓忍不住倒退一步。 但他目光很快就盯在了剑柄之处,那里刻着一个字,单这一字却遒劲有力笔势狂放。 鸿。 鸿仓怔住,却听见眼前这位魔说道:“我也有。” * 铎曜先前不知宴朔偷了他的储物仙器做什么,直到有一天忍不住想要洗浴时,青年沉默捧着换洗衣物站在他身前时,才瞬间了悟。 一时不知是气是笑。 铎曜目光只在那件黑色衣物上看过一眼,没放在心上,蹙眉道:“仙器是你拿走的?把它给我。” 看着眼前青年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铎曜蹙着眉看了一眼感觉脏脏的衣物,不愿伸手接过。 宴朔心里疯狂跳动,脑中一会是师尊穿上冕服姝艳无双的模样,一会是师尊如今蹙眉不喜的模样,最后他硬是扛着心软硬声道:“魔界都是这种衣物,师尊说的仙器是什么,我又怎么会拿?” 铎曜一时为难,若是直说岂不是表明了那时自己的清醒,可若不说,真要穿这件……脏脏的衣服? 他凝眸看了一会,启唇:“脏的。” 宴朔难得又听到了师尊的心音。 “仙器一定就在小混蛋身上,这黑服……脏脏的。” 清凌凌的声线中一丝微弱的嫌弃语气,都显得尤为可爱。 宴朔血眸中漫开笑意:“师尊若不信,搜身就可。” 他说着就张开了双手,直视着铎曜不放,灼热的目光不知在何时再也没了掩饰的意思,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渴望与爱意暴露在铎曜面前。 最为直接地让他的师尊感受这份直白又热烈的感情。 冰山再厚,始终是能融化的。 为了触及到冰山之中那朵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宴朔做好了最艰难的打算。 铎曜眼睫一颤,不由避开了目光。 青年体态健美,却不是过分粗狂的那种肌肉表现,肌肉内敛至衣袍但又无形彰显着足够的存在感,胸膛宽阔气势极重。 两世高居尊位手执天下生杀大权的经历,让青年举手投足之间的那份冰冷与霸道如何克制都无用,只不过每每对上铎曜,被比那份刻在骨中的尊贵强势还要深刻的贪恋爱意覆住藏起罢了。 宴朔装模作样叹气:“师尊不搜,定然是信我了。” “一件衣服而已,试试又何妨?” 铎曜又想扯扯这家伙的脸了,一件衣服为何这么执着? 背后的尾巴都快要摇起来了。 但话要出口,铎曜眨了眨眼,抿唇垂眸看着那件黑色的衣物。 总觉得,拒绝青年就要哭出来了。 脆弱的不可思议。 宴朔的期待从心里表现至眼中,待师尊垂眸拿过之后,止不住的欢喜从心口溢开。 那是魔后冕服,前世被毁,今生因你而存。 师尊,穿上就别想走了。 我拿这个世界,换来一个挚爱。 我用最后的善,给你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支线,翻不起什么浪 作者十二月十几号就要期末考了!真的各种作业超多慕课乱七八糟的忙不过来,主要那个马思考试真就从头背!超想尖叫! 不过一月也就放假了,不立flag,看情况报告QAQ O(∩_∩)OO(∩_∩)OO(∩_∩)O 第42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2) 水汽缭绕, 雾气蒸腾,魔界之中就这么多出一处似仙境的景。 水汽之中,懒散探出的手拂过浴桶边缘之时, 却为这处无声添出些许勾人心神的旎艳感。 手上肤色雪白细腻, 如有清润玉光在皮肤表层莹莹散着辉光,五指修长哪一处手骨都分外精致,就如其主人般无一处不美。 铎曜扶着坐直了身,玉润肩骨外露于水面之上, 水淋淋的墨色长发贴着身子,滑勒出的水痕在凝白肌肤之上几度徘徊才肯落下融入水面。 热气熏染之下,铎曜面上眼尾都覆上一层薄红, 极浓的美色越发逼人。 脱离世俗的仙人此刻却显出一丝极艳的妖意, 眸光微动间尽是潋滟风流, 摄人心魂。 铎曜仰首歪了歪头, 平静地看了眼放于一旁的衣物, 拢了拢身后的长发起身, 伸出的手在碰到衣物之时指尖蜷缩一瞬顿住, 又无事般拿起穿上。 穿上身后, 铎曜边走边伸手,手上抚过一寸发丝, 就带走了一寸发丝的水汽,松手之后满头青丝又没有束缚地披在了身后随着走动轻轻晃动。 过了主人的隐私时间, 团团终于能看见外界之后, 立刻兴冲冲地冲了出来, 跳了跳后又立刻僵住。 主人松散开的长发有些沿着脸侧垂落在前身, 轻轻晃动时清冷温柔交杂着难以分辨, 低敛着的眉眼安静又乖巧, 认真地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可问题是,那件衣物是黑的,即使上面的绣纹再华丽庄重与繁复,这件衣服也不能说成其他颜色。 所有颜色都无法使其变色的黑色,能容纳所有颜色混合的黑色,深沉霸道……又尊贵的黑色。 是主人最讨厌的颜色。 “主人,……你真穿了。” 团团现在不是惊讶,而是茫然。 像是看见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一样,即使摆在眼前,也无法相信。 它知道自己恢复高级模样也许会记起所有,但即使现在它什么都不记得,还是有一些难过。 只是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而已,主人为什么要纵容到这个地步。 明明只要主人想,一个储物仙器而已,根本不需要勉强自己。 铎曜正在翻整袖口处,一直垂着眼睫,闻言语气很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他隐隐察觉到团团的难过,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团团更难过了,却说不出缘由,只闷着声音道:“黑色丑丑的。” 铎曜双手背至身后交握,唇角微扬,头向后仰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满头青丝尽皆向后,本是一个潇洒的姿势,偏生因为着那身黑衣透出极寒的淡漠与甚重的威仪。 白衣清冷温柔,使人不由生出恍惚之感,觉得铎曜生来就该穿着白衣。 可他非要穿上黑衣,人们心中同样会生出荒诞之感,白衣显善高居神坛之上,无一处不完美如上神般悲悯世人。 但黑衣……却包容了所有。 善与恶在铎曜身上瞬间被模糊了界限。 铎曜目光悠远平静,似乎不理解团团流露而出的情绪,歪了歪头,青丝垂泄至一侧,半掩着的绝色面容之上流露出一丝可称之为懵懂的情绪。 “团团不喜欢黑色?” 团团小声道:“明明是主人你最讨厌黑色。” 铎曜摇了摇头:“我不讨厌黑色。” 团团更难过了。 主人明明就最讨厌黑色的,现在还为了一个坏蛋骗它。 团团倔强道:“主人最讨厌黑色了。” 说完就藏回空间了,不肯冒头也不肯说话。 铎曜无辜眨眼,轻轻唤了几声,始终没有听到团团的声音后才无奈笑着站直了身子。 他不讨厌黑色。 甚至,黑色一度成为他最习惯的颜色。 这个颜色霸道又悍烈,所有颜色与黑色混在一起都看不出分毫。 这些颜色之中,自然包括红色。 但这些颜色之中,又要剔除掉白色。 宴朔在外面等到心焦,面上神情冰冷,不停踱着步。单看外象没人能想到他心底不停闪着的焦躁,脚下的速度倒是没怎么变快,但每一步落脚的力道却在逐渐加重。 所以在听到声响后,他立刻转身迎向了铎曜,背后紧紧攥着的拳头无声松了力道。 宴朔盯着铎曜,目光突然变得很干净,像是一个突然恢复了视觉的盲人直直盯着太阳,即使眼部被灼伤也一直一直不肯移开视线。 盲人怕极了这突然的眷顾在下一秒就离开他。 但宴朔知道,师尊不是太阳,对方的光也不会灼伤他。 这个人是他放在心尖的明月,仅他一人就照亮了自己一颗浸在泥潭里打滚越陷越深的心,丝毫未曾察觉他的存在将一个人拉了出来。 黑色很显气质,同时也很霸道。 若是没有压不住的气场,就会显得尤为可笑。 铎曜身材修长肌肉紧实,冕服却贴身而作,腰间内窄的弧度完全藏不住,只是简单看着宴朔就能想到内里美景。 黑色穿在师尊身上,极致尊贵万般绝色,换个地方就可接受万魔跪拜与他携手登顶。 果然,师尊这样的人,黑与白都不能定义他。 魔后冕服穿在这人身上远比宴朔所想的还要惊艳,魔界这样的地方,一点白都是刺眼的,只不过眼前的人是独一份的那个例外罢了。 他在师尊含着警告的目光中笑着迎了上去,每一步都没有停顿,义无反顾。 前世那些他没参透到的温暖,都没有重来的机会,不管那些背后的举动之中用心是好是坏,落到他身上却是仿佛没有止境的苦难。 他挣扎着活下去,不是为了冠冕堂皇的救世,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在苦难中去领悟世界的温柔,只有眼前这个人,出现在他眼前就像温柔无声的眷顾。 他爱这个人,所以也愿意对这个世界保留最后一份善意,也因此在修仙界掀起大战时,留下了一份缓和的余地。 哪怕我身处地狱,也不想满手鲜血地去拥抱你。 宴朔额际被铎曜的食指顶住,知道师尊这是拒绝他靠近的意思,但他轻啧一声,抓住送到眼前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 若不是怕吓到师尊,他还想一根根的亲过去,最后封住那抹殷红。 手上一闪而过的触感生生气笑了铎曜,指尖仙力一弹就想逼开青年,却不料小混蛋不躲不避直直迎上来硬是抗下了这道仙力。 铎曜忍不住出声:“你……” 宴朔趁着这个时机如愿以偿地抱了师尊满怀,清淡的药香让他这着迷地在怀中人颈间嗅来嗅去,鼻尖触到一缕柔滑时才停下了动作,满眼温柔地抚着师尊过腰的青丝。 穿上冕服的师尊,是他的魔后,不再是仙界的人了。 铎曜好脾气地由着青年嗅来嗅去,直到感到一抹不寻常的炙热时先是怔了一瞬,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后恼怒中含着羞,平静的眸底被打破多了一丝冷意,手上动作却因青年有意避开那处的举动停住。 宴朔身体有反应是很正常的,前世那些欲.望早在血腥的洗练中淡去,过了那个时间就越发无感。 而如今他年龄正好,怀中抱着挚爱自然克制不住浓热的不堪念头。 可他舍不得。 即使师尊对他一退再退,但宴朔潜意识就是知道,只有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做了,就会永远失去怀里的人。 永远。 宴朔因为这样的直觉,再浓再烈的欲.望也不敢在师尊面前表露,而这一次是实在忍不住的失控。 他紧了紧手上力道,语气微慌:“师尊别怕,我不会的……” 铎曜腰间被青年死死束住,颈窝处不停传来宴朔说话时吐气的湿热,呢喃的话语除了第一句后面的全都没听清,而另一只抚着他头发的手在微颤着。 他偏了偏头,略感茫然。 为什么这么害怕?是太过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吗? 铎曜犹豫了下,还是摸了下青年埋着的头,轻轻拍了拍。 看在这么乖的份上,就原谅你了。 两人身上的衣物是一套的配制,相同的墨色。 一人紧缚对方腰身,手抚青丝,一人试探摸头,垂眸看去。 却在无意中,形成了相拥的姿势。 * 鸿仓在那个“鸿”字上盯了许久,久到云柏都难掩炫耀道:“我的剑好吧。” 云柏横剑执起,擦过剑身:“不过这把剑已经许久未出世了,我已经不会用它了。” 鸿仓看了许久,才指出云柏一直在隐藏的事实:“你快死了,你的魔气在疯狂溢散,困魔阵甚至不需要我注入灵力进行加固。” 云柏没有反应,他一个仙魔大战之后才成的魔,要骗过那些不知岁数的魔主们哪有那么简单,他深居简出不敢出招生怕他们察觉到自己招式之中未淡去的剑意。 他不能与那些魔主久待,一旦被发现就是身毁的下场,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知道缓解那些让人发疯的折磨的正统修魔功法。 他早该死了。 但是他又恨,因为真正算出那个预言的不是天机门,而是他。 天道补偿也好,自己天资不凡也好。 那个天命之子救世的卜算,云柏是在万法无果的一个巧合之下参透的。 所以说一切太过巧合。 而云柏,前世也是推波助澜者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双向的奔赴(我说是就是,都听我的!) O(∩_∩)OO(∩_∩)OO(∩_∩)O 第43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3) 云柏的天资与聪颖并不是简单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而他一人瞒过了魔界上下为自己塑造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形象,其中的危险程度亦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 但他做到了,这件事情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若他登上九天, 也不是不可能成为第九位仙尊, 但他没有,所以世上就多了一个魔。 哪怕仙梯断裂的消息传露一丝,也足以让云柏压制住修为不去渡劫,即使等不到升仙梯修复的一天, 但仗剑身陨也比劫雷缠身死的那么让人甘心些。 前世,云柏深知不甘与不愿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他只推了一手, 后面所有他都不再干涉, 但最后的结局却比他想的还要完美。 而今生, 云柏第一时间察觉到宴朔对修仙界淡漠的态度, 他不恨也不在意。 甚至宴朔深不可测的程度远超出他所想, 危险程度自然也是与其同步的。 云柏没出现在宴朔面前, 但他知道对方绝对知道他的存在, 并且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是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但云柏也清楚, 已经成为魔君的天命之子容不下他,无视已经是对方最大的宽容, 所以他出了魔界,且不能再回去。 而如今眼前这个鸿剑宗不知多少任的宗主盯着他的剑看了许久后, 才满面复杂道:“这是鸿剑宗先代历任宗主佩剑。” 云柏呆住一瞬, 暴怒道:“你在说什么鬼?” 什么宗主佩剑, 这明明是他的剑! 鸿仓皱眉, 他也是看了许久才确定下来。 其他宗门都有开宗立派传给历代宗主的物件, 大多是极厉害的灵器宝物, 少数不在其中的却也有着非凡的意义。 不少人猜测鸿仓宗宗主手中的该是什么,但因一直捕捉不到实物便不再纠结于此。 鸿仓作为此代宗主,自是知晓,那把剑就是丢了几千年的传承之物。 但为什么会落在这位化魔的祖师爷手中? 宝剑有灵,非鸿剑宗此任宗主,只有长者相送才可拿起,不可能会落入他人手中。 就如鸿仓如今可持那把剑,但鸿庚不行,但鸿仓将那把剑亲手交托于鸿庚手中后,鸿庚就可得到剑的认可。 云柏盯着横到眼前的剑身,幽幽的红眸反射于光滑剑身之上,他看了许久。 那个刺了他眼千年多的“鸿”字,滑过一缕极亮的光,光色滑过之后,这个字又恢复了原样。 但那一瞬间,这道光色就像晨起阳光一般瞬间刺破了所有的迷雾,让所有久远到遗忘的记忆重又变得清晰起来。 清晰到令人绝望。 云柏瞬间变得恹恹的,甩手就将这把剑朝着鸿仓脚下扔去,惹来鸿仓一顿匆忙,才在剑身落地之前接住了剑。 鸿仓接住剑,紧紧抓在手中,皱眉又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魔。 云柏的下身在消散,他想要露出一个恶意的笑,结果发现怎么也露不出来,最后他淡了神色,邪异的面容竟多了些昔年的淡然。 昔年有一剑君,风雅无双。 今时有一魔主,狼狈不堪。 云柏抬眼轮廓中的几分俊朗越发醒目,他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说道:“给你了。” 语落人散。 庞大的魔气溃散一瞬,又被困魔阵急速收拢,阵纹也因受不住这庞大的魔气而有了崩裂的迹象,而方才困住的魔就仿佛一瞬之间戾气全消,毫无求生念望的消散了。 魔物无来生,无因果,但凡死亡就如风吹云散,这世间真就半分痕迹也无了。 鸿仓几步上前,但就算是他也摸不清这数位先祖大能布下的困魔阵,不及他注入灵力就眼睁睁看着阵纹收拢了魔气之后缓慢溃散消失。 与云柏一样。 也是阵法最重要的就是云柏的精血,如今人已死,阵自然维持不了。 但这一切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困魔阵撑了这么多年就为了云柏一人,他活它存,他死它散。 鸿仓手中的剑颤了一下,似悲鸣之声,一声过后,便沉寂下来。 鸿仓对着云柏散去的位置行了个大礼,给这位祖师爷送了一程。 他虽不清云柏最后为何失了抵抗之心,但一位魔主级别的魔在宗内失踪是个隐患。 * 铎曜在许多魔暗中灼灼的视线中,随宴朔来到了魔界的最深处。 这里几乎已经触碰到了魔界核心,凭他的仙身之躯,原本是最受此地排斥的,或者说是根本靠近不了。 而宴朔都已经做好了护住他的准备,满身魔气蠢蠢欲动蓄势待发,就等着将师尊全身侵染上自己的魔气。 铎曜轻睹了一眼身旁面上平静的宴朔,又轻轻看向了前方。 他们身处悬崖之上,冷风侵入骨子里是浑身都能冻住的寒,下方幽暗深怖看不清实景,但哪一处都看不到平缓的空气,无数重压之下的小型飓风将这里包围。 铎曜手刚有着向努力端住平静模样的青年靠近的趋势,脚下就突然一震。 宴朔面色瞬间难看,也顾不得其他的心思,直接就拉住铎曜的那只手,拉住他整个人护在了怀中。 铎曜一手抵住青年的胸口处,这些时日他几乎是动不动就被抱被蹭,虽然宴朔不敢做出更冒犯的举动,但是这样亲昵的行为时间一长他几乎快要习惯了。 比起一界之君,这家伙完全是黏在了他身边不放。 宴朔将师尊藏入怀中,拥得紧实,对于师尊的紧张几乎已经快要刻入骨中,即使无事也会生惧。 铎曜叹气,侧首轻声道:“先放开我,没有恶意。” 耳边有温气扫吐,宴朔默不作声地抿紧薄唇,即使耳侧泛起红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震响过后,一切变得平静下来。 仿佛因为铎曜的到来而收敛了所有的□□。 铎曜用些力气推了推示意青年,手上用着力他头部转微扭看向身后。 这里汇聚了魔界诞生初始就积存不散的世间恶念,让那些魔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东西,恶念附着魔力侵蚀着魔,也一并压制着魔界的本源。 而现在,魔界本源在向他求救。 但与此同时,仙界本源也在等他去救。 作者有话要说: 云柏与后面渡劫身死的人有性质上的区别(没写完)。 有一说一,苦肉计是最好用的。 然后,今天好像有点短小(鸽子望天.jpg) O(∩_∩)OO(∩_∩)OO(∩_∩)O 第44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4) 化而为魔, 就绝不会再承认自己是人,也一并否认了为善的天性。 云柏在能吃人的泥坑里打滚了这么长时间,将初入魔界那些挣扎的记忆, 带着未化魔之前的记忆一并随着时间淹埋在了过去。 直到迷雾被破。 记忆碎片在脑中炸开, 鸿剑宗传宗立派的剑意天生就有着回溯本源叩问本心的能力,重重晕眩过后所有记忆交叠出现,时间长河之中那些场景就如幻境一般混杂在一起历历在目又错杂胀脑。 几千年前,一个身怀剑骨的小乞儿撞上了在世俗界游历的仙人。 自此, 修仙界中多了个绝世天才,鸿剑宗多了万般敬慕的天骄之子。 劫雷之下,毁掉了许多。 鸿剑宗只怕这个极聪慧的弟子心有郁结, 生出魔障, 几次宽慰还是难以放下心来。 他们是对的, 越聪慧之人, 那颗玲珑心思虑就越多。 云柏意识弹开那些庞杂的记忆后, 只有两个碎片入了眼。 一是本心。 他入魔界本是要为世人寻出另一条路, 几千年太长, 他等不起, 而将他从幼儿养至如今的师尊更等不起,师尊毕生之愿便是见到座下弟子再添一位仙人。 云柏资质绝世, 这样的不甘之上再叠加了许多怨,才会使他生出偏激之念。 二是执念。 那位养大了云柏的仙人贵为一宗之主, 身体已显老态, 在察觉弟子行为只沉默着将手中剑给了云柏:“你要在你师弟继任宗主大典之前回来。” 云柏想起来了, 不甘怨怒与对天道的敌意, 也比不上这个执念。 因为当时他说:“好。” 名为师, 实为父。 但他没有回来。 云柏耗了这许多年, 再回到鸿剑宗昔日相熟之人早已不在,他仿佛被所有人丢下了。 他心中隐隐明白,当日师尊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其实老宗主只是想说弟子成仙的愿望远不及他本身重要。 老宗主将此剑赠给最放心不下的弟子,魔界凶险,他劝不动傲气极重又极聪明的大弟子,便盼着这剑护住大弟子及时回头。 可惜此剑内藏仙力,在未入魔界之前就被云柏层层封印,最终老宗主没有等到那位大弟子。 修仙界记载中,那位时代的第一位渡劫者早已无声逝去,而鸿剑宗传承之物逐渐销声匿迹不知真身。 已过千年,千年前搅弄风云的绝代天骄,最后也没落个名姓。 这个时代没人知道云柏是谁,他们之中包括鸿仓也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但鸿剑宗藏得最深的隐秘却随着风吹阵散融入虚无。 但那把剑,最终历经千年还是送到了现任鸿剑宗宗主手上。 即使这个宗主非昔年之人。 因果已消,哪怕乾坤倒转,这世上也再无云柏。 * 宴朔心中再多欲.念,也不会将那些想法实施在师尊身上,亵渎之念,断不掉却能藏。 但其他堪称肆无忌惮的小动作却层出不穷,自从铎曜被他骗着穿上了魔后冕服,至此哪怕常服也不见半分白色。 这些行为之中毫不掩饰的侵占意味极浓,他恨不得将师尊从头到脚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但这些举动背后的疯狂又屡屡克制,给了铎曜最大的尊重。 铎曜打掉了偷偷摸摸想要环住他腰的手,语气清淡道:“我们下去吧。” 先前就说过,铎曜身上的气质并不是黑与白就能定义的,但如果仙与魔也不能定义他,这件事就不再那么简单。 仙与魔的对立,是本源的对峙。 也是天道无意识的不公。 除非眼前这个面色平静温和的师尊,超脱于天道之上。 宴朔上前,伸手紧紧将那抹皓腕抓在手中后才若无其事道:“师尊还未说明。” 他逼近师尊那张勾人心神的绝艳面容,语气危险:“为何仙界尊者的仙身能让此地表露出这么明显的变化?” 不但一点排斥都没有,甚至让他感觉出欢喜的意味来。 铎曜挣了挣没挣出来,唇角微挑,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淡淡的笑道:“我怎么知道。” 宴朔没放手,看了铎曜许久,转身拉着他就要离开:“我们回去。” 铎曜未料到青年说被刺激就被刺激,连整个魔界的未来都不管了,反手就扯住对方:“你是魔君!” 怎么如此任性! 宴朔气笑了:“你还是仙尊呢?!” 说完,直接转身拦腰就将铎曜抱起,离开了这处让他不安的地方。 他化魔之后,自然也能感到师尊身上对于他们的吸引力。但这个地方就像是魔界诞生的初始点,整个魔界都由此地蔓延开来,以本源代称,而仙界亦然。 本源近乎身体的本能,当身体受伤本能会趋利避害,而本源亦然。 现在这个利,就是铎曜。 身子骤然腾空的铎曜双手环住青年脖颈,面色茫然一瞬,发丝从眼尾擦过也带出他万千的风华。 宴朔忍不住趁着这个时机,低头快速地在怀中美人的唇上啄了下,而后满足不已地抱着人就想要迅速离开此地。 这里让他非常不安。 铎曜唇上一热,来不及为此生气转手就拧住了青年的耳朵,微恼道:“放我下来!” 见青年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铎曜又道:“再走一步,我就回仙界。” 除了威胁,这直觉敏锐到吓人的小混蛋根本听不进话,铎曜被这一系列举动弄得失了理智,连频频被占便宜都来不及计较。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落,宴朔黑着脸停下脚步,却没有松开手放下人。 宴朔看着师尊淡淡道:“理由?” 铎曜整个人被青年抱起的姿势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也是让人略感失重的姿势,他理了理脑中被对方弄到发乱的思绪。 “放我下来。” 铎曜冷静道。 宴朔犹豫着将怀里的人放了下来,悄悄地拥住了师尊的腰,蹭了蹭轻声道:“师尊,我们回去。” 别靠近哪里,他害怕。 铎曜面无表情地单手推开了往他身上蹭的人,但毫无效果,两人越贴越近。他只好出声:“你在怕什么?你是魔君,整个魔界的责任……” 铎曜逐渐止住话语,总觉得说下去眼前的小混蛋就要炸了,但他不明所以,只能疑惑想道:“又生气了?” 而这句心音被宴朔听了个清。 宴朔在铎曜开口后就安静下来,气息一会重一会轻,似是在压制心口涌动的暴怒,但那些克制在听到铎曜心中的想法后瞬间失控。 宴朔将这无意识捅着他的心口的人恨恨地困在了胸口一处,血眸中幽幽红光也似蒙上一层阴影般晦暗又危险。 他笑了温柔又阴冷:“你也知道我怕!什么魔君,在我眼里魔界算什么,所有人都比不上你,你再敢一声不吭地消失,我就将仙界翻过来,让那些仙人永世为奴。” 这个地方不对劲,给他再深入眼前之人就会如先前一般消失,这种刺激下,宴朔说出的话就显得直白又没有逻辑。 铎曜扬首安静又乖巧看着朝他发火的人,眼睫浓墨之色勾着颈侧的墨色衣领,妖异肆意的美浓稠到宴朔喘不过那口气,原先的那些怒意无奈熄火。 喉间滚动几下,宴朔不想让师尊看出他的心软,沉着眸抿唇不语。 世人千万,他都不要过,但眼前这人敢丢下他一步……宴朔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只能恨恨想着。 敢丢下他一步,他就闹! 闹的世间不得安宁。 铎曜手按在宴朔胸口处本是想要推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但此时手心处传来的激烈震动感让他缩了手忍不住避开那一处。 手心不自觉便烫的厉害。 他是时空总局执行官,对于有些不平衡被污染的世界有着净化的能力,但那只能在世界之外,若想在世界内进行净化,就算是铎曜也要付出代价。 大概就像上次世俗界填阵那样,身体崩解吧。 到时候小混蛋就要变成小疯子了。 铎曜忍不住道:“你想成仙吗?” 他努力向后仰靠着身子,但总也挣不开青年的钳制,只好就这这样的姿势问话。 闻言,宴朔眸中划过暗光,仿若不经意地道:“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说话间,他随意摸了摸师尊垂落在手上的青丝,突然心中微动手上忍不住细微地动作了一下。 储物空间轻轻一动,便收入了一缕青丝。 宴朔做完这事心情好了许多,连方才的诱哄都忘了许多,直到看着师尊面露沉思,才倏然提神。 他扬唇小声道:“师尊,你在想什么?” 铎曜正垂眸沉吟,闻言只轻看宴朔一眼,并未回答。 但宴朔却听到了。 “那就让他成仙。” 宴朔唇角弧度不变,努力平静道:“师尊,我不想成仙。” 而此时他也想起了曾经的那番对答,因为失神记不清的答案如今也想了起来。 那时他说……想。 宴朔心中憋屈,他当时只随口应付一声,身处求仙宗门,难道要回不想吗? “还是尽快修复升仙梯为好。” 那一瞬间,宴朔浑身像掉落寒渊一般冰寒彻骨,哪一处都是冷的。 他眸中藏着暴戾,脚下却僵住动弹不得,猩红血眸卷起暴风雨骇人阴沉。 宴朔轻轻吐出一口气,以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平静道:“师尊说什么?” 铎曜蹙眉:“我方才并未开口。” 宴朔点了下头,俊美逼人的面容毫无表情,如石雕般冷硬寒漠,他极艰难地扯了个笑容,却像哭一样。 “你又是这样。” 若是他无法听到这个心音,眼前的人是不是又要丢下他一个人。 笑容越扯越大,却越来越像哭。 铎曜无措,红唇抿了抿,他容貌一向清艳姝色极浓,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在无意中流出一抹风华秾艳。 腰间力道越来越大,铎曜蹙眉没吭声,只是沉默时间越来越长后,他不解地轻轻出了声:“我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要让他变成小疯子啦 O(∩_∩)O 第45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45) 宴朔眸中的血色层层涌上, 心口撕裂的口子仿佛在向外淌出温热的鲜血,疼的厉害,他眨了眨眼才发现眼睛是真的漫出了血色。 铎曜腰间被缚住的地方不断传来烫人的温度, 他没动, 垂敛长睫也没吭声。 只不过眼前青年身周气场开始狂乱,庞大的魔力溢出,上方昏沉天际被搅开一道痕迹。 最后,一滴血泪滴落在面上。 铎曜轻捻了一下那处, 揉开了血迹,长睫颤了颤,绝艳无双的面容上流露出明显的无措来。 若是往日, 宴朔怕是心都要化了, 但此时却沉着眸毫无波动的看着这一幕。 半晌, 铎曜才出了声, 指尖轻轻按在青年眼尾之处, 而指尖上的那点热意莫名就止住了宴朔心上的疼。 “天道虽不公, 但魔界的变化怨不得它, 天道本身只是一个把握不住人心如死物一样的存在, 又怎知人心莫测世事无常。” 铎曜动作温和,语气却淡漠, 面容渐渐平静下来,流露出一种极为威严公正的气质, 如九天神佛聆听世人灾厄却没有丝毫动容。 而天命之子为天命而生, 这个天命却不等于天道, 升仙梯的断裂导致了三界的不稳, 即使三界之中没有魔界, 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个救世的天命说不定代表了另一条路, 但是天道的插手让走向发生了变化,但如果非要究其根源,它也只泄了一丝天命给世人卜算。 而那些落到青年身上的苦难皆是人为。 陵云国所受的欺凌来自其他强国,偏执是他们自己生出的,天象是引子,魔界阵法是催化,不是天道所控。 屠戮一国的是魔界阵法,也因此让青年走上修仙一途。 修仙界逼青年去变强是受了仙界指示。 仙界是因为撑了几千年的封魔阵运转,身心俱疲,早已接近崩溃。 而封魔阵是为了封魔。 魔界是因为想要出世,只能让魔侵染三界。 但魔气会让三界陷入荒芜。 因为魔气之中有着像是世间极恶的物质,会折磨魔也会吞噬生机。 所以魔界在仙魔大战后留下种子依旧想要出世。 那道种子能催生,是云柏所为。 云柏能成魔,是因为他是升仙梯的第一位献祭者。 而升仙梯之所以会断,是因为仙界本源因为仙魔大战严重亏损。 但其实,最最根本是魔界本源之中这些永不止息般的极恶物质。 因为这个物质,才致使魔们人性渐失,良善全无,满脑只有杀意,备受永世折磨。 这里没有什么封印,罗之那些魔们的感应模糊又勉强,其实那只是魔界的求救,只不过魔界感应到了铎曜这抹世外之魂内里恐怖的力量而产生了共鸣。 但魔即恶,没了这些极恶的物质,他们所有属于魔恐怖的愈伤能力与杀伤力都会减弱甚至消失。 仙魔本来就不在一个道上。 世上不可能是纯白的,仙界与魔界同时诞生,一个偏向于善,另一个自然偏向于恶。 因果循环,非要纠那错,算在天道头上也没什么问题。 但既然为魔,总要付出代价。 铎曜并不准备彻底解决掉魔界的这些问题,只是准备让有些失控的本源处能自控,给魔们能控制自己冷静下来的余地,却不会彻底消去这些苦痛。 而那时,魔可以出去,但若是出去,没有魔力系命,每一刻都在消耗他们的生命。 选择成魔,就要承担起这样的恶念。 没什么对与错,要真是清了这些东西,谁也不知道魔行事放纵会到什么程度。 铎曜的力量能救下很多人,但他始终清醒,不是每个存在都应该被救下。 他救下了那个世俗界的国君,是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身上系着的百姓,对方罪无可赦可未到时候,放任不管只会让那个国家死伤更重。 凡人罪孽死后自会清算。 但魔界不同。 千百原因,罪已成,孽已造,也根本没有赎罪的余地。 换句话说,有些魔活该。 铎曜想让青年未铸大错前从魔变仙,虽然困难不无可能。 但目前看来,对方很排斥成仙。 铎曜以为宴朔还是恨着仙人,也不喜魔界,但始终不知他在气什么。 自然不可能想到方才闪过的心思被对方听了个清。 于是在铎曜戳不到点上的安慰后,宴朔面色更沉默了,涌出的血泪虽然止住了,但眸中阴鸷深重,丝毫看不到光色,沉沉霾色极重。 “是我忘了,师尊最喜欢做好人,先前救下世俗界,此番是又要救下三界吗?比如,去填了那封魔阵?” 铎曜迟疑,他不知自己哪里不对被青年看出蹊跷,但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他也不准备否认。 于是犹豫地看了一眼又凶又气的宴朔,铎曜的头轻轻点了一下。 他点头了!他竟然敢点头! 本来就快气昏的宴朔心里炸痛,整个人几乎快要爆炸,这处本已经平静下来,但如今他一人身周风声猎猎,爆开的威势瞬间压制了这片空间。 铎曜是仙身,在魔界会受到牵制是正常的,而如今宴朔突然暴动的魔力让他不适感更重。 铎曜微蹙眉,面上露出一丝苍白,忍不住向着紧拥住他的青年怀中靠了靠。 宴朔因这个动作心中的暴怒消了些,但还是忍不住火气,整个人如要爆发的火山一样即将爆发出毁灭性的大恐怖,但在最后一刻又被死死压制住了。 “你想去修复升仙梯?” 天边一声炸响。 “你知道怎么修复吗?” 地面瞬间多了许多坑。 “你能比我清楚?!” 整个魔界魔气迅速聚拢,又被他挥手散去,有些修为弱些的魔瑟瑟发抖。 宴朔咬牙,血眸之中浮出丝极致的冰意:“凭什么要你去?” 见怀里的人又要张嘴,不想被气疯的宴朔低头就封了上去。 动作霸道,气息浓烈,带着极强的侵占意味,至唇角到舌根被不停纠缠,强势恐怖的怒火携着情.欲以最直接的方式传递给了铎曜。 铎曜呼吸微促,有些难受,睫羽受惊般乱颤,眸中生理性地蒙上一层水雾,万般美色千般风情,瞬间就迷了宴朔的眼。 他的动作越发贪婪强势,恨不得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中,才不会动不动就消失在自己眼前。 腰间力道很重,并且那只手很不安分,铎曜忍着那股灼烫,双手忍不住抗拒地乱抓乱挠,紧密相贴的双唇间传出一声似泣般的音色,但压制在脑后的力道只能让他受制于眼前的狼崽子。 “放……唔!”铎曜艰难挣了一丝空隙,却瞬间陷入对方更深的侵.占中,舌尖发麻躲也躲不开,眼尾红晕生生被气了出来,却又为此时添出更多的春色。 许久,宴朔轻轻吻着师尊眼尾极诱人的那抹红晕,心内略感心虚地生出欢喜,小声道:“封魔阵诞生的最大原因就是压制住魔界,但是我也可以压制住,而封魔阵就没了作用。” 铎曜肩颈出的衣领早在方才散了开,露出里面凝脂般的肤色,因为羞恼那片肤色遮了一层极淡的粉,但最为刺眼的却是三三两两的红印。 他这样的美之上染上一点艳,都是世间所有风色都媲美不上的,宴朔忍着心中悸动,将那处衣物收拢好后,又轻咳了一声。 他只是心思浮动间,豆腐吃得多了一些,绝不是借着此事趁虚而入。 他继续对着仿佛还未回神的师尊道:“师尊是仙尊,到时解开封魔阵其他八位仙尊的仙骨仙力瞬间就可修补仙界本源,根本不需要你多虑。” 铎曜略显茫然的眸光晃动了一下,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满身都像是染上了这小崽子的气息,到处都是热的,但又是真的找不出理由斥骂。 衣物即使整束整齐,但眼尾红唇颈侧的不同还是太过明显,满头墨发因为挣扎散了许,凌乱之中绝艳的风色耀眼至极。 宴朔忍不住又亲了亲师尊眼尾。 他的宝贝哪一处都是美的。 铎曜在热意席至眼尾处受惊地闭了眼,纤长浓密的睫羽擦过宴朔唇角,轻微的瘙痒感让他心内发热,忍不住又转了方向吻上了闭上的眼。 眼帘之上传出的软热,让铎曜猛地回神,抿紧唇一掌就拍开了青年,掀眼的一瞬怒意让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睛漂亮的惊人。 “混账!” 宴朔知道自己方才过分了些,没敢反抗,硬是吃下了这一击。 铎曜喘了口气,与宴朔离了些距离,启唇道:“那这样的话,魔界怎么办?”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是他未曾想过的。 封魔阵本身就是为了压制魔,但如果魔们本身自行压制,维持封魔阵的八位仙尊所有的仙力瞬间就会爆发出来。 大同小异,其实是换了个法子将已经死去的八位仙尊的仙力散出来。 但唯一的异点,就是铎曜无需用己身封死阵眼。 他会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可是…… 铎曜勾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平静下来轻声道:“可是,你猜到了。魔界已经失控了,它需要平衡。” “三界也是,这不是升仙梯的问题。” 这是时空总局负责的方面,有些世界在发展中会逐渐失衡,但后果像这个世界这么严重的,也只有这个传奇级任务里面的其他世界了。 阻止灭世是任务,但修复失控是责任。 铎曜的身份远不是一个简单的执行官可概括的,就像净化这种能力,在那顶尖的几个人中,是只他一人拥有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吧,这个世界就完了,全文完结这个世界会有番外,不急不急 感谢投递营养液的小天使qwq 第46章 诱拐仙尊的三十六计(46) 铎曜说着, 漫不经心地别过了个角度看向了已经离了不少距离的悬崖那处,似乎因为感觉到了他的决意,这里狂躁的气场静了许多。 宴朔盯铎曜盯的极紧, 心内怒气肆涌, 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对峙之中那些怒急的心绪缓慢又无声地消去了,他扯唇近乎无奈又满心炙热爱意地对着心尖上的人笑了笑。 铎曜身型颀长,腰身纤瘦,从束腰那窄进去的细小弧度往下看去, 不难猜到修长的腿型。 墨色衣物鎏金尾纹显尽尊贵,铎曜漠敛眉眼扫向旁物时哪怕是死物也会失了心,容貌自然是此世无可挑剔的绝色, 即使宴朔这般将近怪物一般的人也受不住这勾人的美。 但此时, 宴朔只看着铎曜的那双眼, 清冷干净的, 无甚表情时极为淡漠, 落在他眼中却化开无尽的温柔。 “师尊可真是天人之资, 连这颗心也是天人的心, 就不知这师尊这心中能否容的下我?” 宴朔逼近铎曜, 俊美妖肆的面容不露丝毫侵略意味,方才亲昵之时如暴焰一般想要吞噬眼前这人的恐怖欲.念散的干净。 铎曜长睫微掩, 由着青年一步步靠近他,属于另一人身上的气息在两人接近的第一时间就围了过来。 铎曜轻轻道:“你不必如此。” 不必盛怒至此还为他忍气吞声到如此地步。 铎曜才刚说完, 腰间受力就被宴朔拥入怀中, 脸侧传来亲蹭感, 紧促的呼吸与试探在这样的举动中毫无遮掩。 “有我吗?有我吗?有我吗?” 又低又急的发问不停传入耳中, 青年的动作虽然安分, 但那几丝强势意味还是没有藏好, 铎曜指尖几度微动,眸底深处泛出一丝羞恼。 “没有!” 铎曜嘴上气道,心中却极快划过一念。 若真说起来,他本就是为眼前这人来到这个世界的。 宴朔收敛了戾气,亲了亲师尊的耳垂,有些烫,师尊果然又羞了。 怀中抱着前世今生得来的挚爱,宴朔掩眸心中轻笑,原来是因为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那是不是说明,鸿剑宗还有三界都比不上他,毕竟此界迎来如此珍宝的原因,是他。 宴朔满足又无奈,他心知铎曜身份特殊,清辉洒落于此世,却无人能留住。 而他自己,时候未到。 宴朔附在铎曜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好吧,想做什么就做吧。” 察觉到师尊有着想要看过来的动作,宴朔泄愤般咬住了发烫的耳垂,没舍得用力只轻轻碾了碾,又接了一句。 “但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在宴朔第一眼看见铎曜时,脑中就浮出了这样的认知。 曾经他浑身的尖刺疯狂竖了起来,因为潜意识察觉到了能轻易主导他生死的致命弱点。 但这个人是他的。 铎曜心中微动,他在想宴朔方才提出的那个方法。 比起天命之子甘愿以身殉道的结果,断亲缘断友缘最后入魔成就尊位压制魔界,释放封魔阵中的仙力这样的方法似乎更为合理。但是如果这是另一条路,只能说一个控制不好就会导致灭世这样的结果。 宴朔口中的方法是因铎曜而生的,那么这个方法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铎曜。 铎曜看出青年不想成仙,他想了想,比起一个三界厌恶的魔,也许促进三界平衡的魔君会更好。 而他在此界不可能久留,修仙世界动辄几百上千年份计算,在出手缓解了魔界本源的后这个任务后面还有数个世界。 但是…… “担着天命诞生的青年,不该得到世人这般憎恶。” 心音平静,却又夹杂着微不可察的偏心。 他这么想,宴朔也就这么听了个全。 青年的手上力道突然紧了紧,灼烫的温度透过腰间衣物传至肤上,铎曜蹙眉略感不适地挣了挣,只觉被紧握的那处仿佛褪了衣物被青年桎梏在了手中。 力道一重加重,铎曜忍不住道:“你弄痛我了。” 宴朔仓促收了手,眼帘半阖挡住了眸中涌动着的比血眸还要惊骇的晦暗狂浪,在心底搅在一起辨不出来的重重心绪,几乎要淹没他所有理智。 铎曜承受了青年比任何时候还要疯的举动,从眼尾至唇角几乎都被细细密密地啄吻过,以致于他鼻间嗅入的空气几乎都是又热又烫的。 宴朔根本控制不住这满心突然迸发而出的疯狂,他隐隐预感到不久之后的分别,这个时候所有的侵占几乎都是疯狂又凶狠的。 被压制住疯狂侵.占的师尊身子在忍不住的发颤,仿佛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脆弱让宴朔眸中多出暗色,但这只会放大他心中的凶意。 铎曜眼尾晕出红,整个人漂亮得惊人,宴朔看了许久,最后轻轻蹭了蹭师尊。 “走吧。” * 首先是鸿剑宗。 莽松越看这群弟子越不顺眼,抓了下头就上去一人抽了一剑。 “让你们对练,不是让你们下狠手的!一群臭小子!” 莽松正在这群垂头丧气的弟子们前方训得正欢,一抬眼就看见他以为不会再见的人,整个人呆了几秒后突然蹦了起来。 “师弟?!” 他嗓门一向大,这个时候控制不住附上了灵力,这几日没有炼丹的连衡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 铎曜从空中落了地,对着莽松颔首温和一笑,道:“师兄。” 但莽松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绕到铎曜身前,而是在距离他几步前止住了脚步,态度敬重地拱手道:“见过仙尊。” 铎曜顿住,不太明白,忍不住看向身后的青年。 宴朔朝着下面怀着敌意看向他的众多弟子们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扯唇对着他们恶意一笑。 瞬间细微的拔剑声传出,铎曜看向宴朔时自然也听见了,警告地看了青年一眼。 宴朔没有在众人面前做出冒犯师尊的举动,但他距铎曜距离极近,身处后方二人之距却几乎不到一步。 他收敛了笑意:“三界以仙界为尊,仙界以你为尊,这片天地谁人都该奉你为尊。” 他的师尊还是没有清楚认识到这个世界中鲜明的尊卑,莫说莽松这一拜,修仙界人妖都要俯下身去行这一礼。 莽松握剑不语,难掩警惕地看着血眸墨服邪肆阴戾的青年,即使他深知那个人是谁,但此时此景除为敌这一个结果已经没有其他退步了。 连衡匆忙赶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脚步滞缓下来后面上看不清心中思绪如何,只安静注视那个穿上墨服展现了另一种风姿的仙尊许久后才几步上前。 他面色恭敬地同样行了一礼。 不论如何,这个人都担得起这一礼。 铎曜并未避开这一礼,轻叹一声:“此番过来,是为全了这场同门之缘。” 闻讯匆匆赶来的鸿仓听到这句话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似失落又似豁然。 而跟在鸿仓身后的鸿庚,面色沉稳,仿佛眼前一幕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多少变色。 鸿庚听着前方交谈,最后看着现在是仙尊的小师叔将一些器物交于师尊手上后,轻轻扫过他就要离开。 什么都没说。 他那些平静的心绪瞬间被打破,向前一步就想追上去,但是已经变得极为陌生的宴朔好似随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 那是来自魔君无声的警告,彻骨的寒意笼罩住了他,鸿庚脚步收回,站于鸿仓身后不再垂首不再动作。 在场诸位修为都不简单,鸿庚那些许的失态他们自然也看见了。 但最后,谁都没说什么,谁也没有动作,像是僵持一般看着在他们的过去惊鸿一掠的人就这么离开了。 而仙界之中,铎曜的仙力护着宴朔进去后,得到的是瞬间爆开的仙法,不过那些攻击在碰到铎曜之前就散了干净。 边素姿色出众气质从容,像此时这般花容失色倒是少见,她惊声叫道:“仙尊!” 就差一点,他们的攻击就要落到仙尊身上了,这个念头只要想起,就使他们心神俱裂。 铎曜抬头还没看见那群慌成一团的仙人们,就被向前来的宴朔挡在了身后。 宴朔面色阴冷地看着这群仙人,虽说已经不在意了,但是不顺眼这件事目前是改不了,尤其在这些家伙险些伤到铎曜的情况下。 铎曜将整个炸开的青年拉到了一旁,让开了眼前的视野。 边素上前,眼眶微红:“仙尊……” 虽说惊于仙尊穿上墨服的模样气质,但第一眼带来的依然是震人的冷与艳,她失神一瞬却忧心更重。 而她手中的仙器无声对准了宴朔。 铎曜伸出手将众多仙人的仙器向里推了推,唇角弯起的弧度没有多少温度,笑道:“本尊会解开封魔阵,诸位不需担心,本尊在魔界本源处布下了阵法,此次过后将会再次闭关。” 风玄眉头紧皱出声道:“仙尊是要闭关养伤吗?” 对于铎曜方才所说,他一字未提,但这已经是无声的表态了。 铎曜唇角弧度未变:“是死关。” 这一关,至死不开。 所有人面色大变。 但谁也拦不住。 铎曜偏头问宴朔:“你知道陵云国上下可能受了那阵法的影响吗?” 宴朔一直看着铎曜,闻言笑道:“知道。” 他知道师尊是想说什么,也许父皇母后最后清醒了,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爱与愧疚,也许那个昔日将他抱在怀中的双亲只是被那阵法影响而做了错。 但都过去了,宴朔早就不在意了,实情没有出现在最想知道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阵法只能诱人恶念,不能让人凭空生恶。 那些偏执就算浅薄,却始终是存在的。 宴朔看着师尊背影,用力闭上了眼,懒得看那些仙人一眼便跳下了仙界。 那个人是他的,他一直笃信着这一点。 即使是分离。 …… 升仙梯在万众瞩目下再次降下,黑暗时代离场,三界展颜。 仙界至尊闭死关。 魔界君主闭死关。 新任妖界之主长相极艳,手段狠辣,草木系妖身,这一系的妖素来被归于炉鼎一类。 但仅他一人,却凭着极厉害的炼丹术与妖族祭司的支持为所有草木一系的妖寻得了出路,脱离了原先被欺辱的现象。 自始至终,妖界新任妖王一直尊鸿剑宗连衡丹尊为师。 至于其他,魔一旦出了魔界就修为大跌的弱点很快被发现,但依旧有执着的魔不愿留在魔界,经过几百年的争斗,最终三界融入第四界。 仙魔人妖彼此制约,却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促进这种和平的魔君后世赞声居多,但再前些,提及魔君面色都极为难看。 而那位给四界带来希望,多次救下三界的仙界尊主,其倾世风华,绝世姿容永烙留影石中。 世世流传。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再也不要拖这么长了(抹泪) 这章明天中午前留评发小红包,感谢理解更新等更,么么~ 这个世界在完结后会有两个番外,一个是仙魔大战时与后世,一个是铎曜到了宴朔前世要灭世的那个世界 O(∩_∩)O 第2卷 星际 第47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 公元5000年, 平静星河之中突然出现数不胜数的黑洞,它们彼此对撞并产生骇人爆.炸,其中的恐怖波动却将有生命存活的星球间的隔离层破开, 至此宇宙中数百万种族一一被发现记录。 至此, 新纪元第一年到来。 在经过种族之间不计其数的文化碰撞,武力冲撞不可避免,谁能争先一步谁就有可能是星际霸主,几乎是必然的, 野心催生战火席卷了这片宇宙。 新纪元1000年,战火平息。 种种协议的牵制与文化的交融,让表面上的和平达成, 能在这场以种族为单位的战乱中存活下来的每个种族, 手上都有着不凡的底牌。 而在这场战火中消失的种族们, 他们只沦为了记录上一个简单的名字, 而他们昔年赖以生存的星球变为了其他种族谈判割让的领土之一。 但庆幸的是, 那颗蔚蓝色的, 哪怕是在宇宙中也极为漂亮的一颗星球, 不但没有消失于战火之中, 反而在这场文化风暴之中疯狂汲取知识,并在战火之中站稳了脚。 人类难得的团结, 并以人族这一称呼跻身星际霸主之一。 而这颗星球被叫做蓝星。 * 蓝星第三军团的虚拟训练室。 一群刚刚训练完的青年,身上还穿着第三军团的军装, 个个身材高大健硕, 这个时候满身大汗的挤成一团, 小声吵了起来。 “你踩到我了!” “小点声, 少将会听见的!” “哎呦我去, 刚才那一脚真漂亮!” “哪呢哪呢, 靠!没看到!” …… 他们挤着的位置是训练室门外旁边镶着的一块光屏前,这块光凭全程直播训练室里面的训练情况。 但开启这个需要权限。 在这群青年外面,阮高面无表情地抱着双手看着这群家伙,他冷笑一声在光脑上啪叽关了光屏:“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哪里骗来的权限?” 正挤挤攘攘的一群人瞬间安静下来转过身来,几人看看对方手肘捣来捣去,就是没人第一个开口。 最后一个小麦肤色,容貌英俊眼角有道疤的青年钱汀干巴巴笑道:“阮哥,这不是少将这么久没出手了吗?我们手痒又不是少将对手,这不是想学学吗?” 阮高长相斯文俊秀,又带了个细边眼镜,用有些痞气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是做文的。 阮高挑眉:“手痒就去加练,说,哪来的权限?” 钱汀捣捣身旁的一直装成镇定模样的孔承,小声道:“老孔,你上!” 被强行对上阮高的孔承低咳一声,努力镇静道:“阮副官好。” 阮高不准备和这些爱耍嘴皮的家伙多加纠缠,沉声道:“快说!” 孔承苦着脸,偷瞄了一眼阮副官手上的光脑,丝毫不敢吭声。 阮高皱眉,看了一眼其他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青年,微微眯眼,察觉到不对劲。 “你们……” 突然门向两边收缩,军靴踏在地面上的沉声传出,阮高迅速止住话,向着门内踏出的人忍不住出声:“少将。” 他目光在少将身上停了一瞬后,又带着匆忙意味收回了视线,耳际微热收敛神情,站姿却在无声中越发挺直。 刚才推搡着的青年们也瞬间站直了身体,站姿一个比一个挺直,脊背那条线绷得紧紧的,面上一副肃容,方才还凌乱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整束的有模有样。 阮高眼角抽了抽,却没说什么。 从训练室出来的人垂眸取下白色手套,漫不经心地将方才训练时散到眼前的发丝捋到后面,冷白指尖穿插在墨色发丝之间的反差感,让人心口的跳动几乎是瞬间乱了节奏。 他侧首疑惑看了一眼排成一列的青年们,却得来青年们飘移的目光,他们目光飘移来飘移去,怎么也不肯落在他身上。 军装制服穿在少将身上,将他修长挺拔的身材勾勒得近乎完美,长及小腿处的军靴将一双腿衬得尤为修长,立刻就让钱汀他们想到少将方才利落狠辣的一脚。 越想越漂亮,各种意义上的漂亮。 他们脑中回味着,目光却不敢放肆,哪都可以落,就是不敢看向少将那张脸。 第三军团的少将,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哪怕在星际这个宏阔的版图上也有着不弱的赫赫凶名,但这只是其一。 能与他强悍的实力共同在星际扬名的还有对方的那张脸。 极致的美丽。 仿佛一朵冰雪之花盛开在灼灼星河之中,满天闪耀的星点也争不过他眉眼舒展时含笑的面容。 唇角微弯,眸光微转,是令此方空间哑然无声的惊艳,那点潋滟风色藏在冰冷威严中极少显露,但一旦被发觉就是入了魔般的念念不忘。 少将眨眼,看向了自己的副官,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阮高见着这一幕,嘴角扬了扬,略感无奈。 少将似乎对自己于旁人的影响力丝毫不知,他也不知这件事是好是坏。 少将出声问向副官:“怎么了?” 他安静注视着阮高,墨沉瞳孔中有幽蓝微光偶尔划过,美丽的同时那份多出的神秘气质愈发醉人。 阮高定了定神,才回道:“这群家伙不知哪来的权限,刚才开启了训练室的光屏。” 少将弯了下唇,扫过那些缩头缩身的青年,没有生气的意思,看了眼自己的光脑后忍不住笑道:“这权限是你的。” 阮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瞪向那些家伙。 一阵推推搡搡过后,钱汀又被推了出来,他低着头不敢看向少将,也不敢看向阮高,心虚道:“前几日阮副官的光脑不是送去修了下吗?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他们每个都有份!” 好兄弟有难同当,后面几个一个别想逃。 阮高声音冷凝:“擅自偷窃副官级别的光脑,盗用权限……” 铎曜见这群小家伙头都快埋到胸前了,似笑非笑地戴上了方才脱下的白色手套,出声打断了副官,道:“过几日就要离开蓝星了,这件事先搁置下。” 阮高本就浅薄的怒气,在少将出口时便散了干净,他暗暗又瞪了这群惹事的家伙。 铎曜看向这群小家伙:“阮副官生气了,你们好好赔罪。” 钱汀孔承他们闻言刚要松口气,就见少将又轻淡加了句。 “每日训练翻四倍。” 他们瞬间苦了脸,果然还是那个少将。 每次出征前就要练掉他们半条命。 铎曜在小家伙们的苦瓜脸里回了房间,解开风纪扣,长出一口气,面色略显疲倦。 黑密眼睫扇动时,墨色眼眸中若隐若现的幽蓝光色如海浪上的波纹般层层向外叠出,有一瞬,他墨色的眼眸中仿佛变成了深海的颜色。 幽邃又美丽,神秘且高贵。 团团憋不住出了声:“主人是不是不喜欢团团了?” 铎曜扬唇,走到光滑的墙壁上按了一处,墙壁自动分开,线条流畅的治疗舱横落了下来。 他顺手开启了治疗舱:“没有啊,团团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团团满足了,见铎曜要躺进治疗舱,有些茫然:“主人你受伤了吗?” 铎曜阖上眼,关上了舱门,浓密睫羽安静掩下,那抹幽蓝也随之被藏起。 铎曜回道:“一些肌肉拉伤,没什么事。” 他将团团哄了回去后,心中估算大概再来一两个世界,团团的能量就够了后才轻叹一声。 铎曜肌肉没什么问题,但是腰腹一处从他的意识降落到这具复制体上之后,就一直疼的厉害。 而他最开始,眼睛里是全然的墨色,毫无一点杂色,那一缕缕幽蓝色是随着这些疼一并开始的。 从骨子里散开的疼,又细又难忍的瘙痒夹着骨髓异变的痛,交织成了磨人又断不掉的疼痛。 铎曜不是容不下这点疼,只是比起这样的疼他宁愿对着腰腹一处狠狠砍一刀,用更干脆利落的痛来盖住这磨人的疼。 铎曜微叹一声,这一个世界给出的信息更简单了,只有天命之子的身份——海皇。 可就他了解所知,海族早已灭绝。 而海皇也在保护海族之时身死。 更重要的是,海族当时交战的敌人……是人族。 * 亚普伦诺海国在战火初燃时是星际毋庸置疑的一方霸主,操控海洋的能力给了他们得天独厚的资本,但凡外界有水,那就是他们的武器。 自然,也包括流出的血。 他们人身鱼尾,且长相绝美妖魅,有着空灵的天籁之音,但他们很少用声音去迷乱敌人心智。 海族的传统决定了他们的歌声只会唱给命定之人。 海族像极人族东方古老记载中的鲛人,与西方古书记载中的美人鱼。 但他们的凶狠冷漠与诡谲深沉的心思却与两者完全区分,海族强健的身体与蕴含恐怖力量的尾巴能掀起一场海啸,也能拍裂一个星舰。 他们甚至不用动用操控海洋的能力,也不需要开口发出迷惑神智的声音,仅凭自身的身体素质就能震慑住许多种族。 亚普伦诺海国灭国已经长达九百年,而亚普伦诺海国所在的亚普星也被归于蓝星附属星球之一。 亚普星是属于蓝星的领土。 原先海洋覆盖星球十分之九的亚普星,如今海洋已褪去十分之三,仅余三分之二。 这对从海洋诞生生命的亚普星来说,不亚于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造。 如今的亚普星,已经没有一丝海族的痕迹了,它被丢弃变得荒芜。 这片宇宙都这么认为。 而亚普星唯一的鲜活却是按序前来驻扎的蓝星军队 。 而此时。 那片诞生了一个种族的深海之中,比人类能探知到的深度还要深了不知多少的深海,那是人类永远不敢想象的深度。 这样的深度之中,传出了细微的声响,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的呼唤,声响在共鸣向整片深海铺开。 这道声响荡出的极微弱的涟漪,从深海之中传开,最后只化为鱼虾游过传开的水纹。 毫不起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两族不会为敌 这个世界拎到前面来写(所以看之前预警一下,最好做个在看后期世界的心理预设),不知道为什么看大纲就想写,可能这个设定苏到我了(捂脸) O(∩_∩)O 第48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 亚普星是诞生海族的起源地, 即使已经过去几百年,也不能覆盖住海对于这个星球的影响。 这里海鲜极多,在有足够食物补给的情况下, 即使是看重军队需求的蓝星也不会耗费资源就为了给驻扎于此的军队送吃食。 基地不远处的海滩。 如今驻扎军队的最高军官上尉, 也就是左钧,他半蹲下身,伸手拨了拨海水。原先游窜着的鱼类瞬间受惊散去,水纹从他的手的位置开始漫开。 亚普星的天很蓝, 天气很好,一眼看去望不到云朵的那种好。 海水倒映着天,海水的蓝色衬着天际的蓝色, 景色无疑是静谧唯美的。 只不过, 太安静了。 左钧这样想着, 就从水中收回了手, 扬起的海水甩在身上, 让他皱眉看了一眼。 在这待了三年多, 吃的喝的, 平日里闻的都是海水的腥味, 他现在看见这海水就反胃。 左钧起身,想要回去换身衣服。 “老大!老大!”卢章满脸兴奋地迎上了刚转身的左钧。 左钧看了他一眼:“笑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好事吗?” 左钧往基地走去,卢章就眉飞色舞地跟在他身旁道:“老大我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左钧随便点了下头, 几秒过后, 才反应过来卢章说话的内容, 脚步一停, 疑惑:“准备什么?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卢章也疑惑一并停下脚步:“老大你没看上面发的消息吗?第三军团的铎曜上将要带手下亲信来亚普星进行海上训练, 由他亲自操练。” 机甲无视宇宙限制, 自然也无视海陆空的限制,但不代表会丢弃这方面在战斗时所造成的阻碍。 属于蓝星的星球中,符合操练的所有条件的只有亚普星。 左钧手忙脚乱的点开光脑,果然在未读消息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内容,原先阴郁的心情瞬间放晴,面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他只感觉像是中了大奖一样不可思议,语气急促道:“吩咐下去好好准备,凌乱邋遢的地方好好整一整。” 直到到了房间,左钧犹有一种脚踩云彩的感觉,坐在床上好一会才浑身兴奋的蹦了起来。 他偶像!要来亚普星了! * 外形大气科技感十足的星舰,在空间站之中不停跳跃,只留下一道白影。 星舰上铭刻着独属于蓝星第三军团少将的徽印——被荆棘缠绕的一把剑。 剑身上的花纹古老繁复,满是尖刺的荆棘缠绕而上既像进攻又像保护,但墨蓝的色调在莹白色的星舰之上尤为亮眼。 它比任何通行证都要好用。 星舰的总指挥室。 铎曜瞄了下递到眼前的一叠检讨书,语气中带了些笑意:“这是什么?” 钱汀抬头挺胸,在背后无数双手的戳弄下,大声道:“报告少将,这是检讨!” 指挥室中响起细碎的笑声,几个青年脸色涨红,却始终定在原地没动。 铎曜抬手抵住下颚,这个动作带动了肩上的流苏与垂绕而下的金色穗链,轻一抬头就带出毫不自知的耀眼风情。 少将歪了歪首,气质禁欲慵懒,红唇微挑:“是阮副官让你们做的吧,行了,这检讨你们自己收好,训练恢复从前。” 在少将开口后,细碎的笑声立刻就停了下来,安静的指挥室内只有少将一人的声音。 声音足够清晰,青年们憋红了脸,勉强撑住整齐队形,匆匆离开了一群人的视线。 铎曜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多半是加了几倍的训练苦到了他们,才会求到了阮高那边。 他脚下一动,指挥椅随脚下力道转回正面,铎曜向椅背靠去,看向以沉浸模式展现在面前的星空,神情平静温和。 天命之子不会死,既然是海皇,那么即使所有人都相信海族已经被灭族,铎曜也不会相信。 在亚普星蓝星基地驻扎军队的盼望下,那个铭刻熟悉徽纹的星舰终于在空间站上降落。 距地几米高,星舰放下降板。 训练有度的青年们满面严肃,动作整齐的从星舰到落地排好队,十秒都未到。 第三军团的制式军服,经过铎曜亲手改进之后,又帅又飒。完全比对身材的军服穿在这些经过战火洗练的青年身上,极为显眼。 左钧脚下步奏一顿,心中紧了一下,但还是在这样压人的阵仗下迎了上去。 基地中除了必须镇守在原位的特殊地方,几乎每个驻扎在此的士兵都在他身后的迎接队伍中。 而这个时候,这些士兵与铎曜少将手下的精兵之间的差距,近乎肉眼可见。 左钧站直身子,标准的敬礼道:“上尉左钧携亚普星驻扎军队,在此接迎第三军团精兵。” 第三军团是对外最锋利的一把剑,而这把剑属于少将铎曜。 第三军团长年纪已大,整个第三军团几乎全部放权给了少将,就算没有上将之名,甚至还差了一个中将的名分,但仅凭少将一人就可与其他军团长平起平坐。 他们都站在人族顶尖权力的那个圈子中,互相牵制忌惮,却也在携手保护着蓝星。 但这些人中,最为耀眼无疑是眼前之人。 左钧心中想着,面色忍不住绷紧。 铎曜正了下帽檐,新披上的军制披风在他跳下星舰时在降板上掠过一瞬,服帖罩住身后,却被铎曜蹙眉弹了一下上面根本看不见的灰尘。 军靴落地声传来,左钧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气,目光上移就对上了少将那张在星际上也极为有名的容貌。 铎曜面色温和,对这名上尉颔首:“辛苦。” 少将浓睫眨落,秾到艳的潋滟美色在这一瞬敛过。左钧耳际泛起热意,放下手后舌尖像是打了结不知说什么,只好向后退了几步为少将让出了路。 铎曜踏出几步后,回首对着就要跟上他的阮高等人道:“你们安顿好就随意熟悉一下环境,我自己一人去看看这个星球,阮副官在我回来前将亚普星的环境分布整理成报告给我。” 阮高当即回道:“收到!” 海风恰好吹过,带着海洋中独特的腥气卷过,铎曜鼻间嗅入这种味道,微微蹙眉。 腰腿一处的疼意仿佛被安抚般,不再时不时就传出磨人的疼痛,但正因为这一点,铎曜才感觉到些许不对劲。 这个复制体毫无疑问是百分百发纯种人族,与诞生了海族的亚普星没有半点关系,但现在似乎又因为一些原因,二者扯上了他暂时不清楚的关联。 铎曜的权限很高,从亚普星的空间站向外走时,系统自动就判定了他的身份,所以这一路毫无阻碍。 甚至还会撞上几个仓促敬礼的小家伙,铎曜忍不住勾唇。 刚好走出基地,他一眼就看到远处看不到边际的海平线,波光粼粼,入目是满眼的蓝,清澈又温柔的蓝色。 铎曜脚步停下,抬眸时,眼中偶尔划过的幽蓝光线与海天相连的色源无声重合。 * 深海之中,共鸣造成的动静平静下来后,又有骚动声悄悄响起。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向外撞击的声音。 被撕裂的声音传出,水流被强劲恐怖的力道破开。看不见光的深海,突然一抹光从某处射出。 光线温润,轻易就点亮了一处空间。 被埋在深海之下的,仿佛深渊的一处地方。光线就是从那看不到底,位于深海之下仿若深渊的地方射出。 平静的水流变得湍急,这个地方本就不见其他生物,一点动静都显得极为惊悚。 深海没有光线,除了突兀射出的那束光,也没有生物能存活与此,除了……猛地出现的那个存在。 坚硬极长成弧形的指甲,反射不出任何光线的黑色浓密长发,只在发尾一处晃过溢彩般的幽蓝,随着游动在海水中漂浮。 这是个海族。 他口中半含着的珠子正是光线的来源,有了光线,海族的模样就越发清晰。 海族容貌极为妖异,五官轮廓深邃俊美又掺着深海独有的神秘妖异,与发丝相同的墨沉瞳眸中幽蓝光线若隐若现,眯眼看向外界时,比噬人而食的凶兽还要危险,幽冷眼眸紧紧盯着深海之外的位置。 珀诺不带任何感情地收回了视线,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墨蓝长尾狠狠甩了一下,他整个身体猛地向前窜了一段距离。 但细小的骚动在他出来后虽然变小,却仍未停止。 依旧在不停地传出。 珀诺不耐地转了个身,吐出嘴中的珠子,朝着那处深渊发出了一声韵律奇特的音节,这片深海很快平静下来。 铎曜开着机甲,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把这个星球给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处孤岛上。 亚普星即使海水褪去很多,但一圈下来,因为没有其他智慧生物,没有多少人烟,这里看上去依旧是属于海洋的。 全部都是海的气息。 铎摘下军帽手套,解下披风,掀眼沉吟一会,还是踏着脚步走到了海边。 铎曜轻轻垂下眼,浓密眼睫遮住漂亮的眼睛,那张排上星际美人排行榜的脸不作表情时,依旧美的惊人。 海风和缓下来。 他将手伸入了海水中。 深海之中游荡的珀诺倏然扭头,身上属于凶兽的原始野性滞了一瞬,而后眼眸情绪瞬间变得炽热且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在铎曜身上的血脉没有彻底觉醒前,除非他触碰亚普星的海洋,否则海族是发现不了他的特殊 O(∩_∩)O 第49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3) 珀诺下半身的墨蓝长尾甩动时, 几乎将他身旁的海水搅成涡状,而他整个身体则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深海游向上方。 来自深海种族的威压,稍一传出, 原先成群的鱼类不论多么凶猛, 在珀诺还未靠近时就逃命般散了个干净。 墨蓝长尾的海族,天生就是统治海的皇者,珀诺在苏醒后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亚普星如今的变化。 海洋退化许多,唯一活动的智慧生物却是令他厌恶的人族。 珀诺墨沉眸中幽深冷凝, 只要他想,海水退化的亚普星就可在他一念之间恢复成当初的模样。 但那样做,无疑是在向宇宙所有种族宣示着海族的复苏, 之后必然会引来不少心怀不轨者。 海族实力尚未恢复, 时机未到。 珀诺突然停下了, 因为属于人族的探测器正在他的上方。 一旦他向上游出这个位置, 他的存在就会立刻被探知到。 珀诺缓缓眯眼, 黑浓到妖异的长睫动了一下, 在眸中幽蓝光色闪过时, 溢出了危险的冷意。 而就在这时, 令他浑身血脉沸腾心中不住生出渴望痴迷,一直在召唤他的感应……没了。 墨蓝长尾的海族瞬间暴怒, 指尖上成弧形本就很长的指甲也随即暴涨了一段长度,长尾甩动的幅度变大, 眼眸中像是注了深渊似不见半分亮色。 海洋中的这处空间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怒气, 也随着海洋皇者的暴怒而一并震颤。 人族所能探测到极限的探测机器被海底深处掀起的动荡弄得失了平衡, 竟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落去, 而承受不住的压力使得机器发出断断续续的“滋滋”声。 珀诺扭头, 猩红色的唇诡异地上扬了个弧度, 利爪划过一道亮光。 机器被撕裂成了几块,无声地坠入了深海之中。 与此同时,亚普星驻扎基地研究中心一片骚乱。 “怎么回事?探测器突然失去感应!” 有研究员慌张出声,很快这样的疑惑在研究所各个地方不停传出。 在第一个探测器失去波动之后,后续深海附近所有的探测器都失去了波动,而中浅海的探测器因为活跃着的海洋生物太多,就算出现异常也不能第一时间发觉。 不过目前研究员们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们的慌乱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有研究员将报告汇总,读了出来。 “海洋深处发生了中型地震,地震余波扩散到了中海附近,也一并影响了探测器自带的估算器,导致它们估算错误再度下潜,后因过重的海洋压力损坏失去所有信号。” 研究所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为那么多损坏的探测器心疼了一瞬。 不过亚普星的海洋几百年来没什么动静,平静的就像是温顺的猫儿一样。 仿佛因为海族的灭绝,这片海洋也失去了它们的主人陷入沉睡般,收敛了所有的兴风作浪,变得乖顺无比。 不过他们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转手开始准备布置新的探测器。 蓝星同样有着百分之七十的海洋领域,这样的数据看来与亚普星如今的海洋数据相似,但数据也有基数。 亚普星的面积是蓝星的三倍多。 蓝星没有探测出自己星球海洋的深度,更探测不出亚普星最深的奥秘,但海洋本身就是一座价值连城的宝藏。 不乏其他种族猜测,也许这也是亚普星明明荒芜到了这种地步,蓝星依旧不肯放弃的原因。 铎曜将手刚放至海水中不到几息,那些游窜着的小鱼刚想围拢上来,就扑了个空,小鱼们似茫然地在手入水的位置上徘徊了许久,才不舍的游开了。 铎曜甩了甩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样仿佛没有边际的海洋,轻轻蹙了蹙眉转身离开了。 在走过搭置着的披风时顺手拿过,边走边穿,最后一个轻松跳跃上了机甲。 机甲跃空而起,速度快到只在天际留下了一点白点。 而在机甲腾空而起时,一阵涟漪从海上漫开,浅海之下有一片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游到岸边,最后窜出海面露出了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容。 墨蓝长尾的海族长发经水受湿贴至背后,露在海面之上的半身肌肉紧实鼓胀着骇人的力量。腹部八块分明的肌肉有序地排列,上面未干的水渍在光线的反衬下晃眼无比。 他整个人流露出了一种致命的性感与危险,来自深海的原始野性与神秘从未在他身上淡去。 若有人恐惧深海的莫测,就必然会恐惧这个海族。 珀诺缓缓沉下自己的身子,海水慢慢淹没身体和脸部,只露出了一双深不可测极为冷漠的眼睛,瞳孔中心牢牢定着天际那点迅速离去的白影。 他磨了磨牙,从骨子泛开的贪欲让他忍不住想嘶咬些什么东西来缓解这种感觉。 珀诺眸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在铎曜手探入海中的那一处游来游去,气息渐渐粗重,但又因为没有实物而面色微冷。 长尾忍不住焦躁地摆动,珀诺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心中戾气。 海族最高掌权者,拥有着调动所有海族的能力,是海皇也是统帅。 但海洋的珍宝,海洋最为宠爱的孩子——来自血脉的共鸣与吸引让海族发自本能的保护喜爱着这个存在。 海洋孕育了海族,是海族的造物主,而海洋最宠爱的孩子,就是海族的神。 “海神降临之日,海族归家之时。” * 铎曜回到基地的时候,阮高匆忙迎了上去:“少将,刚刚亚普星深海处发生地震……” 地震这个时间卡的有些许微妙。 铎曜疑惑,他轻应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阮高知道自己一时心急,便一边将手中整理好的报告递给少将,一边语气急速地汇报。 铎曜一边翻阅,一边行进,军靴踏步的声音很清脆。 在安静的基地中,这样的声音就仿佛踏在了人们的心口,合着心跳声一起跳动。 阮高脚下节奏不自觉地变化,无声地与少将走路的节奏保持了一致。 他在说话的同时鼻间嗅入一点来自少将身上淡淡的味道,阮高有些走神。 这种味道很难形容,但给人第一感觉却很明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会给出答案。 是海的味道。 不是那种海腥气,而是淡淡的,带着缕幽淡的冷香,说不清但闻上去透着冽意。 像海给人的感觉。 阮高一走神,语速就慢了下来,所幸他已经讲到了最后,就算就此闭嘴也不会显得多么突兀。 这么心思一岔,阮高在合适的时机就结束了话题。 铎曜合上报告,脚步不停:“最近可能要辛苦一些,操练过后就可能会对上迪尤尔种族,他们同属水系种族,最近小动作很多。今天叫小家伙们休息一下,训练明天就开始。” 阮高脸色严肃,立刻应道。 铎曜轻撇身边的副官一眼,笑道:“不用这么紧张,迪尤尔一族的海域可比不上亚普星。” 少将侧眸时,侧脸轮廓精致,睫羽微覆时上扬的眼尾毫不自知地带出了些许清艳,放在任何背景之下都是一副极美的景。 阮高身为少将的副官,每次认为自己已经能够免疫这种冲击时,又每每会被重新震撼一次。 现在,他只好强作自然地点了点头,手不自然地向侧后处藏了藏。 距离少将房间还有一段时间,阮高想跟着又想停下,一时纠结不已。 却听少将道:“明日见。” 阮高面色镇静停下脚步,看着少将独自离开,小声回道:“明日见。” 那抹不自然在他转身后就藏了起来,阮高扫过基地中仿若无物面色平静的其他人,哼笑一声。 夜色降临。 亚普星从远处到驻扎基地,都被暮色覆住,最后一丝光线落入海面水平线时,一阵诡异却无声的波动响起。 声波被研究所的机器捕捉到,声波形成数据却只是显像仪上幅度很小的一点上扬。 研究员奇怪地看了看:“奇怪,被捕捉到声波哪怕极低,也不可能没有声音啊?” 即使是海面上的风声,他也应该能听到的。 研究院不信邪地又听了一遍,什么声音都没有。 最后他放弃了,嘟囔一声:“算了,毕竟是亚普星……” 基地之中,唯一受到影响的却是武力值最高的那个存在。 熟睡中的少将皱起了眉头。 梦境之中光怪陆离,叠镜般的重重幻像交织在一起,蓝色紫色还有黑色混杂在一起,整个梦境变得迷离梦幻又诡异。 铎曜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试图理解这个一直拉着他神智下坠的梦境,浑身无力不停下坠,冷色调的光线交杂在一起根本看不清外界。 是海。 铎曜心中有感。 是落入海水之时,海面之上的光线穿透了海水在海底之下折射出的光芒,璀璨梦幻又冰冷。 可能因为深度,这些光线才不如浅海的美,而是带着深海的厚重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 铎曜猛地掀眼,瞳眸有一瞬完全变成漂亮清澈的幽蓝色,但很快又被墨色覆盖。 他脸色莫名地摸了一下后颈处,红唇微抿蹙眉不语,夺尽万物姝艳的眉目微动,竟是显出一点羞恼。 后颈处很光滑,但那种被人舔.舐轻咬的黏腻感觉仿佛一直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O^ 第50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4) 在梦境之中仿佛坠入深海的压迫感中, 五官意识渐渐模糊。在铎曜眼帘掀开的缝隙中,昏沉光色反衬出的迷离光线让人分不清梦与现实。 直至身后贴上一大片的冰凉,感觉沉浮在海水中的铎曜才蹙眉开始挣扎, 但从背后禁锢住他的力道即使再如何刻意放柔, 也无法掩住强势动作之间的贪婪意味。 背后的存在丝毫没有掩饰觊觎的心思。 每一个举动都带着冒犯的意味。 意识挣扎着逐渐回到现实之时,铎曜只记得那不停拉着他意识下坠的深海,与颈后因为频繁舔吻留下的黏腻触感。 那样的触感久久没有散去,铎曜在床上安静坐了一会, 揉了下额心。 还有一点是在最后,背后的存在在他耳际轻轻掠过的一吻,带着海水的冰凉与温柔。 铎曜垂眸沉思许久, 这样真实的触感, 绝对不可能是梦境, 倒像是以梦境为桥梁将他的意识连接到了另一处空间之中。 在浩瀚的宇宙中, 这样的种族能力不是没有。 但一旦牵扯上海, 所有的猜测都蒙上了一层不明的阴影。 铎曜起身, 作为如今基地中的最高指挥官, 他所处的房间无疑是基地中戒备最森严, 所处位置最核心的地方。 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机械色。 但铎曜还是掀开了窗帘, 开启了外界传感仪,营造出了打开窗户就是外景的景象。 亚普星到处都是海。 铎曜依靠在窗边, 眉眼平静地看着传感仪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 无边无迹的海, 夜幕低垂, 使得反衬着天空的海水也变成一片沉蓝。 仪器投射而出的淡蓝光晕有些许晕染在了铎曜极为夺目的眉眼间, 为他的平静覆上一层莫测之感, 墨色眸中幽蓝光色仿若受到呼唤若隐若现。 “哗啦”一声。 窗帘被拉上。 深海之中,珀诺睁眼幽沉眸中犹带着几分捕猎时的克制与势在必得,他漫不经心地摆了下尾,嘴角逐渐扬起一点笑意。 冕下啊…… 那是海族的珍宝,喜爱与保护全权灌注在对方身上,恨不得置于诞生之地避免对方承受半分风雨。 但与此同时,海神意念也是海族上下竭力贯彻的信仰,单对方本身,就有着操控海洋的最高权限。 珀诺身为海族一员,海族的皇,对于那个从未出现过的海神,只想过给予对方来自血脉共鸣中最基本的忠诚即可。 但如今,珀诺稍一回想沉浮在海水之中那个容貌模糊的身影,幽深眸中就多出一抹诡谲意味,越发深不可测的同时却显出几分痴色。 想要,非常想要。 墨蓝长尾裹挟着恐怖的力道向上游去,在海底搅出一片骚动,深海之下的那处深渊似乎因为皇的举动而传出一阵带着欢欣意味的声波。 * 几日后。 亚普星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这群家伙偷偷摸摸的,相貌平平无奇,潜入亚普星的动作很熟练,彼此之间沉默着不曾开过口,很快就在亚普星降落并且躲过蓝星监测。 这群家伙擦了擦冷汗,有些心悸。 “要不是费了个S级干扰器,刚才怕是就要被发现了,那玩意贵到肉疼。” “一颗废星球,还布置这么多兵力和防护,蓝星人脑子怎么想的?” 亚普星过去的历史再辉煌,如今也只是蓝星附属星球中一颗荒芜到被荒废的星球,布置这么多在他们看来简直有病。 埋怨声有了第一句就会有第二句,眼见着就要成埋汰大会,老大模样的人低声呵斥道:“好了都给我闭嘴,蓝星最近这些年越来越不好惹了,要是被抓到全玩完!” 他们是一群星际人贩子,最怕遇到的就是蓝星人,人族对他们那是一个深恶痛绝,见一个逮一个。 呵斥过后终于安静下来,有人压低声音小声问道:“头儿,这里真的有雌性人鱼吗?” 海族早就灭绝,但人身鱼尾的种族虽然稀少也不是没有,人鱼一族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起初人鱼被发现的时候,许多种族先是一片恐慌,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外貌与海族相似的种族战斗力根本不能与海族相提并论。 人鱼的尾巴不能拍裂星舰,人鱼的身体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更别提震慑,甚至人鱼尾巴上的鳞片也只是起到了一个装饰作用,没有海族的锋锐冷冽。 比起海族最讨厌用声音作为武器,人鱼他们唯一的武器就是声音。 但人鱼的声音,又远远达不到海族的威力。 尾巴没有多少力道身体素质偏下,身体与尾巴柔软的程度都极适合亵.玩,而他们不俗的容貌只会为他们的不幸平添更多灾难。 在微妙的忌惮过后,人鱼一族很快陷入悲惨的境地。 时至今日,人鱼稀少到珍贵,星际法典也明令规定了相关的保护措施。 但依旧摆脱不掉人鱼一族几百年被刻下的标签。 人鱼是玩物,是宠物,再珍贵也挣不开许多种族对他们这样的认知。 顶多是一只珍贵些的宠物。 星际人贩子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这么一条消息,但现在好不容易潜入亚普星隐隐感到自己被人骗了。 星球这么多,他不可能一个个了解清楚,对亚普星有个了解但不深,哪里知道海洋范围这么大。 人贩子老大咬牙,费了一个S级的干扰器,不可能空手而归。 “海那么大,指不定就有,把探测器放下去!我就不行了!” 本来他们抱着希望不大,却没想到,探测器一入海就传来了信号。 这群家伙先是呆了下,而后狂喜,着手就开始布置。 一露头就被网住拉到岸上的珀诺眯眼看向这些家伙,指尖的银光若隐若现,在冒头与不冒头跳来跳去。 而那群家伙却惊住盯着他看了许久,而后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天已大亮,浑身还沾着水的人鱼不像他们之前见过的娇弱,反而让他们有一种直逼本能的恐惧,像是被最为恐怖的凶兽紧紧盯住,浑身动弹不得。 但他无疑是他们见过的最惊艳的一只人鱼。 墨蓝色的长尾光线流转,容貌神秘妖异,不显娇弱尽显危险,墨色长发尾端划过幽蓝光晕,多了些他们很难在人鱼身上看到的深海野性,这么盯着就一时失了神。 珀诺收回视线,眼前这群家伙弱的他都懒得出手,他刚想撕开困住自己的网。 “……头儿,这好像不是雌性人鱼……” 珀诺动作停住。 人鱼? 海洋的能力赋予海族许多的馈赠,比如语言就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馈赠。 人贩子老大瞪了那人一眼:“雄性人鱼也没关系,这条人鱼货色不错,卖出的价钱肯定比雌性人鱼高。” 有人忍不住道:“人鱼……鳞片不锋利,体型不大偏娇小,眼睛纯色无杂色,尾巴不会太长,跟个漂亮的玩偶一样……” 哪像这条人鱼,有点不对劲。 珀诺听完,沉默一会,默默收缩了长尾钝了鳞片,眼睛一眨幽蓝光色淡去,体型肉眼可见的缩小了一个度。 这一幕被这群人看得很清楚。 方才给人极为危险的感觉的人鱼,如今就像褪去了所有的锋芒,从成年模样变成了少年模样,俊美深邃的容貌变得漂亮乖巧,看向他们时与印象中的人鱼别无二样。 除了盯着他们时幽冷的视线,能让他们想起方才本能都在恐惧的感觉。 这群丢了良心在星际中作恶的人贩子,此时面色微变,脚步往后退去,不知为何他们浑身冷的厉害。 “抓住他们!”一道冰冷的指令突然在这片上空响起。 随着指令下达,一道道机甲就像凭空出现一样迅速落下,不出几息就抓住了那群人贩子。 动作干脆利落,手下力道很大,那群人贩子瞬间哀嚎着被压制在地。 指尖寒光已经冒头的珀诺几乎在声线入耳的第一时间掩去指尖寒光,顿了一秒,又不解自己这极快的反应为何。 索性他就不再动作,看着人族动手,眸光幽深。 钱汀踩着被捆得严实的人贩子老大,冷笑加大脚下力道:“算你们运气不好,正好碰上我们演练。” 孔承压制住另一人:“自己撞上门也是罕见。” 珀诺齿关微磨,盯着这些青年人族嗜血的念头涌上,但因为他身型变化,这种敌意即使让人发寒也只是被钱汀他们当成对人贩子的恨意。 全不知这些恨意是朝着他们的。 铎曜跳下机甲,眸中带着冷意扫过这些被抓住的人贩子,转身对阮高说道:“查清他们的底细,是时候一锅端了这条黑线。” 阮高面色同样满是冷意,回道:“是!” 蓝星对星际人贩子极为痛恨,在蓝星实力最为弱小的时候,这些人贩子甚至拐卖容色出众的人族将其调教为宠物贩卖给其他种族。 直到蓝星崛起后,对这一行为不计代价疯狂打击过后,才没人敢再继续这么做。 铎曜转身,看向从方才就一直盯住他不放的人鱼,眸中冷意软了些。 珀诺不知道眼前人族有什么魅力,但从他露面开始就始终从这人身上移不开眼,追随着这个人移动的目光中是毫不自知的炽热。 珀诺看着这个人族红唇微弯对他露出一点笑意,对方冰冷的眉眼就似雪山大地春花露头,一瞬的绝色耀眼夺目,好看的不可思议。 海族的皇一时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都没有更新啦,考试有点密集 摊手手 谢谢喜欢,也谢谢支持*^_^* 第51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5) 铎曜腰背处因为习惯向来挺韧, 此时因为伸手欲要拉起地上的人鱼,不可避免地弯出一个弧度。 这个动作使得第一军团贴身的军装收束越发得紧,披风半掩之下, 年轻少将纤瘦腰身几乎双手可拢。 实际情况虽没到感觉这样夸张, 但窄瘦是毋庸置疑的。 珀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从眼前人族的脸移到脚下,视线越看越低的同时眼帘也越垂越低。 弯腰的人族,脊背线与穿着军靴的修长双腿连成一线, 对于珀诺而言,就是扑面袭来的冲击。 直到最后,眼帘低垂根本没有人能看见他越发幽深的眸光。 珀诺重又抬起头, 什么话都没说。 他眼前正伸着一只手, 手上分布着薄茧, 薄茧之外的肤色却温润细腻, 五指修长引得视线不自觉地在上面定了下。 珀诺盯着看了许久, 但久久没有动作。 铎曜眉尖微动, 没有得到回应他也不在意, 只当人鱼受难正是警惕之时, 刚要收手就被对方紧紧拽住。 力道很大,右手被生生困在人鱼手心, 就像手中骤然塞了一个冰块,寒意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迅速漫开。 铎曜按耐住抽出手的应激反应, 温和道:“别怕, 你已经安全了。” 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除了右手被拽住, 人鱼始终沉默着不动。 铎曜蹙了蹙眉, 轻轻巡视了一番人鱼, 视线在对方墨蓝色的尾巴上扫过许多次,直至最后收回视线时略心虚地抿了下唇。 不知为何,他看着墨蓝色,心中就会生出按耐不住的喜爱。 这种不可控的情感对铎曜的影响在近些日子越发明显,而就在方才,他甚至想要出手摸一下那在他看来很漂亮的尾巴。 珀诺因为一时冲动拽住眼前人族的手时心中就生出了悔意,但手心中裹着的温软又软又热,他就这么拽着,怎么都松不开手。 理智与情感在挣扎,珀诺怒恨没个发泄源头,憋在心口只好沉默着做不出其他动作。 而此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是属于被他拽着的人族声线,珀诺喉间动了动,定定地盯着铎曜。 海族对声音极为敏感,对于声线的捕捉比星际之中最先进的声波探测仪器还要灵敏。 刚才那道传入他耳中的属于眼前人族的声音,不是从身前传来,是突兀地生出钻入了他耳中。 “真漂亮。” 是这个人族的声音,但声线却不是从喉间发出的。 海族的能力如海一般浩瀚,光是操控海洋这一项能力就足以使每一个海族琢磨一生,其余旁的能力珀诺也不能完全理清。 更何况不同的海族,身负的小能力还不相同。 而这个能力,是读心? 珀诺不断回味着那句话,偏向于少年模样的精致脸蛋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脸色暗了一个度,珀诺很难不去揣测人族的阴暗,但那些阴暗放在眼前的人族身上就让他感到莫大的怒意。 珀诺沉着脸收回了手,不去看因为他的动作露出些茫然的人族。 那张脸生得好看又如何,人族就是人族! 铎曜被松开手后就势直起身子收回了手,虽然对人鱼喜怒无常的动作稍有疑惑,但终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正巧阮高将信息整理完毕,上前一边汇报一边忍不住看向地上的人鱼。 “少将,就是一群普通的星际人贩子,身上没有其他重要的信息。” 铎曜轻“唔”一声,转而看向人鱼,顿了下唇角笑意一闪而过。 “他?” 阴沉着脸看向他的人鱼,一副生着闷气的模样,仿佛磨爪的小兽在蠢蠢欲动。 人鱼招人惦记的原因就是那张得天独厚的容貌,个个都是赏心悦目却手无寸铁的美人。 而眼前这只人鱼,也同样生了一张好容貌。 铎曜没有接触过人鱼一族,自然也不知道人鱼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阮高却见过,他接住少将的话头:“查不到他的公民号,但人贩子手上的黑户不少,并不是什么问题。” 说完阮高又看了一眼珀诺一眼,不过这个人鱼,似乎有些不同。 外表是人鱼一贯的娇弱绝色,却让大半时间在战场上度过的阮高忍不住生出面对敌人的警觉。 阮高所见过的每一条人鱼,除却那张脸甚至都让他感觉不到多少存在感,但此时他却在努力安抚自己神经过于紧绷。 最后,阮高出声:“我让人护送他回人鱼星,少将先回去休息吧。” 如今时局紧张,所有不安分的因素还是隔绝掉最好。 铎曜掀眸,随意看了一眼珀诺,睫羽掀起眸光轻挪,那一瞬间的秾艳美色完全盖过了人鱼本身的绝色。 比绝色还要绝色。 铎曜应道:“也好。” 声音落下后,事情发生的很突然,而阮高就看着那条人鱼猛然从地上跃起,直直地扑向少将,眼前黑影一晃,他本能出手就要拦下。 指尖擦过凉意,阮高扑了个空。 而少将因为犹豫被人鱼结实地扑倒在了地上。 阮高脸色瞬间难看,即使人鱼娇弱珍贵,他也很难消掉心中一瞬的冷意。 铎曜懒懒抬眼,心中毫无波澜,为了这条娇弱的人鱼摔坏,他接一下也没什么,现在伸手就要将压在身上的人鱼挪开。 却未曾料到脸侧突然贴上一片冰凉。 鼻间也随之窜入海的腥气,淡淡的,仿佛刻在本能中的味道。 铎曜的动作因此顿了一下。 钱汀等人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们就看着战斗力惊人的少将被一个娇弱的人鱼扑在身下,还久没有分开。 少将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淡漠地看了过来,却不知因为这个惹人遐想的姿势使得目光中威严甚重的警告意味削了许多,凌乱发丝搭在脸侧,呈现出平日他们不敢想的姝色。 不过有些念头一闪而过,少将训练的手段很快让钱汀等人匆促移开了目光。 人鱼身上极危险的感觉不及铎曜反应,人鱼就倏然带着泣音道:“不走!我怕!” 声音是好听的,但话语零碎没有逻辑,又不停蹦出。 铎曜躲了躲脸侧的冰凉,出手强硬地捏住人鱼的下颚扭正了一直蹭住他脸侧的位置,看着上方这张漂亮的脸微微眯眼。 他安静了一会,任由人鱼不停说着。 当人鱼终于安静后,铎曜一个利落的动作撑地翻身,压在上方的人鱼受力翻倒,而他轻巧用力就站起了身。 铎曜转着手腕,没看人鱼一眼,转着手腕漫不经心道:“把他带在星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qwq 第52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6) 亚普星在那次地震之后就再未传出什么动静, 一如过去许多年平静到让人感到乏味。 左钧坐在基地指挥室,屏幕上调动出来的画面是正在训练的第三军团。 许多机甲在急速躲避,不留情的攻击在海面之上扬起大片水浪, 而平静的海水在这个时候就变成了他们手上的武器, 带着逼人的寒芒刺向了对手所在。 在这场演练之中占据主导地位的银色机甲,反应之快到只留下残影,即使混乱一片,海面之上的这场战斗却仿佛成为银色机甲的个人秀。 其他机甲毫无反抗之力。 左钧目不转睛地看着, 目光中是很明显的热意,微弱的仰羡之情在他面上一闪而过。 卢章了然道:“老大想进入第三军团?” 左钧面色略变:“谁不想呢?就单是冲着铎曜少将一人,就有不知多少兵崽子一头栽了进去。” 蓝星马上就到了选举新一届元帅的时候, 一共九大军团每一个军团长都是候选人, 而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已经有着提铎曜少将上位的意思。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 九大军团自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军团长就是铎曜少将了。 蓝星历史中, 光凭这一点, 就是足够亮眼的存在。 左钧目光一直追随着屏幕上那个银色机甲, 心中火热。 星际之中平静已久, 他有预感, 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就如亚普星一般, 一场地震迟早会爆发。 在这个时候,一个足够强大的指挥官会为追随者一并带来许多荣光, 但摒弃这些旁的, 一个本身存在就足够闪耀的指挥官根本不需要招揽就会招致许多天才。 光辉是互通的。 天才往往会第一时间站在最强者身旁。 左钧用极为冷静的语气说道:“副官阮高, 毕业于蓝星第一军校指挥专业, 在校期间以绝对优势吊打第二名, 第五军团副团长曾亲自开口招揽却被拒绝。” “前锋钱汀, 毕业于蓝星第一军校机甲专业,在校期间以队长身份率领队伍取得星际青年机甲大赛第一,与机甲有着极强的共鸣性,是毋庸置疑的战斗天才。” “其搭档孔承……”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从左钧口中蹦出,结合着名字主人亮眼惊人的事迹,汇聚而成的形象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他们这样的天才无论站在哪一方势力中,都是一张王牌,而如今这些王牌却全部围绕在了一个人身旁。 左钧语气低了些,转头看向卢章:“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卢章听着那些话,此时口中发干,眼睛有些发直。 他知道第三军团的铎曜少将是极优秀的一个人,在各种光辉事迹下的了解下对此也是坚信不疑,但当有人将一些事清楚地摆在明面上时,卢章才发现对于那个人自己包括许多人还是了解浅薄。 左钧甚至不需要旁人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天才各有特长,但如果这些天才都围绕在一个人身边,就代表着这个人有着折服所有天才的能力。” “他站在天才之上,是我们拼尽全力也碰不到的地方。” 此时屏幕上,训练已经接近尾声,这些冠上第三军团精锐的天才们毫无仪态地堆成一团嬉笑。 而少将背靠着银色机甲,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唇角弯了弯。 只有一瞬,却被紧盯着对方的左钧成功捕捉,左钧原先激荡的心绪瞬间静止。 他不自在地移了移眼,脑中想到个趣事。 曾有一国王子以整个星球向少将求娶,语气热烈张扬,言辞之中的势在必得意味浓重,而当时少将只轻笑了一下,却将不少疑惑王子脑子发病的人们的心神勾走了。 第二天,少将亲自出战,那个只有一个星球的小国便成为了蓝星的附属星球,第三军团的领地之一。 流传在星际之中属于少将的赫赫威名,也自此以后添上了抹艳色。 左钧想得远了,目光却不知何时又粘了上去。 许久,他起身标准地对着屏幕中的那人敬了个礼。 从始至终,这是他的信仰。 …… 铎曜眨了下眼,轻颤的纤密睫羽掀起时,清湛的眼眸漂亮淡漠。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阮高:“这是你做的?” 阮高心内略感紧张,面上却镇定道:“是。” 从旁路过的钱汀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屋内,而后面色扭曲神情复杂。 钱汀忍不住出声:“我说副官,你也太粗鲁了些,好好一条娇弱美丽的人鱼,你不能当成我们这些糙汉子对待啊,少将说对吧。” 不及少将回答,钱汀强撑着的神情瞬间崩掉,毫不客气地狂笑出声。 “哈哈哈,不行,我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哈,阮哥这手法……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钱汀的笑声引来一些人有意无意地朝着这边靠近,阮高脸色难看地把钱汀踹了出去,反手就关了门。 阮高刚转头,就见少将唇角勾起,眉眼之间笑意微现却不浓郁,灼灼春华迎面撞目,他心神再镇定也忍不住晃神一瞬。 铎曜敛目看向屋子正中。 墨蓝长发凌乱着散落,人鱼冷着张小脸阴沉沉地看着他们,除去一张脸,他上半身与尾巴都被牢牢地捆缚住,就像一只幼虫一样只能扭动。 捆住对方的东西像是随手拿的链带,简单又好笑。 就像是一个好看的姑娘被五花大绑,手法之粗鲁丝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也难怪钱汀笑得这么夸张,他只是单纯借着这个机会大肆调侃一番平日冷静的副官罢了。 铎曜无奈:“怎么将他捆成这个样子?” 难怪他方才提出要来看人鱼时,阮高脸色不自然地跟了上来。 阮高低声道:“少将,我不放心。” 这条人鱼给了他极为不安的感觉,外表有时候并不能与手段等同,敌人们能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 珀诺沉眸看向将他捆成这样的人族,他挥手就能撕裂这些脆弱的链带,但是既然对方用这种东西就说明人鱼这个存在是奈何不了这种束缚。 他心中压着沉沉的冷怒,心中再度给人族记上一笔,表里不一! 铎曜上前,眸中划过笑意,蹲下身看向被捆住的人鱼,随手抓起人鱼的一缕发丝。 他就算蹲下,也不会给人蜷缩之感,修长双腿半弯风姿无双,低头看下去比人鱼高出许多。 珀诺呼吸微促,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族,尾巴焦躁地拍了拍,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想要去靠近这个极好看的人族。 牙口瘙痒,珀诺目光不经意般流连在人族脖颈处,即使训练结束,铎曜也没有随意解开扣子,始终保持着最合格的装束。 但仅露出的那点凝白就足以勾起更深的晦涩欲.望,白皙肤色比海族还要细腻,几乎能让珀诺想到舐咬过后的艳色。 人鱼脸色越发焦躁,墨沉眸中晦暗难辨,尾巴不停拍打,即使被捆住也依旧不停向着铎曜靠近。 哪怕发丝因自己的动作而扯痛,也没能让他平静下来。 仿佛人鱼努力靠近的存在,对他而言是珍贵至极的存在。 铎曜松了手,向旁避开一步。 扑了个空的人鱼面露急怒,他看着躲开自己的人族面上神色竟是露出些许委屈。 在旁看着的阮高皱眉上前:“少将,我去叫人,你……” 铎曜颇感有趣地摇头:“你先走吧,不用叫人,人鱼大概是缺水了,我再待一会。” 阮高口中的话咽下,又看了一眼人鱼。 他总觉得,这条人鱼古怪得很,外表再如何柔弱身上还是有一种诡异的气质。 但少将眉眼中的趣味难得一见,阮高心中叹气没再多说推门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门外。 铎曜眉眼柔和,红唇轻扬,静谧且灼目的风华在眉眼之中缓缓溢开,因难得鲜活的神情整个人呈出一种极亮的耀色。 珀诺墨沉眸中露出点痴色,失了神般轻轻靠近着眼前的人族,缓慢的动作如凶兽捕猎一般充满耐心却藏起最为凶狠的心思。 珀诺体内如同分裂充斥着两个意识,一个极致理智,冷静无情且残虐,一系列的计划与分析在迅速罗列。 而另一个却昏了头般,毫无理智地追逐着眼前的人族,仿若对方本身于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珀诺心底发狠,用力咬了一下口腔内部的嫩肉,剧烈的疼痛压制了不理智的那一半,他扑向人族的举动缓缓停下。 他冷漠地罗列着各种理由,最终理由锁定在眼前人族身上沾染了亚普星海水的味道,才导致了他方才的愚蠢行为。 珀诺找到了理由,却毫不自知眸中深藏的火热越发灼盛,这样的热度让铎曜疑惑地看了一眼人鱼。 铎曜面色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伸手想要解开人鱼身上的束缚。 但人鱼却像是受惊往旁扭跳了下。 铎曜疑惑,垂眸看向人鱼,见人鱼似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随意看了下,不过是带了双手套罢了。 人鱼不喜欢? 铎曜也没多想,随手一褪,手上白色的手套就落了地。 再次伸向人鱼时,人鱼不再扭动,安静地让他解开链带。 铎曜不知,他双手掠过人鱼时,人鱼幽深眸中更暗了些,且不着痕迹地舔了下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7) 铎曜手上动作简练, 很快就将那些缠缚繁重的链带解开了。 缠缚紧实的链带原先紧紧缠绕住人鱼上身与下尾,严密地控制住了人鱼的所有动作。但现在一被松开,那些链带就像被涂上了些滑液, 立刻沿着人鱼身体滑落, 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 墨蓝色的鱼尾在链带卸下时,原先被盖住的光晕幽幽晃开,钝感边缘的鱼鳞排列整齐,极漂亮的色泽在光线下更显斑斓。 铎曜垂敛下的长睫颤了颤, 如玉长指微不可察的蜷缩一下,眸中情绪由于角度原因看不真切。 这时珀诺愣了下,侧头换了个角度, 想要将刚才这人族的心声听得更清楚些。 铎曜垂眸, 指尖距离那墨蓝色的尾巴只有毫末之距, 他迟疑着始终没落下去。 心中忍不住又念了一句:“好看。” 从第一面开始, 就始终有意无意地勾着他的目光, 如今就在手下, 心性淡然如铎曜也有些意动。 好看?珀诺眸中带出些冷意。 他心底那些暴戾的心绪还未来得及在心海之中搅出狂浪就整个人呆滞住, 珀诺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去。 那双惹人惦念的手, 正轻轻抚弄着他的尾巴。 珀诺肤色有着久居深海的苍白感,如今不知是气怒还是羞窘, 一张脸红了大半,目光莫测地死死盯着铎曜。 铎曜垂敛不语, 手上力道轻缓, 擦过滑玉质感的鳞片时, 腰腹至下身处的疼痛缓和很多, 因此人鱼投递过来的目光再强烈, 他也始终没有松手。 珀诺磨牙, 阴声道:“松手!” 与此同时,他操纵着尾巴扇打,拍打的力道很大,铎曜躲闪不及手背立即被拍打出一片红。 铎曜沉默一瞬,看了一眼手背,略感无奈。 长睫掀起,眸中一片平静,淡淡看了一眼珀诺没说什么站起了身。 珀诺在看到那片红后动作僵住,心上一窒莫名心虚,默不作声地将尾巴放下,往这个人族脚下移了移。 铎曜没注意人鱼的小动作,向旁边走了几步,语气淡淡:“刚才是我冒犯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先前照顾你受惊,没有遣送你回人鱼星,过几日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珀诺盯着铎曜手上的红痕眸中划过一缕暗芒,至于人族口中说的人鱼星,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过去的。 先不说人鱼有多娇弱,仅说他海族的身份,只有生于陆地长于陆地的种族才辨不出来他血脉中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若真是那些依于水而生的种族,只怕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会露馅。 那些思虑在珀诺脑中涌现极快,隐匿也极快,比起那些…… 珀诺抿唇眸光幽深,抬头看了一眼铎曜,似失落地掩了掩浓密黑睫,妖异弧线清晰入目,缩龄后的少年容貌也难以遮住入骨的俊美。 珀诺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多想,但眼中倒映着的人族神色淡淡,从方才起就不再看他一眼,那张极好看的容貌也如覆上一层剔透的霜雪气息,冷的他指尖不由染上冷意。 铎曜静下心,人鱼这个种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海族的存在。 天命之子是海皇,位置高到铎曜这个高度,以他的权限很多资料几乎没有屏障,但是就算如此,涉及到九百多年前那场与海族的战斗时,所有资料都显得残缺。 很多方面都没有细讲,海族与人族为什么会打起来?中间有谁涉足?战争如何平息的?为什么海族会沦落到灭族的程度。 即使战争中难免残酷铁血,但在蓝星接受事实以人族之名开始对外迎战星际种族之后,由华人掌大部分权利的人族,并不会动不动就灭绝它族。 因此在早期的记录中,海族的灭族就显得很显目。 也很突兀。 铎曜心里想着事,面上平静,并不知自己的神情落在旁人眼中是个什么意思。 但他生得极好看,可眉眼中偏冷,一旦不作表情时,尽显淡漠。 雪花飘落之时,春色俱俯身。 铎曜眉眼微动,低头看去。 人鱼不知何时到了他脚下,小心抓住了他的手,伸出舌尖轻轻舔过那道红痕,漂亮的脸蛋上流露出现小心翼翼的神色,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安。 铎曜无奈想要抽手:“不用如此,我没生气。” 珀诺抓紧了对方的手,口中的舌尖微卷,回味着方才的细腻,眼眸微眯只觉得这个人族从骨子里都似透着熟悉的味道。 来自亚普星海域的味道,独属于海的淡腥气,对现在的他来说近乎天然的诱惑。 珀诺亲眼看着那抹刺眼的红痕淡去后才松了眉,将自己的脸贴至人族手背,蹭了蹭,仿佛能听见人族体内血液交换流淌时浓浓的鲜活。 一种不受控制的贪念从骨子里渗出,因其浓烈的情绪甚至让其主人都分不清,只揣着凶狠的贪念做出依赖的表现。 眼眸微垂时,海族墨沉眸中幽蓝光线微闪,很快这缕幽蓝又不为人知的融进墨色的瞳孔中。 铎曜垂眸,看这样子他一时半会也挣不开手,于是蹲下身。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腰腹处撕裂般的疼痛加剧了一样,但铎曜面不改色甚至堪称温柔地弯了下唇。 铎曜道:“你叫什么?” 人鱼这个种族,铎曜素有耳闻,但因为手上事情太多,一时挣不开身就仅限于耳闻。 但如今真的接触了之后,他觉得伸手帮上一把也不无不可。 与海有紧密牵扯的种族就没有一个是让人省心的,即使人鱼因为其过盛的容貌和脆弱的体质而备受嬉笑,嘲他们得了表却失了里。 但铎曜从不这么认为。 人鱼容貌再盛也比不过海族。 人鱼这个种族,只是独守一地太久,骤然被外界轰开了大门,甚至来不及重拾自保的手段就沦落到那样的境地。 如今又被星际联盟保护起来,越发没了骨头,再过些年黑暗披露压迫难忍,很难说人鱼一族不会崛起。 海洋哺育万物,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孩子。 人族声名赫赫的少将,眉眼低垂唇角微弯时,衬着那张敛尽风华的容颜极为夺目,有那么恍惚一瞬,流露而出的气质宽阔宏大又淡漠。 珀诺抬首,面容温和无害:“珀诺。” 口中内里舌尖抵住上齿,撕咬的欲.望涌上,脸下蹭着的肤色细腻温润,是勾起他本能野性的存在,偏又卡着心坎处让他下不了口。 珀诺口中发干,低头在那处已经看不见的红痕处不住磨咬,身体内部不知何处流窜出的渴望逼得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想要,想要,想要。 无穷的渴望涌上心头。 即使眼前是令人生厌的人族,珀诺也发自本能地想要将起困于怀中,与他一并拖入深海之中。 “我叫珀诺……不去人鱼星……” 海族的皇心底深处暴戾泛开,身上恐怖的力量被束缚住,撕毁的欲望在逐渐攀升,可他依着人族少将手时吐露的语气却极尽轻软。 铎曜若有所思:“珀诺么?” 珀诺尾巴拍动,倏然抬首,声音哑涩:“你叫什么?” 他先前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名字被一个人族念出来会比海族本身的声音还要戳他的心。 冥冥之中,有些更深的本能在叫嚣。 对,就是这样。 他的名字就该由眼前这人叫出。 铎曜目光清淡地在自己的手背上掠过,上面被拍打出的红痕淡去,但刚才珀诺磨咬的地方却泛开了一片红。 力道不大,但因为过于频繁,使得那块红完全可媲美被拍打出的颜色。 铎曜沉吟,这条人鱼对于他的依赖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的严重。 他趁此强行收回了手,起身温声道:“铎曜,唤我少将就可。” 算是回答珀诺先前的问题。 军装贴身,衬得铎曜腰身挺拔双腿修长,气质矜贵淡漠,珀诺眼中平添一抹深暗。 海族就如那些记载中总结的那样,凶狠冷漠心性诡谲深沉,在一定程度上喜怒无常,外族人若想正常交谈一番最好拿出足够强劲的实力。 冷漠仿佛融入他们的骨子中,为了生存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真要说起来,珀诺身为第二十六任海皇至今,了解的海族历史之中,他们唯一的特殊一直都是人族。 在星际爆炸中,海族以绝对优势占据星际霸主一位。 能与当时尚且弱小的人族有牵扯,原因很简单。 而珀诺作为海皇感知的更清楚,人族这群弱的不成样的家伙,与海族的根源似乎牵扯甚密。 不过还没待他们暗中调查清楚,就险些灭族,这样的危机源于人族的背叛与毁约。 人族不值得信任。 但海族与人族注定纠缠不清。 珀诺的少年模样漂亮精致,但微抬着的墨眸深沉,凛冽冷意漫上眸中,危险的感觉在他身上若隐若现,却始终卡在了一个度没有爆发。 阮高等到心中生出不安,才听到门开的声响,连忙站直了身:“少将!” 铎曜对他颔首,脸色淡然,只是眸色愈深,唇色愈红。 不知名的变化悄然而无声。 阮高失神好一会,才仓促低头。 不知为何,少将身上的气质似乎变得……妖异,瑰丽,深邃——就像海妖。 勾得人移不开眼,即使知道美丽的背后是深渊,也愿意失了魂去碰一碰。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不了五先日三吧,零点前留评发红包,辛苦小天使们追更啦~ 今晚跨年,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啊! 祝新的一年小天使们心想事成*^_^* flag在此:一月想要全勤的小花花 ^O^ 第54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8) 当亚普星蒙上一层夜色时, 海域与基地都陷入一片寂静。 科技的高度发展给了人族超强的身体素质,但在原有基因链上想要实现完全蜕变,是违背生物常理的。 基地之中除却值班人员, 许多军士并未陷入沉睡休眠的状态中, 而是在治疗舱中进行暗伤修复。 铎曜从治疗舱内出来时,腿弯一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伸手扶住治疗舱稳住身体后,眸光微闪叹了口气。 脚一碰地, 剧烈的疼痛就从脚心瞬间蔓延而上,双腿内骨如被碾碎重组一般,疼的厉害。 缓了一会后, 铎曜走到洗漱镜前。 双手撑住台子向前探了探, 一点点逼近镜子中的人, 镜中人是他的模样神情没什么值得深究的。 铎曜沉默一瞬, 探得更近了些, 唇角一扬眸光湛然, 情绪波动起伏明显变大, 笑意浅浅地对着镜中一笑。 那张脸恍若一瞬春色争艳, 真切笑意晕染开的容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心弦,眉眼微弯含妖带艳, 气质杂糅在一起便显得神秘冷异。 墨色瞳孔中因着他情绪起伏的明显变化,如梦如幻的幽蓝光色缓缓浮现, 光色缥缈融在墨色中, 完美相融得几乎忘记先前的瞳色。 很美。 铎曜笑意未淡, 眉眼微敛却渗出一丝冷意, 长睫一阖再睁起, 就这么看着镜中的自己瞳色又逐步变回常色。 似乎度过了一个阶段, 先前始终若隐若现的幽蓝光色,如今只在他情绪有起伏时才会显露。 如果还有下个阶段,铎曜猜测他甚至可以随心操控瞳孔颜色的变幻。 铎曜揉了下眉心,边走边唤:“团团?在吗?” 没有得到回应。 铎曜知道团团可能正处于沉睡吸收力量的关键,本也没抱太多希望,但真的没有回应时还是感到些棘手。 这个世界不同于修仙界,以仙尊之身可动用的力量足以沟通天道,但这个星际世界,严格说来并无什么明确指代的天道。 宇宙共融,星际相通,种族大爆炸。 这样的世界只有时间法则维护着最基本的运行,其余各个种族天赋幻化成表面上各种奇异能力都属于馈赠。 来自各方面的馈赠。 也许是更强的先代遗留,也许是极为久远的传承,也许是曾觉醒过一时的海陆空冥冥中的意识所赋予。 万物有灵,皆可相争。 即使是蓝星人族,以铎曜的见识,大多也是那些平行时空的必备投影。 人类这个存在本身就说不清来源,其潜力也恐怖到让人生惧,在每个时空最开始诞生时,来自本源世界人类的种族投影就已经占据一席之位。 似乎在形成一个时空时,其中数不清的世界里,必然少不了人类的存在。 铎曜指尖点了点镜子中的自己。 人类开化后,可成仙,可堕魔,也能成鬼,连他也说不清可衍生出多少变化。 所以,这个世界的人类,也不一定是未开化的人类。 抿唇沉吟时,墨色瞳眸中幽美光色若隐若现,几瞬后就悄声褪去。 仿若无声呼应。 在亚普星深渊之中,有波动传出,一阵一阵在深海之中掀起波澜。 这是宇宙中任何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微波,它是来自血脉的共鸣。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不断传出,伴着水流的窜动声,与数不清的游动声逐步向外界传开。 “冕下……是冕下……” “我们要出去……” “陛下找到冕下了吗?” “保护冕下……” 一道接一道的声波在深海震动,穿过海水流向了基地中。 在一处小型泳池中沉浮的珀诺倏然睁眼,神情冷冽,一个跃身尾巴跃离水面几秒,整个身子弯成一个半弧形骤然跃至池边。 珀诺从水下窜出,冷寒暴烈的气息在他睁眼的一瞬有着迸发的趋势,又在换气间被压下。 “安静!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深海!” 喉结滚动,一道声波从中传出,却瞒过了基地中所有的探测器,毫无阻碍地传递给了深海中那些苏醒后安分不下来的海族们。 声线华丽冷漠,是海族们熟悉的声音,包括他们很熟悉的特别具有辨识性的冰冷不耐。 皇的声音成功镇压了正蠢蠢欲动着想要上岸的海族们,他们心怀怨气地在深海中用长尾拍打发泄不满。 这是他们的星球,竟然还不能随意外出,都是那些阴险狡诈的人族的错! 这些被拍打出的震动,向浅海上涌后,就变成一个个危险性极高的旋涡。 基地研究所的灯光瞬间大亮,值班的研究颇为头痛地看着传来的报告,实在纳闷这些旋涡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形成,而且还是这么多的? 陷入休眠中的铎曜,呼吸清浅,但有那么几息呼吸突然中断。 时刻监测主人身体状况的光脑几次亮起高危红光,又因为下一秒恢复的呼吸恢复正常。 红光来回反复,光脑因为始终没有检测到主人身上有伤,甚至呼吸停滞的几息时间,主人的体能反而在快速增强。 铎曜的光脑并未开启智能模式,只启用了最原始的模式,所以在没有具体分析的情况下,这些症状无法被记录。 昏暗房间中,床上的人眼尾处有光点若隐若现,定睛看去就会发现那是星星点点极小极小的鳞片。 鳞片是银白色的,晕染开的光晕温柔轻浅,却又极为夺目。 还是几息,这些变化便统统隐匿起来,眼尾处只有一点几不可见的红点残留着没有褪去痕迹。 床上的美人对此毫无所觉。 夜色愈沉,铎曜眉尖蹙起,沉静梦境开始逐渐变得不安稳。 随着时间流逝,铎曜脸上双颊的白腻肤色,染上些许惹人遐想的绯意。 平放着的双手不自知地蜷缩动作,床单被抓起一道道褶皱,修长十指伸展时是好看又勾人的,手上皮肤即使久经训练却干净得如白玉一般惹人惦念。 而此时,它的主人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连带着素来白皙的指节都点染上一层淡粉,紧紧拧着床单仿佛饱受刺激一般,难以放手。 铎曜清楚的知道现在身处的是意识空间,入梦之后意识全然不受他的控制,被动地受制于旁人的主导中。 他发觉时想要夺回主动权时,却发现已经迟了。 一双手肆无忌惮地自上而下地游走,最后贪恋地徘徊于腰腹处久久不放,身后贴上大片的冰凉。 不需要静心感受,背后靠着的结实肌肉就在强烈地宣示着存在感。 意识混乱又模糊,铎曜也只能勉强分辨出这么多,更多是阖着眼睁不开,受制于身后的存在,那些感知给他信号汇成危险二字。 身后的存在很危险。 铎曜勉强掀起一丝缝隙,繁杂变幻的外物入目反而容易迷惑心神,他又无力地闭上眼,眼睫微动时一缕冷意掠过。 危险?他看是放肆! 有黏腻的触感在耳垂处传来,身后的存在哪一处都是冰凉的,带着冷意的黏腻触感就像冷血动物在耐心地捕获着自己的猎物。 耐心再多,也无法掩盖住出击的凶狠。 珀诺满足地紧紧拥着身前的人,即使看不清对方容貌,身体血脉的不停鼓嚣也在宣示着对方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含着十足的亵渎意味,甚至堪称犯上,但那些都比不上他心底这些时日几欲失控的贪婪与暴躁。 “冕下……你有反应了……” 珀诺轻咬着口中的温软,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 他好不容易才将怀里的冕下拉入自己的意识空间中,不使自己这些时日滋生的贪欲歇缓又怎肯放人? 长尾不可抑制地缠住怀中人下半身,即使知道对方无力反抗,珀诺也不敢掉以轻心,尚未觉醒完全的冕下依旧有着翻覆海洋的力量。 铎曜眼尾银白光芒闪烁,呼吸微喘,眉尖始终蹙着没有松开,身上轻薄的行为始终未停,艳色红唇不知何时紧紧抿起。 他面上淡漠的冷意越发浓重。 珀诺双眼一眯,迅速松手,动作虽快,指尖却留恋般地从冕下腰处抚过。 铎曜发丝一瞬间突然变长,发丝长至脚踝时,从发根处墨色被银白色吞没,浅淡的光晕在银白发丝上向外晕染着光芒。 混乱夹杂的意识空间,银白长发的铎曜仿佛有着净化的能力,让那些杂乱变得毫无意味,只余他一人让人移不开眼。 清冷温柔的光色占据了珀诺的瞳孔。 珀诺瞳孔一缩,眼眸划过一抹痴迷。 很美。 只有海族本身才知道能在深海中散开光晕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璀璨本身,不会因为模糊的容貌就变得模糊。 铎曜声音含着薄怒:“混蛋!” 他单手抬起,由手心迸发出的恐怖波动还未成形,意识空间就瞬间被其崩裂。 而铎曜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身后人的模样。 铎曜睁眼前一秒,眼尾处的银白光华淡去,只有含着薄怒的淡粉极为显目。 铎曜起身,垂眸安静一会。 很快,一条指令被传达出去。 “给那条人鱼的池水里加十斤盐。” 作者有话要说: O_o O(∩_∩)O 第55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9) 带着丝微弱的餍足意味, 小型泳池中陷入休眠状态的珀诺睁开眼,眯眼愉悦地笑了笑,将自己往下又沉了一个度。 冕下啊…… 由心而生的那种源自本能的吸引力就如毒药一般, 扎根于四肢百骸中千万细胞内, 即使用最强药效的解药也不能根除毒药的影响。 但深知是毒药,珀诺也沉溺于剧毒的药性中不能自拔。 墨蓝色的鱼尾在池水中忍不住搅动,搅出一片片水纹,珀诺漫不经心地双手撑在池边, 半阖的双眼中暗光微闪。 就在这时,房间的机械门被开启,两个穿着第三军团的青年走了进来, 脚步声清脆, 神色坦然并无阴暗的感觉。 本因他们眉头皱起的珀诺又松了眉, 尾巴用力半直起身, 面上神色变得警惕。 这个时间点天色还没亮, 只有一点微光, 连凌晨都算不上。 任谁来, 珀诺都是这幅神情。 不过心思一转, 想到那个极好看的人族,他又觉得可能会不太一样。 因为那个人族给他的感觉过于熟悉。 海族是深海生物, 很多时候的捕猎行为来自本能,本能促使着他们催生着体内的血性不要命地打斗, 也能第一时间的去将捕猎方式融会贯通。 但同时, 也会让他们有着极敏锐的直觉。 人鱼面上的警惕毫不作伪, 虽然带给他们的感觉有些奇怪, 但那张脸却是十足的精致, 怎么看都是不堪一击。 想到少将的指令, 两名青年面色镇定,目光却忍不住微妙地打量着人鱼,心中有些纳闷。 人鱼的天性将他们归属于海洋生物,海洋之中的盐分程度相对人类来说已经足够浓郁,但对于人鱼他们来说却是常事。 不过,盐分浓度再浓也有个度,贸然加重不是好事。 如果说海水正常的盐与水的比例是一百比三,海洋鱼类能自由生活,那么比例高到一百比三十,就会致命。 房间内临时为人鱼开辟的小型泳池并不是很大,仅够人鱼完全伸展开向前窜个几米。 往里面加十斤盐的话…… 两个青年眼神越发微妙。 他们不自在地互相看了看,少将对人鱼了解不深,但他们却知道人鱼娇弱的不成样,要是十斤盐下去,第二天成咸鱼了怎么办? 珀诺神色愈冷,却没说什么。 池中鱼尾搅动水流的声音在变大。 最后一名青年干咳一声,这是少将的指令,那定然有少将的缘由。 “少将亲下的指令,不会是坏事,照做就好。” 珀诺耳朵动了动,那个人族? 下了什么指令? 两名青年让开,门外的两个机器人扛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大口袋进来,在泳池边停了下来。 珀诺眼皮一跳,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这时一个青年好心提醒了一下:“向旁边躲一躲。” 珀诺在盐倾斜下来的一瞬,立即窜向了池子另一边,看着源源不断似的盐倒入池水中,面上第一时间是一片空白。 盐入水不可能立刻溶解,大片的盐向外铺展开,很快就有着逼近珀诺所在位置的趋势,面无表情的珀诺尾巴一卷,坐上了池边。 一个青年看着人鱼的动作,似乎想笑又忍了下来。 看着人鱼那张面无表情的精致脸蛋,湿漉漉的水痕从池边溅开,尾巴一抬一抬的躲避着池水,莫名就显出几分可怜的意味来。 珀诺抬眸,看了一眼那个青年。 毫无感情的一眼。 青年未展露的笑意淡去,几乎是第一时间皱起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人鱼许久,才撞了撞身边的青年示意离开。 另外一个青年盯着池水,没注意这点变化,走时对珀诺道:“你先忍一忍,可能是惹少将生气了,等少将气消,就帮你换水。” 珀诺直到机器人也离开后,屋门被关上后才放下尾巴搅了搅池底铺着大片白物的池水,丝毫不受影响的模样。 盐分浓度的高低对于海族来说影响没有那么大,高浓盐度的水相当于一个不太乐观的生活环境,虽然会让他们不适,但也说不上有什么其他负面影响。 只是,珀诺眸色愈沉,面上玩味一闪而过。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与那个人族少将最后一面时,有什么地方惹恼了对方? * 训练过后,铎曜就要带着第三军团的精英回一趟蓝星。 蓝星总指挥官元帅一职正处于换位的关键时间,再过半年就要将候选人名单公布在星网上,到时候各位候选人各方面都会呈现出最鲜明的对比。 阮高有些头疼地翻看着资料。 按照军团长的意思,是想将少将推上候选人名单,但九大军团长是总指挥官候选人几乎是默认的规定,一定要将少将推举到名单上就意味着军团长要将位置传给少将。 即使少将战绩惊人,天赋极高也不能否认年龄这个致命缺陷。 未足三十的少将已经足够惊人,再来个未足三十的蓝星总指挥官就怕堵不住蓝星其他军团的碎语。 更何况,接任军团长一位至少位至中将,才能正式接下军团长一职,顺理成章提名上将军衔。 也就是说,少将需要在半年时间内将军功积攒到能获得中将军衔的程度。 很难吗? 不难。 一点都不难。 阮高头痛地叹口气,如果少将把获得的那些勋章与战绩全部公示,拿下一个中将军衔没有问题,但有些勋章必须看少将意愿与时机能否。 而少将,似乎不太乐意被军团长提上候选名单,看隐隐透出的意愿,似乎还能再在少将一位待上许久。 铎曜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资料分类后,还没进门就听见副官长长的叹气声。 他眨了眨眼,将一部分资料递给值班的军员:“五分钟后再进去交给阮副官。” 而后转头向着反方向离开。 等到阮高接过资料,急忙走出房间,早已看不见自家少将的影子了,额头青筋抽了抽。 阮高不由想到,这要是少将拿下总指挥官一位,岂不是处理的事情要越来越多。 半晌,又气又无奈地翻开了新送来的资料。 铎曜走至一半,脚下一个停顿,就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军靴落地的声音清脆入耳,这道声音在一道门前停下。 珀诺微抬了抬头,悄然无声地从池边抬起半身,看向了门外。 以他听力自然听见这道声音是属于谁的,人族使他生厌,但是珀诺又说不清这个人族少将对于他的影响原因。 海族现在已经苏醒大半,再过些时日就要全部苏醒,那群家伙从来不是能耐得下性子的,现在还能勉强尊着海皇的身份让他们安静。 到后面冕下觉醒越深,血脉中的共鸣会让深海之中潜伏着的海族日益焦躁,不找到冕下并且确认对方是否安全,这种不可控的焦躁就会一直攀升。 包括珀诺也避免不了这种负面情绪。 海神是海洋最宠爱的孩子,即使是海族,也不知道对方觉醒前的身份。 珀诺心内忍不住多出一抹烦躁感,尾巴拍打水面扬起的水花险些不受控制地成型变成危险的攻击。 在门久久没被推开后,这股烦躁越发旺盛,珀诺眼眸晦涩极深,死死盯着门所在的位置。 人族。 他连海族都未全然放在心上,担上背叛者称呼的人族更是入不了他的眼,如今一个人族少将却几次扰乱他的心思。 铎曜最近听力变好很多,稍一静心就能听见屋内水花扬起的声音。 浓密纤长的眼睫轻覆住眼眸,留下一小片阴影之后,铎曜掀眸若有所思,红唇微弯,退后一步离开了。 听着清脆的脚步声离开,珀诺眸中翻涌而上的怒火有些失控,尾巴重重拍打而下,大片带着力道的水花扬起。 从上方落下时,浇灌了泳池前的一段距离,连带着他自己也被浇了个扑头盖脸。 墨色长发湿漉漉地沾在背后,有几缕贴在眼角处,黑白对比冷意森森。 缩成的精致脸蛋,依稀露出成年后凌厉冷漠的危险感,鬼魅般的神秘气质若隐若现。 珀诺薄唇紧抿,紧盯着房门后眉眼低垂,竟显出错觉般的委屈来。 …… 蓝星星网上各方面的信息流通很开放,接入星际网的蓝星网络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无法被管束状态。 到了如今,光脑已经设置了自动识别功能,有些极为过分的言论还未发表就会先被自己的光脑黄灯示警。 而最近,讨论的最热烈就是第三军团的铎曜少将。 “我本命要回蓝星了!!!我有机会蹲到真颜吗?” “不太可能,你这属于窥探机密!会被逮捕的!!!” “我!!!我才不需要,一张照片就够我再活二十年了!高清原图.jpg” 很多人点开后呆愣住,回神后立马保存,主题屏幕与各类设置迅速被安排上。 照片上,男人身着军装转眸看向镜头,手正搭在风纪扣上,似乎因为天气的原因向外拉扯些许,隐约可见白皙修长的脖颈,相素很高,那片细腻的肤色很清楚,勾得人忍不住失了神。 即使带着白手套,修长手指,清晰可见的骨节也能让手控们舔上许久。 容色无双,眉眼微动,看向镜头的眸中融入了一片暖光,眼尾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不笑也像笑,温柔轻浅的风华一层层向外铺开,一路锁住他们的心脏。 这该死的盛世美颜!!! 不管不管,少将就是在对着照片外的他们笑!!! “感谢姐妹分享!好人一生平安!” “感谢姐妹分享!好人一生平安!” “感谢姐妹分享!好人一生平安!” …… 一溜儿的刷屏过后,讨论区终于恢复了正常。 但很快又被一条发言炸屏了。 “听说少将带回了一条人鱼!!!” 呔!哪里来的小妖精! 第56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0) 当铎曜的星舰抵达第三军团前, 第三军团迎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领头的是金发碧眼高鼻梁,最纯正的西方面孔,五官轮廓很深, 是个非常英俊的青年。 不过身着的深色军装和没个正形搭着的外套, 只会让他的气质多了些跋扈感,但他本来的气质也正经不到哪去。 身后跟着的四个人也都是西方面孔,有着西方独有的五官特色,一个个人高马大的。 欧恩眉梢一扬, 四下看了一下,对于那些有意无意拦住他们的家伙懒得放在眼里,慢悠悠问道:“你们少将呢?还没回来?” 一个气质温润, 面上平静的青年从另一边赶来, 脚下步子靠近欧恩时缓了下来:“不知欧恩少将来我们第三军团有何贵干?” 听着“欧恩少将”四个字, 欧恩面上笑意越发张扬:“是余临上校啊, 第三军团又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来做个客也不行吗?” 余临平静道:“单纯做客自然是欢迎的, 但是欧恩少将这一路过来的行为怎么看都有些失礼了。” 欧恩听到星舰落地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有着移动的趋势。 却被面色平静的余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去路。 欧恩面色有些难看, 嘴角扯动虽是笑着明眼人却看得出来他心思不在这。 “你们礼节向来繁琐,都是战友这么熟了, 怎么算失礼?你们不是有句话叫那什么……有朋自远方来的吗?” 说完欧恩想要绕过余临却屡屡被拦住。 余临自认耐性还算好的,听到这话额角忍不住抽了抽, 按着第三军团与第五军团动不动互相下绊子的关系, 压根与朋友二字扯不上关联。 欧恩见余临这么不识眼色, 面色一沉:“按军衔来说, 我还是你的长官, 现在我命令你, 让开!” 这话一出,第三军团这处值守的青年都冷了脸色,而欧恩身后四人的脸色也变得严肃,对峙中的气氛中一股敌意蔓延开。 “长官?我怎么不知道第五军团的人还能命令我们第三军团的人了?欧恩大校,这是哪边新出的规定?” 一道冷淡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声线清冽如寒流击石,是悦耳的,也自有一股韵味在其中。 听到声音,余临心中松了口气,眼中忍不露出一抹笑意。 他转身欣喜道:“少将!” 走出来的铎曜对余临颔首示意后,看向欧恩的面色微冷,姝若春华的容色蒙上寒霜,呈现出另一种极致的凛冽美色。 闻声面露怒意的欧恩看着铎曜怔了一瞬,即使二人不对付但这家伙这张脸长得真是惊人,在西方审美的第五军团也有不少人沦陷。 独属于东方神秘的美感。 欧恩哼笑道:“我现在是军衔是少将了,铎曜少将如今并不能压我一头。” 他看着铎曜毫无变化的神色,又阴沉道:“铎曜少将即使在亚普星,你的光脑也不可能收不到这条消息。” 军衔的变化是在军人之间是公示的。 九大军团中,少将中铎曜的年龄是最小的,如今有个与他同岁的欧恩也拿到了少将军衔。 “原来是这样,我一向不关注这些事。”铎曜淡漠着扫了他一眼后,看向跟在身旁的阮高,“阮副官,别忘了将我申请中将军衔的资料提交上去。” 阮高丝毫犹豫都没有,立刻应了下来:“是!”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头痛还是不头痛,不过总算是解决掉第一件难题了。 连带着他看向欧恩的目光都没那么冷了。 这可是一个送上门来的助攻啊。 军衔可以由上边由军功审批下来,也可以自行提交资料自行申请,不过一般审批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正常军功足够就会赐予军衔,那么自行申请的话,军功至少要多出许多才行。以致于大部分人都忽略了这个方式。 欧恩面色抽搐,即使他想说对方审批不成功的话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一时脑子热,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到这家伙眼前找虐。 不过以前实在被压得太狠,好不容易军衔方面等齐了,憋着的那口气就总想出来。 绝对是脑子发热。 铎曜说话又回头,唇角微弯:“那么,欧恩少将来我们第三军团是想做客对吗?” 欧恩骑虎难下,点了下头。 铎曜嘴角弧度收敛,面上淡漠唤道:“钱汀。” 钱汀猛地上前,动作之中一股克制不住的激动:“在!” “你待客之道一向不错,欧恩少将就由你接待了。” 说完,铎曜垂了垂眸,又道:“接待客人,还是热情一点好。” 钱汀意味深长地应道:“好的,少将。” 铎曜抬眸,清淡瞥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欧恩,浅浅的幽蓝光色如错觉般在他眼中划过。 他刚想离开,星舰方向就有人匆匆走到铎曜身旁,语气压低了道:“少将,那条人鱼……” 铎曜眉尖蹙起:“怎么?” “那条人鱼说,只准你碰他。”这人忍不住磨牙道,那条人鱼真是难搞,先是满池水扬面对着他们扑来,然后又用自己威胁他们。 哪里有人鱼的娇弱模样,反而刁蛮的不行。 铎曜眉尖松开,唇角微弯:“我去看一看。” …… 珀诺在星舰落地时就知道这里是蓝星,海的气息被人族的气息搅了大半,让他闻着有些恶心。 恶习带来一系列不适的连锁反应。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为什么要跟在那个人族身边到这蓝星上,还要与这群人类共处一个空间,明明只要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唤醒其余海族后,就可发泄被迫沉睡九百多年的恨意。 可偏偏,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是压制了同族的苏醒。 不对不对不对。 珀诺猛地回神,他那些行为是为了冕下。 但就是海族的冕下,也不能让他本质改变多少,自己本质如何他最清楚,血脉根本不能真正影响他。 但冕下不一样,他是自己的。 珀诺眼中闪过浓浓的凶狠意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思路又跑偏了,明明方才想的并不是这件事。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行为的出发点渐渐重合。 人族,冕下。 珀诺面上发怒与那些人类对峙,但心里却极为冷漠理智地分析着。 分析越多,有些破绽就越发明显。 珀诺舔了下唇像是在回味着什么,忍不住愉悦地低笑了一声。 若是真的如此,那个人压根就没有掩饰的意思,将所有线索完全放在了明面上。 铎曜一进屋就被珀诺的目光紧紧锁定住,他淡淡道:“你不愿他们碰?” 珀诺目光看向自己的尾巴,眉眼耷拉。 铎曜随着看过去,莫名感到心虚。 原先漂亮的尾巴现在因为盐水的浸泡而暗淡无光,看上去就令人生气。 铎曜抿唇不语,眸光飘移了下。 珀诺看着铎曜开口:“我要你……抱。” 中间的停顿一长,就显得有些微妙。 铎曜半垂下眸与珀诺对视,浓密眼睫颤了颤,眉眼安静着看不出心绪如何,只那白皙如玉的肤色格外引人定目。 其余人有些疑惑,总觉得少将与这条人鱼之间气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是在对证? 奇怪的感觉。 他们不由腹诽。 珀诺眨眼间掩住眼底深处的炙热,其实若眼前人族单纯只是个人类,他就将其抓起来囚住好好研究一番。 为何这个人族的感觉,与冕下给他的感觉这么相似。 想要亲吻,想要占有,想要护着。 铎曜似是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一边向着人鱼的方向走去,一边解下外套。 旁边候着的人被这么个行为都快惊傻了,就这么看着少将双手灵敏地解开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 明明还有一层衣服,偏偏因为这样的动作,多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看着就让人脸颊发热头脑发晕。 美人脱衣,活色生香。 不过很快,一股冷冽的寒意笼罩住失神的几人,让他们猛地回神。 汗毛都要竖起的应激反应,面上神色立刻被警惕替代。 四下看去,人鱼那张脸似乎长开了些,眉眼鼻唇的长开使得他整个脸蛋精致感淡去很多,转向了另一种逼人的俊美妖异中,单是那双眼睛就变得狭长深邃许多。 总觉得,不太像人鱼。 他们心中隐约想道。 但见着少将将外套披到人鱼身上,真的就自己亲手抱了出去,有人不由失声道:“少将,不需要用你的衣服的!” 他们光着上身都比少将这样好。 少将这样出去…… 着实夺人视线。 珀诺嗅着这人身上传出的微淡味道,眼眸眯起,诡谲黑暗的神色一划而过。 铎曜在想一件事。 这个世界背景有些大,如果要灭世,很困难。 如此多的种族,即使是海族也无法拥有碾压性的实力去灭掉所有种族,在这样的前提下,灭世一说就无法成立。 天命之子。 铎曜敛眸轻轻扫过怀中看似乖巧的人鱼,长睫微微垂落,一并掩住了眸中的神情。 他无甚表情时,是冰雪之美,却也极为漠然。 海皇是天命之子,天命之子却不一定是海皇。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命之子不一定只是海皇 第57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1) 蓝星星网上一张明显是抓拍的照片, 在上传的第一时间就达到了上万的下载量,预计未来几天的热门话题与这张照片分不开了。 这张照片火到什么程度呢? 火到照片中的主人公都知道了。 铎曜左手扣住下颚处轻轻磨了磨,颇有兴味地划过照片, 翻看着下面的发言。 这张照片被爆出来的时机比较巧合, 讨论区里面上一个大热贴子就是说铎曜少将带回一条人鱼的事。 现在还没熄火几日,眼前这张照片简直将热度推向了一个高潮,两条大热贴子一上一下都省了再转回主页面搜索的力气。 铎曜眉眼温软,眼眸中漾出一点笑意, 竟是比照片中还要好看上几分。 “拍得不错。” 铎曜轻笑道。 照片中,就是他前几日抱着珀诺的画面,也不知是在哪一个全透明的方位正好被眼前的小姑娘抓拍到了。 被带到他身前的女孩子得了这么一句话, 脸色涨红, 哼哧半天没敢出声。 女孩垂头丧气地低着脑袋, 小声道:“少将, 我下次不敢了。” 铎曜关掉光脑, 眼尾处点缀着笑意, 如星光一般晃得人心口失了节奏, 白皙如玉的肤色上红唇弯出稍许一点弧度, 都是惦念难忘的绮色。 女孩偷瞄到这一幕,脸颊爆红。 她是实习记者, 不过父辈关系较为复杂,但进入军团中进行素材拍摄, 撒个娇的事。 好不容易逮到少将回来这一天, 见到那一幕很难作为少将的铁杆粉丝, 真的很难克制住满心想要尖叫的冲动啊! 好的粉丝要学会分享, 但没想到热度会一下子升这么高。 简直不太正常。 铎曜双手托住下颚, 眸光转动笑意浅浅:“把那些照片原件交给阮副官就可以走了, 记住下次有些东西就别拍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并不像很久以前管束的那么严,只不过最近时期敏感,盯着他的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比以前多了太多。 女孩连忙点头:“嗯嗯嗯,下次绝对不乱拍。” 呜呜呜,少将太温柔了,居然态度这么好。 哪像身旁一直盯着她的阮副官,冷着脸好吓人啊! 铎曜对着阮高点头示意了一下,待他将女孩带出后,又找出那张照片点开放大,眉梢轻扬轻笑了一声。 女孩直到被带出第三军团之后才长出一口气,虽然那些照片原件没有了,但是星网上流传的那唯一一张照片可是她艰难挑选出来的。 是最好的!!! 女孩心满意足地小声道:“还是值得的……” 她又看了一眼照片:“挺好看的啊。” 少将的形象终于不是穿着那身规整的军装了,虽然军装也很好看就对了,但是更好看一点,她们也不介意的! 颀长的身型简直是男模的标配,看看这大长腿看看这勾人的腰,绝了啊! 女孩的笑容渐渐张狂。 照片上,少将内里的衬衣是白色的,与他雪般肤色互相映衬,容貌绝色,双腿修长,迈开步子气场十足。 怀里抱着的人鱼只能看到没遮住的尾巴,是墨蓝色的,就是尾巴有点恹恹的。 照片的中心在少将的手上,光线的巧合,拍摄手法的刻意调整让这张照片充斥着亲昵的感觉。 女孩看着看着忍不住失神。 其实很多人的注意都被二人的动作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真正想表达的地方,也怪她后期隐晦又小心地修了又修。 少将因为光线略显朦胧的半张脸上,是温柔的神色。 不是他们认知中的温柔。 女孩努力地想着,就像……就像很远很高独居至高处的神明,垂眸对着一个受宠的世人笑了一下,那种独一份的真切的温柔。 可那份温柔,神性的淡漠从始至终没有淡去。 温柔又冷漠。 女孩咬唇,她想的脑子疼,转眼就把这件事扔到脑后,翻看下面的发言。 “lz牛逼!就想知道lz现在是否安好。” “男神有主了?我!不!!信!!!” “少将好欲啊……” 女孩啪啪啪地把自己的惊险经历发了上去,特别强调了一下少将的温柔。 惹来一片羡慕嫉妒。 哼哼哼,羡慕了吧。 * 铎曜刚到门口,里面的人就像装了雷达一样,门在脚步落下的那一秒就开了。 铎曜无奈踏了进去:“上将。” 第三军团长田昆鬓角处泛了白,已经显出老态了,看到铎曜进来面上挂上热情的笑意。 “阿曜啊,也到了成家的时候,听说你前几日带回来一条人鱼?喜欢的话,我立即向上面给你批婚假。” 田昆越说越来劲,从另一边就走到了铎曜身边:“喜欢就好啊,我还担心你这性子就遇不到能瞧上的人,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啊……” 铎曜始终耐心听着,当田昆拉着他坐下时也没有拒绝,直到老人口都要说干后,才递上一杯水。 他笑容温和道:“军团长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田昆灌了一大口水后,心中叹气,看中的继任者太聪明太懒散的不好处就在这里了。 不过正题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条人鱼……” 铎曜面色淡然:“嗯?” “你应该是喜欢的吧?” 按照铎曜的性子,那条人鱼总归是有点特殊的,不然依这家伙天然黑的性子,碰都不会碰一下的。 铎曜并没有敷衍回答,而是用着很认真的语气给出了一个很不认真的答案:“也许?” 田昆放下水杯,决定不给自己找虐了,语气严肃道:“这是你的私事我就不多干涉了,你申请中将军衔的文书这几天就会下来。” 铎曜微笑应道:“速度很快。” 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说。 田昆叹了口气,起身看着身后的那些地图,目光沉肃。 “你如果实在不想,我也不会勉强,只是阿曜,已经没有时间给那些家伙们斗来斗去就为了争那个位置,现在蓝星需要一个雷厉风行足够强势的掌权者。” 他转身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一辈子最骄傲的继任者,接着道:“去迎接不久后的星际大战。” 平静之下,战争必起。 尤其最近很多种族天赋能力再度攀升,以水系种族暗地里的骚动为主,小型的动乱已经开始蔓延。 战争也许下一秒就会爆发。 都说乱世出英雄,田昆他叹自己已经老了,对于这样的时代参与不进去,可他自己的时代,与亲眼看着成长起来的下一代中。 天才辈出,各式天骄层出不穷,都是他们那一代不能相比的,天才的出现已经达到一个饱和状态,所有似乎都准备好了。 就等着迎接乱世的到来。 但是由他亲手带回来的铎曜不一样,他仿佛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存在一旦出现就如皓月凌空,光辉耀世,繁星再多也只能成为他的点缀。 没有比他更惊艳的天才了。 田昆从不去探究这个亲手带回来的孩子的身世与过去,他只需要知道一点,对方站在哪一边就足以。 铎曜垂眸很安静地想了一会,侧颜轮廓温柔绝美,静静坐着就像一副古画第一次展露在千年之后的现代一样,蕴藏了一场繁华与贵气的古画,注定惊艳了后世的眼。 田昆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这幅场景,他知道铎曜的容貌气质在星际上也盛名远扬,但是画人画虎难画骨,骨子里的沉淀出的尊贵才是支撑起这幅皮囊的根源。 铎曜想了一会,若是到时候对上海族蓝星掌权者在后面拖他后腿的话,自己估计要直接挑了那个位置上的人。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拿到手上,事情多就分给旁人。 于是铎曜欣然应道:“可以,你既然老了,就把我的名字提上去吧。” 听到这话,田昆嘴角一抽一抽,不知该不该笑,但是心中的那块重石却是落了下来。 他带着笑意怒骂道:“呸!谁老了!” 铎曜站起身,神色很认真:“我接下了就会负责。” 不论是否会辉煌,至少会护得人族安然。 田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却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弄得心情澎湃的,就差热泪了,深吸一口气缓了下激动的心情,他道:“我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盼着你能接下这个位置。 他活了这么多年,唯一有点愧疚的却是自己最骄傲的继任者。 铎曜察觉到老人没隐藏好的一抹愧疚情绪,略无奈地勾了下唇,轻声道:“这种事没什么好勉强的,谁也勉强不了我。” 田昆笑了,却是有些感慨。 眼前的人不知道他到底在愧疚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折断了这个孩子的翅膀,将他困在了蓝星这个小土坑中。 明明不属于这里。 但是田昆不知道自己同样理解错了。 没有人能勉强铎曜,翅膀这种东西也不是他能折断的。 …… 深海。 失去了对冕下的感应,又没了陛下的消息,一群海族无趣地在深海中打着转,烦躁无聊让他们的情绪日益暴躁。 但更多的还是被遗忘的生无可恋。 找不到冕下…… 陛下嫌弃他们…… 委屈到爆.炸! 而亚普星基地的研究人员们却是因为海域之战各种不明的反应,熬夜熬到濒临爆.炸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折磨,嘻嘻 第58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2) “你来了?” 珀诺在听到声响后尾巴一甩, 冷淡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露出半张俊美妖异的面孔眼巴巴地看着进来的人。 铎曜闭眼,抹了一把扬到脸上及上半身的水珠,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心虚的家伙。 “你故意的。”铎曜声音清淡道, 静静地看了一眼珀诺。 因为水珠被扬到脸上,铎曜用手擦掉眼睛处的水就没有再管了。 走到珀诺身前,他语气非常温和:“你是海族?” 【怪不得有些顽劣,人鱼素来乖巧听话。】 珀诺耳尖动了动, 莫名感到火气上涌,眸色暗沉一瞬。 人类果真没有一个好品性,前些日子还说他漂亮, 现在就嫌弃他不如顽劣了。 心中气恼, 连带着他一时说出来的话都像是没了脑子。 “我是人鱼!” 说完, 珀诺就想拍死自己。 铎曜闻言忍不住抿唇, 笑意微现又被隐匿而去, 目光在珀诺的面容上细细巡视, 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种若隐若现的危险性连阮高等精锐军人都能察觉, 铎曜怎么可能不知。 人鱼的毫无攻击性不仅表现在他们本身的身体素质上, 还有毫无攻击性的外表。 在一些人眼中,这些特性简直就是一个完美宠物的标配。 但珀诺不一样。 铎曜伸手, 轻点了一下他的眼睛,突如其来的动作使珀诺本能眯起眼睛。 一点温热在眼帘上一触即逝。 珀诺心中升起一些奇怪的感觉, 沿着那根手指看向了铎曜。 方才扬起的水珠有星点悬挂在对方的睫翼之上未被擦去, 如凝结成珠的冰霜, 清冷干净, 低敛而下看着他的视线平静中掺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珀诺水下的尾巴动了下, 心上就像被什么东西轻挠了一下, 抓心挠肺的难受。 眼前的人类的身份还未得到验证,怀着一些奇怪的心思显得他就像是见色生出歹意的一般。 铎曜轻笑一声,将手离开珀诺的眼前。 这家伙的一双眼睛狭长深邃眼眸幽暗莫测,看人久了即使面貌再无害也让人心上生出莫大的凉意,浓郁的长睫显得根部自成一条眼线般,有些妖了。 这种极具侵略性的眼睛一看就有问题,阮高他们只是因为铎曜的行为举止之间的意味而选择无视罢了。 铎曜问道:“真的?” 这话自然是在问先前珀诺说他是人鱼的回答。 铎曜轻淡的目光巡视一番,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珀诺舔了下唇,却是倏然危险地笑了出来,他这么一笑,收敛的很好的凶兽般的野性外显了出来。 “是的话,少将要怎么处置我呢?” 珀诺抓住池边的手向前探出,上半身露出,下半边身子一一露出…… 铎曜眸光微凝,而后蹙眉迅速转移目光,耳尖却略微透出热意,一点显眼的粉在白玉般的耳尖处就如蒙上一层春艳,极为吸睛。 “你……衣服。”他迟疑地停了一下,才轻声朝着珀诺开口。 这个海族将尾巴化为了双腿,似乎哪一个水系种族,在血脉纯度高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化成双腿,如果不看战力,这无疑是给了他们另一条生存的路。 但现在的问题是,珀诺并没有穿衣服。 想到方才睹过的场景,铎曜眸光就忍不住飘移开来,心内悄悄恼了一句。 【不知羞。】 珀诺挑了挑眉,目光在对方耳尖处的那点粉上停了一眼,而后肆无忌惮地笑了一眼,笑声中带着浓浓的恶意。 “少将羞什么?这种场景应该看了不少才对,刻意避开就显得虚伪了。” 珀诺一边懒洋洋地化水为衣穿在了身上,一边说道。 铎曜听到声响,估摸着差不多后才转眸看向珀诺,淡淡道:“我没什么,怕你羞罢了,毕竟人鱼的脸皮都很薄。” 珀诺脸色骤然阴沉:“你真看过别人?!” 莫名的怒火上涌,连被说成人鱼也如没听见一样,满心满脑都是这个人真的看过许多旁人。 还是别的男人! 铎曜似是无奈地轻笑一声,点头道:“自然。” 珀诺的理智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就连他也不知心性冷酷漠然的自己,还能生出足以吞噬所有理智的暴怒情绪。 他咬牙切齿问道:“是谁?” 什么猜测,什么验证,都比不过珀诺自己这个时候的本能反应。 只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就被牵出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突然,珀诺冷静下来,面色很平静,正因为太多平静才更显不详。 没有什么比本能还要深刻清楚了。 眼前人的身份脱口即可出来。 海神冕下。 海洋最宠爱的存在,凌驾于海族之上的存在,是源自血脉始与传承刻入骨中的珍宝。 尚未觉醒完全的冕下。 心里理清这一切后,珀诺心内突生莫名的欢喜,有一种比上述所知还要深刻的喜悦在心间鼓嚣。 百无聊赖贪心不足的世上,终于不再那么无趣。 莫名的感慨一闪即逝,就连珀诺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一瞬闪过的心思。 他起身看了眼眼前静静注视自己的人,歪了下头,全身骨节发生轻轻的脆响,缩小后的身型在迅速发生变化,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先前还算娇小的人鱼就变成了一个八尺有余的男人。 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宽肩窄腰大长腿,腹部肌肉存在感鲜明,肌肉健硕却不过于臃肿,流畅地分布在每一处,衣物也遮不住这些显眼的存在。 冷寒诡幽的气质强烈危险,源自深海霸主的野性与威压,被捕猎者窥探狩猎感觉如芒在背。 原先还略显精致的容貌这下彻底失去了掩饰,深邃俊美的五官神秘妖异,果真如传言般绝对的美丽,可偏偏这种美带着剧毒。 看到这,铎曜平静的眉眼终于轻轻跳了跳,似乎感到些头疼,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但他生得好,哪怕蹙眉也是使人暗恼自己,不该惹得他感到烦忧。 珀诺满心挂念于铎曜,心中生出的恼意比旁人还要重,心内澎湃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 【麻烦,早知就他丢在亚普星海域之中。】 这么带回来,后面要摊上的东西就多了起来。 他没注意这般想着,原先气势凶悍的珀诺有一瞬收敛了满身的凶性,一种近乎讨好般的行为。 铎曜眉尖没有松开,心中暗忖。 海族没被灭他早有预料,但是这家伙…… 他眸光微转,看了一眼向他逼近的珀诺,流转而过的眸光微露潋滟之意,却又意味不明。 铎曜轻抬了头,略显淡傲:“站住。” 声音很淡,但是珀诺迈步的动作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 那双墨沉瞳孔中,不再刻意掩饰的幽蓝光线一缕缕地浮现,如深海之中正在起伏的暗涌一般,危险又美丽。 而这双眼睛就这么幽沉地盯着铎曜,乍一看不可控的危险性太高,但那脚下乖巧停下的步子却如实反映了本质。 这个来自深海的猛兽,将獠牙对准了铎曜,却也将任由来自对方的枷锁困缚住自己。 铎曜略烦地叹了口气,左右走了几步。 珀诺低着头,目光所及处却是冕下的腿,长及小腿处的军靴,能让他联想到对方身着的军装,扣住了细腻的颈骨处,气质是不自知的禁欲诱人。 他眸光暗了一度,心上却热了一度。 铎曜停住脚步,转而走向珀诺。 珀诺似早有预料地扬眉迎上,不顾冕下想要错开的动作,直接单手环住了对方的腰身,横扫过来的踢腿也被迅速压下,甚至在讨巧的位置处抚了几把,惹来一个冷怒的瞪视。 二人正背相拥,气势不相上下,隐隐的敌意对峙无声地衍生出另一种不容忽视的暧.昧气氛。 铎曜由着身后的家伙在他后颈处不安分地动作着,双手被对方另一只手反扣在身后动弹不得,腰部又环着一只手。 仿佛整个人被这家伙的动作锁住了。 铎曜面色平静地向后踹了一下,不出意料地被拦住了,甚至被迫半身微微弯出了一个弧度。 明明是自己上前,却有种对方求之不得的感觉。 【需要揍一顿。】 珀诺的动作顿了一下,怀着小小的怨念轻咬一直勾着他心的人,在后颈处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看着眸中暗涌浮动,对于伴侣海族是克制不住的想要留下自己的气息与印记,若是正常来说,这个牙印会见血。 但他舍不得。 铎曜半阖上眼,轻声问:“我是谁?” 珀诺近乎痴迷地在怀中人身上动作着,却始终没有超过一个度,有些举止的尺寸好像刻在了潜意识中。 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两人处于一个极亲密的姿势,珀诺克制不住的过分了些,铎曜耳尖热意愈盛,长睫略显无助的轻颤不止。 直到身后传来不同寻常的热度,铎曜才抿唇忍不住出声:“你是想要我废了你吗?” 身后的家伙这才与他离了些距离,似乎在平复着什么,好一会才附在耳边哑声笑道:“你自然是我的伴侣。” 铎曜面色未起变化,眼眸中幽蓝光色缕缕起伏,形成一片波澜暗涌。 作者有话要说: 听见的心声用【】 第59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3) 铎曜轻呵一声, 声音清冽,略透着微微的寒意。 半阖着眼轻轻掀开,眼尾因为身后的家伙那些放肆的动作而漫上一弧桃粉, 就如四月春花一般满载着世间潋滟春光。 珀诺看不到铎曜的正面, 却有些不太妙的预感,面上虽带着调笑的意味,心里却打起了鼓。 唇齿间温润的细腻让人百般留恋,却因为突如的危险预感而不得已松了些, 只敢束住怀中人的腰身不敢再多加动作。 铎曜声线毫无波澜地问道:“记载中,我族灭了海族?你一个海族找一个人族当做伴侣?” 语末上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尾调像是个勾子一样,即使勾得人心痒难耐, 却也很难忽视其中淡淡的嘲讽意味。 珀诺轻眯了下眼, 嗅闻怀中珍宝的动作停住。 作为海族的皇, 对于人族的所有他自然是厌恶的, 但这种厌恶非要究个清楚的话, 那么这个宇宙中所有的种族他都极为厌烦。 包括海族, 珀诺有时看着海族时心中偶尔也会生出一种堪称厌烦的感觉。 奔腾在深处的熔岩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在最深处缓慢流淌, 每一次厌烦都是裂痕的出现,日积月累之下所有细小的裂痕会变成出世的那道深沟。 一经出世, 就是吞噬万物的无情。 即使怀中人问了,珀诺也不可能将那些隐晦如实说出, 他用着看上去最放松的姿势, 拥着怀中人的力道却是最紧的。 “人族?冕下血脉这么高贵, 怎么可能是人类?” 闻言, 铎曜轻侧了下头, 眸光不明。 【拐弯抹角, 毫无重点。】 【真是不打一顿,心里没数。】 珀诺瞳孔一缩,但这次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因为意识空间的破碎而逃掉。 流利强悍的攻击方式没什么,但这些攻击中有了足以克制住他的力量时,即使是海族的皇也只能束手就擒。 这与珀诺不会出手伤铎曜是两个概念。 珀诺扭头咳出一口血,舔了下出血的口中伤口处,眼眸中墨色与幽蓝光色交相辉映,因着他变得极亮的眸光而熠熠生辉。 他看着铎曜的眸光犹如注入了一轮耀日般,炽热且逼人。 铎曜加大了踩着他胸口的力道,手臂撑在弓起的左腿上,低敛如翼长睫半冷半妖,眼尾处潋滟桃粉以一种砰然的撞击感撞入珀诺眼中。 珀诺一时分不清心口方才一瞬传出的窒停,究竟是因为心口骤然加重的力道还是因为着极具冲击力的美色。 亦或者两者皆有。 他一直觉得伴侣的腿修长漂亮,脑中也时常会想着,当这双腿化成鱼尾时,又该是多么漂亮的一幕。 此时对方踩在自己胸口上,他更能清楚的看到那双腿动作时勾勒出的流畅弧线,一时竟觉得不变鱼尾也是该死的漂亮。 铎曜唇角弧度带着丝冷意,看着下方又在游神的家伙,微微眯了眯眼,但当看见那条漂亮的墨蓝色鱼尾时,极淡的火气又降了下去。 他刚才下手是毫不留情的,对方双腿的拟态也被迫解除,此刻即使浑身是伤,这家伙也没有长一点教训的意思。 珀诺咳嗽几声,咽下了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若无其事的咽下了,甚至因为那浓浓的血腥味而激发了骨子里的暴虐血性。 但因为对象是自己未来的伴侣,被打就被打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海族中两个海族在一起时,若正好是两个雄性海族,彼此之间都很强势,谁也不服谁时,打架便是家常便饭。 不打到海底天翻地动,一方彻底无力,是不会罢休的。 输的那一方,就会被赢的一方拖回窝,度过一段较为漫长的情热期。 虽然珀诺觉得交欢这件事,上下并不重要,但是如果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彻底掌控,不能作为侵占的一方,他的心底不可控的生出极大的不安与恐慌。 小打没事,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要打上一场,即使他下不了手,也绝对不会让对方赢。 珀诺想的很远,这些想法若是被旁人知道,第一句问的怕是你追到手了吗? 想的真美。 铎曜又问了一遍:“我是谁?” 珀诺收敛了那些痴意,神情变得莫测,威势也蓦然变盛,若不看他眼眸中像是绽放的烟火不停出现的幽蓝光色,是有那么一点形象的。 铎曜眉眼含笑,虽是霜雪寒意却也着实惊艳,衬得那张倾绝的容颜剔透清冷。 低首看向珀诺时,安静地等着对方的回答。 珀诺被美色所惑,或者说他心中那些两族仇恨并无眼前之人一分重要。 他生来就被海族奉为皇,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正因为这种莫名其妙,才使得所有事物都如假物一般。 但铎曜不同。 珀诺掩目间眸中幽暗隐去,面色看似正常的将那些属于海族的隐秘吐露得干干净净,话毕甚至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铎曜压弯身子,蹙眉看向珀诺的眼神极为奇妙,情绪就算表露在面上毫无掩饰,也很难分辨他心中在想什么。 【傻乎乎的。】 心中刚这么想着,铎曜就察觉到不对劲目光向旁看了一眼。 月弧状的鱼尾末端,正做贼一样的抬起放下,看那样子是想圈住他没有踩在珀诺心口的另一只腿。 蠢蠢欲动,却始终没敢动作。 铎曜轻撇了一下脚下的海族,好气又好笑,但最后也没说什么,抬起脚。 “不想被抓,就变回去。” 铎曜蹲下身,想要探一下这家伙的伤势。 珀诺听话地变回了人鱼娇弱的模样,在那只手探过来的时候,毫不客气地抓在手中,用脸部蹭了许久,才在冕下不注意时轻吻了一下。 铎曜眉角抽了抽,目光在海族刻意露出的那半张有些肿起来的脸上划过,拿这家伙毫无办法。 “在事情没有下个定论时,你哪里都不准去。” 【目前只有第三军团能护住他。】 珀诺眨眼,似是不可置信声音低落:“你是想要囚.禁我?” 海族的声音是可以作为一项强势的攻击来使用的,即使海族不屑于用,也无法忽视他们声音的特殊。 而此时,珀诺放低的声线掺着磁性,微微传开就能酥了人的耳朵,与空气震动的声波之中隐有蛊惑的意味。 铎曜虽没受什么影响,却能明显感到身体机能有一瞬的缓滞。 他不由重新思量了一番,认真道:“也别开口了。” 珀诺脸色明显变得不高兴,狭长双眼向下压了压,不自觉显露了几分冷意。 而后他泄愤般的在抓着的那只手上恨恨地咬了一口。 铎曜抽回手,在看到手上那个湿漉漉的牙印时才似乎有些嫌弃地蹙眉。 但手上也没有擦拭的东西,只能就这样忍耐着套上雪白的手套,把凌乱的衣服收拾整齐,领口处被解开的扣子一一扣好。 若是有旁人进来,就会惊骇地看到星际上容色惊艳被百般觊觎的少将,如今衣衫不整,凌乱中是遮不住的风情。 原先被包裹在军装中不露分毫的修长脖颈与精致锁骨,如今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红痕不是军装能轻易挡住的。 后颈处暧.昧的一片红痕,曾是许多人只敢埋在心底深处的隐秘,如今却星星点点的出现在那片雪白细腻的肌理上。 珀诺就这么躺在地上,以仰视的角度看着铎曜收拾,当那外露的细腻肤色被一一遮住后,他心中满是可惜。 下次若是从正面撕开,想必又是一番风景。 珀诺心中念头不可告人,但面上却是一副无辜神色,轻声念道:“你是我的,是属于海的。” “你不属于人族。” 他边说,便用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地将铎曜印入眼中。 仰视的角度让冕下的颀长身型更显修长,单是看着就能想到内里是一番何等的好景色,宽肩细腰长腿,做出什么姿势都是好看的。 出乎意料的是,珀诺这般看着,心里却被刚才平静许多,目光更多的停留在铎曜的面上。 铎曜看了一眼地上赖着不起的海族,扣上最后一个口子,动作之间眼眸一直懒散地半阖着,知道所有收拾完成后,他才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久盯着自己不放的家伙。 极为熟悉的注视。 仿佛看不见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这样注视着他,从始至终的炙热。 铎曜唇角扯出一个弧度:“你想要我?有本事就来拿啊。” 他随手松开领口处最后一个扣子弯了腰,冰冷威压的少将气质第一次变得有些恶劣慵懒,霜九寒气无遮掩地显露,眸中毫无感情地看了珀诺一眼。 丝丝缕缕的幽蓝愈发像极深海的冰冷。 珀诺注视着这样的铎曜,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与炙热几乎失控般地涌上,整个身骨绷的极紧才克制住所有的冲动。 他幽暗瞳眸中,恐怖的痴迷一闪而过。 面对这样的铎曜,珀诺感到整个人开始兴奋起来。 铎曜说完就直起身子转身离开,揉了下额角,微叹了口气。 刚才有些冲动了。 果然对这家伙,揍一顿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冷O_o O(∩_∩)O 第60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4) 田昆虽竭力忍耐, 但眉梢之间快要溢出来的骄傲不是强压就能消失的。 作为第三军团现任军团长,着重培养的继承人天资越好,他身上的荣光也随之一并灿烂。 田昆年龄已经撑不住了, 眼睛旁边的皮肤明显松垮, 不过现在他笑眯的一双眼带起的皱纹,丝毫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你的勋章和批准下来的文书,从现在起,你就是铎曜中将了, 自记载以来,最年轻的中将。” 田昆将手上摆放整齐的东西递给了铎曜,语气欣慰无比。 铎曜双手接过, 面色不见多大起伏, 轻应了一声。 对他而言, 这件极为了不得的荣耀似乎也只是一件常事。 田昆透过铎曜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但铎曜这个年纪的自己, 只能算是很普通的天才, 远不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恐怖战绩。 面部虽老, 但是田昆的眼睛依然锐利, 在铎曜军装的肩上位置看了一眼,道:“你新的衣服正在赶制, 还有一个月就是九大军团的全体大会。” 铎曜明了,应道:“我会在大会前回来的。” 田昆脸色严肃了些:“我会在大会上举荐你接任我的位置, 届时那群老家伙肯定会暗地里使绊子, 你需要在一个月内拿下能堵住他们嘴的东西。” 中将之位可以自荐, 但是上将不同。 上将这个位置就意味着彻底走到蓝星名权的巅峰, 九大军团之一的掌权者, 是有着明面上的所有调动权与指挥权。 现在蓝星上的上将一位, 已经不归于军衔范围内,它代表着派别家族之分,是由军团上任军团长亲口指明接任。 上将接任是统治阶层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铎曜无奈,站直身子标准地敬了个礼,从方才起毫无力道的声音变得坚定,道:“是!” 田昆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乐呵呵地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见向来交代完就走的铎曜站住没有动时,疑惑问道:“还有其他事?” 铎曜沉吟稍许,唇角微扬笑道:“想借个权限……” …… 总部迎来铎曜时面上的神情很乱,但目光大都一直追随着他,直至看不见后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铎曜军衔的变化在文书到手上之前,就先一步在星网上进行了公示。 军团中的军人军衔变化其实是一个较为敏感的地方,公示与不公示官方并不强求。 但九大军团培养的接任者却必须要公示,一方面彼此之间心中有底,另一方面则是威信实力各种方面的考虑。 为了避免到了接任者成为新上任的军团长时,外界才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人的荒诞。 总部资料室有着蓝星文明五分之一的纸质资料,与密封住的所有电子资料的开放,至少经过六道盘问检查,才有进入其中的资格。 像铎曜这种不是上将,却借到到权限的中将级别的人,也只有半小时的查阅权。 而中将以下的人,即使借到了权限,也没有资格进入。 武装齐全的军人检查许久,在得到田昆上将的在线视频亲口确认后,才对着铎曜敬了个军礼让开了身后的位置。 一旦中间出现任何问题,第三军团将负起全部责任。 铎曜轻点了下头,关上光脑,在走过最后这段通道后,进入了警戒最高的总部资料室。 经历过各种冲击后,蓝星变得极为珍惜自己的文明与历史。 背后的机械门关上。 一道机械音响起。 “铎曜中将,中午好。这里是最高机密资料室,为了节省您的时间,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铎曜目光划过那些高至顶部的书架,一排排一列列,全球五分之一的纸质资料是一个很恐怖的概念。 这里仿佛被书架淹没,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尽头,像一座没有尽头的迷宫,有着普通人竭尽一生也无法吃透的知识。 铎曜轻轻收回视线,向着中心的主脑控制台上走去。 “请止步于十步之外,十步之内将会自动启动攻击模式。” 铎曜停下脚步:“我要九百年前人族与海族所有的资料。” “正在搜索……搜索中……搜索完成!正在整理……整理中……” 铎曜在这一过程中,面色温和平静,唇角一直微微扬起浅浅的弧度。 耳边的机械声音规律的响起,铎曜轻垂眼眸,鸦羽长睫轻覆住淡漠眸光。 铎曜在脑中轻轻叫了一声。 “团团,你去。” “好的,主人!”活力十足的软萌声音响起,在机器细小的电流声中,一道电流数据融入了主脑之中。 正在整理中的主脑毫无察觉地被拷贝了所有的资料。 “整理完成,正在传送……传送成功,铎曜中将请在光脑查阅,半小时之后,资料将自动销毁。” 与此同时,铎曜的光脑自动开启,却处于单机状态,只有主脑是它唯一的控制点。 看不见的电流顺着光脑转移至铎曜体内,这一过程神不知鬼不觉,其中动用的力量并不是此方世界能察觉的。 铎曜面色正常地查阅由主脑传来的资料,翻看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所有资料就已经了然于心。 “我已查阅完毕。” 机械音再度响起:“资料将于三秒后自动销毁,如无后续需求,时间到达之前可自由活动。” 铎曜在资料销毁后就转身离开了。 “都拷贝下来吗?” “成功拷贝,主人想我了吗?” 团团将主人的光脑完全控制后,把拷贝的资料传送到了光脑中。 铎曜暗中看了一眼团团的状态,发现力量被吸收,却没有融合,导致它的状态处于一个卡在门坎的状态。 “挺想。”铎曜眸中温和些许,而后笑道,“团团,检查一下我的身体。” 严格说来,光脑这种存在是与系统在某种程度上相似的,不过团团的存在却又不限制于电子造物这一类。 团团听话地检查了一下主人的身体,奇怪地出声:“咦?” “怎么?” 团团将结果如实告知:“主人你的身体,现在处于一个饱和状态,再多些时间,好像就会进化了。” 铎曜心中早有预料,珀诺说的话他只信一半,现在这个结果似乎是必然的。 单单以人类的身份牵制不住海族,而铎曜在每个世界的化身至少有着与天命之子抗衡的能力,这是最为基础的。 因此,会发生些变化不足为奇。 不过,人族变海族,还是有些奇怪了。 铎曜心中想着,微抬的面容透着一丝慵艳,无边风色尽入眉眼之中,搅出触目惊心般的浓墨一笔。 * “少将,不,现在是中将了,我男神就是那么牛逼。” “我老公越来越好看了。” “虽然一个男人比女人还好看,但是我愿意舔!” “稍稍走一下逻辑,这个时间点升任中将,马上又要出去了,是想干点大事吗?” “……他有能力。” “……他好看。” “……他配。” …… 这样的讨论与评论在各大论坛讨论区层出不穷,阮高翻看着却是舒了口气。 还好,在把握中。 第三军团的会议室之中一片静默,铎曜撑着脸看着其他人讨论,脸色淡淡不知喜怒。 其他人被中将看着,绞尽脑汁也要让自己的发言漂亮些。 如玉白肤,殷艳红唇,浓密长睫。不知何时,中将的容貌给人第一眼的惊艳感愈发深刻,随意睹过的一眼却荡过撩人的清艳。 入目之后,久久才能忘怀。 阮高在处理完网上的事后,看向主座上的人心中默道:“是的,他配。” 无边荣光,他撑得起,也配的上。 这是他第一眼就认定的将。 铎曜手指轻点桌子:“这次与迪尤尔一族的谈判就由余临带人跟着我。阮高,你呆在蓝星,最近时期较为敏感,可能要辛苦你了。” 气质温润的余临面露喜色,当即应道:“是,中将!” 阮高手虚握了一下,才应道:“是!” 铎曜向后靠了去:“那就散会吧。” 阮高离开前道:“中将,你要离开蓝星的话,那条人鱼怎么处置?” 铎曜微微阖上眼:“随我一起。” 若是不带着,怕是要出不少乱子。 阮高一愣,皱了下眉没再多问。 心中却是对那条人鱼多留意了下。 虽然中将语气平静,但阮高却仿佛能感到一些微淡的无奈意味。 会议室中空无一人后,铎曜伸手碰了碰被军靴包住的脚踝处。 隔着几层阻碍,却仿佛能感觉到那一处冒出的东西。 是如初生般细小的鳞片。 银白色的,漂亮温润,隐隐光晕就如月辉般藏不住。 铎曜眸中微沉。 他想起珀诺附在他耳边说的话。 “最多十日,那些家伙最多只可再撑十日。十日一过,没有我的强行压制,他们就会游至浅海,海族的苏醒就完全藏不住了。” “我的少将,你要怎么办呢?” “是你唤醒了我们,他们是来找你的。” 铎曜沉吟稍许,直起身子打开光脑,在内部渠道新发布了一条指令。 “明日出发,先去亚普星。” 第61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5) 铎曜临时改动路线, 第三军团准备充足并没有过于忙乱,很快就将手上的所有事情整理好了。 唯一匆忙的只有驻守亚普星基地的军队。 左钧脚步匆匆,迎上卢章后, 两人一起向着停落星舰的地方赶去。 卢章边走边道:“我还以为老大这次又没看见消息呢。” 左钧摇了摇头:“经过上次后, 我每天会定时清理内部消息。” 卢章压低了声道:“你说少……中将为什么又要来这一趟?” 左钧停下脚步,看向卢章。 目光中是带着冷意的警告。 卢章脸色微变,向后撤了一步,不再多问。 是他放肆了。 左钧与他们其实并不一样, 即使他们如今一起站在亚普星的地域上,也不能说明他们就同属于被流放的境地。 左钧身后的家族将自己的继承人孤身送至亚普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而已。 待时机成熟, 他回到蓝星, 二人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壑。 不过就算是明面上的孤身, 基地内部也不知道插进了多少左家的人。 左钧仿若无事地继续向前走, 他已经不想忍下去了。 在上次中将离开亚普星后, 他就开始联系家族, 不愿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他要进入第三军团。 如果不能站在那个人的身后, 就仿佛失去了继续前进的目标。 浩瀚星海, 总有一个最闪亮的星芒,吸引着无数人, 招致数不清的人前扑后继。 基地中的人没等多长时间,熟悉的星舰就入了眼帘。 铎曜下了星舰后道:“不用这些排场, 按照上次的安排就好。” 他停了一下, 似乎想起左钧是基地现在的负责人, 于是看向左钧道:“麻烦在我的房间内, 临时开辟出一个水池, 谢谢。” 铎曜看过去时, 唇角的弧度又小又淡,强说这是笑意,也不难看出其中的疏离。 但他长得极好,一点笑意都能显出万般风色,拂过人心便吹起一阵涟漪。 左钧有些紧张地应了下来,想要平息心速加快的胸口,却很难如意。 余临追上铎曜,迟疑地问道:“中将,人鱼真的要与你共处一屋吗?” 中将不会真的看上那条人鱼了吧? 人鱼虽然珍贵稀少,但蓝星却很少有与外族通婚的习惯,珍贵稀少并不足以打动中将……吧? 余临面上划过纠结。 铎曜脚步未停:“真的,你们将他送过来就好。” 左钧心中一跳,是那条从星际人贩子手中救下的人鱼吗? 这几句对话,他们并无隐藏的意思,因此许多军人都听见了,就算努力告诫自己静心,还是心生酸意。 原先安静但热意暗压的气氛中,军人们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变得黯然,以至于气氛也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铎曜疑惑地向后看了一下,看不出怪异之处后就转回了视线,羽睫轻覆不再多想。 因此在他没有看见在视线转开后,安静严肃的军人们彼此对视,都是一张张苦瓜脸。 人鱼那么弱,有什么好的? 铎曜到了房间后,就将外套解开,有些难受地松了最上方的几个扣子。 基地里房间的改造很容易,几乎在铎曜说完,左钧就将指令传达到了房间内。 水池开辟在了在淋浴室的旁边,临时开辟了一处空间独成一个房间,似乎考虑到那位人鱼的特殊性,水池的面积很大。 铎曜面色不明地看着那个水池,腰腹处的疼痛仿佛得到缓解,现在水对他而言就如良药一样,时时刻刻都在催促着他进入水中。 对于疼痛,谁不想缓解。 但铎曜错开了视线,平静的面色中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喜。 团团上线安静一会,见此忍不住小声道:“主人,是人族还是海族对于你完成任务并没有阻碍啊?” 甚至变成海族,对于任务更有利。 铎曜无奈道:“你不懂。” 团团心中不服气,这有什么不懂的。 无非就是主人那个倔强的性子在使怪。 敲门声响起。 铎曜转身之时顺手关上了这个房间的门,边向外走边道:“进来。” 余临推着人鱼进来时面色一僵,带着些慌乱意味地错开了视线,声音有些紧绷。 “中将,人鱼送来了。” 坐在人鱼车上的珀诺脸上带着些压抑的黑气,紧紧抿起的唇满是不耐,看谁的眼神都带着冷意。 直到门开后,露出那个熟悉的人影后,珀诺嘴角松开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但很快,他看清楚后铎曜的穿着后,面上神色比方才还要难看至极,眸底暗暗压抑的晦暗犹如墨水倾覆,一瞬间墨沉幽暗。 眼球的人清锁骨线条优美清晰,那一处微微凹陷的弧度性感撩人,颈骨一处的肤色如玉般白皙温润。 从松开的领口处依稀能看见一些更深的风景,像稀世白玉一般瞬间就勾住了爱玉之人的眼。爱不释手的同时,也会引出一些不能说的阴暗心思,白玉印上污痕…… 文明表象的深处大都藏着一些属于猛兽的破坏欲,即使对于美好之物珍之爱之下不了手,也不能遏制这种一闪而过的念想。 因此,珀诺的脸色比刚才更黑了。 “辛苦了。” 铎曜一边说道,一边接过人鱼车,与神情突然变得凶戾的人鱼对视了一眼,清澈湛然的眸光显出几分无辜意味。 也让人鱼勉强压了压火气。 余临耳尖冒着热气,不敢抬头,低低地回道:“这是我的本职。” 温润俊气的脸上双颊早就漫上一片红晕,就像一个快熟的包子一样,若是能看见就亲眼目睹他头上的缕缕热气了。 还好余临五官属于俊秀一列,这般作态不是多么辣眼,甚至略显憨态。 铎曜忍不住在余临头上看了一眼,做完之后又轻轻收回视线。 余临没注意到这个极小的动作,……但珀诺注意到了。 珀诺貌似正常地露出一个笑,抓住铎曜搭在人鱼车的手,道:“水,要水。” 铎曜的手被紧紧抓着,连忙低头看了一下突然变得焦躁的人鱼,而后抬头对着余临笑道:“你去忙吧,最多五日我们就会前往水迪星。” 余临低低应了声,直到门再度被关起后,他才把发热的脸抬起来。 脸上的热度距刚才已经降了很多,但他还是感到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余临心中不由叹气。 他从未见到这个样子的中将,而中将本人似乎对于自己刚才的模样也是毫无所觉,迟钝得让人无奈至极。 难怪星际之中许多家伙幽怨的不行,依中将这个迟钝的性子,怕是丝毫不知晓自己对于旁人的影响。 屋内,珀诺僵着一张脸,不肯开口。 明显一副正在生闷气的模样,缩龄后的模样淡化了几分凌厉感,却难掩盖骨中的戾气。 铎曜挑眉看了眼不肯开口的家伙,将他推到水池的那个屋后,转身就要走。 珀诺气急地跳下水池,变回了他原来的模样,俊美绝伦,神秘妖异。 光线照射至墨蓝鱼尾,流转过幽蓝光华,鱼尾一扬,一道水花不带任何力道的扬起,直冲铎曜而去。 铎曜反手一挥,水花就如换了主人一样,半途折返将珀诺从头淋下。 珀诺眼睫一眨,那些水珠就顺着弧度滑下,他看着转过身的铎曜,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 “不知羞。” 这还是眼前这人当初心中暗想的。 如今被珀诺还了回去。 铎曜听完这句话一愣,心思急转间低头看了下上半身,没好气地把扣子给扣了回去。 “海族人身鱼尾时,也不见你们上身着衣,一个族群都是如此,现在知道羞了?” 说着,铎曜目光从珀诺上半身掠过,结合着他的话意味深长。 珀诺眼睁睁看着那片白皙被一一遮住,心中恼火面上却极冷静地道:“在我面前知道遮了?先前怎么不见你遮?还是说你想勾引那个家伙?” 铎曜见珀诺又听不进话,开始无理取闹后,唇角无奈一抿,不准备与这家伙多加纠缠。 “我调了最近这段时间亚普星海域的各种数据变化,发现很不稳定。” 珀诺眸光暗沉缓缓眯眼,身子向下沉了沉,尾巴在水中懒洋洋地摆了摆。 铎曜直接道:“海皇陛下,你去平息这些不稳定。” 珀诺嗤笑道:“我不。” 铎曜眸光微凝。 珀诺突然凌空跃起,翻了个身,鱼尾在空中划过一圈,弧度优美甩出的水珠散落开,是很美的场景。 几乎能想出当他回归海洋的时候,会是多么惊艳的一幕。 铎曜眸光转动,不经意般在那条极漂亮的鱼尾上看了一眼,仿若映衬般,在他看向珀诺跃至半空的尾巴时,瞳孔中也浮出了一缕缕如梦如幻的幽蓝。 【真漂亮。】 “真漂亮。” 一个是心声,一个却是直接出了口。 铎曜与珀诺两人同时一怔。 铎曜神色变淡,眸中幽蓝却未淡去:“你要怎么才肯压制?” 珀诺俊美耀眼的面庞沉入水中,一双墨色与幽蓝交杂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铎曜,其中情绪晦暗难辨,透过水的晃动折射,给人的感觉唯美又诡异。 “我要你。” 幽魅般的声线缓缓传出,流淌如耳中后就再难忘掉,奇诡的磁性与振动像是能刻进一个人的灵魂。 铎曜羽睫轻掩,吐词轻缓。 “滚。” 说完铎曜转身就走。 珀诺在水底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黑色长发在水底浮散开,一眼看来,这一片仿佛倾倒了一瓶墨水,漫开一片的黑沉。 墨蓝长尾的海族放任身体沉入海底,面色漠然,双眸幽冷地看着上方,双眸完全被幽蓝充斥,不再是墨与蓝的交织,而是全然的幽蓝。 蓝色幽深近墨蓝,不起半分波澜。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不过是苏醒了一会,化身竟然找到了一个大宝贝。 美丽尊贵,天生就是属于他的伴侣。 海族沉沉地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玩味。 眸中荒芜如看不到尽头的荒漠,一点波动都像海市蜃楼般虚妄不可触碰,唯一的一点温存却是驻扎于最深处。 这最后的一点温意, 因为他的伴侣而生。 * 深海。 一条尾巴是颜色极鲜艳的红的海族,在深海礁石之中快速躲避,与尾巴同色系的长发在海水中起起伏伏。 因为深海幽暗,时宁尾巴的颜色受到不少海族的喜爱。 海族是水系种族,却格外喜爱温暖的存在,这种喜爱无形之中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可偏偏不见天日的深海,这一点念想都是奢望般,每每提起都是无力又绝望。 时宁来的时候,海族的宫殿主殿之前吵闹得不行。 时宁漫不经心地想着,这是又没统一意见? 也难怪,海族本身面对外敌时很团结,但作为个体存在时,个个都是心高气傲,谁也不服谁。 不过竟然没打起来,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背后就是华丽神秘的海族宫殿,只有海皇才能入住,无数条摆动着鱼尾的海族冷着脸聚集在一处,放在外面就像是一个大型偶像出道现场,随意挑出一个脸蛋都可堪称绝色。 外界说海族冷情残虐,这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他们唯一的例外是自己的伴侣。 他们认定的命定之人,是海族唯一的软肋,甚至后嗣也不能占据他们多少心神。 都是一群疯子。 时宁随手拍了拍了一个海族,那个海族转过来时还满脸冷凶,在看到时宁的尾巴后才勉强缓和了些许脸色。 不过声音依旧冷硬道:“有事?” 时宁自然注意到对方细小的变化,虽然不喜甚至厌恶,但是心底微弱的得意却实打实的存在着。 “昨天不是才打过吗?这么今天又号召在一起吵起来了?” 那条海族只在初时看了时宁一眼后,就看向前方威压最盛的两个海珠眯眼时刻关注。 他听到时宁问话不耐地回道:“索凌大人说他感应到冕下的觉醒,并且就在亚普星,想要上岸。而相沧大人则认为在陛下回来之前,不得随意出深海。” “两派人吵得可真凶啊。要不是昨天动静太大,搞得那群人类突然投放那么多探测器,现在肯定早打起来了。” 时宁咬唇,看向最前方,面上露出一丝渴望。 那是血脉浓度高达九十以上的海族才能上前的位置,血脉浓度越高,对于海洋的共鸣能力越强,操控海洋的能力也越强。 据说陛下的血脉浓度高达九十九。 血脉浓度只有八十的时宁,想不出到了那个境界,对于海洋的操控能力会有多么恐怖。 海族被迫沉睡九百多年,骨头都快睡钝了,他们是天生的狩猎者,好战与嗜血让他们时刻安静不下来。 索凌满脸暴躁,那张俊美绝世的容貌又冷又臭,下身的尾巴是深邃的墨色,正蠢蠢欲动地摆个不停,海浪不停因为他的动作而喧嚣,又被他强行压制住了。 但他尾巴的动作是备战的信号。 与他对峙的相沧脸色难看,但也勉强维持在冷静的神色上,容貌俊美脱俗,因为时刻需要保持理智清醒,他身上的气质不像索宁一样暴燥,相对安静。 就连他的尾巴颜色都是相对温和的青色。 相沧向后游了些,冷静道:“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陛下还没回来……” 索凌“呸”了一声,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道:“冕下就在亚普星,就在岸上,只要我们上岸就能找到他了,即使是人族又能怎么样,当年的账还没算清……” 相沧按耐不住火气,同样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不想找到冕下吗!你知道外界的情况吗?” 索凌脸色阴沉:“你打断我的话。” 相沧冷脸:“是你先打断我的话。” 这个关头他们根本谈不起来,压抑了许久,又因为不知冕下安危的情况,每个海族心口都堵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骨子里好战的天性,处在爆发的边缘。 看着这一幕,时宁跃跃欲试地游到了相沧一派中。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两派阵营的力量在中间汇聚成波动,马上就要冲撞在一起时——因为另一股浩瀚,强大而又温暖的力量波动而被吞噬中止。 所有海族的动作就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全部处于静止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海族战力最高的两个存在最先从那股力量的波动影响中回过神,心底的本能与渴望淹没了理智,争速一般向着上面游去。 在他们二人身后,是无数条人身鱼尾的海族,各种颜色的尾巴在迅速摆动,矫健的身姿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上冲去。 深海的霸主们,每一个神情都堪称狂热,近乎疯魔地急速游动。 恐怖的威压与气势一出深海就让这片海洋瞬间空了大半,那些海洋生物由于本能瑟瑟发抖躲回了自己的窝中,为这片海洋真正的主人们让出回归的道路。 什么人族,什么陛下,现在都被他们抛至脑后。 他们感应到了,那是冕下。 掉入了这片海中,正在觉醒的海神冕下,海洋的珍宝,他们从生至死追寻的信仰。 冕下正在觉醒,他需要保护! 所有海族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以强势恐怖近乎疯魔的全族出动,向这片星球宣告了他们的回归。 但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为了迎接他们的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神明其实有点夸张化,不过就铎曜本身对这个世界来说也不算多夸张 第62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6) 海底深处一片波涛汹涌, 只有这片海洋中的生物才真切知道究竟有多么恐怖的东西出世了。 深海之深远超人们所想,即使以海族们的速度,游出深海也需要一段时间。 从那股强悍的力量爆发开到现在, 海面之上始终是一片混乱。 在此之前, 正常对练时那个银白色机甲低低地擦过海面,就那么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突兀地解除了控制,莫名进入了无主状态,自行运转能源降落到被它判定安全的地方后就处于待机模式。 所有人被这番变故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眼睁睁地看着中将闭着眼以一种无力的姿势坠入了下方的海域之中。 因为当时机甲距离海面极近,从中将出现异样到无知觉解除机甲控制坠入海洋这段时间内,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浩瀚的海域倒映着一望无际的天。 两种不同的蓝色互相映衬着, 交融在一起, 唯美安静, 却极为平静地将那道身影拉了进去。 “砰!” 铎曜浑身无力地坠入海洋之中, 精神与身体陷入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 脑子一动整个意识都仿佛在天旋地转。 长睫不住轻颤, 想要掀开眼帘恢复清醒, 但掀起的缝隙半遮半掩, 落入海中时望向上方眼中最后映入的只有缥缈的云,淡淡的蓝。 身体陷入海中, 冰凉侵袭意识。 口鼻处呛入海水,刚开始的窒息过后, 能夺走性命的海水反而变成了不知名的催化剂, 让他压抑许久的血脉骤然沸腾。 失控来得太突然。 就是铎曜也没想到还在训练时, 身体就仿佛达到一个沸点, 极致的疼痛开始迅速蔓延, 从骨子里漫开的疼痛不可抑制, 到了后面几乎抽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与意识。 晕眩之中,指尖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坠入海中的那一瞬,也是恐怖的波动传偏整个海域的那一刻。 深海因霸主回归而震动,却因海神觉醒而雀跃。 余临等人第一时间惊慌失措地扑了上去,却因为那一瞬间的波动外扩而受到严重反弹。 过了被反弹的余震后,无数的机甲扎堆地跳入了海中,扬起大片的水花,平静的海面从刚才起就再未平静过。 “中将!!!” “快救人!” “把基地的人调过来……” 不是他们因为紧张而失去理智,而是因为中将掉入海中的状态不对劲,不然依中将平日的身体素质,他们也不至于快疯了一般。 若是中将出了个好歹…… 无数人想到这眼睛都忍不住泛起红丝,渗人的厉害,却又着实是恐惧的神色。 在波动传开的第一时间,基地内的珀诺懒撒无趣的神情猛地一变。 变得比寒冰还要冰冷彻骨,却又努力压制着什么的不安情绪。 基地中人瞳孔骤缩,看着中将屋中突然出来的男人,身上甚至还穿着中将的衣服,不经意对上的一眼浑身都被撕裂一般本能的生出浓浓的恐惧。 中将的屋内不是只有一条人鱼么…… 铎曜眼睛紧闭,眼睫处有细小的气泡一点点浮起,他的五官开始发生细微的改变,潜移默化般不起眼,骤然看去时才会发现那抹稠丽的旎艳是如此的夺人心魄。 他本就似敛尽世间风华般,一举一动抬眼低眉时,都是说不出的好看。 此时添上的那抹妖丽之感,就偏生在他绝姝的容色中显出逼人的绝魅。 铎曜身体在发生变化,但他本人却失去了掌控的力量,只能任由身体产生他早有预料的变化。 海底就像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吸力投到了铎曜一人身上,无力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向海的深处坠去。 明明在这个深度若是没有任何装备,早该致命了,但是冥冥之中,铎曜却能感觉到身体从容自然的呼吸规律。 浅海生物在掉落的冕下身边不停徘徊,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而下方正在不停逼近的威压让它们瑟瑟发抖,但这种恐惧却与想要靠近冕下的依赖本能抗衡不下。 最后它们游在一个适中的位置,不愿远离,也不敢靠近。 第三军团与迅速赶来的基地驻守军人,仓促之下直接使用机甲潜入海洋,大批机甲跳入海水中。 而其他冷静些偏文职的军人,则是迅速调动海底的探测器,想要判断不知所踪的中将位置,并且批准了潜水机器人下海救援。 没人知道中将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中将的安危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一枚将棋发挥的作用,是再多的象棋马棋车棋也不能弥补的。 聪明一些的人,几乎瞬间就能想到如果中将出现意外,蓝星将会发生的动荡。 研究所将探测器中的画面具体化并且分布成无数个不同方位的小分屏后,有人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惊骇至极地指着一块分屏,近乎窒息道:“那,那,那……那是什么!” 研究所的人们应声看去,呼吸窒住,满脸惊惧脸色苍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大批像疯了一样的海族! 那是海族!!! 对于他们而言活在记载中的存在,如今以极骇人的数量,疯狂向上游动。 在某种程度上,荒诞到令人不敢相信。 “快通知下潜的那些人!!!快回来!!!” 一声急呼这个时候炸耳般大声。 有人神魂离体一样,痴痴地看着屏幕,喃喃道:“……迟了,他们已经对上了。” 清醒的人迅速将中心的几个画面调出占据整个大屏幕,所有人现在都看到了,并且非常清楚。 向下追着中将的人族,与极快向上游动的海族正面对上了。 而他们的中心点是——中将。 很多人口中干涩,咽了咽口,眼睛酸痛不敢眨眼地看着屏幕。 那……是中将? 就在这时,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关掉了屏幕。 左钧面无表情地拿开那只手,看着失神的众人,挥了下手。 很快,这个研究所里的人就被迅速控制住。 铎曜恢复意识时,下意识地想要向上游去,下一秒就发现了不对劲。 看着自己的下身顿了一下,铎曜叹了口气,周围环境入目后他微微沉默。 一边是海族,一边是人族。 不管哪边,此时看着他的目光都极为炽热,像是注视着出世的珍宝一般,恨不得抢回去好好藏起来。 铎曜神色微顿,一时心绪有些复杂。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莫名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在大纲属于后期,攻黑化程度就不会像前期那么高。 提前预警一下1月22号到2月17号的时间安排。 上午8点到11点学车,下午12点到21点超市兼职,春节暂且未定。 这期间更新看情况安排告知,在此之前日更,不更会挂请假条。(摊手手) 第63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7) 中海偏上的位置, 光线没有那么强的穿透力,这里与深海很相似。 但还是有微弱的不同之处,昏暗的海域之中活跃着的生物本身代表着的生机, 是任何东西都不能取代的存在。 而现在这里, 处于对立面的两个种族,彼此暗怀警惕的遥遥对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当他们目光落到中间某一处时,所有的锋芒却软和成水一样, 将所有可能给那人带来的伤害掩匿在水的深处。 目光灼热,即使没有攻击欲,这样的视线也太过灼人。 不见光线的海域之中, 中心处的存在就像神赐的珍宝, 仿佛受尽了神的宠爱, 所以一旦出现在世人眼中, 就是无上的赐予。 天生就该奉于上座, 极尽尊崇, 如夜间明月指引着夜晚迷路的行人, 对于他们有着不可抑制的吸引力。 方才翻涌的波动此刻已经平息下来, 海族目光灼灼地看着冕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面上的神情恍若亲眼目睹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奇迹一样,眨一下眼都是此生无法挽回的遗憾。 铎曜顺着海水的流动轻动了一下, 偏过身子侧着看向背后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小鱼崽子们, 心底本能生出一丝亲切感, 他眉眼不由微弯, 对着他们轻轻笑了一下。 小鱼崽子们却像是受了惊吓, 整个族群都往后退了一大步, 而往日令他们不喜的幽暗环境,却成为了脸上爆开的红晕最好的掩饰。 冕下对他们笑了!!! 冕下笑起来真好看!!! 冕下的尾巴好漂亮!!! 我想唱歌给他听!!!!! 随着水流漂浮的银色长发,美的如梦如画,似倾注了一轮月华,在海底深处轻轻流淌。 漂浮的长发挡不住铎曜那张极美的脸,瞳孔中的原色被幽蓝光色覆盖,错眼看去仿佛与海洋融为一片,但其里掀起的微光,却是比最美的海景还要使人失神。 银白色的鱼尾上荧光点点,仔细看去才发现是极为精致的鳞片,光华晕开的边缘处是若有若无的五色斑斓,藏在莹白清澈的光晕之下,却依旧美的瞩目。 海族的尾巴比人鱼一族长上许多,此刻铎曜的尾巴在海水中轻轻摆动,尾巴末端是弯月弧状的,属于海洋生物的神秘幽美与对方身上浑然天成的清冷感,使得异族的绝美惊艳感对人族的审美冲击是近乎爆炸性的。 海族们在冕下的尾巴上看了许久,蓦地回神,脸上不止爆红热度更是爆表,海族从未想过体温偏凉的他们还有热度这么高的时候。 海族的长尾代表的意义有许多,他们这种行径简直堪称冒犯。 想虽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也只是从长久盯视,变成了偷觑一样的举动。 而人族在机甲中呼吸停顿许久,才轻之又轻地松了呼吸,那一瞬间视觉冲击的目眩神迷感淡去后,满心的激荡仿佛也得到了一定的控制。 人类对于美地追求像是一种本能刻入了骨子里,而他们对于强者的敬惧也一并刻入了骨中,在日常生活中影响着他们的每一个想法。 而现在好像从人族变成海族的中将,对他们而言,衍生而出的敌意淡到他们甚至感觉不到有过这样的情绪。 敢操纵机甲潜入海底的大都是第三军团那些胆子大能力也极高的天才们,他们从第一样就认定了未来追寻的将,又怎会因为中将的这点变化而让他们自己变成无主的疯狗。 唯一可管束他们的,只有他们承认的主。 并且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是蓝星未来的总指挥官,不管他现在为什么变成海族,但先前几十年实打实的人类身份作不得假。 他们的中将,就是人类,这些海族的家伙别想跟他们抢人。 第三军团的军人们,已经有人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察觉到气氛变化的海族们,也冷了脸,体内能量也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铎曜蹙眉,略感头疼。 他索性问向海族:“你们要与我为敌吗?” 海族们一愣,整齐地摇了摇头,生怕慢一秒,冕下就会误会他们甚至成为他们的敌人。 不过动作迅速的同时,他们心底也感到小小的委屈。 冕下是站在人族一边吗? 他不想要回到海族吗? 都是人类奸诈,蛊惑了冕下! 海族看向人族的脸色瞬间变得凶狠。 铎曜转身问向暗自心喜的小家伙们:“你们呢?也要与我为敌?” 又是一片整齐的摇头,他们方才生出的得意被冷水浇下,没人知道现在中将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铎曜失笑,眸中幽蓝光色随他笑泛起涟漪,流光微转尽是潋滟。 余临顶着对面想要撕了他的视线,驾驶机甲到中将身边,道:“中将,我们回去吧。” 向来冷静的相沧第一次比暴躁的索凌先一步失控,他出声制止:“不行!冕下是海族的,怎么能回人族?谁知道人族会不会不利于冕下!” 他俊美脱俗的容貌因难得激烈的情绪,而显得尤为出色,即使不能与铎曜相比,在人类眼中也是极少一见的绝色。 人鱼族最美的人鱼,也只是海族的常态,美足美矣就算了,还能有出挑的气质撑住美色却是难得。 因而铎曜不由多看了几眼相沧。 铎曜现在时时刻刻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一点微动都会被关注,更别提他这么明显的动作了。 相沧呆怔一瞬,心口跳动加速,想要说出的话也被卡住般,久没有吐出。 即使身上投注了许多强烈目光,有羡有嫉,有人族有海族,都不及他心口开出的那朵小小的欢喜之花。 在相沧说不出话时,一向暴躁的索凌反而收敛了那些浮躁的气质,静心沉气之后,也有一些端起来的威势。 索凌注视着冕下,非常认真道:“冕下已经完全觉醒,想必对于自己的身份也早已清楚,您是属于海族的。” “我们都在等您,我们因您而苏醒,是您唤醒我们的。” 潜台词就是——你要对我们负责。 人族开始躁动,无数个机甲眼睛的位置对准了索凌,浓浓的敌意根本不需要他们露面,就已经昭然显著。 铎曜淡然道:“我做了二十几年的人类,突然变海族,你们认为我可能抛弃一切,跟你们回到深海吗?” 索凌连忙道:“我们可以到浅海,或者上岸也行!” 急促的语气还带着一丝兴奋,仿佛盼了许久就为了说这一句。 铎曜安静地看了一会索凌,不由提醒道:“亚普星是人族的附属星球,人族与海族有灭族之仇。” 索凌大咧笑道:“就那些弱得不成样的家伙,能灭了——唔!” 他捂着肚子,瞪着相沧。 相沧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肘,看着铎曜轻声道:“我们不会原谅人族的背叛,但也不会违背冕下的意志。亚普星是属于海族的,这一点不会退让,冕下可以用人类的身份去做任何事,但我们必须确认您是安全的。” 铎曜好奇:“所以你们的方案是?” 相沧一字一句道:“您可以不回深海,但您必须待在亚普星。” 索凌补充道:“若是冕下喜欢蓝星,我们也是可以让其成为海族的领地之一的。” 这是很狂妄的语气,至少成功激怒了所有人类,气氛骤然变得紧张,战势一触即发。 人族直面对上本该灭绝的海族心生的惊骇,早就被中将身上的变化取代。 记载中的海族再危险,也不及现在的挑衅。 铎曜勾唇,看着索凌轻声道:“你很聪明。” 他又转向相沧:“你们都很聪明。” 不要忘记记载的海族中,重点不仅是他们恐怖的实力,还有其诡谲冷漠的心性。 这一点往往被大多数人所忽视,但这种心思一旦遇上海族重视的东西上时,这一点就会被运用到极致。 那群颜值极高的海族,闻言沉默下来,但目光却愈发炙热。 海水冰凉,他们的瞳眸中幽蓝光色大盛,却如注入了一轮曜日一般,温度灼热且逼人。 猛地—— 一阵恐怖的震动蔓延开,凭空升起的两道海浪层层叠加,将两族完全包围住。 海浪中蕴含的力量极为恐怖,却被竭力压缩至无害的状态,收起来尖锐的一角,做到了最平和的控制。 珀诺恢复了最原本的模样,眸中情绪复杂幽冷,俊美深邃的五官蒙上一层说不清的感觉,疏离冰冷,薄唇紧抿却是压着极大的怒意。 铎曜淡定看他:“海皇陛下?” 珀诺看着铎曜上半身化出的衣物脸色缓了缓,但依旧很难看,挥手间先前还能勉强看出些东西的衣服,真就紧实到一丝不露了。 铎曜垂眸看了眼,长睫掀起,眼尾轻扬便是姝色万千。 珀诺神色莫测,看着铎曜的目光让他不由蹙眉。 像是有什么冰冷凶戾的东西一寸寸地打量着猎物,思考着从什么地方下嘴,满是浓稠的情.欲,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贪婪。 铎曜瞳孔微缩,就要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 腰间笼上一只手心泛热的手,紧紧拦住了他的后路。 唇上随之压下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64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8) 海族:!!! 人族:??? 海浪叠加而成的遮障, 出现得极为突然,视线被完全阻碍,而活动尺寸也被束缚在这么一点距离中, 人族的所有动作都受到辖制。 他们看不清中将的身影, 心上的忧虑愈盛,情绪也愈发焦急。 但海族不同,他们即使受困于海浪之中,却能清楚看到冕下身边发生的事情。 相沧失控地喊出声:“陛下?!!!” 海族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陛下, 正肆意亲吻着他们心心念念的冕下,强.迫着冕下不断用鱼尾进行堪称欺辱的交缠行径。 许多海族心生愤怒,心底深处却又生出一丝不可言说的灼意。 风姿绝世的冕下, 他们在第一面时就想将其困于深海, 使其不为外界所知。 这是海洋赐予海族的珍宝, 是属于海族的, 任何觊觎他的生物都该消失。 阴暗的心思才初初冒个由头, 就因冕下轻轻看来的一眼而彻底枯萎, 连渣都不剩的那种。 淡漠的, 高贵的, 独一无二的。 他们的冕下足够强大,也足够聪明, 那一眼是漠视也是警告。 这是他们见过最轻描淡写的警告,却也是唯一一次让这些凶兽骨中发冷的警告。 深海的凶兽低下了头, 将其奉上心中至高。 却从未想到, 会有人将他们的神明拉下神坛, 肆意亵渎。 血脉的共鸣是一个不可控的东西, 科学解释不清, 历史也无从考据。 而现在他们愤怒攀升, 却又被珀诺身上至纯的血脉强行压制。 对于冕下的信仰,与对陛下的服从,在极为艰难的争斗。 血脉越纯的海族,受到的影响也越重。 珀诺眸中泄出一丝餍足意味,侵占铎曜口中深处的唇舌终于满足般,动作温和下来,轻轻地纠缠着伴侣的唇舌不放。 动作间没有了刚才的凶狠强势,似吃饱喝足的猛兽懒洋洋地打着嗝,纠缠着铎曜唇色的动作就像在回味方才吃过的稀世佳肴。 铎曜呼吸节奏早乱了,浓密眼睫处硬是被欺负出一丝水汽,在海水中看不清,但能看到他似浸染在水中越发剔透的眼眸,微微荡着波光,是难得的风情。 他并没有推开珀诺,在唇上覆上一片冰凉时,搭在对方肩上的手微微动了动,却是收拢抓住的姿势。 珀诺越过分,他抓的就越发用力。 而他越用力,珀诺就越发兴奋。 直到最后,铎曜眼尾如春花泛开的稠艳春色却让他的无助尤为明显。 那片红晕,也不知是被珀诺的无耻气得,还是硬生生欺负到无力反抗。 总之,是难得一见的姝色。 珀诺知道自己过分了,他的冕下,他的伴侣,并未经历像自己这样的人,对方在人族的身份高到无人敢像他这样行冒犯之事。 但唇齿间的侵占,只是心底渴望的一角。 珀诺最后也没舍得吓到自己伴侣,对方的唇被碾磨的越发殷红,银色长发银白鱼尾,哪一处都是干净清澈的,偏这点殷红,将其染上了糜艳色气。 简直要了人的命。 人族即使看不见,满心慌乱却能听见声音。 除却海水的翻涌,有极弱的挣扎声传入耳中,让他们焦急愈盛。 珀诺亲了亲铎曜眉间,拢住对方腰身拦住他去路的手圈住冕下还在微颤的身体,略感到些愧疚却毫不后悔。 只是亲了亲而已,还没做什么呢? 团团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眼不见为净地翻个身睡过去了。 它要是说些什么,主人肯定只会忽悠自己,让它自己猜来猜去。 它才不好奇!哼! 铎曜漂亮的眼睛中波澜似乎平静下来,低头看了眼从一开始就在试图缠住他尾巴的那条墨蓝鱼尾,漂亮的眉眼之间染上一丝薄怒,衬得他眼尾处的春色愈发绮丽。 铎曜并不清楚,海族鱼尾的交缠对于他们代表着什么,但他隐隐知道,尾巴对于海族来说很特殊。 既是武器,也是弱点。 而眼前这家伙深知这个弱点,才会让他在刚才险些失控。 即使克制住了,也难逃身体本能的反应。 铎曜想起团团偷来的那份资料。 详细地记录了人族与海族所有的信息,怪不得被封存的如此严密,数任元帅都不知晓的机密,因为它过于骇人。 记录者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所有隐秘记入主脑之中,却动用了所有手段与最高权限将其封锁,永远解不开的那种。 若是想要强行攻破防线,就会自动开启自毁模式。 铎曜手缓缓扬起,封锁住两族的海浪被解开,平静地融入水中。 本就是水,没有那股力量的操控,最后也就变回了水。 余临眼前的阻碍突然消失,他愣了一下后迅速看向中将。 当看到中将素来淡漠的面容中,那根本藏不住的逼人艳色,心跳不由漏了一拍。联想到刚才忧心的声音,他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在看清拥住中将的那个海族后,余临满心的杀意一滞。 当珀诺冷淡地与他对视后,余临脑中的那根神经瞬间崩断。 珀诺扮成人鱼时,不会有人往海族身上想,但当他恢复海族的模样时,却能让人立刻想到他人鱼的模样。 余临唇动了动,想问中将知不知道,又觉得现在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只能强撑着冷静道:“中将,我们回去。” 铎曜倦怠地垂下眼睫,鱼尾一动拍走了还不安分的珀诺,抬手揉了揉额心,对于现在的情况感到颇为头痛。 他在想该怎么说那个真相。 珀诺没有再缠上去,而是围着铎曜游动,身体的柔韧性几乎将铎曜牢牢地困在一圈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铎曜。 对于他想说的东西,珀诺并不在意。 有时候,他就连对人族的那份厌恶,都显得虚假。 唯一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存在。 先前说过,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明确指代的天道。 但是,万物有灵。 铎曜看向珀诺,有一瞬对方身上传出极危险冰冷的威压,像是有另一个至高的意识在他身上觉醒,不需露面,仅是存在就足够恐怖。 万物有灵。 如果海洋本身有灵,一切都能说通了。 再加上那份记录又封存的机密。 人类是天才,也是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其实大纲上还特意标了一句话(因为血脉加成,这个世界特别苏) 想写一下不动脑子的爽QAQ但最后发现越跑越远还是要拼命圆回来,太难了! 第65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19) 人类是毋庸置疑的天才。 一个科技文明尚在初步阶段的种族, 却在战争中于星际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用最短的时间衍生出最骇人的变化。 从一个孱弱落后的种族,成长到星际霸主这段时间, 人类疯狂汲取着外界所有的文化知识, 中间足足跳跃了七个文化时期。 灾难发生前,人类内斗不断,彼此残害,但当灾难真的降临到眼前时, 他们统一战线的形成默契又迅速。 人性复杂多变,铎曜早有体会,天才的另一面是极致的疯狂。 时空总局的执行官, 现在的模样再如何冰冷孤僻, 都不会让疯狂杀虐的过去消失。 这一点从无例外。 这个世界没有天道, 时间法则维持着基本的运转, 法则之下, 是拥有着堪比天道存在的意识。 那段被封存的过去骇人听闻。 在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人类刚处在探索宇宙的初期, 第一个卫星才离开蓝星的大气层。一切都处于懵懂时期, 仿佛孩童失去长辈的搀扶第一次自己迈出那一步。 他们有着来自本能的学习意识,目之所及处皆是未知, 他们聪明的过分,却又极致的无知。 对于有些事情, 无知就是原罪。 人类从一个古老的靠海而生的岛屿, 镇压了岛上的原住民, 在他们恐惧的眼神中, 将他们世世代代守护的一块石头带走了。 古老又荒僻的语言, 使得岛上原住民与当时的那些人类交流失败, 在那块石头带离岛上的第二天。 他们自杀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被发现之前,不足千数的原住民是怎么逃过近亲结合的后遗症存活至今的,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自杀。 他们沿用着最古老的生存方式,避开了现代迅速发展的科技社会,就连死亡的手法也是古老又诡异的。 他们的血在那座岛屿旁边蔓延开,染红周边的海域,偏偏在岛屿的中心,那个原先存放石头的地方,一丝血迹都未沾染。 第一天,人类带走了那块石头。 第二天,岛上的原住民自杀了。 第三天,那座岛沉了。 而那个被带走的石头,在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后,终于在石头中心发现了活的细胞体。 当时的研究人员很兴奋,认为这是过去遗留下来的细胞,也许是痕迹难寻的远古,但终归是有收获的。 他们一遍遍的尝试,试图完全唤醒细胞的活性,却一次次失败。 他们用了蓝星上各种生物的细胞去与之融合,却都被吞并了,从第一此发现吞并细胞的惊骇到后来的兴奋平静,也不过一个月。 一年时间,毫无所获。 那块石头被当做无用物,不再动它。 有人不甘心白费功夫,瞒着所有人将人类的基因细胞放了进去。 它开始急速分裂,甚至发育。 像所有生化电影中的不明生物体一样,一系列的变化人人猝不及防,人类基因细胞的放入就仿佛解开了这个细胞的封印。 事情向一种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第一个人死了。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那个将人类细胞放入的人慌了,最后交涉许久,那块石头被带上第一艘飞天的火箭,扔向了宇宙成为了一个宇宙垃圾。 但那所研究所的人没有一个逃过死亡的诅咒。 包括那个仿佛解开封印的人。 时间流逝,这段隐秘被封入档案之中。 直到千年后,新纪元开始,无数的种族开始了第一次尝试性的相对平和的交涉。 强势的海族对人族展露了堪称温和的态度,在当时尤为弱小的人族看来,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两族交涉渐密。 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 比如海族看向人类纵容又冰冷的窥视,两种对立的态度在不自觉地显露,起初没有人发现,直到一场意外。 那场意外,让人类获得了海族的细胞,最简单的检测中,他们却亲眼目睹海族的细胞吞融了人族的细胞。 连夜调动的档案,将早已被人类遗忘的研究资料调动了出来,所有的视频详细比对所有的资料数据认真匹配后,冰冷的沉默在人类高层蔓延。 海族源于人族。 有些荒谬。 海族的身体素质在人类眼中看来,就像是一个怪物。 他们有着人类的上半身,人类审美极致上的容貌,仿佛是人类的半身,相似至极。 那另一半,究竟源于什么? 没等人类想清楚,也没等他们做出什么。 那场战争来势汹汹,所谓的背叛究竟有没有发生,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因为真相根本来不及调查。 最后死了很多人。 当时的那些人死的仅剩寥寥几人,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仿佛战争的掀起,就是为了掩盖那个真相。 最后的几个人在与海族的战争平息后,一个个接二连三的逝去,最后一个知情的人,当时蓝星的总指挥官,用最后的权限封锁了所有的资料。 都说海族被人族背叛,因而全员灭族,但谁也不清楚,那场战争,蓝星精锐以及高层领袖全部折损。 与其说铎曜觉醒了海族血脉,不如说,他被那个怪物般的,海族身上另一半血脉的来源,给霸道地标上了属于它的印记。 海族喜暖,喜光,大概是因为人类本身是一个逐光的生物。 海族残虐,诡谲,大概是因为那个存在本身毫无感情可言。 昏暗的海水中,如月华海底晕开般的银色长发轻轻漂浮着,随着长尾的摆动而向上游去,仿佛生来就该受尽宠爱的存在回眸向下看去一眼。 眼尾处未淡去的红晕平添妖异之感,细碎但清晰的白色鳞片,不规律的分布在四周,长发微挡,清冷淡漠。 就像海洋小心护着的宝贝,天生就属于海。 谁也抢不得。 铎曜从下方扫过一眼后,看向身旁距他极近的珀诺,唇轻抿了下,淡淡地收回视线。 尾巴掀起浪花,便猛地向前窜了一段距离。 珀诺没有再逼近,不快不慢地跟在铎曜身后。 他狭长双眸微眯了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天生……就属于海。 好像没什么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调动添加班期,明天无更新T^T 第66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0) 在距基地最近的海岸上, 左钧手下的人已经将这一块区域给包围了,他们沉默地围着靠陆的海岸站定,手持的武器看似平凡, 在星际中却有着极高的杀伤力。 左钧站在海岸一线的中心处, 沉默许久,他已经在这等很长时间了。 站姿安静挺拔,身上的军装隐蔽处多出了左家的徽纹,无声昭示着他的身份。 蓝星排在明面上的家族一共十二家, 排在暗处的家族仅七家。 而这其中,就有左家。 因为暗处七家不为大众所知,彼此之间的争斗也就毫无顾忌。 卢章从基地赶来时, 看到这一幕, 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暗暗吃惊不已。 他虽然想过基地中肯定穿插了不少人, 但是也没有料到左家的人会多到这个程度, 暗忖一会他不再多想。 卢章靠近左钧, 放轻声道:“那些探测器包括所有历史视频, 已经被全部销毁了。” 说到这, 他有些可惜。 那段惊呆研究所所有人的视频,他跟在左钧身后又怎么可能没有看到。 以人类之身蜕变成另一个物种, 如梦似幻般的一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极限, 仿佛那个存在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而现在, 却被不留情地完全销毁了。 稍一想起, 就令人心痛。 海族与人族两个敌对的种族, 完全不可兼容的种族, 却在那个人身上实现了共存, 毫无瑕疵的转换,恍如生来便是一体。 左钧应了一声,面上的神情心不在焉的,目光在海面之上不停巡视,看得时间久了,他的目光都变得涣散不再聚焦。 直到海面泛开一圈细小涟漪,左钧涣散的眸光才骤然聚神,盯着那一处看了许久,挺直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一个幅度。 “哗——” 水声猛地响起。 守在岸边的人在那一瞬呼吸忍不住一窒。 窜出水面的银发海族,是他们的中将。 白日明朗的光线轻缓地笼住了银发海族,在如月华般的长发上蜿蜒不舍地徘徊依恋,入水折射经水反射,粲然的光芒如细钻一样星星点点地点缀其上。 是最为自然的装饰,也是最为天然的绝世。 即使那容貌比之先前要华美许多,气质近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依旧不改其举止之间的淡淡疏冷。 只不过,海族的种族特性,赋予了中将不可剥离与否认的神秘妖异感,那种压抑且危险的魔魅气质,使得人们移不开眼的发痴。 海岸之上,一时陷入寂静。 许多人持着高危武器,却浑身僵硬,目光盯在向他们游过来的中将,动作间很是轻盈,海面之下若隐若现的长尾是一切骇然的源头,却也在悄无声息中勾起了人们的痴念。 左钧忍不住上前一步,迎上了正向他游过来的中将,目光深处藏着隐晦的灼热。 铎曜却在距离岸边十几米之处停下了动作,疏淡地看了一眼岸上,而后就未再动过。 左钧与他的中将之间就隔着这么十几米,但一米已经是差距,这十几米的距离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告知。 左钧停下了脚步,眸中显出些黯然。 这是他见过最温柔的拒绝了。 珀诺淋着水冒出头,深邃危险的五官蒙上一层低气压,戏谑地看了一眼岸上的人,漫不经心却强势地拥住了伴侣。 珀诺附在铎曜耳边低声警告道:“不准看他,你是我的伴侣。” 掌心处即使隔着一层衣物,仿佛也能感受到衣物之下肌理的细腻,珀诺沉怒的心神忍不住开始变得浮躁。 原先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也带了些情.色的意味,在铎曜的腰间加了些力道。 摆动的长尾轻轻蹭上了那条银色尾巴,原本各不相干的两条尾巴,逐渐有了缠绕在一起的趋势。 铎曜极漂亮的眉眼之间浮出些薄怒,刮了身后的家伙一眼。 “放手。” 珀诺听话地放开了手,心里暗暗回味着伴侣方才一眼之中的风情,勾得他头皮都是一酥。 在两人短暂的纠缠过后,后面的海族与人族终于跟了上来。 大批的机甲从水中窜出,在海面上的半空分布排列,每个机甲都处于备战模式,满是警惕意味地对准了海面。 左钧看到这一幕,立刻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了刚才还平静的海面。 大圈大圈的涟漪泛开,在不可控的震动中向着整个海面蔓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铺满眼前可见的海面。 “哗——” 一个…… “哗——” 三个…… “哗——” 十个…… 无数个……海族。 这些长相出众,神情冷漠的海族,耳边展开的腮穿过他们的长发,毫无所觉地展示着他们与人族的不同之处。 浓郁的异族气质,给了他们吸引旁族视线的资本,冷漠又高傲,如果没有那强悍的实力,他们一定是最受惦记的种族。 而现在,这些海族,默默地将铎曜包围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保护圈的核心位,海族不在乎暴露了他们自己的软肋,比起那些,用足够强劲的实力让最珍贵的东西不受丝毫损伤,才是最重要的。 探测器实时转播的画面再惊骇人心,也不过眼前真实出现的情景。 这个九百多年前的星际霸主,似乎将那个银色长尾的存在当成了信仰般,毫不犹豫地将背后对向了那个存在,而在这样的对立面,却是他们毫不掩饰的敌意。 这种敌意,对着岸上的人类。 左钧深吸一口气,喊出了声:“中将。” 铎曜闻声仰起了头,看向了左钧。 珀诺随之抬头,看似平静地看着左钧。 左钧顶着中将身边的海族视线,背上渗出些冷汗,莫名的恐惧压在心头,让他险些说不出话。 “中将,亚普星驻扎基地已经被完全控制了,任凭中将指挥。” 咬牙顶着压力,左钧道。 铎曜眉眼微动,拍开了腰部环住他的手,缓缓游向岸边,眸光平淡语气疏远:“姓左?你是左家的继承人?” 手中失了那抹触感,珀诺心情瞬间变得极糟,默不作声地看了一样左钧,眸色微沉。 珀诺在跟上铎曜时,索凌朝他身边凑了凑,小声道:“陛下……” 珀诺面色很平静:“滚。”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已经完全清楚自己的手速了O_o 不做梦了,不定期更新,班期确定了就是到17号,春节不放假 第67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1) 左钧面上看似沉稳, 站在岸边看着向他游过来的中将,目光灼灼,眼中的渴慕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左家少主的投诚, 必须要奉上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左钧眼中的这份仰慕也无法作假, 在此时反而成了最好的理由。 铎曜的发丝在水下轻轻散开,灿烂的光线透水流连其上,银色本就纯净无暇,一丝光线都会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海水的清蓝中, 一片溢彩的光华散开,晃入人们的眼底时,沉墨的瞳色也难逃这一抹亮色。 凌凌的亮银色在水面之下若隐若现, 拉开的那个长度正是妖异又掠人心魂的尾巴。 深海之上, 它的神明向着人们一点点靠近, 水珠落下勾起了所有人隐晦的热意。 左钧的目光中那把火越烧越旺, 却始终没有多出一些不该有的发脏的色彩。 铎曜离岸边越来越近, 他窜水而出, 静静打量了一会这位左家的少主, 动作之间颇为好奇, 幽蓝瞳眸中却未掀起丝毫涟漪。 水珠顺着他白纱内里若隐若现的细腻肤色落下,周身冰冷的威势中一点止不住的美色不减其势, 只更添不可攀折之感。 左钧以左脚为着落点,左膝险些跪地的动作半蹲下来, 向着海中的人头颈微垂, 沉默不语。 没有人会怀疑他此刻的忠诚。 包围岸边这一处的人类大多都是左家心腹, 和保持理智没有追下去的第三军团的精英, 他们对于铎曜有着极高的忠诚度。 而现在, 岸上一片静默。 就在这时! 深海之中震动传来, 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海面瞬间开始震荡,海水翻涌扬起,海底之下的东西在迅速逼近。 索凌沉着脸拍下了即将要冲刷到脸上的水浪,低低骂了一句:“没用!” 刚骂完,慢了海族许多的第三军团破水而出,大批机甲从海水中冲上半空。 所有机甲都是准备攻击模式,且在第一时间锁定他们的中将将其设定为保护对象,而锋芒隐露的武器对准了那群脸色变冷的海族。 珀诺倒是没说什么,目光缓缓从铎曜身上移开,冷冷看了一眼半空,便又转回了铎曜身上。 他薄唇抿了下,不动声色地趁着这段震动一点点逼近心尖上的存在。 即便现在很多人的注意力都被突然冲出海面的第三军团吸引,但他们总会留出一丝心神放在铎曜身上。 铎曜作为这场冲突的核心点自是逃不开的。 余临第一眼锁定了中将之后,心神微松,有心想要靠近些,却在海族们默契又警惕的视线中停下了动作。 他犹豫一下后,脱离了机甲,着地后站至左钧身边。 余临目光在单膝下跪的左钧身上停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即使两人之间的视线并未对上,但那股微妙的敌意还是使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变得僵持。 一个将身后可以有许多跟随者,但心腹的位置永远只有那么两三个。 中将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副官,副官阮高的位置目前无人可替。 余临不曾想过与阮高争什么,但也不意味着随便一人就能越过中将身边数位天骄联手布置下的阻碍轻易接触到那人。 这般想着,余临心中冷意微现,面上却不动声色。 珀诺游至铎曜身旁,在水下浪纹的动荡掩饰下,墨蓝长尾的所有动作很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几分趋势。 而此时,那条墨蓝长尾正试探又嚣张地妄图缠住水下的那片银光。 水中水上许多人的脸色都变了些,余临的脸色更是直接染上怒火。 铎曜是关注中心,方才机甲冲出水面的动静再大也不能剥夺他们放在这处的心神,珀诺的动作初时细小,一旦靠近了些就会引来诸多敌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铎曜不为所动,长尾末端一动,猛然跃出水面,带起一片水花。 光线映衬其上,满是灼灼光华,这一瞬的粲然让见着这一幕的人眼中失了神般的发着痴。 珀诺见此目光微沉,墨色再添一层霾色,微微的凉意漫上众人心头,不及他们细想。 等到他们视线再度聚焦看去时,中将身上衣服虽然凌乱却也严实包裹住了身体,严实到原先还能隐约窥见的白皙也没了。 只不过,那本该极惊艳妖美的银白长尾,他们并未看清就化成双腿。 而中将整个人被那个海族环在怀中,动作冒犯至极! 偏生在宣告着独属于对方的警告。 海族们不约而同地向上浮起些许,盯着冕下的视线移到了他们的海皇身上。 人族没有过多变化,只更显沉默了些。 气氛一时安静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明天继续补,欠的两章待补(算是欠了个日万) 过个年还没开心几天,就去看牙,看牙的前后几天心理压力巨增!感觉龋齿一股脑爆发了呜呜呜,周一还要去补牙,估计没有更新。 小天使们真的要好好保护自己的牙,有问题一定要早点去看,千万不要拖! 第68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2) 气氛因为铎曜而变化, 能轻易打破目前略显诡异的气氛,又能轻易主导众人心神的那么就只有铎曜了。 铎曜面色平静无波,抬眼垂睫间甚至透出一丝倦意, 鸦羽长睫低敛, 凛冽至心口的美色不见半分褪色。 他轻轻淡淡地看了环住自己的珀诺一眼,语调毫无起伏:“松手。” 珀诺是老实松了手,手指从怀中人腰间松开时,无意般的碰了几下。 衣服遮的严实, 但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即使隔着衣服只轻轻感受一点热度,也能使他眸色微暗。 铎曜起身, 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 偏头看向左钧:“你都控制住了?” 左钧当即向前跨出一步, 语气暗含热烈:“是的!” 铎曜随口评了一句:“不错。” 左钧眸中瞬间像是注入了一把烈焰, 从刚才起一直维持冷静神态的面上, 也忍不住浮起兴奋的红晕。 珀诺微微眯眼, 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 离岸边有一段距离的海族们, 看到冕下有着要离开的趋势, 脸上努力藏住的慌乱也暴露个彻底。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着岸边游来,几百条海族同时动作的声势颇为浩大。 将岸边围住的人族机甲, 在海族动作的第一时间,默契地将攻击方向对准了他们。 因为人族处于机甲内部, 外界也看不出里面人族的表情。 但想必, 是不会放松到哪去。 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气氛, 转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 铎曜揉了下眉心, 只能半是安抚对着海里那群快要靠岸的家伙们道:“乖一点。” 语气变柔, 如流水涓涓淌过爽人心神的声线往柔了放去, 再跋扈不讲道理的人听了也不由听话地安静下来。 相沧刚才的失色恢复冷静:“冕下,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们不是不能上岸,这本就是他们的星球。 只是骨中的肆意傲戾,对上他们的冕下,就如满身尖刺被生生磨成柔滑的平面,劲用得再大,也不会伤对方一点。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些畏手畏脚。 但上不上岸,海族们并不在意。 比起这些,随时都可能离开失去痕迹,那种再也找不到冕下的错觉几乎提着他们的心弦,将断不断。 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铎曜侧首,银色长发早已变为有些凌乱的短发,五官眉眼完整地裸露在了所有视线之下。 深海之中危险又勾人的冷魅淡去些许,转眸之间的风情却还尚存几分,尤其他唇角依稀点缀的一点红痕,给人无数遐想的余地。 铎曜眉宇之间掺着些笑意,却极淡,灼华万千却无半分暖意。 他轻淡朝海中看了一眼。 有些躁动的海族即刻安静下来。 比起迟来的乖巧一说,不如将真实的震慑摆上台面。 铎曜不担心这些显然无法安分的海族,他眸光落在珀诺身上。 幽蓝光线大盛,铎曜漂亮的瞳眸之中,幽美神秘共存,幽蓝偏冰,最易使人心生寒意。 纵使无意,寒意从心底漫上,对视的存在克制不住撞入心扉的美,也缓不住这股寒气。 对此,珀诺却微微瞪大了眼,他墨沉瞳眸中幽蓝光色如被呼唤,缕缕升起,几乎不可见的微光,点亮了他深不可测的沉墨眸底。 过于危险的直觉,以至铎曜眸中缕缕的光色悄然沉淀。 凝实过后的眸色,更为清澈淡漠。 铎曜若有所思羽睫微垂,唇角弯出一个极小的弧度:“既然是海族的陛下,掌控好自己的族群的能力还是有的吧?” 笑意轻浅卷起一片灼灼春华,旁人不由失神,珀诺也极为难得的怔了下。 眼前的是他的伴侣。 但相处这许多日,他在不断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却极难得到些好的脸色。 珀诺收回心神,看向浅海中跃跃欲试甚至有些战意的海族们,意味深长的回道:“自然。” 海族虽然能牵住眼前的伴侣,却不是珀诺想要的。 既然铎曜不喜,就等于送到他手上一个筹码,他自然乐意接下。 铎曜眸光微转,似有似无地轻笑了下。 “那你就好好处理。” 左钧见着中将走远后,默契地与余临对视一眼。 珀诺仿佛毫无所觉,懒洋洋地甩了下长尾,再落下时,便是一双人族的双腿。 …… 基地研究所里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了,在第三军团和左家人的联手控制下,很难出什么岔子。 那段一旦放出,足以在整个宇宙之中掀起狂澜的视频,左钧并没有毁去,而是加了数道密令谨慎地锁在了基地光脑之中。 铎曜脚下的脚步声在过分安静的研究所内回响开,这站了小半屋子的军人们所有的声响加起来竟不敌这一道声音。 军人们站姿笔挺,研究所内戒备森严,整体气氛很凝重,但这样的气氛却在中将逼近时产生了些莫名的变化。 具体说不上来,却反映在每个人紧绷的精神状态上。 铎曜从他们分开的那条道上走过,面上神情疏淡,这一系列发生的突然事件没有让他浑身的威仪折损半分。 动作标准敬着礼的军人们,抬头挺胸,面容肃重。 只有当鼻间那轻淡的海洋腥气飘过将散时,才敢微移瞳眸,用眼角余光轻沾了一下已经掠过他们的身影。 余光一扫再扫,他们在那双军装之下更显修长的双腿上极快地看过一眼,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那个视频中随着海浪起伏的银白亮色。 心上的震撼感并未褪去半分,现在是理智束缚着所有可能出现的出格行为。 铎曜在快要走近研究所的控制在中心时,余临与左钧等人才匆忙赶上。 余临温润的面上一片狼狈,沙粒与海水掺着自身的血迹,即使擦洗了一遍,依旧看出隐隐的重击痕迹。 他顶了顶口腔内肿痛的地方,脸色隐隐发黑,勉强维持住冷静的思绪。 左钧也算不上好,眼角嘴角红肿一片,右手也似有些别扭,始终挡在身后没有拿出来。 铎曜停下脚步,看见两人的模样微顿了下,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睫羽微掀露出星点笑意。 他还未觉什么,这满脸伤痕的两人却先怔了怔。 余临僵硬地向前走了几步后才恢复正常。 中将本就生的好,如今多出了海族的血脉,也将海族的那份妖异姝丽得了个全,一点神态都晃人眼目。 珀诺走进来时,在行动迟滞的两人身上看了一眼,没有露出异色。 五官深邃俊美,神情冷漠疏远。对于珀诺,人族说不清楚,但对方却时刻给予他们莫名的压力。 左钧看着悠然走过他们的珀诺,强行压下那股怒火。 这个海族行事肆无忌惮,丝毫没有将当时对准他的无数机甲放在眼里,直到中将自己亲手推开他,这家伙才松了手。 而之后他与余临在中将走后,两人联手却被单方面碾压。 实力是一方面,这个海族不可控的因素也过高了。 没人放心中将身边有这么一个家伙。 珀诺迎着铎曜,漠然的眉眼顷刻间涟漪四起,满是绕入人心的柔色。 “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赶,明天再修一下 第69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3) 铎曜背靠在主控台, 长睫微掀,清澈的眸光与珀诺眼中的柔色迎上,微不可察地偏了偏头。 些许凌乱的发丝擦过白皙的脸侧落下, 落在珀诺眼中竟是极为难得, 甚至是能称为可爱的神态。 珀诺心口微热,他的伴侣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无双,但却甚少能窥见这般柔软的模样,即使如错觉般闪瞬即逝, 也能在那一瞬让他整颗心软化成温水再无半分棱角。 旁人却不像珀诺会生出这种感觉,他们只是觉得……中将由骨中流露而出的气质,多了些慵懒的绻意。 是使得人心神忍不住颤抖的吸引力。 铎曜语气微淡:“事情你解决好了?” 珀诺眨眼, 毫不心虚地应道:“当然。” 晚一点解决也是解决, 这并不妨碍他应下这个问题。 铎曜轻撇了他一眼, 并未多问, 而是转身对左钧道:“将源视频传送给我。” 左钧正声应道:“是!” 想到后续的事情, 铎曜略叹了口气, 稍感麻烦。 铎曜眉尖蹙起, 意味不明地扫过正逐步逼近他的某条极为不老实的鱼, 唇角掀了一下。 麻烦本源不就在这吗? 铎曜微微用力,直起身子:“好好休整, 明天下午出发去水迪星。” 他想了想,又对余临说:“可以让传讯告知于水迪星了, 你的外交工作准备好, 到时与水迪星的外交对接工作不要出差错。” 余临温润面上露出些许意气:“是!中将!” 至于水迪星早早就已经告知, 如今算是被放上多次鸽子的事, 就不需要告诉中将了。 而事后再次接到传讯的迪尤尔一族, 面色扭曲却按耐着即将爆发的脾气, 用堪称温柔的语气回了消息。 将那句他们知道,并且早已做好准备的客套话换成不知第几次的语言回了过去。 这群人类!!! 玩他们呢!!! 这些铎曜并不知道,也毫不在意,自然地挥开了某鱼就要搭上肩的手,迈步与其擦肩而过。 珀诺不见怒色,眸色墨沉涟漪轻晃,唇角弯起一抹宠溺的弧度,追着自己的伴侣离开。 即使他深知,铎曜并不需要这份宠溺。 铎曜一路向前,被让出的道路宽敞,没有人敢轻易挡住他的路。 这很好。 铎曜听着自己脚下的声音,心中毫无情绪波澜地想着。 浓墨睫羽垂落,半遮眸光,余下半分轻淡清冷。 珀诺从后面追了上来,脚下的声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霸道且不容置疑地想要圈住身前的人。 珀诺耳边突然传来许久未听到的一道心语。 【烦。】 极简单的一个字,不明不白。 除了铎曜本人,就连珀诺也揣测不出究竟是烦他,还是烦这些事,亦或是许多。 不是抱怨,而是冷漠至极的音节。 珀诺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心尖处那处异样也被他忽视,眸色中骤然多出的阴霾他毫不自知,只有脚下的步子始终未停。 …… 另一个空间中,墨色云状物翻滚,让人骇然生怖的存在动了动,宇宙中数不胜数的星球在所有生物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发生了微变。 这里存在了太久,久到唯一能熬过时间的最后只有祂一人,混沌的意识接收整个宇宙的消息,原先身边一同诞生的存在都归于泯灭,将此方宇宙交给了那些又弱又蠢的蝼蚁。 但祂没有。 祂生于水,化于水,融于水,亦是水。 按理说,万物起源的水,本该是最温和宽善的性子,可祂偏不是。 既然有人生来就是一副良善心肠,那有些存在生来就对万事万物怀着极大的恶意又有何不可。 比起水中清澈的蓝色,添上姝艳血迹的血色,更能平息那股阴沉庞大的毁灭欲。 宇宙中许多种族都生于祂,那千万分之一的血脉在最微弱的时候就显现了属于祂性中的阴戾。 若不是当年时机凑巧,人类将那个东西抛在宇宙中,又遇上了黑洞的转移。 那么,诞生出来的海族会在意识最懵懂的时候遵循着本能吞噬人族。 直到蓝星属于他们。 祂从来不懂包容。 祂将那些恶意封印了九十九,只留下一分,造出一个分身扔向宇宙,想要看看最后分身……或是自己会遇上些什么。 越坏越好,坏到极致,皆是蠢货那更是极好。 就仿佛给了祂毁灭这方宇宙的理由,就不用因着那些奇怪的直觉而让祂发疯地去克制着自己。 本体沉睡着,分身是祂又不是祂,冷静又似梦非梦般地看着一切,以一种玄妙奇怪的状态存在。 铎曜的出现,刺激了祂的苏醒。 但祂没有想到,自己完全苏醒的方式这般可笑。 只因那一个轻描淡写的心语,而瞬间失去所有违背了铭刻下的本能而强行苏醒。 此刻,祂困惑至极。 以至于那些因为克制而近乎发疯的暴戾都平息许多。 到底什么才是本能? 如果有那么一个存在,完全取代了本能的所有反应,那么这个存在又意味着什么? …… 深海中,那群容貌绝美的海族再次聚拢在海底的那座宫殿,语气激烈言语激进。 海浪不安分地卷起,到处都是海族溢散出的力量波动,很明显因为情绪的波动,这些波动险些便要化为攻击的招式直逼上位而去。 海族冷漠,喜怒无常,此刻的神情任谁看了都是怒火炽烈的模样。 稍微能靠近这里的海洋生物也早早地就离开了这里,只有这群海洋的霸主占据着这里,进行着暴烈的对峙。 即使冷静如相沧,这个时候也有些克制不住面上的失态,露出一丝怒色,嘴张开又合上,忍耐几次才没有对着皇吐出什么不敬之词。 索凌却没有这份克制,但出口的那份话语却比对着相沧时多了些尺寸。 “陛下,冕下属于海族的,即使冕下与人族牵扯甚深,也不至于我们全无底线的一退再退。” 比起之前,他周身的力量波动cutexx控制的很好。 海族在未遭到灭族那样的危难时,并不会顾忌什么同族之情,甚至连基本的同理之心都不会生出。 若是有个海族被杀,那只能说明对方不够强,他们也没什么硬性规定要去救对方。 海族在海洋中,甚至宇宙中全力相拼时,也很少遇到对手。 因此,大多数海族都是死于同族之手。 登上皇这个位置的珀诺,并不仅仅靠着他那浓度极高的血脉。 海族们的视线投注在上位。 位于上位的海族正是珀诺,面色懒散打不起精神,这场谈话从开始就没见他开几次口,那些嘈杂的声音也只是让他更为不耐。 珀诺睁眼,墨蓝色长尾抬起,面带冷厉地对着聚拢的海族方向甩去,无形的波动与数百道波动对上,却在顷刻间就碾压了那些数百道组成的力量波动。 深海之中这道震动掀起数道涟漪,强悍的力量波动导致数不胜数的鱼虾晕死,直至在海绵扬起的那道一米多长的浪花落下为止。 深海的对峙这才有了变动。 海族们连退几米,面色苍白越发不见血色,却半点声响也不敢吭了。 比刚才安静了不知多少。 珀诺这才略感满意地舒缓了面色,时日越久,原先还能勉强压下的那些厌恶现在不受控制的疯狂增长。 至于这些同族,本就没什么同族之情的珀诺自然越发不耐。 他现在并不想和他们纠缠。 只想回到自己的伴侣身边,哪怕不能触碰,也好过现在。 那些噬骨吞血的克制,只要见了伴侣,再难受他也能轻易压下。 珀诺微微笑了一下,俊美绝伦的面庞上显出一丝莫测神情,幽蓝光色从眸底掠出,如与海水融为一体,冷淡地看着所有生物。 “你们还有问题吗?其实,若不是怕他多想,你们永远沉睡在深渊也未尝不可。” 说着,珀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仿佛被自己的想法说动,竟有几分认真的模样。 落在所有海族的眼中,却使他们骨中泛着冷意,他们原本就没什么温度,这个时候却体会到了何谓冰寒彻骨。 相沧沉默地垂下了头,表示臣服与默认。 索凌长尾受伤,无力地垂下。 他们有一种,面对海神的恐怖感。 珀诺并未说笑,也不是威胁。 海族本来就是一群该沉睡深渊的怪物,哪怕他是这群怪物的皇,也很难抑制住那份摧毁的欲.望。 他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海族们:“既然没有异议,那就这样了。” 珀诺墨色诡暗的长发顺着他的背部垂至下尾处,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自己的长尾,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有些口干。 但抬目看见那些还没散去的同族时,又不喜地沉了眸。 “他不需要你们的保护,也不需要你们,甚至反感你们的存在。而你们却是完全相反,所以……藏好你们的丑陋。” 这番话有些莫名,是对海族说的,也是对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说的。 那是他的伴侣,此方宇宙都因他存续。 幽深莫测的眸光微晃,陌生的神色在珀诺脸上闪过,却又顷刻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冒头⊙▽⊙ 第70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4) 这个宇宙上有些常识的种族都知道, 水迪星上衍生出的迪尤尔种族被誉为是第二个海族。 海族在宇宙中扬名不是其出色的容貌,而是那操控海洋的恐怖能力。 海洋归属于水,当年许多强悍的种族被拦于亚普星之外不敢再冒进一步的原因 , 就是因为这个能力。 在正面打不过的同时, 他们并不想拼着失去生命的代价去试探一件事。 一件在脑子里不敢深思的真相。 不管是什么生物,体内都存有大量的水。 包括一颗看似衰败的星球。 操控海洋,完全可以等同于操控万物。 只不过谁也没有那个底气去试探海族能力的极限。 在海族被灭族之后,又相继出现了很多水系种族, 他们的种族能力各式各样,却没有能与海族相媲美的。 人鱼一族被发现时,宇宙各族心底有多少惊骇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即使在几番试探后知道两者惊人的差距, 那份惊骇也没有平息只是深埋心底。 星舰上, 珀诺眸光微晃, 低咳了一声, 心虚的神色在他面上一闪而过, 但这并没有让他接下里的动作就此停止。 他动作极快地用权限打开了眼前这扇紧闭的门, 反手关上门的同时, 看向屋内的目光带着细微的期待。 可惜看见的并不是他希望的场景。 铎曜正坐在屋内的沙发上,腰背挺直, 带了些慵懒意味地靠在绵软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即使翘起不合军规的二郎腿, 也没有半分的轻佻感。 双腿修长的弧度显露无疑, 往上去便能看到窄瘦的腰线, 被腰带勾勒的很是显目。 此刻, 铎曜面色平静, 目光清澈淡然, 就这么看着珀诺一系列的所有动作。 要与水迪星外交团碰面的军装,与平日穿着的军装精致了许多,在许多细节处更是做尽了心思,灿金色的细节处理在银白军装上,极尽尊贵优雅低调的心思。 军装规整,显然早已换好多时,此刻坐在这想来也是在守株待兔。 珀诺心内可惜一瞬,面上覆上几许笑意,不紧不慢地逼近屋内坐着的人。 随着他的动作,屋内无声弥漫开的威势,珀诺如没察觉到一般,脚下动作丝毫未停。 甚至还快了些。 铎曜眉眼微动,潋滟姝华在面容漾开,长睫掀起眸中幽蓝光色不知何时再未褪去,满满的柔冷之感。 “你什么时候窃取的权限?还有门口的守卫呢?”铎曜右手放至膝盖处食指轻点,语气平静听不出思绪如何。 “你再走一步试试。” 铎曜看着向他逼近的家伙,非常平静地又道了一句。 珀诺停下脚步,略遗憾地道:“我们这种关系共享一下权限,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那群守卫,催眠可是我们的天赋。” 铎曜似略感诧异:“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不认为合作关系能共享什么权限。” 说着,铎曜放下右腿起身,穿戴好的披风沿一侧落下,上面的军徽与穗条低调且吸人目光。 铎曜的身材与身型都极好,这般夺目的军装穿在他身上,使得他瞩目的气场中多了些别样的气质,锋利的出鞘与上位者迫人的气势,让他整个人耀眼无比。 蓝星上虽然有许多中将的粉丝,到处求取些不同气质模样的中将,上次那张难得褪了军装的照片已经被他们奉若至宝。 可是,他们最爱的始终是穿上军装的中将。 甚至到一种略狂热的程度。 直面对上,脸红腿软是常事,更多的不是那种美色禁欲的冲击,而是极为宽厚的包容感。 由衷的安全感牢牢的包裹着他们,仿佛只要他在便可安然,他们的中将自会所向披靡。 这种感觉比任何东西都要让蓝星许多人上瘾。 珀诺不需要保护,却也着实被这样的伴侣迷了眼。 他们气势相抗衡,而珀诺更有资格透过这样的伴侣看到更耀眼的本质。 铎曜没把珀诺突然的沉默放在心上,紧了下领间的扣子道:“你知道迪尤尔种族吗?” 珀诺收回视线,平复心底深处乍然迸发而出的岩浆,摇头回复。 铎曜道:“那你最好还是知道一下,毕竟你们两个种族,有点殊途同归的意味。” 迪尤尔种族就像是海族的简化版,他们容貌堪称丑陋,尾巴也是简简单单很难化成双腿上岸,并且双目不可视物只能凭借声波行动。 但是他们同样能够操纵海洋,虽不如海族生来强悍,却是可进化的。 时间越长,他们的能力越强。 珀诺哼笑一声,深邃的眉眼中神色不明:“我的少将,你也是海族,甚至是我族的至宝。” “作为皇,自然要将至宝藏好护住。” 铎曜失笑:“是吗?那你可要藏住了。” 不知何时,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究竟是谁先迈出了第一步且逐渐逼近,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海底的怪物上了岸,总要得到些什么。 珀诺看着距自己极近的面容,目中跳入一点火星,灼热逼人的瞬间燃成一片炙热的渴望。 他渐渐低头,呼吸相融眼看就要覆上那片殷红,却在这一瞬间眸中灼人的渴望被沉沉的墨色压下,冷酷幽暗的眸光晃了晃,焦点聚焦的同时不可避免地被眼前的人吸引。 祂定定地看着命定的伴侣,而与祂对视的双眸不见疑色,纯澈的好像干净的海水,却常年清冷淡漠,没有丝毫温度。 祂垂了眸,没有在对方盛人的美貌上停留半分,抵在对方颈窝处略餍足的眯了眯眼,似舒适到了极致。 祂隐隐看到了那抹灵魂,在极为尊贵的王座上轻描淡写地向着这方宇宙投来了一睹,是世间至美,却也是入了五脏六腑的剧毒。 铎曜任由突然变了气质的家伙动作,在他拥住自己窝在颈肩处依蹭时,似倦怠般地垂眸不语。 这个世界,简直就像跳过了考试过程,将答案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祂循着心底积存不散的那抹渴望,印上了伴侣的唇,开始还算温和的动作,在伴侣不反抗可称为放纵的许可下渐渐生出戾气。 所有阴暗的念头,肆虐的暴戾,强压下的那些刻入骨中的厌世,此刻都似有了发泄的地方,全部由这一吻流露出来。 在对方动作时,铎曜长睫微垂,在眼睑之下投落了一片弧影,神情上是平静的,却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多出了些什么。 直到这个亲吻逐渐失去尺度,口中每一处地方几乎都被对方用强势的力道留下了气息,对方身上原先隐隐克制的危险感这个时候强烈的刺激着铎曜。 铎曜眉尖悄然蹙起眼帘掀起,眸中幽蓝光色大盛却与对方正对上眸。 恐怖的,幽邃的,甚至可以说是残虐阴鸷的…… 隐隐的,仿佛有另一个影子在眼前这个家伙背后,搅动着所有的罪孽阴暗来试图圈住他。 世人眼中的大恐怖,此方宇宙的灭世者。 铎曜眸中沉淀了一点微光,不言不语又半阖上眸,只是眉尖蹙得越发紧皱。 口中所有的侵略骤然一顿。 铎曜毫无所动,唇上口中来自对方所有的冒犯举动,除了方才睁眼的对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再做出。 是无视还是纵容,只有他自己清楚。 直到,眉心之上落下一点冰凉的触感后,铎曜才淡淡睁开了眼。 珀诺带着些报复意味咬住了铎曜的唇,轻轻碾磨,在间隙之时吐出寥寥几句话。 “你可真是……” 好样的。 珀诺心中暗恨,他与祂没什么区别,只有那些从缠在骨子里的东西,让他外露的情绪出现了差异。 他的负面情绪有一,剩余九十九都是祂承担着,与其成正比的还有同等的力量分布和主控权。 这没什么,一分和九十九分都是他。 珀诺并不在意。 他只是对铎曜感到生气。 因为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他,为了结果所以那些放肆都能纵容吗? 越想越气的珀诺越发没了分寸。 久到铎曜都有些受不住的扭过头轻喘了口气,眼中布上了一层水雾,剔透动人,衬得眼尾处微弱的绯意,都削了一点惊心动魄的艳。 珀诺温柔圈住怀中的人,突然问道:“你喜欢我的尾巴吗?” 铎曜眉眼微动,却没吭声。 【想摸。】 珀诺唇角笑意显得有些不怀好意,声音中也带了些引诱道:“海神喜欢漂亮的尾巴,只要你陪我度过情热期,我的尾巴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铎曜难得冷笑一声,极好看的面容蒙上一层薄薄的寒霜:“你敢?!” 他素来心态从容,神色淡淡,偶尔笑起来也是如玉般光华内敛却又夺人眼目,像现在这样明显的寒怒,真是难得。 举止间的放肆终归属于试探,一旦挑到明面上就完全不一样了。 铎曜直觉,若是不应声,也会导致些超出掌控的异数。 珀诺面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委屈起来,俊美近妖的容貌这般变化,不但没有变得滑稽,甚至有些许憨态。 倒像是铎曜欺负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改笔名啦,嘻嘻 第71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5) 水迪星。 比之亚普星, 这个星球小上一些,但是它的海洋分布程度却占据了整个星球的十分之九,仅有的那几片陆地在新纪元到来后被开发作为外界来客的暂时停驻地。 比起凶名在外的海族, 迪尤尔一族堪称低调。 迪尤尔一族对待外界的态度成迷, 由于某种忌惮,宇宙各个星球与水迪星之间的关系还算和平。 在蓝星的星舰部队抵达之前,水迪星海域深处错落分布的住所中,得到具体航线消息的迪尤尔一族纷纷从自己暂时定居的住处聚集到主殿之前。 旁处看去, 这群尾巴鳞片朴素不起眼,颜色简单的种族从海洋各个角落向着一处汇去,摇动的鱼尾与上身的人身, 勾勒出的那条弧线却是干净流畅的。 当他们行动时, 海底的各个鱼群也不见惧色, 而是在他们身旁围着不肯散去。 只有绕到正面, 才会小小的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用星际的审美来说是丑陋, 那用人族的审美来说, 却是——怪物。 就像没有进化完全的奇种鱼群, 各种奇异的面庞都有, 让人吸气的同时,很难不生出对异族的敌视。 他们只有一双眼睛, 能够第一时间被分辨出来。 一双像是割开的双眼外轮廓,内里是全黑的眼珠, 反射不出任何外界的影像, 因为他们眼盲。 只是那双幽幽的, 全黑的眼珠盯着人时, 过于渗人了。 此时, 他们用声波进行交流, 在主殿处的这些交杂在一起的声波翻译过来就是一片吵嚷。 “这次确定了吗?真的还有几小时就到?” “不会又要因为什么原因推迟了吧?!!!” “这次直接告诉我们不来了?” “长老们是不是天天太闲了?” “几天不见,大长老好像又好看了些?” “是诶,声音都变好听了。” …… 眼见下面聊什么的都有,迪尤尔一族走出来的五位长老之一重咳了一声。 在安静许多之后,为首的大长老站了出来。 这个被他们用声波描绘出轮廓,传入脑中之后得到好看一词的大长老,面容其实也只是勉强能看出五官的位置。 但是他的眼睛轮廓,却是使得他一眼别于所有迪尤尔一族的族人。 大长老的双眼外轮廓略显动人,甚至可以看到狭长的弧形在那不堪的面容上若隐若现,即使双眼幽黑依旧渗人,却会在第一眼让人留下较深的印象。 毕竟,在迪尤尔一族其他族人的对比下,大长老仅凭着一双眼真的是尤为出众。 迪尤尔的权利组成也靠力量,有十三位长老控制不同职位,大长老地位超然,掌控其他十二位长老。 这些是摆在明面上的权利集团。 大长老的尾巴颜色斑驳,但是迪尤尔一族并不是是很在意尾巴,甚至有些厌恶。 大长老水狄双眼方向看着下方,歪了下头像是在确认什么,很快便用声波传声道:“去准备吧,就算是失约,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位于水狄俯视位置的迪尤尔族人纷纷噤声,那些嘈杂的声波沉寂后,只有海浪翻扬的声音在每位迪尤尔族人脑中回响。 这是他们世世代代听了足足一生的环境音。 星舰上,余临进入中将屋中时,努力无视了一旁的某个存在,将手中的盒子放到了办公桌上后向后退了一步。 铎曜打开这个小盒子,疑惑:“这是迪尤尔一族的避水珠?” 比起现阶段下水后的那种泡泡球发明,迪尤尔一族的避水珠无疑更好一点,泡泡球本身禁锢住了更多的活动空间,并且无法承受住深海的威压。 “这个避水珠的时效是多长的?”铎曜拿起了这个珠子仔细打量,入口即化的蓝色小珠子就像是小水球,里面好像还晃着水纹。 究竟怎么一个原理,能让服用者短暂的拥有下水呼吸与潜泳的能力,到现在还没被解析出来。 余临回道:“这个是他们新送过来的,时效是永久。” 铎曜转动珠子的手势一顿,骨节修长的手指碾着一个水莹莹的珠子,透过内里水纹的折射光有几缕浅浅的印在了指节上。 铎曜把珠子扔给身边的家伙,看向余临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余临眼神晃过饶有兴味打量着珠子的珀诺,口中正常回应:“他们说,很欢迎中将您参观水迪星海洋。” 铎曜右手撑住脸,食指轻搭在额穴,半阖着眼有些慵散,长睫微颤了几下,才淡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余临抿了下唇,依言离开了。 珀诺手上把玩着那避水珠,眸光却掠过余临离开的背影,眸底多了些阴色。 他再转看向蹙眉思索的伴侣时,眸色柔了些道:“这么多人惦记着你,少将什么时候才肯给我个名分?说起来,要想人族和海族缓和关系,联姻是一个极好的办法。” 铎曜没理睬,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珀诺叹道:“没什么,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可能对那些不能下水的种族有些用处。” 见铎曜依旧没有松开眉尖,珀诺眯眼道:“这东西只能影响一时,意志稍强些,就完全不起作用。” 铎曜当然知道,体内那股觉醒的血脉,带给他的能力是相当的恐怖。 仅仅是一眼,他就轻易感知到了珠子内部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迪尤尔一族炼化的体内精血,喝下后回短暂的改变其他种族不能下水的问题。 当然,那些副作用看上去是很小的。 铎曜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费心神,水系种族的骚动多半是由于身边这家伙的主体苏醒的缘故。 这具身体被强行灌输那股的血脉的最直接效用,就是共享了祂的能力,甚至不需要动用他自己的能力。 铎曜偏过头,静静地看着珀诺:“你什么时候离开这件屋子。” 珀诺顺口应道:“自然是你走的时候,我就走了。” 铎曜看着珀诺微微笑了一下,却是带着微淡的冷意,但融入他极盛的容色,就像是暖春的风,即使知道是冷的,吹入眼中时却是温热的。 珀诺看着眸色愈暗,声音压低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语气半是诱哄半是威胁的,华丽的声线往低了压去,刻意扬起的尾音酥得人耳朵发软。 铎曜也很干脆,揪住这家伙的耳朵,丝毫不客气地在他脸上用力咬了一口。 “滚吧。” 珀诺倒吸一口凉气,捂住那半边脸,幽怨地看了伴侣一眼。 注意到对方眼底的警告后,面露可惜地站直了身子,慢吞吞地离开了他纠缠了几天的人。 他捂住的手心之下,脸颊上面泛红的牙印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到正常的肤色。 珀诺面不改色地眨了下眼,那些愈合的现象瞬间倒退回最初的样子。 他放下手,仿若不知地踏出了门。 一路上,那些巡逻的军人们盯着这个海族脸上的牙印发呆的大有人在,爆炸般的讨论在星舰上传开。 珀诺满意地在星舰上转完一圈后,才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屋子里。 …… 到达水迪星在初步见面后,铎曜借故让余临去面对迪尤尔一族浮夸的欢迎仪式,他们特意佩戴的翻译耳麦化解了语言不通的问题。 因此那些节调古怪的歌曲,配上蓝星的语言,就有些不伦不类的。 不想被辣耳朵的中将,理直气壮地去了他们的暂住地休息。 铎曜刚坐下,某个家伙就顺着他的踪迹追了过来。 铎曜轻呼了一口气,决定就当没看见有人进来,解开了自己军制披风搭在衣架上。 珀诺不在意被无视,自顾自地说道:“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 铎曜的动作停住,转过身子背靠衣架,淡淡道:“你最好直说。” 珀诺失笑,不敢再惹最近脾气不好的美人:“水系种族中,最高的那个梯度是海族,你是海族的冕下,于海族中有着至高的地位。” “自然,在他们这里也是。” 铎曜看了一眼珀诺,怒意薄淡,却也能看出几分压抑的不悦。 单看那紧抿的红唇,就知道他现在心情算不上好。 偏生,多出一股微淡的灼耀感来。 …… 海底的宫殿里,大长老水狄听着传来的消息,知道人族的那位最年轻出色的中将并未久待,只露了一面就借故离开了。 水狄思索对方用意,手下那张嘴却没有停下。 “人族那个中将声音真好听……长得肯定很好看,嗯……” 水狄冷冷道:“是不是还想见他?” 手下扭捏几下,没敢顶着大长老的怒意继续出声。 水狄冷道:“找个机会复制了声波,在牢里天天去听怎么样?” 手下低头,想说不一样的,那种感觉是复制不出来的,要是真能复制出来,去牢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水狄冷嗤道:“滚!” 水狄无光的眼睛阴沉渗人,他停了许久,拒绝了外界所有声波的接收,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压抑又疯狂的黑暗没什么,可是那些人非要打破那道屏障,自以为怜悯地告诉他们外界有多么好…… 眼盲丑陋的种族——只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还有大概五章吧⊙▽⊙ 第72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6) 余临面色的笑容客气有礼, 动作非常自然地抹了一把脸,对于迪尤尔一族的待客礼节他极为怀疑是他们为了给外族的下马威。 他心思没有阮副官玲珑,却是真的脾气好, 但这个时候心中所想却与表情完全无法统一。甚至暗暗爆了一句粗。 这种浑身湿漉漉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余临看向身边应该是在笑着的家伙, 熟练地笑着点着头。 他很少像这样。 但这次不同,马上就是九大军团的全体大会,中将要没有异议的拿下第三军团的上将位置,必须要拿出足够堵住他们嘴巴的功绩。 最重要的是, 想到这,余临心底沉了沉……中将的异族身份。 中将依旧是他们的中将,是那个一手将第三军团拉回来, 在数次艰险战争中挽回颓势的领袖, 是蓝星不可或缺的守护者。 不会因为血脉的异化, 就否认掉已经寄托了情感的事实。 中将不会变, 第三军团不会变, 但总会有其他人变的。 沉寂在亚普星深海的海族们, 他们的皇跟在中将的身边, 心怀鬼胎, 不可交付信任。 余临又服下了一颗有时效的避水珠,既然这避水珠中将并未说什么, 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对铎曜充满了自信的余临毫不避讳自己的动作,而一旁的迪尤尔一族更加热情了。 许多双空茫黑洞的眼珠盯着自己, 余临心理压力颇大。 他忍不住看了对方的尾巴, 与中将身边那个嚣张的海族对比了一下, 略失望地移开了目光。 海底有些像极光一样的景色如梦似幻, 美轮美奂, 余临盯着失神, 突然问道:“若是有一天,你们遇见了能让你们重获光明的存在……” 话头戛然而止,这句话与他们正在客套的话毫不相关,对于迪尤尔一族来说可以算很无礼的,对方以此占据占些便宜也不是不可能。 余临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态。 令人诧异的是,这个来迎接的七长老传来的声波平稳,丝毫不见怒色。 但他们平日是最为愤怒旁族提起这件事。 七长老甚至打趣地回道:“真有的话,可不得供起来。” 这个迪尤尔水系族人,那些丑陋的面庞不影响他的智慧,语气风趣双眼黑茫,看不出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余临笑了笑,没接话。 他只是无端想到了海族将中将奉若神明的狂热态度,还有冕下的尊称,以及中将在海族中肉眼可见的尊崇地位。 即使他知道,迪尤尔一族与海族是两个种族,但是他们身上的共通性实在太多了。 如果坠海的中将能让沉睡多年的海族苏醒,那么在这个阴沉丑陋的种族身上,会不会一样发生不可控制的变化。 严格意义上来说,中将很少入海,那些外交交涉,陆地上的基地完全够用。 只是水迪星的海洋面积实在太大。 七长老与外族接触最多,接待过各种明着无意实则有意的嘲笑讽刺,眼盲的同时无限放大了他们对于声音的敏感,一点恶意都是鲜明至极。 因为知道余临是无意的,所以他并没有生气,甚至有些淡漠。 只是,对方的语气太过认真。 仿佛……真有这么个人一样。 七长老心想,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恐怕这个人究其一生都无法踏出这片海域半步。 余临不敢深思,七长老并未多想,两人继续笑容满面地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着太极。 …… “你不能下海。”珀诺皱着眉,心情非常不好,对着铎曜说的话却没带上多少脾气。 铎曜看过来,羽睫掀起,微微扬眉:“为什么?” 珀诺沉着脸,暗暗唾了一下自己的本体,想着该这么漂亮地向自己的伴侣解释清楚。 因为自己像个怪物,所以那些传承了祂血脉的种族,不管血脉浓度多少,都是一个个小怪物? 不行不行。 因为祂该死的占有欲和黑暗面,水系种族会不受控制被他吸引,即使对方是他们致命的弱点,还是会压抑不住那股欲望? 不行不行。 …… 珀诺脑中炸疼,一瞬间许许多多的理由涌现又被瞬间否决。 该死,怎么没一个好的! 铎曜似笑非笑,也没有逼他的意思。 虽然这个世界的人族,不一定是未开化的人类,但是也不代表自己在这个世界无端就成了异族。 其中少不得眼前这个家伙捣的鬼。 即使他完全没有这个意识。 珀诺镇定道:“这些种族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我怕你体内那么高的血脉浓度,一不小心就激发了他们的潜力,到时候出现第二个海族可没有第二个我去帮你压制。” 铎曜轻“唔”了一声:“你一个不够吗?” 他说着,上下看了一样珀诺,眼神中有些疑惑。 珀诺立刻就坐直了身子,语气严肃:“我一个就够了,这群家伙还不够我打的。” 铎曜颔首:“不错。” 珀诺一怔,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我这么辛苦,总要给点报酬吧。我的情热期真的要到了。” 最后一句话,珀诺说的格外小声。 铎曜面不改色:“之前怎么过的,这次就怎么过。” 虽是面色正常的接了下去,但这话出口时却有点烫嘴,铎曜抿了下唇,略显失态。 雪肤红唇,一闪而过的窘迫可爱至极。 珀诺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心情却好了许多。 只是啊,未遇到认定的人,这情热期姑且还能熬一熬,一旦遇上了,强压下去只会起到反作用。 珀诺不急,是因为他心中早有了念头。 事后就算被打死,总比憋死的好。 铎曜眯了下眼,纤密浓睫危险地颤了一下,眸光安静地看着珀诺。 “你在打什么主意?” 珀诺眨眼,满脸无辜。 可偏偏他容貌生的妖,即使真的无辜作态,也很难取信人。 更何况 ,他现在心中有鬼。 眨眼几日过去,铎曜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余临处理,他之所以这次不带阮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培养另一个能在外撑起来的人才。 原先余临也认为这件事用不着中将费神,却发现事态陷入了僵持。 几次打直球都被打了回去,对方明显是要中将出面,而且在僵持之后,对方大长老也亲自出面送来请帖。 邀人族两日后细商,余临在那片纯色普通的鱼尾中看见一抹亮色,溢着光华的尾巴。 他心神一凛,知道这是一个试探。 因为除却海族之外,水系种族中还有这么漂亮的尾巴的只有人鱼一族。 被借着保护名义严格看守的人鱼一族,怎么会有王族人鱼跑到了水迪星? 余临考虑过后还是去见了中将,将情况仔细说明。 水系种族这些年是有些躁动,但要说多招人忌惮却也没有,但谁也不想会出现第二个海族。 铎曜转着笔,笔身流畅地在食指的推动下飞快地旋转,黑色的笔身在白皙的肤色上,显得优雅贵气也衬得他手指骨节越发修长。 “那就应下吧,既然拖了这么长时间,你去把那份合约中他们一族的利益再下调些。” 铎曜淡淡道,睫羽低垂,看不出思绪,雪白军装将他一身的好气质衬得极为出挑。 待人走了后,铎曜才抬起头,捂着唇打了个哈欠。 面色有些疲倦,但手上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迪尤尔一族并不值得他亲自出使,只是蓝星有些人顾忌太多。 但现在他们顾忌的源头正老老实实地呆在亚普星,一个相仿的种族,就不用再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说起来,还没有接任上将,手上的事情就已经这么多了。 铎曜若有所思,眉尖微蹙,在记忆里将第三军团的人都过滤了一遍,最后却定在了一个人身上。 最近有些得寸进尺的家伙。 铎曜放下笔,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他起身时认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摸着军装上的肩章,铎曜面色平静,划过的指尖轻轻停了下。 透着粉色的指甲搭在军绿繁复的肩章上,有一种恍惚感扑面而来。 铎曜面色正常地放下了手。 …… 其实余临看到的人鱼一族只是其一,不算太大的水迪星内里,藏了不知多少的水系种族,有一些几乎要被人遗忘的水系种族,海底的那座宫殿中或多或少地都来了几个。 水系种族的种族天赋是最让其他种族眼热的,他们的能力不像是其他种族从基因中携带而来的,更像是由某种存在赋予的。 而血脉的浓度就像是信仰,信仰越高,所展现的能力越惊人。 有某种眷顾的种族,像是异种一样,在这个宇宙中格外显眼。 迪尤尔一族的大长老那双眼睛,是与其他族人一样的空洞幽茫,渗人至极。 无数族人将其视为领袖,希望能破了这不知困缚了他们多少代的禁锢。 如果生来丑陋,那就不要让他们外界还有一些堪称完美的种族,一些堪称残酷的事实。 那些自以为是的种族,毫无良心的掠夺,恃强凌弱的行为。 同属海洋的孩子,同样的信仰,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圆桌之上,无数水系种族的代表之间气氛诡异,半是和谐半是敌意。 抬首时,不管是否眼盲,双眸中缕缕的幽蓝光线诡谲幽冷。 第73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7) 余临对于迪尤尔一族这些时日明里暗里的步步紧逼想了又想后, 还是放不下心道:“他们这次似乎一点也不怕惹怒我们,明里暗里都想要与中将您谈判,为了您的安危这件事还是再重新斟酌一下较好。” 走在他前面的中将脚下的步子未停, 余临只听一道轻淡的声音从前方传入耳中。 “无妨, 早些处理了早些赶回蓝星。” 余临欲言又止,跟在中将身后满心忧虑,无意间与落后中将半步跟着的那个海族对视了一眼。 浑身紧绷瞬间调整为最高应战反应,这样不可控制的应激反应似乎让这个海族有些诧异, 对方挑眉意味不明地对他笑了一下。 随后便收回了视线,但余临身体的反应却隔了许久才渐渐缓解,后背的冷汗滑下, 他低头呼出一口气。 遮天蔽日般的浓稠恶意, 在方才的一瞬间将他埋没, 几欲要冲破骨头的颤栗差点让余临没有克制住出手的冲动。 对他而言, 是连本能都在惧颤的一眼, 但于对方而言……怕是寻常至极。 余临心情复杂, 但又有些诡异地想到, 似乎有这么一尊煞神在中将身旁, 迪尤尔一族手段再多也不用他在这边多加担心。 在这时,最前面的铎曜停下脚步, 再往前就水迪星的海域。 思及珀诺说的话,铎曜脚下的位置与那处海岸边缘有着一些距离。 铎曜做出一个星际中标准的见面礼节后, 腰背弯出一个极小的弧度, 军制的半披风随着动作晃动, 当他再直起腰背时, 与方才那股优雅气度截然不同的威势, 让旁人心中凛然。 他容色再如何夺目, 改变不了对方是蓝星的当权者之一,宇宙之中顶尖的那几个人这样的既定事实。 “既然诸位都在,无需藏着,都上来吧。”铎曜平静出声,语毕后便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铎曜面对平静的海面,不见意外,也没什么被怠慢的感觉,目光注视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轻轻眨了眨眼。 浓密的长睫落下时,那点轻淡的冷意褪去些许,皙白的肤色上蒙上的一缕微光,灼灼地逼入旁人眸中时,就连眼眸深处不受控制的缕缕幽蓝光色都被掩住融入点墨眸底。 平静地海面出现动静,安静到像是没有人的海水之下晃动过后,大批的身影窜了上来。 但在他们露面的第一时间却是速度极快地向着岸边冲游了过来,被猛烈划开般的水花迸溅至半空又转瞬跌落至海水之中。 余临心神一警,刚要上前拦在中将身前,目光睹到珀诺的动静后又收敛了心神。 珀诺将铎曜护在身后,幽深的眸中泛出一丝冷意,但因为这些家伙在他心中终归没有什么分量,更多是一些被冒犯的不悦。 铎曜将拦在他身前的手臂拍下,一路上一直淡淡的神情终于微变,眉眼之上蒙上一层薄怒,疏离冷淡的语气带出些许沉怒:“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装神弄鬼,不成体统。” “想要与我谈判,用这种手段是在拿我族的底线一再试探。” 铎曜抬眉,那被怒色点缀的分外灼眼的极致风华这一瞬间便露了全貌,比之先前血脉尚未觉醒时在星际之中流传开的照片视频还要夺人心神。 但也因此,这点衬极他风华的怒意便显得格外使人心虚。 即使这些已经冒头的迪尤尔族人们心里各有心思,直面这股怒意的时候也生出气短之意。 他们停下的位置与岸上的距离恰到好处,不过他们原先拿捏的距离与现在停下的位置相差不大。 他们是看不见岸上那个人族究竟是个什么风华模样,也不知道宇宙中该有的审美评断有那些,但依着他们一族的判断标准。 这个人族应该是极出色的美人。 在这道声音传出的那一瞬,他们那根冷硬的心弦都为之一跳,素来不知让步为何物的迪尤尔一族似乎难得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心虚。 岸上岸下一时都陷入了有些静默的气氛中,人族这边沉肃面色,将所有的控制权全权交予了中将。 而这些涌出水面的迪卡尔一族,看不清他们确切的五官又因为双眼的无法视物,试图循着方才的声波勾勒出岸上那个人族的模样,以至于气氛的僵持都被他们无视了。 铎曜平缓的唇角向下压了压,似是想要说些又压了回去,最后出口时他是对着水中被围在中央显然处于领导地位的那位迪尤尔一族的大长老所说。 “你想见我?想通过我与蓝星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我已经站在这了,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在藏在掖着。” 铎曜说着向前迈出了一步,随着海水开始涨潮,不知何时,这一步动作让脚底无意中沾了些水。 铎曜目光一凝,状似无意地向后挪了些距离。 迪尤尔一族的尖长的耳朵捕捉到铎曜的声波,肉眼可见地动了动,齐齐的将双眼转向他所在的位置。 面对着海水中这群能称为怪物的家伙们,那一双双空茫黑洞的双眼,铎曜只眉尖轻蹙了一下,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迪尤尔一族的那个大长老,从方才起就很安静,但在这一群丑陋的面孔中,他出挑的双眼就显得尤为醒目。 看到那个有些不同的迪尤尔族人向着最前方游来,铎曜耐心等了一会。 “我们要自由。” 这是经过翻译仪器过后的一道音波。 对此,铎曜有所预料般,轻声回道:“蓝星能给予你们最大的庇护,你们是知道的。” 没什么好反驳的。 在既定的事实下,蓝星的态度是温和的,换作任何一个种族,面对水迪星这片丰沃的资源宝地都不会无动于衷。 想要自由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但在新纪元这个敏感的时期,谁都不配提自由二字。 暗地里争夺霸主的战争从未停止过。 人族没怎么见过这位迪尤尔族的大长老,而这些迪尤尔族人又不能视物,因而也意味着没有人能发现,大长老的双眼轮廓在那张脸上越发清晰。 已经能见到七分狭长凤眼的外轮廓,优雅从容,只是被那张面容毁了大半。 大长老水狄被拒绝却不见恼怒,扭头看去,随着他的动作,潜伏在水下的种族代表一个个地冒了头。 这其中的水系种族,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这里了,铎曜双眼一扫就看见大半眼熟的。 倒是有些兴师动众。 铎曜眸中泛起一丝涟漪,目光在对比之下尤为鲜明的人鱼一族上定了定,眸光轻浅掠过水下若隐若现的鱼尾,仿若无意。 珀诺将这一幕收敛入眸内,沉墨般的眸中丝丝缕缕地涌出危险的微光,定定地盯着海内乱七八糟的种族,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蒙上了沉沉的不悦。 人族们刚刚警惕起来,就见那个海族凭着眼神将这群水系种族吓得往水下缩了一度,才起来的气势瞬间被削了一大截。 人族神色不由变得微妙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74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8) 珀诺的恶意在刚才的一瞬间铺天盖地地涌向海水中的这许多种族, 那股足以让本能发颤的阴冷恶戾,对于感知度极为敏锐的迪尤尔一族简直可以说是一场酷刑。 无法视物的缺憾,让迪尤尔一族将其他方面对于危险的感知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这场酷刑来得突兀又可怕。 直到铎曜敛了眉眼, 淡淡开了口。 “如此大动干戈,看来是准备了很长时间。” 不咸不淡的嗓音,无形之中却又轻而易举地给了这些水系种族缓口气的时间,第一口气松了后, 后面的事情便很快回到了正轨。 声线平淡悦耳,清凌凌比冰冷的深海还要提紧他们的神经。 就像这深不可测的海洋一样,他们想要挣离却只能清醒地缠入这道旋涡之中。 仿若深入骨髓的毒。 这位迪尤尔族的大长老, 双目的位置紧紧地看着这道声音的主人, 空无一物的双眸之中墨漆无光。 只有在最初对上时, 淡若错觉般的一点浅浅的幽蓝微光从眸中擦过, 这点幽幽的光色融入眼中那片空茫中, 便越发像是错觉。 铎曜在那一瞬若有所感地与水狄对视, 长睫抬起湛然清亮的双眸, 即使水狄无法看见对方逼人的风采, 也察觉到了这抹与众不同的视线。 水狄沉默,双眼微微偏了下方向, 看着的就是珀诺的位置。 “你是谁?” 水狄的声音哪怕经过翻译仪器,也能听出浓浓的敌意。 向下沉了一些距离的水系种族们这个时候才向上浮起些, 一个个耳朵听着这边的对谈, 目光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另一边睹去。 蓝星人族这个特别年轻的中将, 果真与传闻一般无二, 是极出色的人物。 深知对方是敌族, 源自心底如魔障般的感觉却迷得他们移不开视线。 而来自人鱼一族的王族人鱼, 就像是直觉一样,察觉到这个人族的目光,突然想到这些虚伪的人族最稀奇的就是他们一族漂亮的尾巴。 肤浅! 这个人鱼心中不屑,鱼尾却无意般地向上扬了扬,透过海面沐浴在光线下的鱼尾显得愈发晶莹剔透,好看得紧。 铎曜清澈的眸中入了光线,也有些粼粼波光不合时宜的闪过,瞳眸中心就是那个露出了海面的鱼尾。 他本无意去看,不过手心作痒,神情正经眉眼却是软和了三分。 这个王族人鱼心头一跳,心内突然变得雀跃,连这几日的计划都忘了许多,雀跃之下就要向前游去。 却猛地迎来一道冷冷的目光,方才围裹着神智的恐怖感又再度涌上,不长记性的人鱼即刻入了水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敢冒头。 铎曜这才恍若无事地移开了视线,无辜地与回头看过来的珀诺对视,红唇轻抿,面带询问之意。 珀诺心情变得很糟,看着海水中这个迪尤尔一族所谓的大长老更是毫无客套的心情,皮笑肉不笑道:“你祖宗。” 铎曜额角一跳,有些感知到这家伙现在的槽糕情绪,但依旧不曾出声,看着这两个能作出个什么结果。 愤怒的骚动在迪尤尔一族蔓延开,但由于某种忌惮没有谁先出手,直到珀诺看了一眼天色,再看到海水中黑压压的水系种族,尤其瞄到那个碍眼的人鱼一族又冒了头后,他眯眼沉思一会。 最近是他的情热期,这点生物的本能对他而言本来是轻易便可抑制,但伴侣就在身边,任何抑制都是虚谈。 糟上加糟。 铎曜心中突感不妙,却还是迟了一步,没拽住这家伙的下场就是眼睁睁看着一条墨蓝长尾的海族猛地扎进那堆数不清的种族中。 “哗啦!” 这一声过后,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对于这些水系种族来说,就像是一个恐怖的天敌进了老窝,惊悚感完全不可言语论之。 对于被天敌死死压制的恐惧,还有事情的太过突然性,以及猛地迸发出的血性,海中的这场混战一发不可收拾。 铎曜反手挡下了珀诺入海时翻扬起的水花,再看向海中时,被那混乱不堪的场面震了一瞬,难得惊疑地吸了口气。 “这混蛋!”铎曜低骂一声,倏然感到不太对劲低头向下一看,瞬间蹙眉。 海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涨潮到了脚下,快要彻底淹没靴跟的位置,铎曜抬脚,鞋底往下滴着水,但终归是没有浸湿内里。 铎曜眼见局面有些不受控制,海水里那家伙就像是借着在发脾气,这些水系种族翻腾的厉害,却是全然被他压着打。 他远远一看,就发现那条人鱼漂亮的尾巴上掉了不少晶莹的鳞片,原先干净好看的一条尾巴这个时候格外磕碜。 有些惨不忍睹。 铎曜一时分神,也就忘记脚下要挪位的事情,涨潮的海水在靴子的接缝处危险的蔓延,却始终抵不过军靴的防水性一直没有入侵到内里。 这个时候,看到珀诺狠狠地一尾巴抽向这些水系种族,姑且聚拢的种族队形被拍的七零八碎,那条人鱼更是被直接拍入海水中久没有冒头。 因种族天赋技能飞溅开的海水有些高度,对着岸边就拍了过来,铎曜身旁的人连忙护住他,但也避免不了脸上身上有些地方受了水。 铎曜心头一跳,有些不安地摸了下脸,没有感觉到其他的手感才略安心地放下了手。 却不知,在他手落下的后一秒,铎曜皙白细腻的脸上,就多出些若隐若现的银白鳞片,微微的粼光摄了光线,折射出斑斓的光圈。 就连原先正常的眸色,也逐渐从眸底漫出一层幽蓝,就像涨潮一般,一层盖一层地泛起涟漪,直至幽深纯净的蓝色铺满整个瞳眸,这样的变化才渐渐平静。 此时的铎曜双眸之中就像注入了一个小型的海洋,浮若斑斓的剔透光线感,如深海一般对于人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余临余光一晃就看见中将的变化,脑中一时空白,即使知道中将的身份有异,也没像此时直面感觉来的冲撞感剧烈。 余临不由失声喊出:“中将!” 铎曜眉尖一跳,略匆忙地又摸了下脸,暗道不妙,转身就要离开。 余临的这一道声音淹没在混乱的场面之中毫不起眼,但这对于这些不能以常理论之的水系种族们却不一样。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出于本能的反应,这些狼狈不堪的种族忽略了来自珀诺的压迫感,扭头看向那个人族的中将。 见着那个人族中将转身毫无异样的要离开的架势,他们不解又疑惑了下自己的反应后刚要收回视线,就见上一秒还身姿笔直要离开的人族中将下一秒颇为无力地软了身子。 银白的光华在所有人眼前一晃,只在视网膜中短暂停留一瞬后,就被骤然涨潮的海水淹没,岸边的海水在那一刹那瞬间涨至半米,仿佛一只巨手将那道无力倒地的身影圈入怀中后就拉入了这阔大的海洋之内。 有一种抢到了宝贝,乐不开怀就要跑路的迷之感觉。 这一幕惊了现场所有人的眼。 也惊了水迪星之外许多种族的眼。 “???!!!” “!!!!!!” …… “我特么一定是眼瞎了。” “不不不!!!等一下,刚才那是什么???” “突然冒出一个海族就算了,中将刚刚是变身了???” “我有截图!!!这……” “……” “……” 这个直播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许久都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而蓝星的总部却是瞬间炸开了锅,就像一个原子弹从天而降,蓝星整个高层部脑中全部一片空白。 有些人更是直接软了身子,吓到没有力气。 方才那一幕,比铎曜中将身边的人突然变成人身长尾的存在还要不可置信。 因为那个耀眼的人族中将……似乎,不是人。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星际直播,没有种族限制的全星际直播,在所有水系种族冒头与岸上的人族对峙开始,这个特殊的直播间就开放了权限。 在直播间开放的同一时间,所有被殖民被压迫或被借着保护名义看守的水系种族的所在母星,都在这个时间发生了暴动。 而这场直播既是谈判也是对宇宙各族的示威,水系种族得天独厚的存在就算在种族百万的星际之中,也像个异族一样,不受待见。 而如果这场与蓝星的谈判失败,这位来自蓝星的年轻中将会被困在水迪星之中无法脱身,即使他们不是对手,也能起到缠缚的作用。 在外族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最强战力又被困住,这场谈判蓝星想不退步都不可能。 但这个预想是在之前。 那抹银白的光华,就像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在一瞬间点亮了迪尤尔一族空无的双眸,即使只有一刹那的闪过,见光带来的疯狂瞬间席卷了所有迪尤尔族人。 在见到那抹银色之后,再回到黑暗之中,无疑是令他们发狂的。 就像一枚刻入灵魂的烙印,这一刻迪尤尔一族灵魂都在渴望见到这个烙下烙印的主人。 而其他能视物的水系种族,却在那极短的一瞬看见了如神迹的一幕。 但因为时间太短,就像梦境一般,让所有的存在都不可置信极了。 只有珀诺脸色一沉,在第一时间潜入海水中,奔着铎曜被卷向深海的方向追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75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29) 在那些水系种族所在星球暴动爆发时, 许多因为各种好的坏的原因在那些星球上的种族被此弄得措手不及,匆忙拉起的防线在早有准备的水系种族面前脆弱不堪。 那些种族顿时狼狈不已,联系母星的通讯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就在那些接到信息的种族母星上刚集结起来要出手时, 那条打开权限的星际直播间进入的人数以一种恐怖的飙升速度,在整个宇宙间掀起一场巨大的浪潮。 直到许久以后,这场变故依旧被作为经典记载在星际全史中。 也正因为这场变故,因为其中那个尤为重要的人, 拉开了新纪元开始后真正意义上的种族大融合。 蓝星上早已一片沸腾,几次强化后的星网勉强撑住了这么多人数的同时上线,那张被眼疾手快截下来的截图传扬开的速度, 是连主脑都无法控制的。 这张截图被无数双眼睛刻入脑海的同时, 宇宙各个地方同样上演着与蓝星相同的一幕。 蓝星高层无法控制的流言在急速传开, 但在这个时候, 第三军团的死对头们却没有做些什么, 铎曜身份的转变对于蓝星意义巨大, 谁也不想在事态没有明确的时候惹出祸事。 就连迪尤尔一族都知道, 铎曜这个年轻的人族中将对于蓝星意味着最强战力。 相当于信仰一般的存在一旦被摧毁, 对于整个蓝星的影响是恶劣且巨大的。 昔日敢偷偷拍下铎曜照片并且传上星网论坛的那个女孩,此时怔怔地放大了那张截图。 截图中, 那一闪而过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是这张最清晰度的截图, 边缘处也有些模糊, 但这不影响截图的主体。 满身风华, 威势凛然的中将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浸入了快速蔓延的海水中, 显得柔软又干净, 发丝未遮住的小半张脸却是雪肤红唇灼目无双, 双眼眸色幽蓝,长睫受惊地低垂反而衬显出无限的秾艳妖异。 无双的容色是往常人们目光定落的焦点,但此时,女孩却茫然地盯着那一条无法忽略的长尾。 海水漫盖,波光粼粼。 沉在水中的长尾光线笼罩水光折射之下显得有些扭曲,但那份说不上来的好看却抓紧了所有人的视线,隐隐盛着光的鳞片就连排布都精巧细密,犹如天工独一无二。 女孩好久才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心里头麻木了许久才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真奇怪,明明是异族像妖怪一样的尾巴,却偏偏给了她一种干净耀眼的圣洁感,不像那些海族给人毛骨悚然的背后发凉感。 女孩喃喃道:“这是中将……” 人族史上最年轻最优秀的中将,蓝星最值得最好的守护者。 随着那道喃喃声,女孩的双眼之中的眸光渐渐发亮,脸上的迷茫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坚定与跃跃欲试的兴奋。 一条条发言在女孩各个平台上快速发表,女孩家世优渥,在各个平台上都有不小的粉丝。 于是那些粉丝就在茫然中看见被设置为特别关心的女孩的言论一条条的弹出。 “这是我们的中将!人族的!他的过去与现在都属于人族,我们不能让那些家伙夺走中将的未来!” “谁敢让中将失望!” “他值得最好的!血脉不由人定,但人心可以,兄弟姐妹们都给我打起气来!!!” …… 一时之间,那些差点要被星网上的言论气哭的粉丝们,瞬间破涕为笑。 一时冲击之下,铎曜身后的这些小家伙们六神无主,但他们知道,他们的中将值得最好的。 心神收敛之后,他们一边熟练地用各种方法保存下那张截图,一边开始反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话背后的残酷性与真实性是不容置疑的,但人心的偏向性也是无法控制的。 他们的中将守了蓝星这么多年,许多人从他是一个孩子看着,看着对方在肩上挑起一个时代的帷幕,即使是异族,也不准有人敢伤了中将的心! 直播依旧被许多人看着,但这份看不见的战斗也有数不清的人披着马甲就下了场,谁也不知道身边的盟友究竟有着多么骇人的身份。 阮高用最快的速度平复了第三军团有些混乱的状态,在请示上将田昆时,得到一句复杂的回复。 “你们早就已经有了决断不是吗?” 阮高沉默不语,是的。 守护蓝星是他们的使命,而中将却是他们的信仰。 他们相信,中将不会背弃自己的使命,就如同他们始终坚信着这份信仰一般。 直播依旧在进行着,因为怕被打断,不到时间谁也无法切断这个直播间。 弹幕在这个直播间到处飘舞,密密麻麻让人头皮发麻,各族语言掺杂一起辨不分明。 其中海族语言的出现惊动了一些存在,但在这个混乱的直播间内,却没有得到大众的重视。 亚普星没有参与那份弱等水系种族发起的暴动,因为他们的苏醒是沉默的。 却在看到冕下被卷入不知名地方后怒了,海啸与异变由海底席卷而上。 蓝星终于检测到了亚普实际的情况,深海之中那些投映出的身影,让蓝星中心研究所陷入沉寂,所有人心底极为不安。 水迪星那份最显目的银色始终没有出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久等无果,躁动不安开始替换震惊的情绪。 岸上的人族暴怒,但与这些水系种族始终没有正式开火,因为他们不敢赌。 中将就在这片海,如果误伤了中将该怎么办。 一定是这些家伙,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中将拖入了深海! 迪尤尔一族默不作声地潜入了深海,想要找到那一闪而过的亮色,动作之间焦急又疯狂。 深海之下,那份迪尤尔一族无法承受抵达的深渊,此时幽幽地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在无声地欢迎着将要卷入这里的珍宝。 珀诺神情一紧,眸底骤然暗沉,薄唇紧抿死死压抑着心底那份喷涌的怒意。 直到一抹不安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面上时,珀诺也像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在最后关头抱住了自己的宝贝。 但却没有抵住坠入深渊的吸力,两人一同坠入了深渊之中。 即使迎入了一个不太喜欢的存在,这道深渊依旧闭合了开口,默默地藏了起来。 铎曜没有挣开那道束缚的力量,是因为他在其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 他被珀诺死死拥至怀中,泛着凉意的温度从珀诺身上传来,几乎将他困在了这片气息之中。 铎曜没有挣扎,安静地睁开眼,在这片好像吞噬了所有光线的地方,就算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一片噬人的黑。 腰间环扣着一只手,尾巴也被紧紧地缠缚住,身体的每一寸几乎都被困在了对方的范围之内。 对方好像很不安。 铎曜轻轻抬了下手,黑暗之中那只手修长却又显得纤弱,却有一种无形且恐怖的力量在缓缓的蔓延。 直到有什么东西亲昵地碰了碰那只手,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只敢这样,又轻又小心地缠着碰了碰。 铎曜手指微蜷,那股无形的力量却散了个干净。 噬光的黑暗中,铎曜的眸底流淌着的幽蓝与沉沉的漆黑相融,不见一点光亮,敞露在光亮之下,这双眼眸纯澈透亮,而没入黑暗后,却也不见异样宛若一体。 近乎无奈的,浓密长睫掩下,遮住了那双眼眸中所有的情绪,微蜷的指节松开,不带力道的搭落在了珀诺的肩头。 珀诺知道这股力量是谁的——是祂的。 这片空间也是祂所在的地方,那些无处不在的东西包围住了自己与怀中的珍宝,试图分开他们的动作缓慢无比。 祂试图融合自己。 珀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冷静,方才那些不安仿佛是另一种情绪,在来到这片空间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是我的。” 珀诺冷冷地说道。 祂似乎被激怒了,那股试图吞噬珀诺的力量在加大,却始终好好地避开了珀诺怀中的存在,甚至有些小心地安抚着对方。 即使一体,从分裂开始就难免争夺。 珀诺眸光一闪,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想要脱离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意识的融合只会留下一个主体,他若挣离这里,在外界便是共存的状态。 但若是他,绝不会容下自己,但现在情况不同,珀诺自然要争取自己的存在。 铎曜的意识骤然被拉入意识空间之中,就如同很久以前血脉觉醒那段时间里,由珀诺主导的梦境般的存在。 在外界,铎曜血脉是能压制住珀诺的,所以从意识空间破碎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过,但现在,被压制的是铎曜。 与祂同出一体的珀诺,在这里,有着与祂相同的等级。 意识混沌,长尾交缠,梦境旖旎至极。 铎曜身体不由出现了些反应,轻颤着的长睫想要掀起却无力,对方一圈圈缠紧的尾巴缓缓摩挲,缓慢地擦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祂很快察觉到珀诺在借此做些什么,这片空间开始震荡,几乎不用犹豫,两人瞬间被送离这片空间。 在离开空间的那一瞬间,珀诺就失去了对铎曜的压制。 作者有话要说: 第76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30) 相当于意识空间的内里, 一些极尽旖旎,让人心口的跳动似下一秒就要失了控,因而越发承受不住眼前这巨大的刺激。 墨蓝长尾的纠缠极为痴缠, 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尾巴处死死锢住身下那条流光溢彩尤为漂亮的银色长尾, 一圈又一圈,带着些强迫性质的将那银色长尾每一寸都缓缓厮磨过后,才似是讨好地松了些力道。 下方的美人意识明显混沌不清,似梦非梦的感觉却让身上所有的反应变得更为敏感, 尾巴细微的挣扎反应只会让那条该抽的墨蓝长尾变得更加兴奋。 美人眉尖始终没能蹙起,每每刚有了褶子的痕迹,就被不属于他的力量霸道地压平, 强烈的生理反应在眼尾处飘上一抹晕红, 要了命的勾人。 珀诺压抑又强势地在身下伴侣闭起的眼睛上方亲吻, 将那些许不自觉漫起的泪光吻掉后, 才半喟叹地舒了口气, 伴侣眼帘之下双眸细微的转动让他心口一热, 却什么也没说。 珀诺心知这个举动看似是无奈之举, 其中到底有多少小心思他与怀中的人都清清楚楚, 但这难得一遇的好机会,珀诺是不可能放过的。 这般想着, 双唇覆上,又是掀起一番滚烫到让人无措的情潮。 被压制住挣扎不能的美人, 时雪白的肩臂处就像沾满了红汁的挥毫一笔, 白纸上落下了细密且大大小小的红印, 端的是万般的旎艳风情。 直到这片意识空间在一寸寸破裂, 珀诺才又可惜又忐忑地拥紧了身下的宝贝。 那片空间对于铎曜力量的压制在被送出的一刻就瞬间消失, 随着被送出, 动弹不得的意识空间也在一寸寸粉碎,摄人的威压在这一瞬骤然爆发。 像是猛然掀起的海啸,扬起的那一瞬,就代表着灾难的到来。 海上海下,星际各地都在骚动,就在这时,那个还未关闭的直播间中,散乱的弹幕中发出刷屏一般的感叹号。 而水迪星上的人就看见了眼前一幕,不知从海底中哪一处被一股漩涡卷上来的珀诺铎曜二人,重重地拍在了海岸上,岸上的人族连连后退却在下一刻又迅速围了上去。 尾巴紧密纠缠不断摩挲的过界行为所有人甚至未看清,就见珀诺重重地被压至地上,脸上划过一丝痛楚,而他足以致命的喉咙处正危险地扣着一只修长的手。 沿着那只手向上看去,那个昔日的人族中将正倏地掀起长睫,迫人的双眸中此刻蕴着薄怒,将眼尾处惊心的红晕渲染得灼灼耀美,冰冷的威势比往日盛上几倍,压得现场俱喘不过气。 余临心焦无比,顶着这股压力艰难地唤了声:“中将!” 铎曜平静地朝其看了一眼,又难辨喜怒地将目光看向任他扣住致命处的珀诺,低冷地发出一身笑音,意味不明。 将方才那一眼看入眼中的有些人脸上的神情却是呆怔,而此时直播间内也全然一片沉寂。 离得最近的余临在方才只觉得瞳眸都不受控地一颤,好不容易缓和住那股无名且巨大的冲击力,无声地向后退了步,没有再干涉眼前的这一幕。 他从未见过中将像现在这样怒意难掩,也第一次见过……堪称慵娆的中将。 如映衬粼粼波光的海洋,双眸之中即使沉怒发冷,也极难掩住微光闪烁漂亮的眼睛,只不过那一刹很快又消退的水雾,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冒犯,恼怒之余又满是茫然。 寒冰四起,其冰却剔透至极,融化之时,让万物难挡渴望之情。 余临拿着武器的手紧了紧,从他来到中将身边开始,那些或大或小的怒气在这个时候都显得尤为虚假,就像隔着层雾气,看不清后面的人。 只有现在,他才能肯定说出,中将生气了。 年轻的人族中将干净柔和的银色长发顺着脊背修长的线条滑落,上半身紧致的肌肉在银色长发下若隐若现,半浸入水中的长尾分外显眼,那张极让人惊艳地面容此刻神情淡淡,垂眉看着压制住的海族。 铎曜手指看似漫不经心地扣住那鼓起的喉结,只有珀诺知道这点漫不经心到底有多大的力道。 再加一点力道,就算是他,也很难逃过死亡的结果。 熟练的技巧性动作,也不知道这个应该被所有人护在身后的人究竟是怎么练出的,以至于珀诺在刚才竟是毫无准备。 铎曜食指扣住喉咙处的突起,大拇指有意无意地徘徊在颈侧,眉眼平静,要不是周身未散的威势,这种亲昵的动作反而像是在调情般带着蛊惑的意味。 直播间的所有的观众,就看着长尾浸泡在水中,面色平静手下狠厉压制着那个海族的铎曜,实在摸不着头脑。 一边疑惑,一边疯狂截着图。 比起最开始的惊鸿一睹,现在露了全貌的银色长尾,比刹那一闪的惊艳还要完美。 铎曜眸光变幻,突兀地笑了一声:“我很期待……” 手下的力道松开,铎曜不准备与珀诺多加计较,反正只是比先前多占了些便宜。 就算计较,也轮不到一个尚不完整的存在。 珀诺重重地低咳了几声,俊美的面庞似是有些意外,他都做好了死后被祂吞噬的准备,却没想到伴侣竟放过了他。 珀诺眯眼一笑,却没在这个关头继续惹怒铎曜,无意般地朝着直播间的那个中心仪器方向睹过一眼。 有些不悦。 彻骨的寒意从背后漫起,这一刻,无数个种族突然感受到了先辈对于海族的忌惮,哪怕隔着无数光年,也有许多存在仓促避开了这道视线。 也因此,将轻易压制住这个存在的铎曜危险程度直线拉起。 只有蓝星,头皮发寒过后顿时发怒了。 这个海族不知道对他们中将做了什么,才惹得中将那样好相处的脾气也生气了! 指不定这个不顺眼的海族,还想抢走他们的中将! 蓝星上有些铎曜的小粉丝,想不出什么深层次的利益牵扯,只是单纯从刚才两人的动作察觉到一抹不太好的讯息。 即使揍人,中将有与旁人处过这么近的距离吗? 在各种复杂的情绪中,铎曜游向海中,海水逐渐漫过他的大半身子。 以余临为首的第三军团的人瞬间慌了。 余临连忙踏前一步,慌神道:“中将您不回去了吗?” 无数正在看着这一幕的人族心神一紧,那个渐渐被海水淹没的情形,就如这个人在渐渐离开他们,也不再属于他们一样,只要一想就是不可抑制的慌乱。 铎曜有些诧异地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余临等人,轻轻摇了摇头。 不等他们安下心来,就见迪尤尔一族的大长老水狄正在快速逼近中将,那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铎曜无视了逼近他的水狄,在还有三米之时,手臂抬起向下一挥。 十几米的水幕猛地炸起,水幕成圈状将铎曜围在中心,这样的力量阻拦着所有的窥探与靠近,众人沉默不语。 当水幕再落下融入海水中后,从水中站起的铎曜一边整理领口,一边向岸边走去。 之前还光裸漂亮的上半身,这个时候已经被白色精致的军装牢牢套住了,只有还未来得及扣起的修长脖颈,能看出几分衣下的风景。 银色的尾巴也成了穿着军裤的修长双腿,脚下的靴子踩着水走到了岸上,从水中而出却是一旦水汽都没有沾染,这个时候事实已经容不得人反驳了。 即使所有事情都如幻觉般,但是那一头披散至小腿处的银色长发依旧在所有种族眼中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圣洁干净,不沾半分尘埃。 铎曜在余临身前停下脚步,淡淡地看了一眼不敢动弹的水狄,在迪尤尔一族丑陋的面容上扫过,又沉吟地看过其他的水系种族。 一眼就看出这些来自那个存在的血脉与其他一族血脉的相融并不成功,海族的另一族血脉是人族,比起这些水系种族,简直就像是赤裸裸的偏袒。 此刻,所有迪尤尔一族都浮上了海面,被称为第二个海族的种族,在珀诺这个纯正海族的对比之下更加可悲。 但那双不可视物的双眼中,不知何时印入了一抹银白的亮色,从上至下,似乎想要将站在岸边的冕下牢牢地禁锢在眼中。 铎曜对着他们微微弯了下眸,微淡的笑意在他那张极好看的面容上比安静铺落银辉的月光还要温柔。 一个刚刚威势摄人,怒意勃发之下无人敢开口的存在,现在微微扬起笑意的模样,竟是可以用温柔做形容词。 不等这些家伙回神,众目睽睽之下,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 以水狄为首,迪尤尔一族面上那些丑陋的肉团渐渐消退,逐渐露出清晰的五官,水狄一双好看的凤眼露了全,无光的眼眸中逐渐多出除银色之外的斑斓颜色。 水狄怔然地摸了下自己清俊的面容,在水中倒影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全身血脉翻腾,情绪的巨大起伏给了他一种晕眩不现实的感觉。 他们朴素的尾巴,变化发生之后依旧是纯色,却比之前的朴素多了些幽幽的流光。 虽不如海族完美无缺,但也有了真正的资格能被冠上第二个海族的称号。 至迪尤尔一族开始,人鱼一族娇弱的身体素质也发生了变化。 沉默,沉默,沉默。 现场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 第77章 每天都想抢走海神冕下(完) 水迪星望不到边际的海面之上, 唯有大批长相各异的水系种族正在上上下下的沉浮不定。 因为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这些体内基因突然发生变化的水系种族们,神情之上还有些未回过神的表现。 直播间内无数人看着那个身穿白色军装眉眼间微淡笑意未褪的人族……心神悸动的同时, 又有些茫然。 人族?也许不是。 如果在起初, 还能说这是一个本该误入了人族的海族,但现在,从刚才那无法解释的一幕中,一些存在开始隐隐意识到这个昔日荣光在身的人族中将真正的身份。 如笑谈般, 在水系种族各个历史中都能找到痕迹的一个存在。 却始终没有被星际真正放在心上的一个名词。 而这些不可控的异族们,却给了其最高的尊称。 海神冕下。 只不过,极少有人能在数个水系种族中的历史内, 抓到这条细弱的痕迹, 剥丝抽茧出更深的真相。 那些上了年纪的史学家, 也只是知道, 这些外表不一心思各异的水系种族, 对于这个称呼字里行间都透着尊崇与追捧。 他们无法理解这个共通, 便将其归于水系种族中基因对海洋发自本能的依恋。 直到这个称呼真正的主人出现。 他们也依旧不知其背后更深的原因。 而更多的生命体, 只是在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中隐隐有些感知到, 立于岸边的那位存在,其身份上的不凡。 军装衬得铎曜身段修长挺俊, 容色妖美无双,满身气势冰冷摄人, 混乱的场合中铎曜始终是最瞩目的那个存在。 海水冲刷过他的脚下, 却不再像之前对这个人起到任何的影响, 潮汐退开之后, 那个银白色的尾巴怕是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眼中。 蓝星上的人盯着移不开眼, 心潮涌动难以平静, 即使与先前再像,他们也不能自欺欺人说无事发生。 那一头长长的银白发丝,尾端带着水汽,些许缠在腰上并未顺滑落下,光线铺落上去若有若无地闪着银色柔和的光。 当真耀眼得很,可再不复之前纯粹的黑。银色长发从脸侧滑下,那出色的容貌却不显异美,而是淡淡的柔与冷。 转眸之间,双眸的幽蓝晕着未知的情绪,眸光流转之间,冷淡又抓着人心用了力地拽着。 看似一样,早已不同。 蓝星之内,像是蒙上一层沉沉的霾色,不知怎样才能剥开见到光色。 余临不见异色,对着铎曜行了一礼,直接便道:“中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铎曜微作沉吟,转身的动作几乎是瞬间便挑起了海水之中的波澜。 迪尤尔一族是最先骚动起来的,这群脱去脸上丑陋的肉块之后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赏心悦目,平日无事时就爱嬉笑大长老有没有又好看上几分的他们,这个时候除一开始匆忙在水面倒影之中看上一眼自己后,就将目光停驻在了冕下身上。 连大长老水狄那张脸都没得到太多的目光。 专注诚挚的视线,落在他们的冕下后就再没移开过。 失明的双眼能视物之后,斑斓的万物都能轻易夺取他们所有的注意力。 比起突如其来又不可置信的一幕,他们更担心着下一秒又回到眼盲的世界,这样的担心本该更应该努力将世界中的各色记入眼中与脑中,而不是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海水波澜清澈,天空缥缈苍蓝,鱼虾成群颜色鲜艳,就连彼此眼中那抹幽蓝的色彩都是极美的光景。 对于一个失明许久的存在来说,他们在骤然恢复光明的那一瞬,反而会承受不住世界色彩对于神经的巨大冲击而产生昏厥的反应。 可偏偏在最开始,那抹银色在黑暗中点亮了视觉神经的苏醒,不见光芒的黑暗之中,这是最为鲜明的对比。 因此,直到恢复视觉开始,那抹银色依旧是他们追随依恋的存在。 水狄因着冕下的举动而动作,当铎曜走进余临身边时,他也扑棱着尾巴有着向岸上扑腾的趋势。 铎曜凝眉:“你想干什么?” 他停下脚步,眸光落在水狄身上,却让身后更多的人心中一紧。 第三军团这些出众的青年,看向水狄的目光中敌意甚重。 水狄声音干哑,嘴巴翕动许久,才发出一个近乎气音的语调。 “……冕……下……” 水狄是迪尤尔种族的大长老,能力最强,而血脉是与能力成正比的。 对于眼前这个存在,他的渴慕程度就像身体中正在不受控制翻滚的血液一样,想要不顾一切留住这个存在。 但这些躁动,最后也只变成了如今嘴中溢出的一丝气音。 水狄想说:您能留下吗? 但是珀诺似乎知道他会说些什么,面上挂着笑意,他的长尾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也同铎曜一般化成了双腿,此时包裹在长裤之中,懒散地朝着水狄走了过来。 缓缓蹲下后,珀诺语气不变道:“你想祝冕下回途平安,不用这么吞吐不安的。” 水狄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扼住的脖子,整个身体都完全僵硬起来,被珀诺挡住的眼中是巨大的恐惧。 如果对铎曜是发自本能的渴慕,那对于眼前这个海族,那就完全是骨中发寒的惧怕。 珀诺低眉看向这个碍眼的家伙,眼眸之中一片凉意,看着水狄,却丝毫不曾如果眼中,这一瞬,竟在某个角度像极了铎曜。 珀诺现在特别后悔,当初干嘛没事干,整出这么多碍眼的家伙。 现在一个个想要留住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伴侣,真是好笑,一个两个都想要留住,祂和他却从不曾升起过这样的念头。 因为深知,留不住。 所以海族不能留,迪尤尔一族不许留,而那些甚至没有被他放入眼中的水系种族则根本不准留。 珀诺问道:“少将,你说呢?” 有些人奇怪了一下他称呼的军衔不对外,也很快就将注意放到了铎曜身上。 铎曜看着水狄,眸中清淡:“你想说什么就说?” 水狄张了张嘴,看过珀诺一眼后,低下头来恭敬道:“我代表迪尤尔一族臣服于您,愿奉您为主,以海洋的名义起誓。” 迪尤尔一族其他的族人在怔愣一瞬后,迅速重复了一遍,低下头表示臣服。 这恭敬的模样惊住了许多人,而在后面人鱼一族等许多水系一族,不甘示弱地表示了诚意。 珀诺则迎着铎曜的视线挑眉一笑,上前轻声笑道:“海族,臣服于您。少将。” 他的声音在这无数的水系种族中可以说是最小的,但是传开的声波却是最远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情感共振影响了许多人。 与此同时,在亚普星上暴躁的海族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拍开了那些挡路的人族,从陆地之中跃入深海,双手交叉胸前以海洋的名义宣誓忠诚。 蓝星之上正吵得不可开交的高层们,沉默许久后,露出满面笑容看向第三军团的上将田昆。 “哎,老田,刚才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就是,别放在心上啊。” “我就说铎曜这小子未来了不得……” 田昆冲着干哑的喉咙灌了一大口水,被这群家伙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争论的并不是对于铎曜的处置,而是对于他未来的争吵。 毕竟在很久以前,铎曜就已经是蓝星内定的领袖者之一。 这场轰动了整个星际的直播,最终以水系种族的宣誓而结束。 铎曜没有拒绝冕下这个称呼,却拒绝了第三军团上将的军衔,但最终,代表上将的军徽被镶上了那件白色精致的军装之上。 在铎曜无奈的目光中,才发现军装上暗地里的乾坤。 驻守在亚普星的人族回到蓝星,将这颗星球还给了海族,但是那个被封锁了多年的真相并没有告知于众,而是被铎曜亲自动手销毁。 这看似是人类的罪,但又何尝不是铎曜的孽。 水系种族对外张牙舞爪,对上铎曜却是乖巧万分,安静地在海水中抬着头瞪着眼,每次都是乖乖地看着他们的冕下。 不过内里无事时,连同族都不太融洽的他们,对名义上同为水系种族的其他种族,实在谈不上和谐。 至于连水系种族都称不上那些种族,更是别提了。 这是由一个人掀起的大变革。 他的海洋的宠儿,是海洋无上的珍宝。 他点亮了水系种族归家的路。 从一开始,铎曜的存在就是归处。 这个少年时被无数天骄追崇,青年时被冠上海神称呼,一生中都是耀眼的存在,也在陨落之时,为这片看似安稳的宇宙带来了生机。 那些事迹人们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他都站在荣耀至巅。 灼灼耀眼,触不可及。 至于海族的皇,始终缠在冕下身边这件事让很多存在都非常不满,无可奈何的同时,那份恐惧也被深深藏在心中。 铎曜在这个世界的宇宙闭上双眼的时候,有片冰凉的触感在唇上一掠而过。 非常熟悉。 在最后的关头,珀诺与祂终于融合。 随着伴侣的离开,那片空间中熬过时间的唯一一个存在,最终也如从前一同诞生的那些存在们一样,归于泯灭将此方宇宙,交给了祂眼中的蝼蚁。 至此,此方宇宙失去了最后一个囚笼,开始走向自己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启新世界了,这个世界完美白给(鼓掌!) 第3卷 光暗 第78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一天 圣格塞大陆。 这场异变来得很突然, 在异变初始之时,这个大陆上所有的种族都没有察觉到,这片大陆的黑暗年代正被人漫不经心地掀开了帷幕。 那只苍白不见血色的手, 在掀起帷幕之时, 浓浓的恶意掺在卷席而出的血腥味中,淹没整片大陆。 平和许多年的圣格塞大陆,现在已经沦为生人死人混成一片的地狱。 …… 西尼尔是亚尔曼家族唯一的幸存者。 这个昔日骄傲的小少爷比乞丐还要狼狈,一边瑟缩着混在逃难的人堆之中, 一边往自己的身上脸上抹着混着血液的尘土。 一身白皙的皮肤给遮盖严实后,他才忍着要逼疯自己的饥饿感,有些艰难地走到一颗大树旁后便蜷缩不动了, 试图缓解这股难熬后再行赶路。 到处都是像西尼尔这样狼狈的人。 有很少走到地面上的地精一族, 有向来抠门的矮人族, 还有热情大方的巨人族…… 他们混在一起的场面很难见, 因为种族习性的不同, 鲜少有处到一块的时候, 但现在, 似乎是非常常见的情景。 因为, 他们赖以生存的族地已经被摧毁了。 现在都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罢了,现存唯一的希望, 不过是那还未被攻打的精灵一族的精灵之森。 他们只想在精灵之森的最外边,讨个活下去的地方。 西尼尔这些时日已经哭了许多, 他受了再多教育, 归根到底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平日那些苦与现在根本不能相比。 如今他已经学会忍耐, 即使心里那些痛抓心挠肺, 每抓一下都是深深的血痕, 西尼尔却不会再苦了。 因为哭,也需要极大的精力。 西尼尔蜷成一团压住空荡荡的肚子,目光却看着来时的方向,悲伤迷茫。 当灾难降临亚尔曼家族之时,谁都没有想到生命的收割如此容易。 那些穿着漆黑盔甲的士兵,面目藏在头盔之中,映射在盔甲之上的光芒冰冷至极,就如这些毫无人性的刽子手一样,让人看上一眼心底便生出彻骨寒意。 猩红不祥的颜色,在层叠的尸体下漫开,越积越多,直至如漫上地面的海水铺过了整个亚尔曼家族时,也正式宣告了这个煊赫几百年的世家就此消失。 暴君的铁骑攻破了人类最后一个王国,在这座王国的首都,这场杀戮肆无忌惮。 从诺依斯王国更名柏希帝国开始攻打另外两大人类王国,到黑骑士的铁骑踏在最后一个王国的首都之上,甚至不足半月。 那些拼尽全力拉来的它族外援,所有的种族天赋对上这些黑骑士就像被吞噬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意味着,这片大陆上其他的种族,完全奈何不了这个暴君。 因而,战争向整片大陆蔓延时,没有人是柏希帝国的对手。 一时之间,这片大陆哀嚎遍野,无数种族跪地祈求光明神的眷顾,却毫无回应,终沦为一抹亡魂。 西尼尔由于身体能量始终得不到补充,就连思考都成为一件困难的事,神智恍惚之时,他心中呢喃的是几乎刻入本能的祈祷。 “神,请救救我们……” “神,请救救我们……” 与此同时,大陆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洁白教廷中,传出一声苍老的祈祷。 独立于三大王国的教廷,洁白高耸的建筑物,仿佛是这片大陆最后的净土,从另一个视觉看去,教廷之外,尽是暗沉之色。 年迈的教皇,跪在教堂中央那个雕琢最为精细的神像面前,面带虔诚地向着其喃喃不断。 一身教皇的洁白冕服,在地面之上铺开,这个将要枯朽的教皇,拖着衰败的身子,跪在这里向着神明奉献出最后的忠诚。 教堂的门被推开。 沉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教皇,有门外的风逮住了这个机会吹入了教堂之内,也将来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吹进了教皇的鼻翼中。 近乎粘稠的血腥味,带着渗入骨中的冷,不用回头教皇也知来者是谁。 在对方踏入之时,这座让人暖意不断的教堂,瞬间寒了下来,阴冷刺骨的凉意直入头皮,如魔神降世摧毁一切温暖。 教皇看向这个漫不经心走向他的人,对方手中长剑在地面上拖着行来,从门外随他一路滑出猩红的血路,在干净的教堂之内极为刺眼。 教皇虽年迈眼睛却不见浑浊,清明又睿智,打量着这个满身罪孽的君王,对方身上星星点点的血者无声彰显着教廷之外的场景。 教皇沉默,有些难过。 黑发黑眸,令这片大陆哀嚎遍野的君王却是难得的好容貌,俊美至极的眉眼依稀能看出上任国王的影子。 谁也想不出,温和出名的诺依斯上任国王,子嗣之中会出了这么一位罪孽深重的杀神。 教皇缓缓道:“这是光明教堂,神明降下神旨的地方,你……真的想好了吗?” 黑发的君王挑了下眉,有些狭长的眉让他浑身的暴戾煞气极为逼人,眉宇之下压着的一双眼睛,似沉沉地压抑着风暴,墨色翻涌阴鸷冰冷,这股风暴一经爆发,仿佛能彻底毁掉这个世界。 恣意的神情,丝毫没有减淡他面上的冰冷,所有的情绪起伏被掩在风暴之后,眼眸之中一直都是极寒的冰。 他语调不明,略带笑意:“老东西,到了这个地步,你跟我谈神?” 黑发的君王反手举起手中的剑,沉沉的双眸映在剑上,因着未褪的血迹,深不可测的眸中似融入了一丝猩红,竟是无比融洽。 那样的眸,就该融入些不详的色。 懒散的声音再度响起,黑发的君王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有些无聊,便也就有了几分心情同眼前这个老东西再说上几句。 “这昔日的光明教廷,藏污纳垢,老鼠又多又臭,你说你守着这样的教廷可真无聊。” 他放回剑,话语一转意味不明:“毕竟,谁人不知,光明神早已抛弃这片大陆。” 教皇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衰老的面容上怒意明显。 “神没有抛弃这片大陆,亵神之人必不得好死!” 在外面的士兵进来时,教廷之中最后的信徒已经自绝身亡了,临死之前,那双眼睛依旧注视着教堂内圣洁的雕像,久久不肯闭上。 铁血无情的黑骑士们对此毫无感觉,上前对着他们的君王报告着这次的伤亡。 虽然教廷不复昔日,但还是有些信徒疯狂又忠诚,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漫不经心的君王看着这个被整片大陆奉若至高的雕像,眯了眯眼,墨眸之中沉着无趣的情绪。 这个以人力而成的雕像,因为无法想象神明的容貌,而用了繁复精巧的手段做出了光晕的感觉,完美地遮住了雕像的容貌,却又不失神明的尊贵。 可惜……… 君王心中毫无波动地想到。 手臂举起,挥剑而下。 一道凛冽冰冷的剑光闪过,这座雕像——碎了。 这群冷漠凶残,属于君王麾下最忠诚的军士,在这个时候,心绪却不如他们的君王一样平静无感,古井无波多年的心神在那一刻忍不住狠狠颤了一下。 那是这片大陆尊崇多年的神明,千年不变的信仰,即使他们深知被抛弃,也依旧从一出生就被耳提面命刻骨入髓的存在。 除了黑发的君王,没有人会真的无动于衷。 领首的黑骑士沉默过后,道:“神眷传承家族除亚尔曼家族有一人逃走,其余家族已确定没有活口。” 剑身正被一只手拿着帕子细细地擦过,垂眉的君王神情莫测,光看动作却是非常认真。 他不作声,现场也无人敢出声。 直到那方干净的帕子沾满了血迹被丢落,放才开口的那位黑骑士才迅速跪下,低头平静道:“是臣的错,稍后会自行领罚。” 君王应了一声,看向远方,这个历史悠久的教堂,现在只剩一片狼藉,洁白之下再无圣洁。 最后一个……精灵族。 传说中,最受神明眷顾的种族。 …… 大陆中央,有些异变无人发觉。 这片大陆上任何存在都无法感知的一幕,在那座雕像被毁时,彻底消散。 中央之位仿佛命脉,命脉之上汇聚了大陆四面八方而来的晶莹光点,星星点点数不胜数的光点在教廷中飞舞,而后以极慢的速度融入雕像的额心。 这个速度实在太慢了,慢到不正常。 那一剑挥下,所有的光点瞬间失去了目标,开始没有方向的到处散开。 如果能看见的话,就会见到仿佛星辰坠落大地,整片大陆所有地方都或多或少地散布着这些光点。 一瞬即逝的星辰。 因为失去了神像,这些光点在没有吸引的情况下渐渐消散。 天际强撑着的亮光,终于在那些黑骑士们踏足大陆各个角落之后像是失去最后一抹生机,变成了一种死气沉沉的暗。 三两将要熄灭的光点,在飘过精灵之森时顿了一下,仿佛受到了蛊惑,晃晃悠悠地没入了精灵之森的中心。 在这一瞬间,所有守在母源之外的精灵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现在到处砍的老欢,后面想砍自己的家伙 第79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二天 精灵们的心境纯净又善良, 同时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淡漠,对待外族的求援不会拒绝,却也仅限于此。 精灵们那颗素来平静的心境, 却在有感望向母源的方向时被骤然打破, 一个个精致的脸蛋上的惊喜之色刚流露出几分,又倏然怔惘地呆住不动。 没了…… 精灵们有些失望,心里很不好受,委屈巴巴地苦起脸, 浑身都像是被一种低落的情绪笼住,谁也不说话。 那股亲切温暖的感觉在心上一掠而过,比错觉还像错觉, 依恋的情绪尚未涌出, 就散了个干净。 很多精灵低落过后, 被精灵之森边缘的值守精灵传来的消息吸引了注意, 纷纷皱起眉头。 有些更是直接就向着边缘处赶去, 借助精灵们极好的视力, 他们远远就看见精灵之森外界的场景, 先是被空中那压抑的暗色惊得瞳孔一缩, 目光下移之后顿时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 “逃往精灵之森的队伍竟然这么长!” “这个人类暴君是疯了吗?圣格塞大陆被这个人类弄得像地狱一样! ” “你们看,尽头那里是什么?!” 这些精灵们将目光望向那长到不知尽头的队伍最远的地方, 不可置信之后,满脸凝重。 在这条由不同种族组成的逃难队伍能见到的最远的尽头那处, 空中的暗与大地的沉近乎连成一线, 重重地压在众多精灵的心头。 精灵们热爱光明, 追求干净温暖的东西, 这样的天地与世界给了他们一种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荒谬念头。 在那压抑阴沉的暗沉尽头, 猩冷的血色慢慢地晕染开, 哪怕精灵们离着极远的距离,鼻中似乎能嗅到淡淡的令他们反胃的血腥气。 捂着嘴鼻的精灵们,整颗心沉到了谷底。 距离第一批逃难的种族到现在几乎不见尽头的队伍,仅仅不到一月。 不是所有种族都会一股脑逃向精灵之森,眼前这惊人的场景,约莫是受难人数的五分之一。 还有更多的,藏匿在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有着他们自己的顾虑。 没人敢说,精灵族能抗住暴君麾下的黑骑士们。 黑骑士是柏希帝国的那位君王,亲手训练出的死神之镰。 镰刀挥下之时,没有存在能抗衡。 …… 精灵族地中心之地母源所在之处是那一瞬悸动的根源,母源中的东西是整个精灵族存续的核心。 精灵母树和生命圣泉。 从母树上生命果实诞生出的小精灵,经过圣泉的浸泡,会不受黑暗的侵染并觉醒独一无二的光明天赋,轻而易举便可吸收光明之力。 人族需要虔诚的信仰,在神像之下祈祷数年后才有机会觉醒光明天赋,尤其是近百年来人类吸收光明之力越来越困难,精灵这种必然觉醒的存在不冠上最受神明眷顾的称呼都有些难说。 再说,这不为人知的生命圣泉,本来也是神明的赐予。 母源之中只有精灵族实力最强的七位长老可以入内,在这个格外受到恩宠的种族,连衰老都似被放慢了无数倍。 这些比年轻精灵年长许多的长老们,俊美的面孔上神情沉稳,看不出衰老的痕迹,却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时间流逝过后的痕迹,成熟睿智的光芒闪过,面上的神情很温和。 眼下精灵族除去大长老,剩下的六位长老站在母源的外面,彼此对视了一眼,面色凝重。 因为一人,整个圣格塞大陆不复昔日平静,透着不祥的血腥气正逐步逼近与世无争的精灵一族。 刚才突兀的感应,在这个时候没有给与他们惊喜,而是不安。 母树这么多年安安静静的,从未有过任何反应传出,在这个时间点,似呼唤的感应更像是一种求助。 这时,站在母源之外的两位属性为风的精灵长老尖长的耳朵微微颤动,得来其余几位长老安静地注视。 他们属性不同,不能像风精灵一般捕捉到风带来的消息,这个时候他们正略疑惑地猜测着究竟是什么消息,才会让这两位长老脸色逐渐染上沉冷的怒色。 属性为风的两位长老分别是三长老和五长老,他们此时面色出奇得一致,两者对视一眼后,压抑着怒气做出了解释。 “那个人类……他攻破了大陆中央的教廷,教廷之中觉醒了光明天赋的神职者,皆被屠杀!” “不仅如此,他还将教廷中所有的神像毁掉了,甚至下令领地之中私藏光明神神像者,一经发现统统以□□人员蛊惑人心的名义就地诛杀。” 说这话时,五长老满脸怒意,精致俊美的面孔之上,与亲和气质不甚相融的一丝杀气浮现。 对方这样的做法,完全想要毁掉光明神在这片大陆的存在。 失去了光明的庇护,这片大陆终会沦入黑暗之中。 守在母源之外的六位精灵长老心中压抑,迫在眉头的危机感逼得他们束手无策。 不过从一开始,这些长老们情绪波澜翻涌之时透出的冷淡,是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黑骑士的一身黑铠能够吞噬所有元素,以元素为基础的天赋技能毫无用处。 这其中,自然包括了光明神力。 那个人类能造出第一个黑骑士,就能造出无数个黑骑士。 如果种族天赋毫无用处,以人类庞大的基数,对于其他种族而言无疑是一场灭族之灾。 若是这些精灵站在足够高的层次,就会知道一个失去了平衡的大陆,最终只会在那些身穿黑铠的人类踏入精灵一族的母源之地时,彻底走向毁灭。 这不是灭族之灾,而是灭世之灾。 …… 母源之中。 那颗孕育了精灵族的母树高入云天,枝叶繁茂遮天蔽地,由于特殊的结界,这颗高度宽度都极为惊人的精灵母树不为外界所查,在此处安然无恙地生长了许多年。 先有母树,再有精灵之森,最后才是精灵的诞生。 母树庞大的树身中心,是精灵们不曾知晓的至宝,亦是他们本该憧憬挚爱的存在。 从精灵一族的起源到现在,每一位小精灵从母树上掉下时,本该有一双修长漂亮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接住这些懵懂活泼的小精灵,在他们的额心轻轻落下一枚代表祝福的吻。 而小精灵们也会害羞兴奋地在对方的脸侧轻轻啄一下,以表达欢喜的心情。 那样的情景是想想都温馨至极,能温暖每位精灵漫长一生的画面,额心落下的那枚吻,是足以让他们褪去优雅外象牢牢护住的极珍贵的宝藏。 可是,没有。 第一位从生命果实诞生的小精灵,正是如今精灵一族的大长老。 像所有精灵一族该有的那样,高贵优雅,还有些洁癖,又聪明又善良……额外还多了些寡言淡漠的特性。 空荡荡的族地,即使这片森林中每一处,属于自然中所有的动植物都在向他表示亲近欢喜之意,小小的精灵心中依旧空落落的。 他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非常难过。 精致年幼的小脸蛋上,一双圆润的眼睛水汽弥漫,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直到母树垂落一片叶子,轻轻抚过他的头顶之后,那股难过的情绪才渐渐消失,甚至被遗忘。 而如今,神像被毁,信仰凋落,天际的亮光被压抑的暗色缓慢吞噬。 血气冲天,整片大陆走向失衡。 无数种族在战乱中生出的怨恨愤怒与放弃信仰之举,反而化为戾气反哺了另一方,使其壮大反过来更加压制住了光明。 精灵族母源之中,围绕母树流淌的生命圣泉,在这之前是极为清澈的,不仅干净到一眼可望进泉底,更有浓厚的光明神力成雾气在水面上铺开。 不过现在,水中不知何时多了灰色絮状物,一点点在水中散开,清澈到让人晃神的泉水,乍眼一看有了浑浊的迹象。 这一幕发生后,母树的树身开始微颤,严实无缝的树身中间有一道细小的裂缝出现。 一道优美清冷的声线低低地响起,在这片静谧的空间中掀起阵阵涟漪,柔风吹过水面,也一并带走了那些将要浊染圣泉的灰色絮状物。 母树庞大的树身中,那个被它小心翼翼保护在树身中心的存在终于随着那道裂缝的出现渐渐露出的真容。 树身中心中空之处——一个沉睡着的精灵缓缓掀开了卷翘长睫,露出清澈温柔的碧绿双眸。 眉心之处三两光点正在缓慢融入,那张天地蕴养极尽雕琢,独得无双风华的眉眼得了鲜活气息,便是万物不可攀折的绝色姿容。 尊贵无匹,不容直视。 精灵眸光缓缓流转,看向了正在渐渐扩大的缝隙,双眼微垂,神情不明。 几息过后,继刚才出声过后,他面色平静低头又咳了声。 铎曜轻轻抚过嘴角,玉白指尖上一抹鲜红有些刺眼,他蹙眉捻了下,指尖上的红就消失了。 一声轻咳过后,铎曜面上强撑着的气色瞬间就垮了下去,唇失了血色,眉宇间虚弱的神色完全掩不住,疲倦地阖眸许久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三天 铎曜手指搭在母树树身裂开的那道口子上, 借力离开了树身中间的这处中空之地。 当洁白华丽的衣服尾摆也划过树身离开后,因他一人而开辟出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古老的树木填满。 铎曜扶着这颗从他睁眼后就一直摇枝摆叶的巨大树木,感受到对方想要传出的欢欣情绪, 略显淡漠的眉眼之中浮出一抹温柔的神色来, 不由轻轻笑了一下。 精灵金色的长发在身后安静地依着,不是那种灼人眼目的灿金,那样的金虽然亮眼夺目,却也另显浮嚣的气质。 月光中流光柔和的金色, 轻淡却温柔,是非常温和的金色,与其主人的气质互相映衬。 淡淡的颜色, 足够高贵, 也足够疏远。 得到那抹笑容, 母树晃悠地越发厉害, 一时之间从上面摇下的叶子落得母源之中到处都是, 而那些还无比青涩的生命果实, 同样摇晃着兴奋无比。 简直让人有些心惊, 生怕下一秒这些还未成熟的生命果实就坠了下来。 铎曜无奈地从头顶拿下一片叶子, 看到貌似心虚突然老实的母树,轻轻一弹, 带了他力量的叶子融入了母树之中,悄无声息地治愈着母树内里的暗伤。 铎曜认真道:“谢谢。” 母树摇了摇树枝, 仿佛无声地回复着不用谢的意思。 铎曜眉眼中的柔和越发浓郁, 他抬眸看向上空。 但因为上空被结界挡住,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当那一双仿若泉水涌动的碧色双眸望去时, 这方结界便失去了所有阻拦作用。 外界之景, 一一入了这双眸,清澈的碧色中,因为这些暗沉的景色,眸底仿佛被染成了墨绿的颜色。 浓密卷翘的长睫缓缓低敛,双眸重又恢复清澈。 铎曜有所预料,这个世界因为在毁灭的边缘被重置了时间,他到来的时候果然出了岔子。 细细讲起来太麻烦,为了不让天命之子尚未诞生这个世界就玩完,铎曜仓促之下接手了光明神那破碎的不成样子的神格。 没想到支离破碎的神格极难修复,铎曜在信仰最为干净纯粹的精灵族沉睡这么多年,勉强粘起来的神格在天命之子掀起来的这场战争之中,有着破裂的痕迹。 而在中央教廷寄存着他一抹神识的神像被毁后,神格再度裂开,如今勉强只比最初接手时的样子好上几分。 想到这,铎曜微微眯起眸,双眸半掩之时,流光溢过微露冷意,他暗暗地记下了这笔账。 此时,守在母源之外的六位长老彼此看了几眼,不约而同地点了头。 打开母源之地,最少需要三位长老携手开启,一位长老无法承担开启母源的力量,同时也是母树的自我保护规则。 精灵是忠诚,但万事有例外。 察觉到母源被开启的精灵大长老,出现在了六位长老之后,属性为水的大长老,与其他精灵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碧绿双眸中隐隐泛开的蓝。 这为优雅高贵的精灵模样,添了丝冷意,因为这丝蓝,不似那些年轻精灵的温顺柔和,倒像似水凝成了冰的有些发着寒。 大长老没有打断,静静地看着母源之地被打开后,才开了口:“现在正是敏感时段,下次不可这么随意就打开母源。” 六位长老被这么一说,顿时察觉方才的行为有些鲁莽,纷纷诚声应道:“是,下次开启母源我们一定小心。” 对于大长老,精灵族上上下下都极为尊敬,他们不兴争权一说,实力强大自然会得到该有的尊敬。 寻常时候,也很少能见到大长老。 母源已经被打开了,但因为大长老的到来,长老们没有进去。 这时大长老眉眼一动,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笑意。 “进去吧,有个小家伙快要出生了。” 其余长老同样很快感觉到,确实有一颗生命果实摇摇欲坠,里面的小家伙像是急着要出来,比他们上次预测的时间还要早上不少的样子。 看起来,这个小家伙很活泼。 长老们面上微微露出笑意,让大长老领头上前后才跟着一同踏了进去。 铎曜同样察觉到有一颗生命果实马上就要成熟,不由向上看去。 果真有一颗生命果实不停摇动,恨不得从母树上蹦下来的样子,要不是母树察觉到这个活泼的果实压住了那股劲头,还真有可能要蹦下来。 根部代表没有成熟的青色在慢慢变红,很快这个生命果实就开始膨胀,里面的小家伙急着要出来。 成熟的生命果实,一分为二掉落生命圣泉之中,融化之后化为养料会再次供养母树。 一个小家伙从果实迅速掉下,他被吓了一跳,声音稚嫩地发出一道惊呼。 “呀!” 铎曜怔了一下,忍不住笑开了,唇角弯起扬起浓烈灼目的逼人风华,绝色清冷的容貌覆上一层暖意,暖融融地在眉眼之中卷起万般姝华,灼灼耀目,像是一瞬间有了光般,容貌气质都攀上了极致。 而那些刚进来的精灵长老们,哑然无声地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突然出现在母树身边的精灵,脑中理智骤然变成糊状,身体也僵住无法动弹。 却另有一股想要哭出来的冲动在脑中泛滥,想哭又想笑的情绪在这股淹没了精灵长老们理智的暖流之中,化成面上的滞然。 久久没有动弹,目光挪移一毫都不肯。 铎曜伸出手接住了这个小家伙,在小家伙吓坏了的眼神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在手中精致好看的小精灵额上位置落下一个轻吻。 轻轻的,非常温柔的一个吻。 母树轻轻摇着树枝,却不再落下一片叶子,而是轻柔地蹭了下这个幸运的小家伙。 小精灵只感到额际柔软感一触即逝,呼吸之中都是一股来自眼前这个让他极为依恋喜爱的精灵长者身上的清香,温暖包裹着他,所有的不安瞬间消失。 他小心翼翼地扯着对方垂落下来的一缕金发,依依不舍地看着这个在自己眼中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精灵。 小精灵本能地轻轻叫了一声:“皇~” 软软的,带着撒娇意味地像铎曜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小精灵扇动起幼年时无法隐藏的翅膀,颤颤巍巍地飞到铎曜脸侧轻轻啄了一下,万分羞涩地不敢抬头看向皇一直蕴存笑意的双眸。 精灵长老们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被他们刻在本能追寻的存在迎接着新生精灵的诞生,看着那双温柔带笑的眸子追着新生精灵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那股莫大的冲击过后,一点极淡的酸涩在心底浮出,却被他们不动声色地压下了。 大长老面上一如先前,只是眸底那点干净的蓝,在猛地放亮之后黯了几分,静静看着这一幕抿唇沉默不语。 铎曜转身,手上捧着不愿离开的小精灵,看向身后的精灵长老们。 一顶由母树枝干形成的木冠轻轻落在了铎曜的头上,木冠上点缀着些细小精致的白色花朵,枝干古老如褐色古玉一般内蕴流光,极为不凡。 长老们压下澎湃激动的心情,恭敬出声:“恭喜皇诞生!” 小精灵懵懂地看了一眼这些气质温和的长辈们。 皇? 诞生的不是自己吗?自己不是皇呀? 铎曜沉吟些许,笑道:“我早已诞生,由于一些原因沉睡于母树之中无法露面而已,说起来,你应该是我族第一位诞生的小精灵吧。” 说着铎曜看向大长老,目光追忆温柔。 大长老明显怔住,神情中努力压抑着什么,声音耗了许多气力似的道:“是的,吾皇。” 铎曜颔首,笑意盛了几分,越发张扬的风华就像为了大长老一人而起,这份特殊,让大长老心中因刚才一幕生出的委屈之意瞬间消失。 大长老这些年都是冷静的智者形象,心智早已成熟,有些事情他自己都忘了,但真的看见这一幕后,却发现有些失控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他始终忘不掉,第一次睁眼时,面前谁也没有空无一物,就好像没有人期待着他的诞生。 正因为精灵一族聪慧无比,有些本能在骨子里藏得极深,即使那个存在没有出现,不知名的期待落空时,该伤心的依旧伤心。 出了母源之后,森林自然小动物的亲近之意,也无法补偿当时的失落。 后面新生的小精灵们,即使没有找到本能中想要看到的那个存在,但那些温和面带笑意的长辈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那些情绪。 铎曜松开手中的小精灵,对着大长老认真道:“在你未诞生之前,我就在想着第一个小精灵的名字,第一个精灵注定是精灵族未来的智者,在我不在时承担了精灵族未来的希望。” “你似乎从未给自己起过名字。” 大长老低低地回道:“是的。” 那丝蓝溢彩般生出辉光,融在绿色双眸中,格外的漂亮。 铎曜轻轻摸了下这个如今精灵一族的智者,最为冷静且冷淡的精灵,轻声道:“以后就叫欧若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欧若拉代表期盼希望的祝福之意。 下一章走剧情啦,这次可算用上读心这个技能了 第81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四天 精灵族智者的头顶, 相当于无人能触碰的虎须,那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即使没有眼前面前精灵一族皇的那般隐含流光, 却也是无比漂亮的颜色。 铎曜手轻轻落在大长老的头顶之处, 手心之下的发丝很丝滑,力道轻加就是忍不住揉了一下。 而先前精灵一族长久以大长老称呼的精灵,终于有了真正明确的名字。 欧若拉。 温热从头顶消失,却在心间注入源源不断的暖意。 欧若拉眸中点缀了一点亮光, 再抿起唇时就不似刚才那般意味略带复杂,而是肉眼可见的欢悦之情,这个支撑了精灵族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的精灵智者, 如今也有了孩子一般的笑意。 仿佛那些沉重疲惫的重担都被眼前的存在于笑语中轻轻卸下。 欧若拉看似平静道:“谢皇赐名。” 铎曜目光在对方颤动的耳朵尖上停了一下, 好像什么都没看见的移开了视线, 弯着眉眼应了一声。 其余几位长老看着这一幕有些眼馋又难免感慨, 他们从生命果实中降落时, 见到的第一人便是大长老, 起名一事长者来是最好的, 这种事自然也难不倒大长老。 长老之中大半的名字都是大长老所起。 只是无人在大长老之上, 又因为大长老不愿自己为自己起名,这才算无名了许多年。 快被遗忘的新生小精灵颇为不熟练地扇动着翅膀, 好不容易落在了皇的肩上,小手努力抓着肩上的衣服, 听见皇与大长老的对话后, 眨了眨眼。 小精灵扬起小脑袋, 对着皇便咿呀开了口:“皇~, 名字……我的, 呀?” 铎曜看向肩上的小精灵, 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将他从肩膀上圈到手中,将其放在了欧若拉的手中。 欧若拉连忙小心接过,就听皇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想了一个名,再起一个就算了,还是让欧若拉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欧若拉眉眼之中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看向手中明显失望的小精灵。 小精灵没有得到最喜欢的皇的起名,虽然失落,不过很快就将期待转向了眼前这个温和亲切的大长老。 满是期盼的,亮晶晶的眼睛。 欧若拉仿佛看到很多接住的小精灵们,那些小精灵们在环望四周之后,眼中是不自知的空落落,看向他时期望也比手心中的小精灵弱上些。 这种纯粹欢喜,满是期盼的目光,看着就令人愉悦。 欧若拉认真对着小精灵道:“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晨了,要记好了。” 小精灵有样学样道:“我的名字叫晨,我要记好啦!” 可爱的模样让在场的人纷纷笑出了声。 晨,光明初始,一切的开始。 很好的名字。 …… 柏希帝国的主人所沉睡之处,用了最简单的颜色铺开了最华丽的宫殿,黑与红在寝殿交绘出的颜色暗沉压抑,这样的环境下给人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 但对正在熟睡的那个人而言,这些恐怕根本影响不了他。 上一任的诺依斯王国的国王,执政手段是出了名的温和,子嗣之中有六位王子,在上一任国王话里话外是有了退位的意味时,外界都在猜测下一任国王会是哪一位王子。 是军功在外的大王子,还是博览群书的三王子,亦或是最受宠爱的六王子? 在世人不知的七王子于这场王位之争杀出甚至直到加冕之时,所有人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才两天的时间,王宫中的血迹就浓到怎么也擦不干净,腥味在王都之中泛滥开,黑色的骑士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一样,瞬间包围了整个王都。 那场令人胆颤的加冕典礼之上,奄奄一息的上任国王无力地瘫在王座之上,看着这那个刚刚手刃了最后一个大王子,却是他非常陌生的七王子缓缓走上加冕之路。 昔日的王侯贵族在铁血的镇压之下不敢出声,瑟瑟发抖地站在下方看着新王加冕。那样鸦雀无声的环境中,老国王喘着粗气却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老国王死死地盯着七王子脸侧溅上的鲜血,血迹星星点点的在眉骨眼角颊侧分布,在对方深邃俊美的五官之上添上了浓浓的一层煞气,漆黑不见光色的双眸就这么毫无感情地看着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新王名义上六位哥哥的血,上面的血迹也许有一位,也许六位都有,但毋庸置疑的是,六位王子都死于新王之手。 老国王手中是被一个身穿黑铠甲看不清面目的卫兵塞入的一顶华丽的冠冕,不同于诺依斯帝国昔年新王加冕之时以红宝石为主体物的冠冕。 这顶新的的冠冕,是以反射不出任何光线的黑色宝石作为主体物的,在很多人看来黑色宝石虽然神秘漂亮,却代表着不详。 如今,冠冕就仿佛这位新王一样,给人的感觉极为神秘,却又满是不详。 新王在老国王身前停下,唇角扬起,双眸却是凉薄至极:“陛下。” 老国王口中发出音调不明的赫赫声,吐出一口血,临死前视线也没有从新王脸上移开。 喷出的鲜血又几滴淋上了他手中被强迫性握着的冠冕之上,亦有几滴飞溅到了新王的脸侧,融入那星星点点的血迹之后便再也分不出来了。 新王皱眉,懒得擦拭,从死去的老国王手中拿出冠冕。 他没有去请教廷中的人,唯一可以称得上他长辈的人也在刚刚逝去,整个诺依斯皇室,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新王转身,面向那些诚惶诚恐的王侯,微微笑着,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代表正式加冕的冠冕。 于万人之上,脸上身上沾满了至亲鲜血的新王,就这么戴上了上任国王血液犹未变干的冠冕,在血腥气浓重的王都中,成为这个王国的新主人。 他是诺依斯王国的最后一任国王西奥多·诺依斯。 亦是柏希帝国的第一任国王西奥多·柏希。 寝殿之中,有些无聊的君王最近总是做了同一个梦。 西奥多熟练地走进那个他亲手烧了的教堂中,梦里的教堂之中没有那个老教皇,他的身后也没有一个亲兵。 只有手中的长剑依旧拖着一道血痕,缓缓逼近教堂正中的神像。 西奥多抬头看着看不清面容的神像,神色冰冷厌恶,更多的是一种不耐:“我有些烦了。” 早就该被毁掉的东西,既然已经被毁了,这样一直入梦自以为还能做些什么吗? 如果说第一次做了这样的梦,西奥多还有些兴趣想要看看,来看看这已经活在传说中的神明是否还存在,又或者常年不做梦的他,做了这个奇怪的梦究竟是不是偶然。 但在连续几天做了同样的梦,且并没有任何值得他留神的东西出现后,那么堪称微末的兴趣已经散了个干净了。 那柄长剑抬起,剑光凛然,就像那一次一样,西奥多面无表情地挥下了这一剑。 但这一次,却与现实那一次有了些不一样。 剑挥下时,西奥多一双漆黑的眸中反射出剑光的那道亮来,如凶悍无情的野兽般潜伏着看着猎物的死亡。 距离长剑挥过神像致使其碎裂,到剑光划过神像面孔之时,是极为短暂且极难捕捉到的一瞬间。 那一瞬间,银光骤破,神像面容之上本来是人类刻意做成的模糊感觉,这一瞬却像是实体化了的云雾,被剑光轻易的划破露出层层遮掩后的神像真正的面容。 惊鸿一睹之下,西奥多瞳孔骤缩,但梦境在以他猝不及防的速度迅速随着神像的碎裂一并破碎。 现实中的寝殿中,熟睡的君王倏然睁开了眼,双眸之中毫无睡意,墨色被冰层覆盖,神情却是多了一抹思索之意。 他静静坐起了身,具有危险感的肌肉在里衣之下随着呼吸起伏不定,领口下滑几分,就能看到有些厚度的胸肌极具男性张扬。 西奥多撑着额头,手肘抵在弓起的大腿膝盖之上,姿势懒散随意,神情不明地揉了下自己的头发。 那一瞬的时间实在太短,以西奥多极好的记忆力也不能在脑海中留下神像清晰的面容,大脑也只记得一睹之下那股巨大的刺激感,超越审美的美色在人类本能中留下的痕迹足以取代未能记下对方面容的遗憾。 西奥多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对于神明究竟长什么样子毫无兴趣,他只是单纯觉得……有些熟悉。 …… 铎曜对着精灵长老们的期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出去,外界已经被污染了,这里是我最后能清醒的地方。” 面对精灵长老们似不解似明了的神情,铎曜没有多作解释。 “出去吧,不用担心。” 几位长老犹豫着离开,最后又回头不舍地看了看,才关闭了母源。 母树上不知何时已经编织好了一个吊床,铺上了最柔软的叶子。 铎曜抬头看了一眼,轻轻踮脚后落到了吊床之中,叹了口气后躺下了。 淡金色的长发从吊床上滑落,玉白指尖扣在吊床边缘,古老沉郁的树香嗅入鼻中,铎曜阖目决定试一试。 …… 当铎曜再睁眼时,入眼的是湛蓝的天空,不见一丝灰霾。 他站起身,却无意中发现脚下还踩着一个小家伙。 【嗯?哪来的小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第82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五天 西奥多再次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时候, 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感到脊骨处剧烈的疼痛,他垂下浓黑的睫羽, 掩盖住了双眼的阴翳, 只是在心里那个名单上又记上了一个名字。 这些毫无用处的家伙,一生之中唯一能被西奥多记下的机会,恐怕就只有这个时候了。 西奥多沉暗至极的眸中唯一能用的形容词只有死气沉沉,面对殴打, 他没有反抗一下,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在心里盘算着给这个家伙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首先,把那一双脚一点点地剁碎, 哦对了, 一定要保持住对方是处于清醒状态的…… 就在这时, 踩在他背上的力道猛地一重, 仿佛对方突然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只脚上。 西奥多双眼一黑, 一口气混着血腥气吐出, 狠狠地闭上眼好不容易便才回过神来, 没让那丝阴狠的情绪暴露出来。 该死的混蛋! 【嗯?哪来的小可怜?】 这一道声音, 就像刚才突然加重力道的一脚一样,没有给西奥多丝毫准备的时间。 这道声音……西奥多睁开眼, 沉寂的眸中泛出一丝奇异的神采来。 这道声音毫无那些可笑的怜悯,声音的主人就像这句话中的内容一样, 真的就仿佛是单纯的疑惑。 至于声音的来源, 西奥多无趣地垂了眸, 丝毫没有探究的欲望。 铎曜长睫掀起, 双眸微微晃了一下, 从明朗的天色之中低头看向下方时, 光线的骤然变幻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成功聚焦。 目光就这么在下方停了一会,铎曜神情无异地眨了下眼,然后移开了脚。 铎曜在这具暂时借用的身体中,只看了重要的记忆,其余的并没有观看的意思。 名字叫克兰,一个好不容易送东西攀关系才捞着好职位的家伙,一个负责厨房的小头目,负责的不是那些了不得的贵人,而是与他差不多的宫廷侍女。 伙食之中可以获得的油水比不得服侍受宠的那些贵人,对这具身体而言却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至于脚下这个不吭声的小家伙,在这个王宫之中的身份原身也不太清楚,他只是听多了耳边人对他的憎恶歧视,心里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真是一个讨厌的家伙。 当见多了这个孩子身上发生的欺凌之后,原身的火气也就找到了发泄的地方,这座王宫之中的仆人等级有着很大的区别,原身这样真正卑贱的存在也只比最底层的那些仆人好上一些。 这是一个讨人厌的,可以随时欺负不用顾忌的家伙。 没有人意识到,对方仅仅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铎曜蹲下身子,静静打量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孩子。 很瘦,脸上因为厚厚的灰尘和淤紫看不出面色怎么样,想来也没有多健康,五官倒依稀能看出几分不错的样子。 始终垂着眼睛不肯直视人,被松开后就迅速捂住肚子弓了起来,爬到墙角靠着一声不吭,没有被打理过的头发已经长到能遮住眼睛,磕碜的边缘还能看出上次割下时的随意。 铎曜按照他的思路换算了一下,一个刚上一年级的熊崽子,按照孩子那种聪慧又敏感的学习能力,他也不确定这个时候的天命之子是个什么情况。 西奥多趁着这个机会蓄养力气,被这种人打死,想想就令他恶心。 【无处下手。】 淡淡的,有些烦恼的声音传入西奥多耳中。 铎曜想着办法,视线随意划过一个角落。 西奥多尚未回神,他双眼中的天地就猛地天旋地转,身子本能地蜷缩之后瘦小的有些不可思议。 急促的呼咳声接连不断,西奥多用力吞下喉咙中的血腥味,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铎曜正背靠着墙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那双眼睛是西奥多从未见过的干净,清澈如水地将眼前这一幕反映给这个突然变得古怪的家伙。 不是他。 不知为什么,西奥多突然松了一口气,看向这个无声无息突然攻击他的家伙,并迅速调动那份名单。 是最近学习了隐藏气息的一个士兵,对着同伴不好下狠手,看到西奥多脸上做出的惊恐神色终于感到畅快,想着特意来一趟也不错。 【小家伙到极限的话,应该能看出变黑的程度。】 西奥多呼吸乱了一瞬,余光瞥到那个士兵挥着拳头就要兴奋地再次冲上来,眸底墨色阴郁,猛地阖眸不再看向外界。 他唇边溢出一丝忍痛的轻哼,这是西奥多第一次吭声。 他的出声让士兵更加兴奋。 士兵嘴中含糊不清地骂着:“……肮脏的东西……下地狱去吧!” 一直旁观的铎曜缓缓地蹙眉,脸上的平静逐渐染上一丝冷色。 原身的容貌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当身体之中注入一个至美的灵魂后,就像沙霾蒙不住一个熠熠生辉的明珠,这具身体也掩盖不住灵魂的耀美。 正在施暴的士兵看见平日还算熟悉的克兰时,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一拍,即使很快回神,乱了节奏的心跳节拍却没那么容易平复。 士兵暗骂一声,该死,这小子平日里有这么顺眼吗? 越这么想,就越觉得克兰这家伙整个人今天就像发着光一样,士兵没什么文化,最明显的就是动作间的走神越发明显,原先那股兴奋劲也消失不少。 铎曜只觉得眼前一幕极为荒诞,从他在这个时间线睁眼开始,无休止的欺凌就一直在发生,这些人随意又肆意地将所有的恶意发泄在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 眼看着眼前的士兵手下的分寸有些过了度,铎曜蹙眉站直了身子,普通的衣服被他穿出了别样的气度,格外出众显眼。 士兵对现在的行为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挥手就要砸下力道最重的一拳。 “脏东西,到神明面前好好忏悔吧!” 西奥多心思再多,生来再如何聪慧,也敌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眼中的世界,是可以塑造的。 西奥多生在这座华丽的王宫,人们对于神明的信仰于他而言就好像在白纸上浓浓挥的一笔浓墨,事后要用许多笔才能盖住这样浓的一笔墨。 很小的时候,他不明白,人们渴求神明眷顾,跪拜光明态度虔诚,却做着形如恶魔的事情。 直到现在,再听到诸如士兵方才那类的话,西奥多已经连讽笑都懒得展露了。 疼痛这件事,是身体在哀嚎。 西奥多昏沉的意识中,好像看到了一道边缘,将一个空无一物的世界划分成了两个世界,而现在那道划分世界的边缘仿佛渐渐地融入双眼沉沉的墨黑之中,再无光暗之分。 迟迟不肯融入的一丝边缘,化作双眸中的最后一点希翼。 西奥多将最后的那丝希翼带着说不清的恨意从自己的世界剥夺,化作了嘴边的一声轻喃。 “救救我……” 他早已不报任何希望。 此时,西奥多想给自己一个理由,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 或许,是抛弃一些东西的理由。 铎曜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个细节。 那一声求救实在是太低了,甚至没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大,微弱呢喃揉在了急喘中,恐怕……只有所谓的神明能听见。 铎曜指尖上的力量敲昏了正要落下最后一拳的士兵。 这个刚学了隐藏气息的士兵,丝毫没有察觉到铎曜的逼近,一个上一秒还在墙角的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眼前。 昏迷之前,士兵只记住了一双眼睛。 一股想要跪下忏悔的冲动在那一瞬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铎曜抱起意识不清的小家伙,眸光清湛,他无法改变这个时间线太多的事情,因为现在的他只是借用了克兰的身份短暂地在这个时间线,探寻一些真相。 【小家伙,可能要先说一声对不起了。】 铎曜心中想着,手上力道轻柔。 怀中的重量很轻。 铎曜微微垂眸,这样的场景倒是让他的记忆生出些时空错乱的感觉。 西奥多没有迎来最痛的一拳,铎曜拦下的时机实在太过凑巧,归于沉寂的那道边缘缓缓浮出,留出了最后一寸余地。 昏迷中,他将那一声【对不起】牢牢刻入脑中。 包裹住他的气息是厨房中长时间累积之下的烟油味,有些呛。 这股气息之下,还有一点味道,清淡的,好像没有味道一样,极难嗅闻出来。 这还要归功于西奥多长年处于饥饿下,靠自己的鼻子找出一些食物而练出的本领。 当小小的西奥多醒来后,一切都没有改变,克兰依旧暴躁让他反胃,尤其是他那一身的味道,更是呛鼻。 克兰却渐渐不再去找那个讨人厌的孩子,实在是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古怪至极,常常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凉飕飕的。 着实是有些渗人。 西奥多藏在这个华丽的王宫之中一点点长大,静静地用一双幽暗的眼睛看着外界,那道边缘渐渐被他遗忘。 只是意识深处,边缘随着岁月扎在那寸尺之地,并且越发深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连今天整宿舍都在用ps痛苦地画作业,头秃 第83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六天 圣格塞大陆灰沉无光的天, 让整片大陆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若不是白天时的光线还能勉强透过这灭世般的尘霾透出,使人们尚能辨认出白日夜晚,真沦落到那种不分日夜的处境, 巨压之下恐会陷入毫无理智的恐慌。 失去理智, 便会坠入彻底的黑暗。 因此,即使环境压抑得让人有些难受,他们的心里却始终攥着一根绳子没有放任自己跌入深渊。 精灵之森外围迎来的人数非常骇人,守卫精灵的队长罗沉着精致的小脸开始安排, 脸上再也无法露出像以前无忧的笑脸。 这些逃难而来的种族浑身无一不狼狈不堪,十天半月不洗澡的大有人在,即使这些精灵心中怜悯, 这个时候还是按耐不住他们性子中的洁癖。 还好, 逃难而来的家伙们也非常自觉地与精灵们保持着距离, 这让精灵们的脸色好了一些。 一个黑乎乎, 走路歪歪扭扭的家伙, 接过罗派发的水和几颗果子时, 小小地说了声“谢谢”。 罗抬起脸看了一眼, 是个人类少年。 逃难大队中什么人都有, 这些被同族祸害的人类同样不少,其他种族的怨气在这一路上可没少对着这些逃难的人类发泄。 在他们眼中, 害的他们无家可归就是人类。 精灵一族一向不喜欢人类,战争爆发之后更是变为厌恶, 尤其暴君毁灭神像的举动传出, 更是厌愤十足。 看着下一个接过东西诚惶诚恐就向里走去的家伙, 生怕多留一下就会惹得精灵洁癖发作。 罗鼓了鼓脸, 他知道, 很多种族不同于人类, 更喜欢用热情的礼物与微笑表达心中感激,现在不过是疲惫到无心微笑而已。 好吧,这些可怜的家伙,实在是太脏了! 罗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怨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慢下来过。 西尼尔克制着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不过动作还是急切了些,很快就呛咳了起来。 他紧紧地攥住手里的果实,看向精灵之森的深处。 亚尔曼家族是神眷家族,先祖是曾被神明眷顾传下神谕的九人之一,甚至赐予了一丝神血给予庇护。 由先祖带来的荣耀一直庇护着他们,甚至会得到外族的礼待,像这一路上的冷眼怨怒是西尼尔未曾经历过的。 若是他表明身份会更轻松一些,但是这也意味杀机的降临。 整个大陆的神像被毁,教堂被拆,神眷家族也都被灭族,光明神的信仰已经走向凋零,只有最后一个神眷家族的遗孤苟延残喘。 西尼尔是亚尔曼家族内定的下任家主,自小便知道许多常人不知的隐秘。 若是神明不曾离弃,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只有精灵之森。 西尼尔心中涩涩地想着,果然神明最宠爱的就是精灵一族了,看着依旧精神的精灵,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果肉。 神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 时间线上的星芒没有回到正常的轨道之上,在几次跳跃不成后,便跳入了下一个时间线。 母源之地,被母树庞大的枝干枝叶完美隐藏住的吊床轻微地晃了一下,由母树枝干编织的吊床上这轻微的晃动自然会被母树感知到。 世上最珍贵的至宝正沉睡在这轻微摇晃着的吊床之上,枝干上零散着还未破开的生命果实轻轻摇晃着,即使里面的小精灵毫无意识,却也循着本能地想要去亲近吊床上的存在。 沉睡的精灵皇淡金色长发流光隐现,在吊床之上垂下好几缕半悬在空中晃荡,陷入睡眠状态的面容灼华动人,气质温柔平静,他身边的这片空间仿佛都安静了许多。 有一片叶子降落在了他的额心,精灵皇微颤的长睫缓缓归于平静,静谧环境之中,他是唯一的瞩目中心。 铎曜再次踏入过去的时间线中,想要找到可以进入的裂口,而另一边,有一个人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 柏诺帝国的王宫之中,西奥多怎么都睡不着了,平日里入睡虽也困难,但入睡之后莫名醒来后毫无睡意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 西奥多有些暴躁地低骂了一声,揉着额头坐了起来,他记忆力非常好。 只有那么几处想不起来,简直就是一片清晰的大脑明着告诉他这几个记忆碎片有问题,甚至是还不小的问题。 西奥多低笑一声:“让我看看,是谁做的手脚?” 他已经在沼泽中陷了那么长时间,还能有什么记忆需要被遮蔽住不让他知道的? 是比那些丑陋还要不堪的存在吗?他已经想象不到还能有什么东西,能让自己把现在的世界变得更糟。 不过能做手脚的,恐怕只有那个死去了的老教皇了,唯一曾在昏迷中接触过西奥多的,只有那个老教皇。 西奥多阖眸,面色莫测,搭在额侧的长指轻点着。 他睡不着,看不清的几处就好像被人挥散了一直笼罩不散的雾气,逐渐开始露出了真容,而最清晰的就是那一声“对不起”。 需要和他这样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西奥多突然就失去了兴趣。 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蛋糕,在他眼前瞬间变得寡淡起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西奥多不再去探查那一处记忆,等着所有的记忆链能串起来时,或许才能有个究竟。 有些记忆就算去了那些雾气,也会因为年幼时意识的模糊而错杂变异,给出一种编织出的幻觉来。 不可信,甚至可笑。 西奥多打了个哈欠,盯着上方安静不动,眸光深暗无光,近似麻木。 无端的,他眸光晃动,却是想起令他大脑一片颤栗的神像真容。 那股刺激,与其说是至美对于人类审美的挑战,还不如说是有些东西直刺本能,让他的理智瞬间空白。 西奥多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整张脸因为唇角的动作脸部肌肉开始牵动,让人心颤的疯狂在他眸中泛滥。 几近颓烂的腐败气质,偏又因为他格外出色的面容而平添极致的糜艳气质,俊美的君王从未有过这般让人惊心动魄的感觉。 连接深渊的沼泽地中,他的根部已经腐烂,强撑着的最后一片花瓣在让人恐惧的沼泽地中美的惊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踏足这片沼泽,捡起这最后一片没有被吞没的花瓣。 精灵一族的母源之中,沉睡之中刚刚才平静下来的铎曜好看的眉头极快地蹙起,长睫一颤一颤就要睁眼。 但随着蝶翼般美丽纤长的睫羽的每次颤动,时间线开始逐渐不稳,如果这个时候真的苏醒,属于天命之子的时间线就会混乱,从而整个世界会直接步入混乱之中。 就算铎曜继承了这个世界属于光明神破碎的神格,也不能挽救这样的后果。 铎曜正踏足于属于西奥多的时间线,思及此处睫羽低垂,光明神的力量做不到准备干预过去的时间线,他在这个世界动用了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因为一些限制,只有这一次机会。 铎曜抿唇,对正在进行的时间线中的那个家伙有些生气了,眸光微敛有些说不清的光芒闪过。 很快铎曜不再犹豫,便进入了下一个出现的裂口。 星芒消失在这个裂口之中。 刚才时间线逐渐的混乱归于平静,似乎一切正常。 …… 这是十八岁的时间线。 虽然有些靠后,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铎曜这么想着,却看着面前温和与他搭话的诺依斯老国王不语,眸光始终淡而远地看着对方。 老国王渐渐止住了话语,却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而是有些感到惶恐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明先前面对赐福而来的教皇还非常的从容,自刚刚起就莫名慌乱,控制不住地再三思虑哪一句话说错了,是不是哪一句话惹恼了对方? 自居平和的心态,无意识地放低了一个层次,老国王却依旧毫无察觉。 铎曜看了眼身上属于教皇的衣服,语调清淡无甚波澜出了声:“有些倦了,明日再聊。” 老国王心头一缓,连忙应声,转声就开始吩咐侍女。 铎曜没有立刻随着上前来的侍女离开,而是轻淡地看了一眼面色温和的老国王,有些令对方猝不及防地问道:“听说陛下的六个王子个个都是出彩的人物?” 老国王脸上笑容刚要露出,心头不安地一跳,不过依旧笑道:“还是一群孩子,称不上什么人物。” 铎曜唇扬了下,却着实是笑了。 老国王呆了下,一时分辨不出这笑的意味。 铎曜出声:“这个年龄,早就不是孩子了。” 老国王应和道:“自然自然。” 铎曜不再出声,随着侍女离开了。 老国王却有些坐立不安。 十八岁的西奥多睡在林叶茂密的树干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黑到渗人的双眸似乎一点不顾及直视阳光的刺痛,就那么与灿烂又刺眼的阳光对峙着。 好一会,才抬起一只手臂慢慢盖住了已经晕眩昏沉看不清光线的双眼。 你看,光不适合你。 所以,下次…… 他再出现,就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七天 当西奥多拿开手臂, 再次睁开双眼与外界这股刺眼的光芒对峙不下时,他的双眸比起刚刚发生了些明显的变化。 没有折射的光线,原先还能在瞳眸中心点亮一个焦点, 此时任光线在午时再如何剧烈, 也没有在他眼中留下任何痕迹。 漫天亮眼的光线,就如被扭曲吞噬一般,敌不过西奥多沉寂幽暗的眸底。 西奥多看着眼中的景色褪去所有颜色,归于最原始的黑白二色, 在此之外,空气中就是分布不均的黑点。 西奥多伸手碰了一个飘到他眼前的黑点,黑点瞬间就被吸收。 快了…… 西奥多心中这么想着。 侍女在侧前方恭敬地领着方向, 铎曜从容跟在身后。 这是教皇的身体, 时间线向前提了十几年, 但对于教皇的这个年纪来说, 也只是一个比常人更加精神的老者。 侍女明显有些激动, 身后是身份不同常人的教皇, 她很想说上几句, 但以她的身份来说这样的举动是冒犯的。 铎曜跟在侍女身后的脚步在西奥多触碰黑点的时候停了一下, 准确无误地看向了西奥多在王宫的方向。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即使这样,一个代表光明教廷中的教皇踏入这个王宫之时, 那些只有一人能看见的黑点几乎是在瞬间有些不安地躁动了起来。 西奥多若有所感,侧了侧头望向随着侍女正式踏入王宫之中的铎曜的方位, 双眸半眯, 遥遥不语地看着那个方向。 但事实上, 他并没有透视眼, 西奥多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 心里那些说不清的烦躁却有些突兀地涌了上来。 …… 光明教廷在大陆中有着至高的地位, 如果说精灵是最受神明宠爱,那人类就是第二的受宠。 在精灵族不问世事的情况下,教廷最辉煌的时候,能左右许多东西。 即使如今神权已经有了衰落的痕迹,也依旧无人敢对教廷中人不敬。 除了那些该下地狱的叛神者。 老教皇对于神明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年纪大了气力终归还是没有年轻时那么充足了。 教廷之中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老教皇这样的,教廷在整片大陆都有着极为特别的地位,这就注定少不了藏污纳垢的事。 教皇这次出巡大陆进行赐福也是为了在气力衰竭困守教堂前,最后一次代表神明向大陆赐福,因而才有了铎曜睁眼面对却是诺依斯老国王的场景。 若是光明势弱,最终泯灭,即使铎曜本身强势,也无法抵抗住在这个世界神格消散从而陨灭的后果。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没救了。 铎曜略感头痛,转而走到窗边眯眼看向这偌大的皇宫时,轻轻哼了一声。 指尖在空气中轻点了一下,以指尖处为中心,看不见的波动一点点散开,无形的波动在整座皇宫中传开。 铎曜唇角微弯了一下,面上的神采却是淡漠缥缈的,清澈如泉的眸底光芒暗淡了几分,但轻弯的唇角依旧。 窗被关上了。 王宫偏僻的角落中,一道沉默的黑影跪在少年身前,将所有事情汇报完后,没有丝毫不耐的情绪,安静等待着眼前之人的回复。 西奥多靠在墙上,偏着头双眸漠然地看着天际,这个过程中一声未吭,直到黑影说完之后才出了声。 “教皇啊?” 西奥多轻嗤了一声,语气玩味,仿佛对这种存在颇感有趣。 “这是个好机会,要不要……” 黑影试探着问道。 西奥多比深渊还要幽深的眸闻言转向了这个从地下爬出来的肮脏东西,笑道:“你敢擅自做什么,我就杀了你。” 黑影剧烈颤了一下,低下了头不敢再出声。 西奥多叹气:“你有什么好怕的,我怕你才对啊。” 流逝的时光将当年那个又脏又狼狈的小家伙,雕琢成了如今这般俊美无双的模样,气质凛然如旋涡般沉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阴鸷记仇的小家伙,变成了黑影眼前喜怒无常的少年。 随着少年走近,黑影恨不得迅速回到地底。 对于眼前的存在,他连怕都不敢升起。 西奥多在黑影面前蹲下了,不像以前那样蜷缩着才能躲避拳头带来的剧痛,现在的他,就算低身,腰部也不曾弯折。 猩红到使人不安的唇勾起,少年垂落浓密妖异的长睫,看着黑影似抱怨道:“我只是一个孩子啊。” 【他只是一个孩子。】 一道极清极润的声音仿佛穿过时空的屏障,在少年耳边响起。 西奥多眼神恍惚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却越发变大,远远看去俊美无俦的眉眼间尽是浓浓的乖巧神采。 笑意愈盛,竟显出一丝疯意。 黑影这下真是一句话也不敢回了,显然是怕极了眼前的存在突然发疯。 西奥多冷下眉眼:“问你话呢!” 黑影抖着声音道:“您身份尊贵,自然是敬惧的。” 西奥多挑了下眉:“可他们说,我该下地狱?” “……” 黑影不敢再回话。 眼前这个少年,本来就属于那被世人厌极的地狱。 西奥多眼中沉郁,多了一丝暗色。 两者的气氛陷入沉寂,就在西奥多唇角笑意渐收,由一人指尖引起的波澜终于席卷了整座王宫。 黑影如蒙大赦地极快出声:“教廷估计察觉到了什么,属下尚不能承受这股光明之力,先行告退!” 话音刚落,甚至顾不及一条胳膊被灼伤的情况,忙不迭地消失在了原地。 西奥多心神如今却没有放在这个借机逃走的家伙身上,而是发怔地抬头看着上空,面上的神情很难用言语说个清楚。 黑影借此脱身不假,但那股致命的威胁才是他仓皇离开的最大原因。 空气之中的光明之力是那些觉醒了光明天赋的人类渴求至极的,这也是他们大都会选择去往教廷的原因。 教廷之中的光明之力,比其他地方要多上许多。 旁人也只以为是因为教廷中有神明眷顾,因而才会有如此情况发生,至于空气中的黑点却不是他们那个等级可以看见的。 诺依斯王国的王宫,如今却是这片大陆最脏的地方。 但此时,这个脏污之地,却如降临神迹一般,在此地之上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 白芒在整座王宫中飞散开,毫无规矩地肆意飘散,仿佛没有东西可以约束住它,那些本来占据王宫恨不得称王的黑点瞬间溃散,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满天飘飞的白色光点,温和的光芒分明是极为柔软的感觉,却又格外强硬地驱散了黑点的存在,直到一眼看去满天都是这样温和柔软的白芒之后,才溢散开融入天际撒下的光线中。 西奥多眼中的世界在黑白与彩色之中不停切换,他面色不明地避开了一个白色光点的存在,薄唇紧抿,原先猩红的唇色如今抿出了一道白痕。 他原先靠近黑影时有半个身子出现在了墙面的阴影之外,而现在脚步一退,少年整个身子就缩回了黑暗之中。 光明之力……西奥多心中暗忖,闭上疼痛的双眼。 这个架势,怕是有几分神力的气势。 倒是没想到老教皇那个要枯掉的身子,还能有这样的能耐。 剩下几天,铎曜并没有找到机会单独行动,教皇的身边不止有王宫中想与他搭话的贵族,还有属于教廷中随身保护他的人。 一个被藏在这座王宫中的王子。 铎曜垂眸,面容淡然。 跟在教皇身侧的三王子萨姆,口中认真说着话,目光落在尊贵的教皇身上时却忍不住晃了下神。 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后,萨姆连忙收回有些失了尺度的目光,继续道:“不知教皇大人能否在诺依斯王国多留几日,父亲想要为您准备一场足够隆重的宴会为您的到来表达欢喜之情。” 萨姆说完这段话后,才觉得缓过了刚才的失神。 教皇大人不愧是离神明最近的存在,一声气质高贵淡漠,苍老的皮囊完全遮不住内里独立于世人之外的风华感,恍惚看去仿佛对方身上沾染了浓浓的神性。 疏离于旁人之外,他们不仅毫无恼怒,而是越发敬畏。 这也使得萨姆每一句话都说的格外小心,这份忐忑的心态,是他许久未曾体验过的了。 铎曜有些诧异竟然会有人邀请教皇去参加什么宴会,是他对教皇的身份产生误解了吗? 铎曜声音淡了些:“不用,我过几日就会前往下一个国家。” 他们一行人正前往王宫中心的教堂中,路上显然是被提前吩咐过的,并没遇到什么闲人。 一路没什么意外的前进着,这时萨姆余光扫过路边的树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却是微沉,但思及身边的教皇大人还是迅速收敛了神色。 铎曜淡淡睹了一眼身边的三王子,心中略感乏味。 树上躺着的少年一张俊美的脸庞掩在树叶阴影之下,平添阴暗之感。 【倒是个精贵的小王子。】 少年身子猛地一僵,却没有动弹,只是听着树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久过后才从嗓子中发出一声压抑诡异的声调。 “赫——” 就像是懒洋洋的凶兽,从嗓子中低低发出的一声预警,预警过后就是战斗的时候。 捕猎之时已到。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八天 王宫之中路道错杂, 但几条主道却是畅通且清晰的,尤其是直通王宫正中教堂所在的那条主道,被老国王派遣的侍女们用心地清理装扮。 对于侍女们而言, 即使依她们的身份无法进入教堂之中, 能为追崇的神明做些什么也是极好的。 当三王子暗地里派出的人再回到那颗树下时,上面没有任何人。 这些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王宫之中为了贴近最干净的种族精灵族,特意载种了许多高达几米的树木, 四季常绿的树木在往常是令人心神舒缓的景色,但这个时候就变得格外碍眼。 而且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再一一去找,让教皇大人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就不好了。 有人压低了声不满道:“明明是一个低贱的家伙, 还敢出现在教皇大人的面前?!” 那个家伙要是露了面, 岂不是让整个诺依斯王国蒙羞! 抱怨附和的声音接连响起, 几人四处看了几眼, 压抑着怒气四处散开找寻。 在他们身后, 西奥多从树上轻盈跳下, 来往的人也不少, 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 西奥多盯着指尖处萦绕不散的黑气, 嘲讽地笑了下,俊美非凡的面庞这般笑着却让人心中莫名发凉。 即使这座王宫昨日才被那满天的莹白光点清理干净, 但人心中滋生的恶意永远无法被除去。 这座王宫始终都是最脏的地方。 三王子萨姆一行人止步于教堂之外,只有教皇一人踏了进去。 萨姆看着教堂的大门在眼前缓缓关上, 忍不住失神。 教皇身上的衣服洁白华丽, 干净的同时也代表着与常人不同的尊贵身份, 门被关上, 拉下的阴影却仿佛吞噬了那一身的洁白。 萨姆不由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来。 仿佛这个淡漠的教皇大人, 不是步入了代表希望的光明教堂, 而是一脚踏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萨姆仓促收回了视线,出于一种迫切想要忘掉这个荒诞错觉的冲动,转身面向身后的人就问道:“那家伙呢?找到了没?” 身后的侍从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萨姆咬牙低斥道:“再去找!” 铎曜听了一耳朵外面的热闹,长睫垂了下复又抬起,与教堂之中高立的神像面对面。 教堂正中的神像以一种怜悯世人的姿势站着,模糊不清的面容低首看着每一个来跪拜的人类,垂怜世人的感觉在某方面做得十足。 它看着下方站着的人。 而铎曜抬首之时,淡漠清冷的眸轻闪了下,一瞬间迸出的绝丽风华比这神像身上缥缥缈的神圣感还要夺目。 眼前的神像是真实存在的,而教皇皮囊之下的灵魂,却是从云端之上徐徐降落的至高存在,不可触碰。 一种使人混乱的颠倒感足以让看见的人心神一悸,比起虚假与真实的碰撞,站着的那个存在灵魂中完全无法遮掩的无双风华,才是使人心中发慌的直接原因。 眼前的这一幕让西奥多呼吸都滞了一瞬,眸色变得暗沉。 “果然是他。” 几近叹息般的想法一点点在心里蔓延,憎恶与满足纠缠在一起,填满了那颗冰冷的心,种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了一双愈发幽冷的黑眸。 对于常人而言,方才那一幕是直击灵魂的,那么对于西奥多而言,却是足以撼动整个灵魂的场景。 黑白二色的世界尚未切换,黑芒星星点点的出现便是他眼中世界的真实,在这样的真实之中,一切的美景都是虚谈。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 在黑白二色世界中,他的身上——有光。 轻淡如荧光之火,轻易点亮了瞳眸中心,星点般诞生的黑点反而成了点缀,越发衬得荧光灼眼。 西奥多的眼睛有些发痛,不知这般盯了许久,浓密的眼睫许久不曾覆下舒缓疲惫,眼球泛起的血丝逐渐变成猩红之色。 泛红的双眼中,只见偏执。 教堂正中的教皇,侧了头眸光微闪,容色毫不出彩,偏一身气质尊贵淡漠,双眸就这般清凌凌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神像之上的少年。 教堂密封,除了正门再无地方能进得来,少年就如鬼魅般,不仅进来了,还毫不在意地踩踏于神像之上。 铎曜蹙眉,如真正的教皇一样面露浓浓的怒色,沉声道:“你是谁?!” 可惜一双清澈淡漠的眸中,没有一丝波动。 西奥多终于眨了下眼,越发浓郁的猩红淡了些,但在眼白中依旧有些刺眼。 他肆意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般,本就俊美的面容上出彩至极,比起他身边面容模糊的神像,一身鲜活气质反而亮眼无比。 铎曜见此微怔了下。 【说起来,西奥多十八岁外界竟然还不知道他的存在吗?】 心念急转,铎曜长睫轻扇遮住了漂亮的眸子,却是极快地向后退了一步。 骤热袭来的少年,扑了个空,却不甚在意地把玩着手上的匕首,不曾淡去的笑此时看去多了丝冷意。 用材不凡,制作精良,匕首边刃处还闪着凛冽的寒光,正在西奥多那只苍白右手上灵活地飞舞。 若不是刚才突来的攻击,眼前这一幕还算是颇为赏心悦目的。 铎曜抬头:“你想杀我?” 声线是属于教皇的厚重,语调却是冷淡的。 西奥多从其中仿佛能听出独属于对方的那份清越音色,如冰泉般从山上淌过,击打出凌凌的清凉之乐。 如此想着,语调便完美匹配了声线。 少年愉悦眯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笑道:“对啊,我告诉过你的。” 他说过的,下次再见,一定会杀了对方。 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他的世界,又毫无痕迹地转身离开。 既然如此,亲手杀了对方,总好过放任心内黑洞中的那份疯狂失去控制。 到那时,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 铎曜抬眸,纤密的长睫颤了下,露出极清极静的眸,就这么看了眼前怒意炽烈,行为之间满是愤怒抱怨的少年许久,才缓缓出了声:“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的?” 西奥多手上飞舞的匕首猛地停住,笑意一点点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被这喜怒无常,一天有三四个天气的鬼天气给弄感冒发烧了,就很莫名其妙! 两人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详解翻下上一章评论吧嘻嘻 第86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九天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的?” 和这句话几乎同时出现的一句话, 不似教皇声线的厚重,这道声音的声线正是少年心心念念不知多久的,但此时, 却给了他莫大的冷意。 【哪个地方出错了?】 披着教皇皮囊的灵魂, 丝毫不知自己的心声将有些隐秘泄了出来,正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少年。 西奥多墨沉的眸一瞬变得极暗,比起之前眸底蕴藏着的若有若无的危险感,此时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跨过了那道边界变得渗冷晦暗。 少年猩红唇边本逐渐消失的弧度, 在最后时刻带着轻嘲意味重又扬了起来,看向正中之人认真反问的神色面部扭曲一瞬,沉沉的怒火狠狠地压在心口, 使他的目光中也多出股噬人的怒火。 一句话并不能让西奥多做出这样的变化, 他最是清楚了, 眼前这个皮囊之下的灵魂, 极善蛊弄人心, 他从很久之前就告诫自己, 无论如何也不要轻信对方的任何一句话。 不能信口头上的话, 所幸他能听见的声音并不局限于此, 对于这个从不肯说太多的的人,这项不可思议的能力让他心生一种命定的感觉。 仿佛这样的能力就是为了让他抓住这个人一样, 只有彼此遇见之时,才会如同神迹一般。 哪个地方出错了? 西奥多低低笑了一声, 笑声越发肆意, 但教堂之外的却没有一人能听见这道笑声。 哪个地方都错了, 这个人一开始的出现就是错的。 西奥多叹息般地想着, 目光始终从这人身上挪不开, 暗色愈沉癫意隐现。 世界无趣, 这个错于他而言,却是极易上瘾难以戒断。 铎曜心中思索着,见到西奥多这么一副模样反而生出些难得的心虚,虽不知这心虚从何而来,但却对少年多了些耐心。 一个普通人遭遇诸多恶事,被小人恶人踩踏欺辱,坠入不见光日的深渊之时哪一个不是将旁物都恨了个彻底,铎曜见多了对此反而挑不起太多的情绪波澜。 但是一个世界的天命之子,却不该如此。 过去也好,现在也罢,甚至未来,一个世界的天命都不该出现如任务开始遇见的每一位天命之子这般——生来即恶。 是的,生来即恶。 铎曜轻抿了下唇,眉眼微动依稀能看出不属于这幅皮囊的风姿,沉淀了世事却依旧不改起纯澈本色的灵魂在有些存在的眼中,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些天命之子的灵魂里自出生就埋下了一颗恶种,一旦遭遇的磋磨超过未知的界限,就会反向催生力量发展的方向。 无一例外的,这条任务线中的天命之子都走向了毁灭这条道路。 先前铎曜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是第一个接下这个任务的执行官,不会没有人想到从根本上杜绝天命之子黑化的可能性,但没有一个能走通天命之子这条线。 走的都是一个接一个世界斩杀掉这些注定黑化的天命之子,从而达到拯救的目的,但这不但会使任务世界变得无限延长,毫无效果之外他们也注定会折损于一个更强的天命之子手中。 两个路线都走不通,这个任务一度几次重置判定等级,最后才被智脑塞给了铎曜他们这个等级的执行官。 到了铎曜这个等级的几个人,他们实力带来的身份与智脑早已不是从属关系。 惊动了他们,背后危险可想而知。 有些执行官小心翼翼呵护着那些天命之子,却依旧死的莫名其妙,磋磨一说果真界限未知。 除非他们生来即恶,不过这些天命之子导领世界走向时耀眼无比,转而向恶时也个个实力恐怖至极。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身上又被附加了什么属性。 铎曜蹙眉不语,只定定看着西奥多,温和面容之上,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喜怒变化没有迹象的少年。 西奥多转手收回了匕首,笑着就凑了上去,猛地贴近了对方后语调怪异道:“我还以为教皇大人神机妙算,我说什么你自然能听懂,现在看来也没有他们说的那样厉害?” 呼吸有些突兀地交织在了一起,铎曜只需轻垂下眸就能与冒犯的少年双目对视,一眼看不清少年眸中更深的情绪,但血丝未褪的双眼中,那份偏执却有些触目惊心。 铎曜伸出手推开快要贴到面上的少年面孔,道:“我只是神明忠诚的信徒之一,谈不上神机妙算。就比如你的身份,小家伙你的胆子很大,冒进教堂行刺教皇……” 小家伙?可真是耳熟的称呼。 西奥多想着,目光上移看了顶着他额头的手指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眯了下眼,随着对方动作向后退去,漫不经心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要杀了我吗?还是把我交给外面正在寻我的三王子?” 看到身前站着的教皇明显顿住,眸中流光轻闪,显然不知该怎么作答的样子,西奥多原先暴怒的心情变得愉悦了些。 【这家伙……胆子这么大?】 西奥多心情又好了些,道:“教皇大人怎么不说话?是舍不得吗?” 铎曜敛眸,对方占据上风的逼问,给了他一种有恃无恐的感觉。 他拇指擦过食指指腹,略有些不爽,此时却拿对方没什么办法,掀眸看了下气势诡谲多变的少年一会。 西奥多便听眼前教皇沉声道:“如此放肆,见一面国王陛下就知道了。” 这个回答很合理,如今神明踪迹已失几百年,教廷也不会过于干涉王室中人。 如果眼前少年身份不俗,即使有着刺杀教皇的罪名,也是由双方态度决定的。 很多时候,这是大罪,但最后的决断还是看教皇话里话外的态度。 西奥多不由想笑,眼前的教皇自然不会在意,甚至他就是仗着对方对他那种莫名的纵容越发冒犯。 杀是想杀的,但丝毫下不了手。对方一开口,他自己更是一败涂地。 西奥多心中憋屈,不得纾解的怒气在心口憋了又憋,才咬牙笑道:“好啊。” 他就不信,这一次困不住这幅皮囊之下心念许久的那个灵魂。 作者有话要说: 四月最后一天,明天五月第一天,有些话还是没勇气放太早www 第87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十天 虽然不知道眼前从根子上就已经坏了的小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是铎曜还是生出些不妙的预感来。 纯澈淡漠的眸在与少年对视时,点末思索之意尚未浮现,就被少年满是惊疑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教皇大人的瞳孔, 颜色好像不是黑色的呢?” 西奥多刚想凑近的动作被对方及时地抵住了, 抱怨地撇了撇嘴后,不以为意继续道。 这幅皮囊之中,唯一能露出那个灵魂几许光彩的,怕只有这双眼睛了。 一双受了光, 才会隐隐显露的绿意,隐匿在教皇原本褐色的瞳眸外圈,化作了深色调很难被外人看出, 自然也不会知道, 身份高贵的教皇大人双眼中原来还有这样的颜色。 绿色, 代表着——干净, 生命, 还有希望。 没人敢像西奥多这样不识礼数地冒犯别人, 铎曜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破绽一见面却被这家伙掀了个底朝天。 少年五官凌厉俊美, 一旦面无表情就给人冷厉之感, 如今这么刻意软和了眉眼,却让他俊美的一方愈长, 直至显出故作的乖巧。 神情从容冷淡的教皇做了一个让少年措不及防的动作——他伸出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 西奥多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这本该是他最熟悉且安然的世界, 此时却给了他莫大的不安, 明明这个人就在身前, 却因为黑暗而捕捉不到一点影子, 看不到就意味着抓不到, 这样的感觉瞬间就压下了安然之感。 他有些克制地抓住了盖住眼睛的手, 用了些力气,声音中失去了笑意却依旧没舍得对着眼前人露出一点凶色:“教皇大人,你这是?” 铎曜不语,仔细打量着少年。 没了那双眼睛,这张脸笑起来才不像刚刚那样奇怪,而是有了一个少年该有的朝气。 他心内微叹,在这个小家伙身上,要是真能找出几分朝气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世间诸恶,本不该落在他身上的。】 天命之子。 它素来都是能让铎曜古井无波般的心底泛起几丝涟漪的一个词,而这个任务中,他所遇到的每一个天命之子,都打破了铎曜对于这个词固定的认知。 西奥多松了力道,眸色不变,只撇了一眼对方收回的手。 要不是这个身体不是…… 他只会比现在更冒犯。 那些阴暗的心思划过心间时,少年对着眼前人依旧笑得非常无害,即使这份无害在经历了刚才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显得尤为渗人。 但是他的笑容,只有在面对眼前这个人时,才始终未曾落下。 铎曜抬起手,光明之力凝化成的锁链从少年脚边开始将其缠得很是紧实,最后想要封住少年嘴巴的光明之力犹豫了一下还是散去了。 西奥多挑了下眉,虽然不喜身上这股力量,但是对于眼前人最后的犹豫感到愉悦。 “教皇大人真是宽容。” 少年的话落入铎曜耳中却有些怪异,他心虚地抿了下唇长睫微垂,没有作声。 【是不是应该揍一顿?】 光明教廷的教皇,虽然宽和,却不会容忍一个踩在神像身上,并且意图刺杀的家伙现在还好生生的站着。 亵神者,即使为王室成员,也要被褪下一层皮。 像现在这样只绑了起来,简直不是宽容可以形容的,而是和蔼可亲。 西奥多有趣地看着对方那些熟悉的小动作,尤其心虚之时不自觉便会垂敛半掩的眸,心中突然就被滚烫的岩浆灼点一下,热得发慌。 但他什么也没做。 三王子萨姆在外面等得心焦,他心焦的原因并不是守在教堂之外产生了不耐,而是对着那个现在不知躲在哪里的家伙愤怒又难免惊慌。 父亲几次叮嘱他,这几日千万要找人看好那个小子,萨姆当时应了。 但这几日一忙起来,这件小事就被一压再压,甚至出于一种那小子身份低贱根本不敢出现在教皇大人面前的想法而放在脑后。 萨姆暗自懊悔,一想到若是那样尊贵的教皇大人察觉到了什么,心情瞬间变得槽糕起来。 该死! 就在这时,教堂大门突然被从内打开。 这个时间点,提前了太多。 萨姆面上的怒意还没有淡去,又被突来的情况惊了一下,脚步尚未来得及动一下,就看见教皇身旁被捆缚结实的人,脸上一瞬间炸开得不到管理的情绪让一张俊秀的面孔扭曲又丑陋。 “教……教……教皇大人!” 萨姆舌头卷了几次,才顺利说出了话。 铎曜面无表情,似是因为刚刚被人无礼冒犯而有些微怒,侧头看了眼身旁收敛神色懒洋洋的少年道:“他是谁?教堂之中不得有外人,他不仅在里面,对神明毫无礼节可说,举止之间半分教养也没有!” 这样的说法,让萨姆脸色大白,怒恨地看了一眼西奥多。 但与实际情况相比,这番话实在是轻描淡写至极。 【头疼,小家伙真顽劣。】 铎曜要在两个人的面前绷住教皇的人设,自然要考虑模糊不清的话语,但这话说出来,他几乎能感到身边人投来的目光中的深意。 萨姆犹豫着,看了教皇一眼,又看了西奥多一眼,对于少年的身份却始终说不出来。 西奥多倒是蓦然开了口:“哥哥,弟弟的病好不容易好了,你不高兴吗?” 萨姆第一反应是惊怒,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耻辱给扑头浇下,身体都因为怒火克制不住地颤抖,这个家伙竟然敢叫他哥哥?! 他不过是一个不要脸的妇人偷着生下来的肮脏东西,不仅玷污了神明的光辉,还会给整个诺依斯王国带来耻辱的存在,竟敢叫他哥哥?! 萨姆脸色涨红,目光扫过眼前若有所思的教皇时,骤然哑了火。 “你们是兄弟?”教皇面色疏冷。 萨姆是聪明的,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答案:“是的,这是七王子。” 停顿了一下后,暗含着咬牙声继续道:“身体病弱,外人知道的不多,没想到病好之后会冒犯到教皇大人。” “若是教皇大人气恼……” 杀了也好。 西奥多插声就道:“哥哥一定会平息教皇大人的怒火保住我的!” 此时少年语调天真,神情嬉笑,全然一副被娇宠长大的无忧与无惧。 萨姆心头一梗,眼前几乎要一黑,却也只能接上被打断的话道:“若是教皇大人气恼,我们一定尽力挽回他的过错,以后加倍教导。” 见着教皇神色缓和,萨姆刚想舒一口气,既然病弱以后自然可能病逝,到时候有的是办法。 然后他就听见强行承认的弟弟一个劲地开始说话。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 “哥哥,父亲为什么好长时间不来看我了?” “哥哥……” 萨姆本来就顶着破碎的心理边界回话,此时西奥多一句接一句的问话让他的脑子又疼又炸,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哥哥”二字一直绕在脑中转悠。 刺激实在太大,萨姆眼前几乎一黑。 铎曜在一旁看着这荒诞可笑的一幕,眸光半掩,眸中流光掺着冷意垂落了睫羽,脑中理清了一些事。 私生子在什么时候都有,一般来说这个世界贵族王室都会有一些,但他们绝对不会在台面上承认,哪怕妻子生下的孩子都已逝,家业无人继承,私生子也始终得不到家生子的身份与权力。 明明极为注重礼教,盛行的是寓意美好的一夫一妻制,却又无法管束自己。 贵族们放浪形骸,私生子的血脉一度混乱到分不清父母究竟是谁,这样的情况在触怒了几百年前的一位教皇后开始急速消减。 那位教皇传下神谕。 意思大概是:私生子的存在是肮脏的,流淌着黑暗神的血脉,而他们的父母也将沦为黑暗神的奴隶,蒙上永世的罪孽…… 几百年前神权正盛,这个神谕不知真假,毕竟触怒的是教皇而不是神明,但贵族不会违抗,私生子的诞生也在急速减少。 不生孩子的方法极多,私生子现在更是凤毛麟角,明面上看不见几个。 到了现在,私生子等于黑暗神的血脉转生,人们近乎偏执的认为是罪恶的,是肮脏的,他们有多讨厌黑暗神,就有多讨厌私生子的存在。 这相当于一种信念不自觉地刻在了每代人的脑内,无形中影响着人们的一举一动。 而一个温和宽厚的国王,却有了一个私生子,得知此事的人无不厌恶至极,几近反呕浑身难受。 熟人尚且如此,遑论国人,更别提敌对国如何诽谤。 杀了自己的孩子是触犯教规的。 所以,一切都能连起来了。 铎曜沉了眸,那道神谕自然是假的。 但有些事,假着假着也就成真了。 他们似乎永远只会听第一句话,昔日那道神谕说了私生子的肮脏,又何尝不是代指其父母的肮脏,后面更多的,明明是对贵族父母的指责。 【可笑,愚蠢。】 【我想了许久,竟没料到,导致恶的竟也是一种单纯的恶。】 单纯到令人发笑,因为愚蠢。 作者有话要说: 虽迟但到 也是忽然意识到,原来西方一直是一夫一妻制(惊叹) 这两天兼职站的脚后跟超疼呜呜呜 第88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十一天 由一种单纯的恶导致的恶? 少年耳朵轻动了下, 原本他正对着萨姆的视线游移一瞬,眸中多了丝深意。 那个恶……是我吗? 西奥多面上笑着,眸色一暗再暗, 墨眸中生出的旋涡, 不断卷席而上试图勾住另一双清眸中的潋滟不断沉沦,而不是现在这样望着对方身上那副他人的皮囊。 心海中所有由对方挑起的涟漪,这人却毫不知情。 这么一想,可真让人生气。 西奥多用舌不动声色地磨了磨牙尖, 平息了一下有些躁动的心绪后,将余光从这人身上错开。 荒芜无物的黑暗中,有人不经意留下了一丝火种, 却被另一人小心地护在了心口。 萨姆从突来的刺激中回神时, 脑子依旧没有回归到初始时的条理清晰, 他作出忐忑模样抬头看向了前方。 喉间的话语对上教皇的视线时, 却有些突兀地卡在喉咙处。 极静极凉的目光, 淡淡地看着他。 似从另一个层次穿越过时光空间距离的目光, 降落在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身上, 但这反而会让此人生出莫大的惶恐。 从皮到骨都被一种凉意渗透, 渗得太深,仿佛所有一切都被看了个透彻。 萨姆没有忍住, 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是那个生来就是耻辱的小子,丝毫不受这一切的影响, 歪着头笑意浓郁, 眸中点墨般漆黑无比, 看着他极为自然地又喊了一声。 “哥哥?” 萨姆听在耳中, 完全与讽意极浓的幸灾乐祸没有区别, 他脑中一热就厉呵出声:“闭嘴!” 那些隐秘的瑟缩都在这句斥声中倾泻而出, 带着怨怒与愤恨。 若不是他,他根本不会在教皇面前如此失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 如果,如果对方的身份被教廷中人知晓,教皇与外界的所有人会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诺依斯王国。 一个就不该出生的人。 萨姆避开教皇视线的目光扫到少年身上,逐渐变得冷漠与憎恶。 这幅表情,与那个诺依斯王国中颇有贤名的三王子相差甚远,如此模样堪称丑陋。 西奥多不笑了,但他看向萨姆的目光却让对方避开了视线,这个微小的动作带着不自知的恐惧。 萨姆忽略了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动作,对着教皇慌乱解释道:“我……” 铎曜语气淡淡,打断对方话的时机却很是干脆,道:“他是诺依斯王国的七王子?” 沉静的眸侧过在与身旁的漆黑双眸对视一眼后,无波无澜地收回了目光。 萨姆随着这个指示性的动作又看向了那个小子,对于对方丝毫不知礼数的冒犯行为沉了眸,再回声时就理智很多。 他恭声回道:“是的,教皇大人。” 面容谦和,气质谦和,半分不见刚才的气急之色。 铎曜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余光在身旁轻睹了一下,唇向下压了些,面色莫名。 【这个时间点,不太对劲。】 是时间线乱了吗? 铎曜心中暗忖,睫羽微压,遮住了眸却没拦住飘入西奥多耳中的心音。 西奥多撇了下嘴,知道身旁的人还惦记着离开的事,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 至于萨姆的目光……西奥多顿了下,对其动了动唇却没有声音传出 。 蠢货。 唇型就是这两个字。 萨姆的脸色当场就变青了,因着还有教皇在身前,他咬了下牙没开口。 背在身后的拳头用力握紧,青筋暴起,在养尊多年偏白的肤色上甚为显眼。 两个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铎曜无视而过,只在走时抬手松了少年身上紧缚的光明之力,对着勉强维持平静的萨姆道:“带他去见你的父亲,好好差人教教礼仪。” 萨姆愣了下才道:“是,教皇大人。” 直到眼中再也看不到教皇的身影之后,萨姆神经一松,感到那股迫人的压力终于淡去,猛地转头狠狠瞪着姿态悠闲的西奥多。 “你还活着啊?”萨姆语气冰冷,背在身后的双手两指摩挲,面色不明地看着西奥多。 此时只有他和西奥多时,萨姆的举动恪守教养,不见在教皇大人面前的失态。 举止之间,自有分寸。 而刚才,铎曜的一举一动在无形中轻易就干扰了这位诺伊斯王国理智的三王子,一切失态都源于在意。 西奥多站直身子:“我是死是活,哥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又听到这个刺耳的称呼,萨姆沉默了一会,冷静道:“你果然不该出生,为什么非要活到现在丢人现眼。” 西奥多见到那人的好心情在这个时候被毁了个干净,额角一跳一跳的,好一会才嗤笑道:“出生时杀了我触犯教规是罪,不杀我活到现在也是罪,既然你们信仰的神明不能给你们两全的办法,那就求我啊!” “求到我心情好了,我就自杀。” 西奥多嘴角笑着,漆黑的眸就这么看着眼前碍眼的家伙。 沉郁的,汹涌的暗潮起伏一瞬又极快褪下,只余一片沉寂的黑。 萨姆不再搭理他,冷着脸就要走。 他踏出几步后,又吐了几口气,才道:“走,去见父亲。” 西奥多残虐的神色一闪而过,在出众的五官上刻下了一道阴冷后,又归于平静。 先割裂声带,再用刀尖从舌根处一点点割下,承受极痛的同时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用破烂的声带震动着。 这么想想,似乎也能原谅对方了。 毕竟,这是对方的未来啊。 西奥多眯了下眼,猩红的唇弯了下,无所谓地跟上了萨姆的脚步。 …… 宫殿之中,老国王沉默着看着诉说完毕站于一旁的三王子萨姆,目光转到西奥多的身上时,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恶反感之情。 目光在这个从出生起就被遗弃在王宫中不管死活的少年身上划过,对方的气质不像近几百年来诺依斯王室的温和敛锋,更像诺依斯先祖征战时的冷厉。 可偏偏这孩子的五官,俊得无双却也张扬,容貌第一时间看去着实扎眼,那份属于诺依斯王室的温润清俊被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给牢牢压下了。 他讨厌极了这个孩子。 对方的存在就像他一生中抹不去的污点,洁白光亮的履历之中硬是被泼了一些不小的脏污,履历的干净只会让这脏污之处更为显眼。 人们永远不会注意到白纸之上其他的白净,他们只会盯着这一处的扎眼进行挑刺。 老国王很快收回了视线,他一句话也不想与这个孩子说。 他对着自己的三子道:“大人他知道了。” 如此明显的破绽,教皇大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露出半分反感愤怒。 萨姆低头:“是的,父亲。” 老国王闭眼:“那么,日后他就是诺依斯王国的七王子。” 一个私生子,世人偏执到了本能中。 却也是极为好骗的。 萨姆欲言又止,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西奥多,他无法想象这样污秽的一个人,会成为他名义上的至亲。 西奥多将目光从老国王的身上移到萨姆身上,眸色幽深漠然,许久,猩红唇色半启露出雪白牙贝。 对着萨姆笑了一下。 就像懒洋洋的凶兽终于睁开了眼,对着敌人露出了森冷的獠牙,嗜血的欲望几乎要克制不住强作的冷静。 萨姆瞳孔骤缩。 …… 正常的时间线中。 西尼尔跪在精灵之森无人的一处空地,这处空地用了昂贵至极的光明神石铺就了一个繁复的阵纹。 而他就跪在阵纹的正中心。 西尼尔红着眼眶,因为强烈的情绪波动浑身都在发着抖,就这样盯着阵纹上的光明神石许久,目光蓦地变得坚定。 他是神眷者的后代。 他的体内流着神明的血液。 他是唤醒神明唯一活着的一把钥匙。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2天 西尼尔将目光投向这片绿色森林的最深处, 一张娇养多年的面容在大半年的奔波折磨下再难看出昔日的娇贵,由磨难历练而出的坚毅不知不觉中已经入了深处。 神眷家族最深的秘密从来没有被记载于书面之上,而是由家族嫡系口耳相传, 是他们用生命保护的信仰。 “神明沉睡于极净之地……极净之地……” 西尼尔喃喃不断, 神色有些飘忽不定,但手上的动作却干脆利落。 左手握着匕首,狠狠向右手手腕一划,鲜血猛地溢溅出! 皮肤的割裂好似给了身体血液逃出的机会, 西尼尔下手一点都不留情,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大量的鲜血,恐怖的失血量与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一路流亡, 饥寒交迫, 但像腕上这样足以致命的伤却实打实是第一次遭这个苦。 西尼尔没忍住疼哭了, 看着手腕上的鲜血落到地上的阵纹之后自动受了牵引开始流向整个阵法, 每淌过一个光明神石, 腕上血液被牵引的力道就大了一丝。 这个阵法如果想要彻底唤醒光明神并且得到回应, 至少需要五位及以上神眷者嫡系传人的的血液, 人数多了后平分下来的失血量就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但是, 如今神眷家族仅存的……只有西尼尔一人。 西尼尔一开始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一个人要承担整个阵法的召唤血量, 并且他体内的神血浓度并不高,这么一来, 失败的风险就更大了。 当血液勉勉强强流到阵法最后一个角落, 这个由神明为此界留下的最后一道希望, 终于在这个日渐绝望的世界亮起。 光柱冲天而起, 整个世界都向这里投来了目光。 西尼尔抽抽噎噎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他不奢求神明能回应他。 他只是希望, 沉睡的神明能看一看这个正在步入黑暗的世界。 看一看吧…… 请救救他们! 昏迷之前,撑着一口气的西尼尔,这个从小就被保护在家族之后的少年,唯一下过的狠手就是右手手腕上不知何时凝固成疤的伤口。 在昏沉的意识中,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柔风吹过额前,就像有人轻抚了下他的额,满是温柔的安抚意味。 随着一声如幻觉般的轻叹,西尼尔陷入了昏迷。 阵法是神明所制,神血是神明恩赐,神石是神明力量。 这是神眷者隐藏至深的秘密。 如果说邪恶与杀戮是召唤出黑暗神必须的特质,那么虔诚与良善却无法召唤出光明神。 这个高贵的神明,就像人们对神明所想的那样,淡漠出尘,即使温柔也无人得见,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才能呼唤到祂。 但是神眷者是神明留于这个世界唯一的渠道。 阵法的力量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屏障,让身处过去时间线的神明若有所感。 阵法的力量薄弱无比,可以想象到召唤者的孱弱与稀少,与其说阵法找到了神明,不如说神明找到了阵法所在。 是神眷者的后裔。 铎曜起身,阖眸感应,皮囊之下那副绝世的面容沉静淡漠,即使容貌不对,再次睁眼之后,眸光晃动之时依旧有一丝神性外泄。 抬起手,一股温和的力量打断了阵法的启动,隔着时间线强行召唤只会让那个少年被吸血而亡。 巨大的光束在精灵之森的地方窜起一瞬,就在无数投注过来的目光中,瞬间溃散,那明亮温暖的光芒升起时无数人失了神,但当溃散之时,浓浓的绝望与说不清的失落淹没了理智。 无数种族无力跪地,痛哭失声。 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一瞬间就控制不住所有的情绪了,就像所有的委屈苦难在这一刻都没了隐忍的意义。 绝望的情绪在这些逃难的种族之中蔓延。 看不进希望的路,无异于一步步走吞噬人的深渊。 冰凉的感觉从心底蔓至身体,有错觉般的温暖在皮肤上轻点而过,有人怔了下止住自哀的情绪抬起头。 这是……光明之力? 明明溃散后就应该消散的光明之力,如今却在满天的飞舞着,触碰了许多种族的肤之后,才渐渐消散不见。 只留下皮肤上尚有余温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维持了这些光明之力,温柔地安抚着他们。 在这个日渐陷入昏暗的世界中,这些明亮温暖的光明虽然消散,却在在他们的眼底点燃了细小的火苗,直到一切归于原来的样子。 外界的天色依旧是沉沉的暗,暴君的铁骑正逐步逼近唯一的净土,每个人的神经在崩溃之后重又恢复紧绷。 但与之前不同,只需要一点光明,他们就能挺下去。 很多种族擦擦眼泪就挺直身子,好像刚才的失态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干着原先手上的事。 只不过脸颊上留有余温的那一处皮肤,被无数种族小心翼翼地碰了多次。 动作之间,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欢喜依恋。 精灵族大长老欧若拉收回视线,命令道:“派出三队精灵去那个地方探一探。” “是!” 在精灵之森做出这么一副大阵仗,并不是好事,即使这样的力量是属于光明的。 但大陆上谁不知道,那个暴君,最讨厌的就是光明神。 这个阵仗,只会惹怒暴君。 若是之前,要战便战,精灵一族喜恶分明,对于那个人类暴君厌恶至极,就算死亡他们也不会从于黑暗。 但是现在的精灵族有了软肋。 如果整个精灵族……都保护不了他们的皇。 欧若拉脸色微沉,冷静从容的心思开始浮躁不安。 他回头看了眼自那日之后再无动静的母源,按耐住担忧的情绪,踏步离开了。 这边铎曜收回力量,心神不宁地垂下眸,站起身想要出去又收回脚步,指节扣了下还是沉思坐了下来。 托那个神眷者后裔的举动,连接两个时间线的铎曜发现了先前被忽略的违和之处。 在那次他险些苏醒从而导致时间线混乱的时间点,铎曜以为那个小意外并未导致什么,毕竟他成功进入了天命之子过去的时间线。 但是时间线本就容易失控。 没有导致混乱,却导致了颠倒。 他和天命之子的时间线,在那个时间点开始错开,从而导致了两人所知信息与地位的颠倒。 铎曜知道这条时间线的未来,西奥多却知道这条时间线的过去。 但是西奥多的过去,对于他来说,却是未来。 不出意外的话,他还会再经历几次附身。 铎曜揉了下额心,轻叹不已。 这都什么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3天 西奥多睁开眼, 入目的是新搬进宫殿奢华的床帐顶部,多贵气的颜色没入他的眼中,留下的也只是荒芜的黑白二色。 睡了许久, 他神色依旧倦怠, 沉沉的眸发怔般地盯着上方。 许是白日见到那人的刺激太大,西奥多这一觉睡得很沉,沉足的睡眠不但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精神,反而让他因那人泛起的涟漪卷席成了巨浪, 将平静的心海搅得不得安生。 精神上的损耗,成功地让西奥多更加疲惫。 心里的那摊水早就成了死水,再度被人掀起涟漪时, 对他而言是件极困难的事。 总共就一颗心, 却硬是被拴在了另一人的手上。 西奥多动了动了手, 黑色光点浮起,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 眸中深沉莫测, 他轻挑了下唇。 那些人给他冠上的称呼说来也没错。 因为他确实流淌着黑暗神的血脉, 那颗沉睡在人们内心深处代表着极恶的神格, 在一个出生即是罪的孩子身上凝聚, 这样看来也是件很正常的事了。 一个代表肮脏污秽的孩子,从诞生那一刻开始, 就是黑暗神格最好的选择。 恶意对于这样的孩子来说太平常了,而对于择其为主的神格来说, 这样的恶意无疑是至佳的美味。 西奥多模糊记得幼时的他还会为那些欺辱他的人列出一份清单, 但现在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名字了。 毕竟, 所有人都要死。 唯一值得他费些心去记的, 就只有那些繁杂的死法。 残虐嗜血的阴暗本质在他是一个孩子时, 就已经隐隐冒了头。 “哥哥……” 少年低喃了一声, 俊美眉眼划过一丝逼人的锋芒,刺破表面的假象,却有一丝宠溺的温柔化开了这道伤人伤己的利刃。 哥哥。 西奥多神色诡谲喃喃出声,偏执又温柔,就像一个小疯子,不停地向别人强调着自己最重要的宝贝。 少年口中的哥哥,从来都是那一个人。 …… 当铎曜试图将他与西奥多错开的时间线归于该有的轨迹时,却发现干预之后,本就混乱的局面似乎有着失控的趋势。 铎曜的记忆中,第一次附身是克兰。 第二次附身就是现在,正被附身的教皇。 但是西奥多的那边却不是这样,在克兰与教皇之间,他的记忆中有其他铎曜附身旁人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认出来的,但显然,那几次附身对于铎曜而言是没有发生的事情。 换言之,对于铎曜而言,那就是未来。 铎曜感到些糟心,他收回自己的力量后唇色有些泛白,眉眼之中带出些虚弱,用力咳了一声后,蹙眉许久未动。 犹豫一会,铎曜阖目。 属于西奥多的时间线上,出现了一个风色无双的身影,一人似独成一方世界,是此界无上的尊贵存在。 铎曜探出的力量小心且微弱,终于在时间线上察觉到了几个看似完美的封口,这几个封口有西奥多六岁的时间点和尚未完全闭合的十八岁的时间点。 其中一个十岁的时间封口,却是现在也未闭合完全。 这是属于西奥多的时间线。 如果有人有能力探查铎曜的时间线,就会发现这些对应的开口是在现在的时间点之后。 而最近的一个开口,就在下一瞬! 而下一瞬,现实中的光柱散去,却让许多种族濒临崩溃的心弦恢复了平静,也就是这时,突然涌上的信仰之力,让铎曜细心控制的力道猛地失控。 即使他很快控制,失控也只有极短的一瞬,却足以在对时间最为敏感的时间长河中掀起一场异变。 十岁的裂口猛地变大。 仿佛一头潜伏的凶兽终于张开了巨口,将虎视眈眈许久的美味一口吞没入体,而后满足地不再动弹。 裂口合拢,立于时间长河的那道身影却没了踪迹。 十八岁时间线中的教皇没有因为这道灵魂的离开而醒来,反而陷入了沉睡之中。 …… “大王子殿下息怒,我们一定会管教好这个孩子!” 铎曜还未睁眼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眼睫掀开,眸中泛起一点涟漪,淡而冷的,如阔大的海水温和却不可捉摸,在面前跪了一地的侍从侍女上掠过后,他看向了一旁蜷缩的存在。 待到看清后,站于众人身前的大王子唇角微抿,眉尖轻蹙。 比之先前不怒自威神色阴沉的模样,如此不悦神色,却似多了些说不清的矜贵与疏离。 让众人心中越发惶恐。 铎曜久久未动,这具身体是诺依斯王国大王子殿下的,这个大王子善战,经过了战场对于有些事下手是毫不留情的。 就比如,一个本该被掐死的污秽存在。 不撞到他眼前还能无视,若是撞到眼前,有的是罚刑要受。 那些招数,成人也极为难熬,一个孩子却几次熬了过来,这在大王子眼中看来就更惹其厌恶。 这样的恢复能力,实为异数。 而每一次,这些看管不利的侍从们也要跟着挨罚。 听着耳边连绵不断的求饶,铎曜垂落眼睫,这张属于大王子英俊的面庞之上,有一丝别样的夺目气质流露,将其整个人衬得犹如战神高不可攀。 不知何时,求饶声都弱了下去,再无一人出声。 铎曜目光划过那个孩子瘦弱单薄的身子,眸中染上了些不明的情绪。 在众人惊骇的视线中,铎曜弯腰将其抱起,来自对方身上的灰尘与血迹将身上华贵的衣服弄得狼藉脏乱,像是一种预示般格外刺眼。 而那双抱住孩子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下,而后缓缓收紧。 铎曜看向众人的目光,无人敢直面对上。 双眸是纯澈的,恍惚间这样干净的眸似能一眼看透人心深处的恶,几乎所有人都在对上的一瞬低伏下了头。 这种感觉,就如人们对于冒犯神明的行为会不自觉的地约束退避。 铎曜眼睫低颤,淡声道:“我会处置他,你们退下吧。” “是。” 抱着人走回记忆里的宫殿时,铎曜在怀中脏兮兮又瘦弱的小脸上扫过,无言地沉了眸。 这个体重,与六岁的那一次,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太瘦了。】 【既然已经乱了,那再乱一些也没什么。】 反正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槽成了那个样子。 至纯至善的神明最是任性,即使温柔也难免有被惹恼的时候。 对时空总局那位温柔到让人生出妄念,实则半分都靠近不得的首席执法官而言,天命之子从来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份特殊对待,一直存在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91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4天 一个十岁的孩子如果蜷缩着, 手脚相拢着,四肢最大程度的互相依靠,在他人的视觉上, 这依旧是一个体积不小的存在。 但是眼前的孩子, 四肢蜷缩相拢仿若不见皮肉,就如四个骨架搭拢着,将小小的躯干护在最中心,看入眼中便是触目惊心。 铎曜伸手, 指节上有着颇为厚重的一层茧子,略粗糙的手感就这么压在了这个孩子凸起的眉宇间,许是指腹温度透着微弱的凉意, 眉间凸起不见平复, 反而越皱越高。 小小的一张脸上, 薄削的皮肉皱成一团, 像极了一个丑猴子, 日后出挑的五官, 在这张脸上只显得血肉单薄, 惟余骨架。 硌得慌。 铎曜又点了下孩子的眉心, 面上淡然无波,却能从孩子眉心间泛起的红看出这次力道不小。 铎曜目光沉凝, 又点了下,对着昏迷未醒的西奥多语带训斥:“不是个狼崽子吗?未来那么凶, 现在怎么就被欺负这个样子了?” 除了铎曜自然是无人听到的, 西奥多像不喜眉心处时不时的凉意, 脑袋向后缩了缩, 指节轻轻动了下。 铎曜收回了手, 轻轻摸了下孩子的头, 眸中渺远的冰雾淡了些,露出凌凌纯澈如水面的深处,凝视着不安至极的孩子。 “好好活着呀。” 手心带着的凉意与对方头顶摩挲几下就蕴出了热意,铎曜不适地收回了手,敛了眸定定看了床上的小人一眼,站起身走向了外面。 即使床边的人皮肤上哪一处都像是染了凉气,但是皮肉深处总归是温热的,只是坐在那处就似有着热气一点点浸入了浑身都在透着冷意的身体。 当人离开后,指节再次动了动,西奥多面无表情地掀开眼,盯着早已跨出门槛的那道身影。 双眼中晕染开的墨云漆黑到渗人,麻木到漠然的眸子许久才动了一下。 “大王子殿下!您的身份如此尊贵,怎么能让那个孩子睡在您的床上!” 铎曜一出门,就有人跪地劝道。 抱回了一个小家伙,铎曜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排,索性就将其安排在了这具身体的宫殿之中,毕竟人多嘴杂,困于一处宫殿是易于控制外人舆论。 铎曜应了声,道:“去拿些食物来。” 底下的人噎了下,抬头看向举动不太寻常的大王子,心中暗道这大王子不会被什么东西蛊惑了吧。 天色过了下午,光线从上方笼下,将大王子的脸部轮廓印染般地铺上一丝暮光,浅淡的金色是一天的谢幕标志,铺染至大王子身上却模糊了对方的容貌晕染出圣光般的高贵,只一眼就摄住了那些一心追寻神明的信徒。 即使深知将大王子与神明相比是对神明的一种贬低,但眸中真的倒映出这道身影时,俱低下头遮出了说不上来的心慌,慌乱应声就要去领命拿食物。 铎曜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安静地垂下眼睫,面上流露出一种神异的神情。 蜻蜓点水,在水面之上一掠而过泛起的涟漪轻微且不起眼,却也在水中留下了一颗毫不起眼的种子。 那么铎曜现在的行为,在未来会卷出怎样的旋涡,谁也不知。 铎曜做出了不符合大王子性格的举动,对于那个小家伙来说,究竟是毁灭还是新生? 所以当他站在老国王面前时,心中便有了决断,除了第一次附身克兰,这一次和教皇的附身,所有人的记忆都不应该保留。 所有人。 老国王疑惑出声:“我听说你将他抱到你的宫殿了?” 大王子抬头,对此似乎毫不在意,嗯了一声,就开始对着他报告最近的战事。 老国王顺势被转移了注意力,也没有对大王子的举动再问出什么,他相信大王子心中自然有数。 铎曜将战事说完后,收了声。 老国王脸带笑意,不住道:“真是太好了……” 话语之间无疑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既具威严又显和蔼。 任谁也看不出,他也能同时对自己的亲子流露出最深的厌恶。 甚至做出过不顾王室教养,强于女子的事情,当一个代表着罪孽与污点的孩子孕育在那个女人腹中时,也招致了男人最大的恨意。 大王子的身份,足以让他对昔年那件隐秘的事情了解极深。 西奥多的母亲是附属于诺依斯王国的一个小国公主,小国一系王室的容貌普遍张扬艳丽,就像火焰一般吸引着旁人的注目,性格也是火焰般刚烈烧人。 公主的容貌娇艳,但与老国王之间却是一桩孽缘。 备受宠爱的公主在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失了身,面无表情地拿出做装饰品的剑,就狠狠刺向了身旁人的胸膛。 其实若是其他小国的公主,遇见这种事反应不会如此激烈,甚至可能就这么苟合下去了。 但是这位公主打小就性格暴烈,容貌生得又好,最是讨厌王室中那些混乱的事情,而小国王室子嗣单薄,说不上恩爱不疑,却也是相敬如宾,对于这唯一的小公主也是极宠的。 这一剑险些要了老国王的命。 也一并覆灭了这个子嗣薄弱的王室。 公主受尽折辱,辗转于多位贵族之手,恨极了那个男人。 在之后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算了算日子倒是难得生出一丝欢喜,却不是对肚子里这个没有成型的孩子,而是对自己复仇有望。 因为这个小国不起眼的王室,流淌着巫族的血脉,单薄至极的一丝血脉,在巫族被判定为黑暗神从族的情况下,没有一人张扬这个事情。 巫族以各种媒介进行诅咒,血脉之中传承黑暗。 当公主以诡异的模样死去,放在尸体之上血液中间的那个婴孩,身上本该有着母体对于诺依斯王国最深的诅咒。 但是这个孩子,并没有作为诅咒的载体,也许是最后一丝母性,公主只用他身上的血脉和自己的性命作为对诺依斯王室诅咒的媒介。 人们发现了公主,也通过由血液汇聚的诅咒纹路发现了对方巫女的身份,对于那个孩子人们即使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现诅咒的纹路,也依旧像看着恶魔一样恐惧而厌恶。 但他始终是王室血脉。 怨责冲向了挑起祸事的老国王,贵族之间舆论盛行,在几次无缘无故的灾祸之后,国王在中央教堂中足足待了五年才得到教皇的首肯消了身上的诅咒。 教皇对于诅咒来源没有多问,却也能看出几分下咒之人深刻的怨恨。 教皇不知道的是,国王身上的诅咒是巫族最后的微薄血脉,在怨恨洗涤灵魂之后以性命为代价强行醒出的一点巫力,施下的唯一一个诅咒。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那个小国王室身上的巫族血脉只会在一代代的延续中日渐稀薄,直至彻底成为过去的传说。 究竟要什么样的怨与恨,才能让一个骄傲的公主,觉醒出体内已经微薄到无的巫族血脉。 巫族之所以被认为是黑暗神的从族,就是因为每一个觉醒的巫族之人,都是在绝望下陷入了无止境的疯狂之中,他们对每个人都怀着恐怖的恶意。 铎曜的眉眼之中一丝冷意浅浅掠过,皮囊之下的灵魂微怒都是世人的罪过,即使皮囊削弱了源自灵魂的震慑,也依旧让眼前的国王莫名惶恐。 “你……” 铎曜垂首,见了礼就离开了,不欲接对方的话。 他早已经看到了诺依斯王室中每一个人的下场,那是一条现实的时间线,世界正在逐步沦入黑暗。 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那个因为母性而保持干净的孩子,身上没有留下诅咒的纹路,却因为这些人,而硬生生地造就了一个骇人的诅咒。 诅咒凝聚着恶与罪,恨是最好的催化剂,而那个干净的孩子,却成为了诅咒本身。 他活着,就是对世界的诅咒。 一个身上有着巫族血脉的私生子,多么完美的标配。 承接黑暗神格,与光明神共同执掌神邸之力,平衡信仰失控偏执的世界,成为无上的至高神之一。 光与暗的平衡,也是这个神权世界的平衡。 如果正常来说,天命之子应该是在自小的人情冷暖之中看透人性,他在人性之中孕育出一丝神性,世人对他的厌被神格吸收,从而催化了体内的巫族血脉,最后经过许多历练周游发觉黑白的失衡走向成神之路。 他或许冷漠,或许理智,亦或许智多近妖,但绝不会承受现在这样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恶,走向另一条路。 情况失控了,原先可以控制的恶被无限放大,导致了天命之子从小到大未曾遇见光的一面,他看到的——都是暗面。 对于所谓代表光明的神明,怕早已不屑至极。 而在世界几次重置之后,本就虚弱的光明神根本承受不住,光明彻底陨落,那些执行官根本不是天命之子的对手。 铎曜捏了捏眉心,对自己的决定有些犹豫,可他终归不是这条时间线的存在,一时的心软只会让日后的苛待变得更伤人。 这样想着,他推开了大王子宫殿的门,看到了用一双黝黑荒芜的眸子紧盯着他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第92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5天 一双眸子中是如大漠般空寂的无望, 在与其对视时,浓稠的黑暗如附骨中,黑暗之中人们脑中不受控泛开的绝望, 是地狱为其打开的大门。 这双眼睛, 好似能将身处人间的人们一一拉入那蕴着无尽黑暗的地方。 铎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了下,皎洁透澈的眸底极快地晃过了什么,他收敛眉眼,无意识散开的一丝清绝姝艳淡去, 藏进这幅皮囊之中不留分毫。 但有些绝色是不受外物所拘制的。 西奥多长久不起波澜的瞳孔中,从这个昔日碍眼的大王子出现时,就像破了冰层的海面, 里面一道又一道的涟漪冲刷了他一直漠然的双眸。 泛开了万般幽然的暗色, 默不作声地盯着看似熟悉的大王子, 西奥多的呼吸乱了几瞬。 每一个巫族后裔, 在恨与血的冲刷中, 一遍又一遍突破身体中代表诅咒的血脉时, 他们的世界中也会被剥夺所有代表美好的事物, 彻底站在了光明的对立面。 真正觉醒血脉, 称得上巫族之人的,他们的世界从来只有黑白二色。 蓝的天, 白的云,风刮过树吹拂嫩叶的初春之景…… 一切代表希望美好的事物, 在淡去颜色之后, 就只有萧条枯败的冷漠。 身处这样的世界, 很难不生出被世界遗弃的无助。 西奥多很多时候都立身于这样的世界。 随着实力越发强盛, 无色世界与彩色世界的切换已经可以做到随心所欲, 可是西奥多始终没有回到原本的那个世界。 他早已抛弃了那个世界, 也并不属于那个世界。 但是眼前,一个黑白的世界中。 这个人的身上有浅浅晕开的微芒,就像黑暗长路上被无意洒下的月光,柔和温顺。 月光丝毫不在意那些旅者们只有在失途之时,才意识到月光的重要性,人们那份理所当然的疏忽并不被高悬天际的光源月亮放在心上,它一直安静无声的存在着。 就像眼前,黑白无色,微芒依旧是第一眼看见的东西。 有些可笑。 西奥多尚未长开的眸在涟漪平静之后终于露出一丝讽笑,犹稚嫩的面孔上呈现出剧烈刺激后藏不住的恶意。 多可笑啊,一个从于虚名,虚伪又让人泛呕的人,在黑白无色的世界中,身上竟然会出现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出现的东西。 他的身上,竟然有光。 西奥多只觉得恶心,所以,那所谓代表希望与未来的光明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人们一心追寻的东西,却在大王子这样的人身上出现。 十岁的孩子忽略了方才姝绝风姿在心尖上滴下的一丝异常,说不清的愤怒和失望已经让他完全忘了刚才捕捉到的一幕。 铎曜微怔,不知道刚才还死水无波没有一点情绪外露的小家伙,怎么就突然像被人欺负般,眼眶都要气红了,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多了许多反面的情绪。 刚才还软萌可欺的小团子,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竖起尖刺的刺猬,时刻想要冲上来咬人的样子。 铎曜失笑,素来淡淡的眉眼中,笑意漾开,掀起了另一番清绝的风姿,与大王子这张脸的气质格格不入,却分外夺人眼目。 西奥多有些失神,没有在那张碍眼的面孔之上多加停留,而是循着那双眼睛,似是想要看到深处。 铎曜从推开门的那个时候,就没有再准备继续装着大王子的身份。 即使皮囊这种外象对于人们窥探真实是一种阻碍,但源自灵魂的卓绝风华,对于有些人而言,就像刺眼的光耀一般,即使闭着眼,也会在瞳孔之上留下一片晃神的白。 西奥多眸中汹涌的起伏骤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强行压下,他向后退了退,心中有些怪异地感到些不安。 很快他就明白这种不安源自哪里。 铎曜眸中还闪着星点的笑意,残留的几分风华在俊朗的眉眼上勾出一抹殊于长相的潋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入了呆愣的西奥多眼中。 许久之后,踏着血海尸山的那个暴君,再度回顾这一幕时,终于明白那个十岁的孩子在不安什么。 那是一切失控的开始。 就像光肆无忌惮地就照入了黑暗中,纵使闭上眼睛,也无法改变瞳孔之上停驻的那一抹明亮。 在那个人靠近时,所有人都会不安。 因为恐惧失去。 西奥多的声音因为缺少水分而沙哑:“你不是他!” 沙哑的声音说着蓦地变得尖锐,眼神也随之变得凶狠起来。 一直藏起爪子的小家伙试图将爪子狠狠挠向身前的人,可惜他对上某人,始终会软上几分。 铎曜一手便压制了小家伙身上蠢蠢欲动的巫力,笑意略淡了些,眉尖轻蹙,看着西奥多的目光微凝。 他在巫力欲动之时,就察觉到西奥多身上的轨迹彻底走向混乱,对方的身上不仅有着黑暗神格的附属加成,巫族蛰伏几百年的血脉也在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身上达到了大成。 这么看来,作为天命之子的附加属性一个没少。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铎曜一低头,看见张牙舞爪的小家伙凶狠地看着他,比起强烈的攻击欲,不如说是找到了撒野的对象。 【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可爱。】 铎曜心中开着玩笑,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弱,手下那颗小脑袋不停向上挣扎着。 他正以为,要耗些工夫才能让这小家伙安生时,手底下那颗毛发枯燥的脑袋有些突然地安静了下来。 铎曜疑惑看去,却看到小家伙气红了眼,咬着唇死死盯着他,却什么也没说。 在铎曜看来就是一副蒙羞受辱到极致的委屈模样,就算小脸瘦削,一双孩童之时才会有的圆眼将情绪展露的十分立体。 铎曜见他老实了,自然不会再借着镇压的名义欺负现在还年幼的暴君,收回手时却见着小家伙的脸色又沉了一度。 西奥多心中暗恼,再三确认这人刚才没有开口后,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滑下了心口的位置。 如果是真的…… 这人果然是嫌弃他了。 一时间,西奥多心里倒真的生出了几分委屈。 他不知面上的情绪变化,展露在铎曜眼中早就衍生出心底突生的情绪,这股子陌生的情绪西奥多从小至今,从未感受过。 因而咬唇难受,却又不清楚如何纾解。 西奥多在头上的温度逐渐消逝后,黑眸才晃了晃,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模样。 分明是熟悉的模样,可眉梢眼角甚至一举一动都差异极大。 虽然担着这个不讨喜的皮囊,但里面的人要是眼前人的话,瞬间就顺眼许多。 西奥多问道:“你是谁?” 铎曜蹙眉想了想,微微一笑启唇:“我是你兄长。” 他回答的自然是这具身体对于小家伙的身份。 西奥多沉了脸色:“信仰神明的那些人,可不会做出占据别人身体的行为。” 他眯了眼,即使骨肉瘦削惊人,浑身伤痕累加,但此时的西奥多的身上已经隐隐能看出几分日后的影子。 极尽所能的看透人心,加以算计,冷血暴戾的君王威仪。 一个上午还被拳打脚踢的十岁孩子,如此比较说出去让人发笑。 可他就是这样。 因为人们的恶,对于现在的西奥多来说,是变强最佳的养料。 西奥多早就看出这个来历不明,也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对于他隐隐的纵容意味。 麻木的心在玩味的同时,也受到了些不可控的影响。 西奥多猜测道:“看来你信仰黑暗神?” 西奥多这么猜测着,心底方才古怪的情绪瞬间变得明朗。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哪些东西。 信仰黑暗神,不久意味着这个人是属于他的吗? 铎曜笑了下,声线清幽平静:“不,我信仰光明。” 光明神,自然是信仰光明的。 西奥多眸中蒙上雾气般的阴霾,瞬间漫开了整片荒芜的大漠,盯着铎曜不动。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幅皮囊,并不属于你。” 说着,西奥多有些走神。 相由心生,这人的真实模样又该是什么样子。 铎曜想了想,愉快道:“你是个小可怜,但光明照耀世人,我路过见到你顺手救一下。” 似乎是沾了神明的眷顾,西奥多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 他墨漆冷淡的双眼抬起,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生生闭上了嘴。 【是你,所以我来了。】 这次附身并不是铎曜主观选择的,而是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选择的。 六岁,十岁,十八岁。 这三个节点,是因为天命之子本身,才会在时间线上有这三个可以进入的缺口。 尤其是这次十岁,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但也只是看起来。 但同样的,因为是西奥多,所以铎曜才会选择踏足这条不稳定的时间线。 西奥多眸中神色缓缓沉淀,只余瞳孔中心一点莫测的暗涌,搅动着看似平静的心海。 铎曜又摸了下这颗小脑袋,语气没了逗弄的玩笑语气,而是温和道:“依这个身体来说,你该叫我哥哥。” 虽然当他抽身离开这条时间线时,眼前的小家伙什么都不会记得,但是一生总该有一次,叫一声比较亲昵的称呼。 也显得与世界不再那么孤立。 一个陌生的词,西奥多心想。 唇齿间吐露出的两个字,让他自己都有些疑惑,这么生涩的嗓音,是属于自己的吗?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6天 小家伙口中吐出的两个字似是极为艰涩的字词, 在他嗓子眼绕了许久才艰难地爬了上来,吐露在空气中后,颤巍巍的, 沙哑难听。 铎曜微怔, 唇角轻扬眉目舒展,声线软了些便出声应下了这句称呼。 他倒是没想到,先前还牙尖嘴利百般算计的狼崽子,竟然会败给这么简单的一个称呼。 心性坚硬之人, 对此恐也会生出几分异样心思。 铎曜温声道:“既然叫我一声哥哥,我就要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无视小孩变黑的脸色,铎曜眉目间萦着隐隐笑意, 几缕深藏内里的风华流露几分, 顷刻间就惊艳了旁人的眼。 看着颇为厌恶的皮囊流露出不属于其本身的无双风华, 西奥多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方才感觉被套路的羞恼散去, 定定地看着铎曜, 专注的态度显得有些异常 铎曜莫名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目光微挪, 就完美避开了这直直的专注目光。 他看着小家伙头顶杂乱的发丝,伸手捋了几下道:“你该学些东西了。” 西奥多闷闷地应了一声, 垂落的眼睫之下,双眸之中满是粘稠晦涩的恶意。 恶意的最中心, 包裹着主人缓慢滋生出的贪婪。 …… 铎曜用了心去教一个小孩, 刚开始时甚至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不管多么跳跃的知识, 西奥多都会很快吸收理解。 一个神明位处极高的位置, 眼界与几近形成本能运用能力的方法, 在铎曜不自知的情况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个十岁的孩子。 世人得到一句神谕就将近疯狂,却有一人独得神明日夜相伴。 铎曜想要教小家伙控制巫力,却被西奥多隐隐摸索出神力的运转方法。 当次日铎曜察觉到小家伙体内细弱却在周转的黑暗神力时,眉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这样的天赋若是换在诸神世界几乎是注定成神的,而在这样的世界,即使注定成神,却只能困于黑暗一职。 光明需要黑暗平衡,世界却不喜黑暗。 但在铎曜探查对方体内刚刚成型的神力时,有些奇异地看了西奥多一眼。 西奥多心神一跳,险些以为发生了什么。 铎曜只是有些不适,藏在其他力量体系之中的神力在探查时,第一时间就被这股初生的黑暗神力发现,毫无敌意的勾颤依恋,让他像碰了岩浆般的迅速收回了神力。 他已经将这个孩子领进了门,日后想学的更多,已经不在于他而是对方自己。 所以铎曜站直了身体道:“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我的力量体系与你不同,并不适用你。” 西奥多皱眉:“哥哥要走了?” 这句话以一天一遍的频率在每天发生着,西奥多终归是不安的,这份连他自己都可以忽视的情绪,却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他的行为。 与以往的含笑不同,这次铎曜看了看天,沉思道:“不知道呢。” 【也许?】 两道声音同时入耳,西奥多默默握拳,有些委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就连挽留都不会,一些能让对方心软的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是神明的旨意呢?哥哥会留下来吗?” 铎曜看向问出这话的西奥多,眸中似有流光闪过,清艳无双中也泛过一丝淡漠的神性,很快淡漠被压下,西奥多只看见一点动人心弦的清艳流光。 铎曜微微附身意味深长道:“如果神明会降下这样的旨意,我自然会留下来。” “但是小家伙,你早已不信仰光明神了,而神明不会去聆听无信仰者的话。” 【如果你重新信仰光明……】 如果是现实的时间线,一位日后已经成长起来的黑暗神的信仰之力,会让铎曜那颗濒临破裂的光明神格得到一定程度的缓和。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铎曜不再考虑这个不现实的想法。 一个砸毁了所有神像的君王,在这个设想上,完全是开盘死局。 西奥多没有动。 信仰光明……神? 他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唇,信仰这件事不是人们说说就可以的,一个要得到神明承认的信仰,必须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而西奥多再如何欺骗自己,也都如眼前人所说,他早已没有信仰。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谈不下去了。 西奥多看着哥哥那张笑意未淡,温和垂目看向自己的面孔,眸光潋滟清澈,气质是脱于世俗的无暇。 他脑中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蔓延。 为什么要信仰毫无作为的光明神呢?都是神明,黑暗神也可以尝试着庇佑人们的。 只要这个人,能留在他身边。 就好像黑暗中的飞蛾竭尽一生都想要靠近足以灼伤至死的火焰,这幅皮囊之下的灵魂对于西奥多来说有着超出本能的吸引力。 他年龄尚小不懂太多,却对这人有着近乎偏执的失控。 …… 才半个月。 西奥多心中一字一句地想到,清洁干净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眉眼之间未来卓绝威仪初露。 双眼生生压出一道阴冷的暴怒,抬目之时,足以使人惊骇的怒潮疯狂涌动,许久才传出一声低低的嗤笑。 西奥多不作声,就这么看着突然昏迷被侍从团团围住的大王子。 明明他就站在这,可是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异常,或许是那人留下的手段。 西奥多漫不经心地想着,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那个昏迷的人。 当看到大王子睁开眼,不耐地看了周围之后,西奥多眸中再无一丝亮色,暗潮汹涌起伏,搅动着有些抽痛的一颗心,让他狠狠闭上眼。 西奥多转身离开,没有一人发现,甚至没有人想起来大王子的宫殿中还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家伙。 一切恢复如常。 当一些手有些痒的侍从想要找找那个出气包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晦气地骂了声就将这事抛在了脑后。 ——他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十岁的西奥多。 ——他可能是一个恶劣的光明法师。 十一岁的西奥多。 ——他把我当玩具。 十二岁的西奥多。 ——他不喜欢我。 …… 没人喜欢我。 总会被抛弃。 【倒是个精贵的小王子。】 被翻来覆去回忆的声线突兀地在树下响起,这份突降的眷顾让树上的西奥多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十八岁的西奥多闭着眼,浑身都在控制着不颤抖,口腔中被生生咬出了血,他面无表情地吞咽下这口血腥,染了血的猩红唇瓣扯出兴奋的弧度。 双眸之中浮起一丝微淡的红,萦着粘稠至极的晦涩,在出声之后遥遥地看向了那人离去的方向。 哥哥,又见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94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7天 铎曜扶着额睁眼时, 有些脱力地喘了几口气,失语许久才抬起脸看向外面。 灵魂的虚弱已经影响了这个身体,他的面孔上有漂浮的苍白色, 看不真切, 但足以让外人惊忧。 铎曜沉思几瞬,走到门外:“去叫七王子,我有事找他。” 门外候着的人脸上先是茫然一瞬,而后似乎很快想到了什么, 忙不迭地应声迅速离去。 骨中的卑微让他没有勇气直视教皇大人,自然也没注意到教皇面上比昨日褪了一层血色的面孔,暗夜虽无边但天色将亮, 掀起的晨光铺染在失了血色的教皇面上, 勾勒出穿透两个维度的光晕。 精灵一族的母源之中, 却与此相反。 母源之中, 四季长亮, 温暖宜人, 从未有过落夜一说。 但此时, 精灵一族永远明亮的母源, 就如外界落夜一般,光亮正在被暗色吞没。 逐渐消散的光铺染在吊床中沉睡的面孔之上, 仿若黑暗降临之前人们眼中一丝最后的璀璨,说不尽的绮丽与动人, 就像是人们在永夜之中藏在心中最后一点的希冀。 一边暗色被光吞噬, 另一边却是光正被暗夜吞噬。 铎曜甚至还没有进屋, 就听到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音在身后响起。 “教皇大人找我?” 铎曜手上关节泛了白, 面上的苍白却褪下了, 他转身睹了一眼少年。 这座王宫怕已经成为他手上玩物了…… 铎曜收敛心神, 道:“进来说吧。” 浓沉墨色在西奥多眼底一掠而过,他不笑了,看了眼前让他突生不安的人好几息,才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进屋前,指节动了几下,无形的黑雾在屋外的几个角落埋下。 这种不安,就像是十岁的西奥多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个灵魂毫不留恋地离去。 铎曜在屋内站定,眸光在屋外淡淡扫了一眼,轻轻收回了视线。 现在的西奥多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转身看向这个手上已经开始有了可以颠覆外界力量的少年,无声抿起唇,眉眼上一丝透着清冷意味的情绪刺痛了西奥多的眼。 这个人真是一点记性也不长,或者根本不屑于掩藏自己的情绪,西奥多沉声笑道:“你要走了。” 十岁到十八岁其实只有八年,但已经足够西奥多在脑海深处将一些记忆磨烂了碾碎了,然后融入血液中,将其形成另一种本能。 就像现在,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个人,又不要他了。 其实也正常,毕竟这个人,从来就不属于他。 少年红了眼,不止是眼眶泛起了红 ,纯墨不可测的双眸中一并泛起悚人的红丝。 长开的眉鬓染上戾气,一字一句吐字道:“骗!子!” 什么因为是我,才来到这里。 暴戾的,嗜血的,就像是压制在最深处的,几乎发自本能的所有阴暗情绪这一刻通通涌了上来,反而在身体中搅弄出滚烫到灼人的温度。 西奥多用了极大的气力才压住身体的颤抖,面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安静,怒扬起的眉梢在恢复成平缓的弧度后,一种暗涌的危险比张扬的怒火更为压抑摄人。 很难想象拥有这种气质的人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的身上已经隐隐能感应到世界另一至高存在的威慑。 屋外只有铎曜能看见的黑雾乍然升腾而起,一瞬的功夫就将这座华丽的宫殿变成荆棘丛林中唯一安全的囚笼,西奥多心底隐秘且张牙舞爪的晦涩心思在行为中暴露无疑。 在所有妄想的前提中,只有留下对方这一个选择。 初长成的黑暗神,却要学会用世间的恶去囚住他唯一的善。 铎曜眸光微闪眼睫轻轻垂落,西奥多看不见对方那双眼睛,却不由恍惚了一下,似乎窥见了对方真实模样抬眼垂目间的无双风色。 若是抓不住这个人,他会疯的吧。 西奥多心想。 铎曜对于这些扑面的力量只是抬了抬手。 一切便都结束了。 这次力量的动用,只会让现实世界的铎曜更加虚弱。 但别无选择。 铎曜轻轻接住了正逐渐失去意识的少年,屋外宠冲天而起的黑雾已经消失干净,只有少年垂落的左手指尖依旧不甘心地颤动,黑芒时隐时现。 黑暗神力的爆发引起了一些家伙的骚动,甚至有些不安分地蠢蠢欲动,但下一秒出现的光明神力却让他们瞬间抱头鼠窜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光明神这个老家伙竟然还活着?!!! 这一下镇压了这些年不少不老实的家伙。 西奥多不肯闭眼,浓墨眼睫一点一点,就是不肯搭上下眼睑,发红的双眼不知何时变回了纯粹的墨黑,在艰难掀起的眼帘之下盯着铎曜沉静的面色。 “……你……敢走……” 铎曜的手轻轻搭在少年不肯闭上的双眼,刚才那一幕就像竖起尖刺的刺猬,但是有人轻易就能摸到刺猬柔软的肚子,力量的压制是其一,更多的未尝不是刺猬本身的退步。 温暖与黑暗结合,带来的不是压抑无助,而是使人抑制不住的睡意。 西奥多没有撑住眼睫一点点垂下。 “……神明……敌人……” 他恨极了自己的无力,又恼极了这人的淡漠,前所未有的不安在被压制之时就缠绕住他久久不放。 他总觉得,这一次似乎不是单纯的分离。 既然神明赐予了对方能离去的力量,等他醒来绝对会毁掉对方力量的源泉。 哥哥,是他吗?是光明神让你离开我的吗? 是因为……我属于黑暗吗? 西奥多在彻底陷入黑暗之时,心脏蓦地一痛,仿佛冥冥之中失去了什么重要的存在,之后绵绵不断的疼,就似被一把寒冷坚硬的冰刃一点点凌迟柔软的心脏,寒意随着一刀一刀而深入骨髓。 【小家伙……当你醒来,一切才是正常的。】 哥哥,好疼啊。 收回的手上似乎有湿润的水意,铎曜看了许久,有些被烫到的收缩成拳。 温意在少年眼尾处的水意上掠过,没有实体的莹白指尖向下压了下,即使魂体状态无法触碰,但那份蕴含着神力的祝福依旧落在了少年身上。 …… 西奥多睁眼时有些不自知的急切意味,但看见正用打量目光看着他的教皇时,有些反感的沉了眸,不明白这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边。 教皇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袖子。 西奥多看去,原先泛开的幽冷气质一滞竟显出几分呆样,而后他回神迅速收回紧攥住对方衣袖的右手。 因为他攥着时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导致他现在收回手时,手指关节都有些不适应的僵,甚至麻。 交拢的指尖像是要穿过布料,狠狠地刺入另一根手指,一股做成人肉镣铐的意味。 西奥多眸色冷沉:“你做了什么?” 意识不清之时,只有这个光明教皇靠近过他。 也只有对方一人做手脚的可能性。 教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想要摸下这个七王子的头,当看到少年轻轻眯起的眼时,却近乎本能地收回了手。 仿佛他手若是放下去了,另一只手就会从他心口穿过。 “神明赐福于你,日后你会安然无忧的。” 说着,教皇口中就顺利地说出了一段祈祷,语气虔诚。 西奥多仔细回顾自己的记忆,他被教皇发现,那个所谓的父皇迫不得已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之后被叫到教皇这里,睁眼后就是眼前的场景。 就在他思索时,因为猜测看向教皇的目光也渗着冷意,却有些突然地听到那句“神明赐福于你……” 神明? 一股不受控制的仇恨在心间迸开,铺天盖地的岩浆如同这焚烧他理智的仇恨一般,让他所有的思虑都化为灰烬,大脑都因为这样猛烈的情绪而有几瞬发晕。 西奥多没有捂住额头,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依旧僵硬的右手,不顾骨节的僵折感,像玩耍一般不停张开收拢,初时是吓人的骨节咯噔声,而后逐渐变成了玩味的笑声。 脑部在剧烈情绪冲击过后,隐隐作着痛,但是西奥多就似毫无感觉一般,悠悠地将目光转向了教皇。 诡谲莫名的目光,让教皇脸色渐渐收敛,原本不加掩饰的虔诚感只余往日面对旁人的温和疏离,他用看着神明信徒的目光看着西奥多。 这个少年,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身上有着世间多大的眷顾,对于神明来说,他是唯一的特殊。 西奥多笑了,满是冷意:“说实话,我不喜欢你的眼神,很恶心。” 说完,他一个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个房间,这个期间一丝停留也没有。 …… 柏希帝国的开国君王,是诺依斯王国病弱的第七子,有传言他是诺依斯最后一任国王的私生子,此为谬语。——《帝国史记》 我从未见过,有谁像他那样如此受神明眷顾。一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却让我们有了仇恨之外的情绪。——《小兵日记》 我们以趋光为荣,却以避暗为耻。——《神明论》 作者有话要说: 第95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8天 精灵之森是圣格塞大陆唯一坚持住的净土, 这片昔日繁荣和平的大陆,终于还是被阴霾遮蔽了干净明亮的天空。 欧若拉是精灵族的大长老,作为精灵一族第一个诞生的精灵, 他的外貌依旧是青年正盛时的模样, 但内里却没有敌过寿命流逝带来的消耗。 他会像无数位精灵一样,在生命即将凋零之时,俊美的容貌在展现出极盛的颜色之后迅速走向衰败,许多人类最为厌恶的衰老在这个独得神眷的种族身上, 也只展露了短短的一点时间。 对精灵族而言,衰老是与死亡相提并论的词语。 欧若拉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对于尚是幼年的精灵们有多么短暂,去精灵之森外层抵抗住那个人类君王的军队, 是他最开始的想法。 但这个念头, 还未出口就被其余几位长老的话堵了回去。 “您应该守着母源, 成为母源最后一道防线。” “整个精灵族誓死保护皇的存在。” “皇活着, 母树就不会死, 精灵族就不会灭。” “所以, 请您保护好母源之地!” 一句接一句的话语, 让欧若拉的动作停住了, 面对身前六位长老齐齐的郑重礼节,心口就像压了一块沉石, 让他有些受不住这股期待。 是他疏忽了,如果精灵族最强的智者死在第一批精灵中, 只会让整个精灵族迎敌的士气受到巨大的打击。 欧若拉神情依旧冷静, 道:“我会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 都会用生命守护母源之地。 因为那里才是精灵族未来的希望, 也有着精灵族真正珍贵的存在。 抬目望去, 精灵之森上空的颜色几乎看不出原本明澈的天色, 让人极为不详的暗霾色正逐步将天空该有的颜色吞噬。 这也意味着,柏希帝国的黑骑士,正在逐步逼近精灵之森。 这是三天前,整个大陆就知道的消息。 那个将圣格塞大陆搅的天翻地覆的人类君王,手段铁血狠辣,行事之间却是毫不掩饰的肆无忌惮,他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从来没有给出任何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张扬到极致的作恶,鲜血与死亡才是他真正的加冕之路。 逃难到精灵之森的那些种族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有的离开了,有的依旧守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如果精灵一族也败了,最受神明宠爱,最为光明向善的种族也会毁于那个人类恶魔之手的话,再逃也没有了意义。 他们逃不掉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聚在一起,团结精灵一族,做最后的反抗。 毕竟,谁也不愿相信,神明真的弃他们而去,将这片大陆所有的生灵都交于那个仿佛黑暗化身的男人。 这个时候,若说他们如何将希望孤注一掷地放在光明神身上,还不如说这是他们最后寻得的一丝鼓起斗志的理由。 在族地被破之时,许多种族就明白,神明或许离开,但代表希望的光明不能被灭。 信仰光明,即信仰我神。 ——《教经》 …… 西尼尔在精灵族地之中养伤,因为大量失血而苍白的面色在这些日子被渐渐养了回来,得知他是神眷家族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后嗣时,这些精灵明显热情了很多。 西尼尔被养的很好,枯瘦的面孔也能看出几分肉来,此时看着身旁缠着他的小精灵们又头疼又开心。 “西尼尔,你是神眷家族的人,那你见过神明吗?有没有画像留下来?你能召唤神明吗?……?” 一个长相精致无比的小精灵正兴奋地扯着西尼尔的衣袖,问出了许多问题,若不是被另一个小精灵打断,还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架势。 “行啦,晨,你问这么多我都记不住!” 西尼尔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正期待看着自己的小精灵,不由心虚地轻咳一声。 “没有。” 他没有见过,也没看过画像,更不能召唤,说句实话,他也不过是神明万万信徒其中一个罢了。 那个问了最多,也最为活泼的小精灵晨撇了下嘴:“你骗人!长老分明说要是没有神力止住了你的血量,你早就死了!还说你没有见过神明!” “就是就是!” “西尼尔骗人!” “……” 西尼尔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突然砸向他的消息,就被眼前三五个吵嚷的小精灵闹得又开始头疼,忙哄着他们道:“好吧好吧,我也只见过一面而已,刚才有些记不清了。” 这才使这几个闹腾的小精灵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惊叹地看着西尼尔。 里面最小的精灵——晨,在这安静的时间还忙不迭用着幼嫩的声线问道:“那神明好看吗?” 对于颜控的精灵族来说,这样的问题似乎很正常。 西尼尔喉咙处有些干,他缓了缓神,看了吉一眼不知在想什么,摸了摸手腕上的伤口后点了点头:“好看。” 肯定是好看的。 温柔的人,都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就像这些精灵一样。 晨纠结地想了想:“那有多好看?” 比接住他的皇还要好看吗? 因为被长老们叮嘱过不能透露皇的事情,所以这句话晨没有问出来。 但在晨的心里,树下对他微笑的皇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西尼尔想起模糊记忆中的温柔力道,与如同幻觉满天绽放的莹白光点,将被震撼的心情用语言转换出来,试图用贫瘠的语言去形容神明的容貌:“非常好看,没有人能抵抗住神明的美丽,看向信徒之时,绝世的眉眼间都是温柔的笑意……” 晨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不像其他小精灵那样有些茫然地若有所思,而是气鼓鼓地发现这样的描述让他完全分辨不出神明与皇的高下。 西尼尔明明没见过,说着说着自己都恍神了,仿佛自己真的见过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还未回神,就被那个最小的精灵缠住了。 西尼尔苦笑不已,这个精灵族最小的小精灵原先最为傲娇,现在自从他醒来后就一直缠着自己不放,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 但被精灵亲近,是每个人类最得意的一件事。 晨缠着这个人类不放,神色间不自知地带出星点依恋的神色。 这个人类被救回来后,身上有一种他莫名熟悉的感觉。 小精灵不知更深的原因,全凭着喜好行事。 西尼尔心情放松,不过当他的目光无意间看到上方的天色后,被小精灵们的笑语缓和许多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精灵之森,唯一尚存笑声的地方,也要沦为废墟其一吗? 而这些永远干净高傲的精灵,真的会忍受外界的折辱吗?人类对于美丽的事物,总会忍不住生出毁灭的心思。 小精灵们依旧天真地笑着,而大陆上更多的人,却皱眉看着精灵之森的地方沉思不语。 在圣格塞大陆上与精灵之森成对角的偏僻之地,是资源匮乏土地贫瘠的荒原,这里很少见到娇嫩的绿植,每颗植物都是努力生成坚硬错杂的模样,因为这样才能抵御这里恶劣的环境。 逃难的种族们,除去精灵之森聚集的那些,就是这里聚集的最多。 这些种族之中最多的是人族,异族虽有却不像精灵之森那样一眼看去,只有三五人类夸张,总的比例是四一比。 天际暗色吞噬另一边唯一尚存的亮色之景,在这里他们同样也能看到,如今大陆与陷入极夜没有区别,只有抬头看向最远的那一处天空,这里的人们才能感觉到些温度。 “首领,我们不去帮帮精灵族吗?” 有个汉子语气沉重,站在一名面容冷厉的青年男子身后。 青年男子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那个暴君这次的速度就像是被惹怒了一样,非常快。就算全力赶过去,也不过是徒劳。” 暴君麾下的黑骑士,持有的那种吞噬力量,根本是人类能拥有的。 那种力量,对于大陆上任何一个种族,都是禁忌。 …… 王座上的君主,低着头昏昏欲睡,沉墨般深邃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的双眼,单腿翘在另一只腿上坐姿随意,浑身危险的力量被衣服束缚其下,摄人的威势让底下的所有人都不敢发声。 但底下有站着的,也有不少跪着的,每个跪着的人脖颈致命处都架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终于这样沉寂的气氛让跪着的人心底的不安发酵到了极致,有一个人恨恨地大骂出声:“暴君!杀戮信徒,摧毁神像,背叛神明的你会下地狱的!” 骂完转头就要朝匕首撞去。 可惜,并未如愿。 他双眼暴凸,声带挣扎着发出破碎的音节,双手不断地抓着自己的脖子,但脖子上什么也看不到,反而不断落下他自己抓出的一道道血痕。 似乎有力量在吊住他的脖子,但他什么也摸不到。 被吵醒的西奥多抬头,浓墨般给人触目惊心之感的眉眼拉出浓浓的不悦,深不见底的双眼有雷霆转瞬即逝,当看到那个不断挣扎的人又无趣地转移了视线。 那个人生生抓开了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 底下的人好似没看到这样惨烈的死状,安静无比。 陛下最近情绪非常恶劣,比以前喜怒无常的模样,还要恐怖。 西奥多最近确实有些怒气,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但更烦的是,教堂的那一幕像梦魇一样久久缠住他不放。 他这种人,竟然也会有梦魇这种东西? 西奥多猩红唇角勾起:“这次贵族中倒是抓了不少邪神信徒。” 被吓到的跪着的人,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这些信徒,是真是假,还是借题发挥,西奥多并不想知道。 既然那个神明不停地在他脑子里捣鼓,说明还有些余力。 如今这片大陆唯一能给对方提供信仰的只有一个地方。 西奥多站起身冷声道:“一群废物,告诉军队,如果在我赶到精灵之森前他们还没有到,就不用过去了。” 很多大臣脸色发白。 陛下的坐骑可以飞,但军队是走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19天 精灵之森已经进入最高备战状态。 在这之前, 还从未有一个种族能让乐观的精灵们生出如此紧迫的情绪,而于那些精灵长老而言,心中更多的却是无法守护珍贵存在的丝丝绝望。 森林边缘时刻不停的巡逻队伍, 族地之中紧绷着的气氛, 青年精灵面上的坚毅…… 这些都让年幼的精灵们懵懂之余生出一丝惶然。 “西尼尔,是战争要波及到精灵族了吗?” 小精灵们再次围着西尼尔时,忐忑又直接地问出了这个年长精灵并没有掩饰的事实。 西尼尔苦涩地扯出一个笑,看着眼前一个个精致可爱的面容, 轻轻点了下头:“是的。” 他们实在太小了,那些精灵们不知该怎么将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们,却从未掩饰过事实, 只能用最沉默的方法保护着他们。 小精灵们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瞬间红了眼眶, 急的就要哭出来。 “为什么他们要发动战争呢?” “鲜血会污染精灵之森的纯净吗?” “哥哥们都会死吗?” 一个个问题包围了西尼尔, 却不像昔日一般带给他许多欢乐, 而是发苦的笑容。 小精灵们不懂外面为什么会有战争这件事, 明明平和的生活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还有什么东西是一定要通过战争来获得。 天真, 善良,纯粹。 人类中极具美好的词汇在这些年幼的精灵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但是这个时候, 西尼尔脑中浮现的不是精灵之森洒落的阳光,而是暗暮之下淌成溪河的血色。 血色从族人的身下开始, 一直流淌不曾停歇, 中间有腕间血液喷溅开的场景一闪而过, 最后向着精灵之森流去, 归于沉寂的墨色在西尼尔的意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有谁能逃掉。 西尼尔身体里那淡薄至极的神血失去了最后的神性, 交融于这具人类的血脉, 化为人族中最为普通的血脉,神眷家族于此刻断掉了他们数百年不为世人所知的真正的传承。 冥冥之中,代价已经付出,而西尼尔获得了人类最后的神谕。 没有谁能逃掉。 这是一场浩劫。 西尼尔从魔怔的状态中回了半神,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失去了什么,也不知自己得到了什么。 只是小声地无意识地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你在说什么呀?西尼尔?”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西尼尔的神智,他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迅速地说出了那句话,而神情却显得恍惚。 “没有谁能逃掉。” 自己的话落在了耳边,陌生又熟悉的语调彻底让西尼尔清醒,他打了个寒颤,不由抱住了近在眼前的小精灵,精灵身上的温度驱散了猛然窜上的寒意。 “逃掉什么啊?西尼尔刚刚在说什么啊?” 晨嫌弃地推了一下西尼尔,口中却难掩好奇道。 西尼尔松手,摇摇头没说话。 他是真的不知道。 但不安却比先前浓重数倍,萦绕在心头让他耿耿于怀。 …… 号角吹响时,即使进入备战状态,依旧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 太快了! 对方来的太快了! 战争与鲜血来得太过突然。 当第一个精灵倒下时,依旧有许多种族没有回过神来,他们脑中所有的理智都好像随着精灵胸口喷出的鲜血而消失,他们近乎木然地看着那个精灵倒下,看着精灵面容之上回光返照般出现的绝色,而那落败的一瞬间却受到眷顾般与尸体一起化为绿叶被风吹散。 除了地上的一滩血,红的刺眼,这也是旁人唯一能看出精灵族不异于其他种族的地方。 他们的血是红的。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悲伤什么的,甚至来不及,就被入目的东西吓到心神俱颤。 乌压压的黑骑士之上,是一头深渊才有的魔龙,遮天蔽日般的翅膀将本就不见光色的天空遮得严实无比,魔龙身上有着极浓烈的血腥味,对于地上的存在来说,这股血腥味就像从天上洒下的网一般,鼻间嗅到的血腥即未来的命运。 注定死亡。 网下生命,皆是囚徒。 “谁也逃不掉。” 站在精灵之森外围的西尼尔突感绝望,心神恍惚之际,这句有些模糊的话像刻在脑子里一样,任他这个时候怎么想忘都忘不掉。 精灵之森的正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黑骑士,敌人的速度比所有种族预想的还要快。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给整片大陆蒙上阴影的人类,会亲自前来。 “他们是黑暗神的信徒,这是一群恶魔!!!” 西尼尔在耳边精灵骤然愤怒的痛骂中回了神,他久久未动,看着天上冷漠俯视地上丑态的魔龙,眼睛干涩。 而在更上面的存在,也是驾驭这个怪物的主人,他看不到,也不敢看。 能让这种来自地狱深渊的怪物俯首的人类,已经不能称其为人类了吧。 不是人类,也不是真正的恶魔,到了最后还是只能用怪物称呼。 这种代表禁忌的力量,是谁也逃不掉的浩劫。 可是,明明…… 光明之下,禁忌难存。 是谁让这样一个怪物诞生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尚存理智的种族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哪怕在这种碾压性的实力中,下一秒死亡的镰刀就会驾到他们的脖子上,这个疑惑依旧入魔般地扎根在他们的脑海中。 当精灵之森沾染了第一个精灵的鲜血时,精灵族地中的母源便有所感应地震动起来,刷刷落下的叶子就如泪水般铺满了生命圣泉的水面。 而沉睡在吊床之上的神明也没有逃过这场落叶如落泪般的哀意,垂放在吊床之上的长发,落下了三两的叶子,绝色的面容也被几片叶片遮住了全貌,只能透过缝隙觑见几丝潋滟的美色。 这般颇为浩大的声势,没有让沉睡的神明惊醒,却惊动了守在母源之外的精灵们。 精灵族的大长老,猛地抬头看向母源,反应过来这代表着什么后,眼底蓦地多了些泪色。 与他一同守在母源之外的精灵们脸色纷纷变得沉重起来,原先安静的气氛变得肃穆,即使一个个撑着平静的脸色,但紧绷的肌肉却骗不了人。 有精灵死了,他们不是死于绵长的寿命,而是被收割于敌人的镰刀之下。 甚至在那些精灵中,有些精灵才刚刚算得上成年。 在外人看来,精灵族是一个善良的种族,但那份诞生之时源自本能的牵绊的缺失,终究还是给他们带来了影响。 这种影响外族或许永远无法察觉,因为精灵们的善良在他们看来已经做到了足够,只有精灵们自己才会知道温和背后的那份冷漠。 光明是信仰,善良是认知,那什么才是他们用生命去追寻的东西? 潜意识茫然中,精灵们对于同伴的看重性转移了这份不知该怎么付出的情感。 欧若拉深吸一口气,对于逝去的精灵们,他固然伤心,但比他们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如今就在身后。 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摇! 母源之外哀沉的气氛,在转瞬间又变得更为坚定,强烈的信念支撑着他们始终坚守住脚下的位置。 母源之中纷纷扬扬落下的叶子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再如何避免,吊床之上依旧堆了不少。 编织吊床的树藤上,一直搭落的莹白指尖微微颤了下,很快又没了动静。 …… 精灵之森的战势完全一边倒。 失去光明的庇佑,在面对有着吞噬属性的黑暗力量时,精灵一族的种族天赋毫无作用。 繁杂的种族人群在这样的战斗中,很难不生出绝望来,意志上的颓败几乎在瞬间就影响到了身体的发挥,手上的力气弱了下来,却让帝国的铁骑一步步逼近精灵之森。 千百年来都无人敢侵占的精灵之森正一步步地失去防守,这样的认知让一些精灵红了眼,不顾后果地便要冲上去,家园的失守比任何东西都要刺激他们。 战意的猛然勃发,也让其他人开始咬牙,但后退之时,他们却将更大的余地留给了这些精灵。 西奥多站在龙背之上,微眯起的眸底有红光一闪即逝,看着下方毫无疑问的结果无趣地转头,转而看向精灵之森的中心,幽沉的眸底划过些许不明的光芒。 精灵族能拿得出手的实力,外围的这些精灵中不见几个,能让他们放弃精灵之森防守的,就只有那个从无外人进过的精灵族地中心了。 他本以为那个所谓的神明会给这个最受神明眷顾的种族留下不少后手,如今看来,也并无什么特殊的。 西奥多懒散扬起的眉眼,突添一抹暴虐,对于下方的战局也开始不耐烦。 倒是没想到他们对于自己的同胞不见得手下留情,对着一个外族,反而开始留有余地了。 从精灵之森外缘到攻入内里的一条路,完全是由血与肉铺成的一条路,比起死亡,伤残者众多。 “速战速决。” 掺杂着不耐的冰冷声线,如冰块般迎头砸下,让黑骑士们不寒而栗,手上的速度瞬间快了许多。 而魔龙的翅膀振动幅度开始变大,在所有受害者眼中形如恶魔的黑骑士们,他们藏在盔甲背后的那张脸,无一例外开始泛白。 只有经过君王亲手操练的黑骑士们才明白,在魔龙抵达中心之前,他们要更快!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啦!辛苦等待,重重鞠躬! 这个月会努力日更了 第97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0天 一直在战场上空的魔龙突然有了动作, 蓄势就冲向了精灵之森最中心之处,压低的骨翅之上泛着冷冽的寒光,衬着被染上暗色的天际犹如深渊具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威势从天际压下, 许多种族冷汗涔涔, 脚下险些站不住。就算撑着一口气站稳了脚跟,他们抬头看向上方之景,也如陷入噩梦一般面色苍白,若是这次活下来了, 这个场景怕也会纠缠他们一生。 因为这个时候的他们,竟险些没有分清,如今的他们究竟是身处大陆之下噬人的深渊, 还是大陆之上正常的世界。 骨翅扬起落下, 依旧没有人能越过魔龙的躯体, 看到掌控着这个怪物的另一个怪物。 精灵族三位实力最强的长老守在了精灵之森的中心之地, 于是便有四位长老守在精灵之森的外围, 外围被破, 他们虽痛恨愤怒, 却不及此刻惊惶。 这个将黑暗带给整个大陆的人类, 想要突破所有的防御进入母源所在。 这绝对无法容忍! “不能让黑暗进入母源!” 随着长老们怒喊,其余精灵们即使不知道母源有着比他们所想还要重要的存在, 却依旧对西奥多的行为感到愤怒。 母源是精灵一族的根基。 精灵们不像其他种族那样以孕育子嗣的方法繁衍后代,他们的繁衍方式也如世人所想那样般, 似乎体现了神明对精灵们尤为特殊的眷顾。 但同样, 这种繁衍方式也是精灵一族最为致命的短板。 他们不能离开精灵之森。 精灵们永远不能像其他种族一样随意迁徙, 肆意外出。 母源对于他们比自由还要重要。 而这个人类的行为, 比将圣格塞大陆拖入黑暗还要激发精灵们的怒火。 精灵们冷下了脸, 第一次在外族面前展露出了一种近乎阴冷的寒漠神色来, 他们不顾身前是否有敌人,无一例外的将攻击对准了魔龙。 强烈到不可思议的恨怒之色在心绪淡薄的精灵们眼底浮现,甚至不需要命令,每一个精灵都抬起了手。 看似冷静却又无比疯狂。 冥冥中,即使有些精灵并不知道铎曜的存在,却依旧将其存在的母源视为珍重之地。 精灵们的攻击似乎激怒了魔龙,它低下头嘲讽地打了个鼻息,骨翅扇动的幅度骤然加大,所有的攻击就被吞入了翅膀扇落的黑雾之中。 黑雾降下,瞬间毁掉了许多树木。 整个精灵之森的外围都被吞噬殆尽,这股力量甚至绞杀了许多来不及撤退的人。 只有看不见面目的黑骑士们不受影响,除了他们,一草一木,不管是什么东西在黑雾散去只剩下荒芜的黑色。 一时之间,下面死伤惨烈。 “多伊。”有些不耐沉冷的声音传出。 这句话比所有攻击都要有效,魔龙浑身一颤,便加速飞向了精灵之森的中心。 想要阻挡他的人,在厚重的威势之下软了腿脚。 从始至终,精灵们都没有看见这个人类暴君的面目。 而黑骑士们也发了狠地开始攻击,因为知道追不上发疯的魔龙,他们试图换一种方法缓解君主的怒气。 死亡只会让秘密永远沉睡,而陛下对精灵一族的秘密是每个臣属都能看出来的感兴趣。 无数的精灵沦为了俘虏。 来势汹汹的魔龙反而让镇守在母源之外的精灵们放松了紧绷的弦。 “终于来了……” 欧若拉心中喃喃,目光逐渐冰冷。 在黑雾吞噬精灵之森外围时,精灵一族母源中的母树受到的影响反而是最大的。 先有母树,再有精灵之森。 精灵之森,几乎相当于母树的一部分。 但真就关系而言,也只是枝干与树身的关系。 精灵之森的损害会伤到母树,却没想象的那么重。 可偏偏,来自深渊被赋予了黑暗神力的黑雾,对于母树而言就像病毒一样,不仅会伤到枝干,还会在最快的速度吞噬真正的主体。 母树想要压制向着它全身蔓延的黑气,但这种禁忌的力量就算是真正执掌光明的神明也只能抗衡而不能压制。 很快这丝力量顿了顿,避开了生命圣泉中属于天敌的力量,转而向着藏于母树枝叶之间吊床而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母树的抖动停住了。 撑起母源的树身停止了动作,一时之间,整个母源变得格外安静。 只有一丝不详的黑,悄无声息地向着树身的枝干处蔓延。 母源之外一片混乱。 精灵们的所有招数在这个人类面前都不起作用,若不是对方持着恶劣的心态,这种对战连拖延时间都算不上。 只能称之为戏弄。 还是单方面的。 西奥多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已经乏力的精灵长老,兴致缺缺,脚下步伐踏着漫不经心的节奏,一步步地逼近挡在母源之外的精灵。 这是精灵族地中心唯一还能站起的精灵。 也是精灵族最强的精灵,大长老欧若拉。 欧若拉面色平静,手却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甚至目光也受不住地下移些,始终没有与眼前这个恐怖的人类对上。 平静是真的,恐惧也是真的。 欧若拉不知道他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神明,却知道对方是自己无法对抗的猎食者,身体在面对这个人类的本能反应,他根本控制不了。 一眼看去,这个人类几乎就是黑色的。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衣服,黑色的不明力量…… 带来的是碾压性的厚重威势与遮蔽了整个大陆的黑暗阴影。 他就像是黑暗的化身,将每一个向往光明的生命尽数吞入黑暗。 每一步的踏近,都让欧若拉口鼻间嗅到的血腥味更加浓重,有自己喉间的,也有对方身上的。 对于最为讨厌血腥的精灵们来说,现在的境地无疑是每时每刻都在受着折磨。 欧若拉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目光终于对上了人类的视线,冰冷厌恶地看着这个存在。 对方就像是精灵厌恶的混合体。 天生就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西奥多笑了,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邪意与恶意没有一丝遮挡地对着眼前的精灵,就连好不容易出现的笑容都透着冰冷与阴鸷。 人类掐住了无力反抗的精灵,毫不费力地举了起来,沉墨一样的眸底卷着阴寒的风暴,风暴过后却是莫测与荒芜。 西奥多道:“精灵么,你看,就算是最受神明宠爱的种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说神明没有抛弃你们吗?” 戏谑的话语吐出,却莫名刺激到了精灵。 微薄的力量起初并没有被西奥多在意,直到灼烧感从手心传来,才让他神色微顿,变得莫测与危险。 蓦地,西奥多沉沉地笑了起来,眸光变得幽深。 欧若拉被掐着脖子,艰难出声:“……只有你……,……才……会……被……” “抛弃。” 只有你这样污秽黑暗的人类,才会被吾神抛弃。 精灵信奉光明,与羁绊。 眼前的人类目光变得晦涩不明,但欧若拉已经有些意识模糊。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欧若拉意识模糊却又诡异地清醒,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其他的情绪,终归是有些不甘的。 他还没有再见皇一眼。 就在这时,西奥多动作突兀地停住,目光缓缓移开,定在了精灵身后的母源 他在母源中感应到了自己的力量没什么,黑暗神力的吞噬属性,使得他总会在乱七八糟的地方发现自己的力量。 但是,这世上只有一种力量会令黑暗神力感到压力。 西奥多扔下手中的精灵,难得有些愉悦地踏进了精灵一族从未有外人踏足的禁地。 亦是整个大陆的禁地。 一脚落下,精灵族的族地彻底被毁,母源的保护屏障被黑暗神力吞噬殆尽。 母源再无一丝遮拦。 这一幕被带着俘虏赶到的所有人印入眼中,气氛一时默然,铁血如黑骑士们也不知心底翻涌的情绪是什么,扯捆着精灵们的绳子时的动作便显得有些僵硬。 西奥多面上带着笑意,眸底沉着的却是压不住的暴戾,俊美的眉眼间没有温度的笑色,掺着已经剥不掉的漠然,形成迫人又危险的气势。 遮天蔽日的巨树映入眼帘,清澈见底的泉水在狼藉一片的精灵之森中显得尤为突兀,但最让西奥多不喜的是,这个巨树与泉水都有着他反感的气息,他们甚至在以极慢的速度净化黑暗的气息。 西奥多沉了眸。 所以,这是光明神为精灵一族留下的后手? 说不清的暴躁,与没来由的愤恨夹在种种说不清的情绪中,最后便揉成了纯粹的恶意。 西奥多挥手,以一种轻慢的态度出了手,便想要毁掉这极为扰弄他心绪的东西。 纯粹的恶,纯粹的黑暗。 带来的毁灭是不留余地的。 这一击下去,精灵族便彻底失去了未来。 大陆许多种族,虽绝望,却依旧可延续,但精灵族不同,一旦绝望,就是绝望。 欧若拉清醒过来,看见这一幕眼中平静被打破,牙关间几乎要咬出血来:“不要!!!” 精灵们的绝望与哭骂甚至来不及宣泄就呆住了,而呆住的还有许多人。 包括西奥多。 黑暗神力与母树冲击的一瞬间,一只手从茂密到不留一丝余光的枝叶中探出,雪白指尖迸发出纯粹的光止住了纯粹的暗。 随着指尖不可察觉的轻颤,巨树垂下的枝叶自动分开,将用所有力量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珍宝露在了世人眼前。 神明垂了眸,对着任性的青年轻轻骂道:“小混蛋。” 人类暴君荒芜冰冷了数年的心境,砰地窜出了一朵花,花朵绽开传出的却是深刻的委屈怨怒,强烈与莫名的情绪将暴虐肆意的君主的所有理智完全击碎。 多年的认知在抗拒,可本能却在贪婪地注视。 他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找到了开心吧,你惨了你惨了你惨了 APP再让我捣鼓捣鼓,更新后我就没进去过文章更新界面 第98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1天 在母源被西奥多破开之前, 那丝有着黑暗神力的的黑气正对着树藤编织而成的吊床虎视眈眈,属于天敌的力量让由黑暗构成的黑气反感至极。 就这么僵持几息过后,精灵一族的母树放弃了抵挡那丝黑雾的蔓延, 转而选择将力量聚集在一处, 护住枝叶之中沉睡的神明。 母树将神明藏在了最深处,也因此,那些闯进母源的人类,无法在有着浓郁光明神力的圣泉与母树掩盖之下, 发现这些光明神力真正想要护住的存在。 说实话,那一击并不能毁掉母树,却会让它失去长出生命果实的能力, 这是强撑着保护枝干间那个尊贵存在的代价。 它也只能拖住这么一点时间。 在面对精灵一族的未来彻底被毁之时, 铎曜放弃了神格的休养, 从沉睡中清醒。 动用属于自己的力量进入时间线, 即使有着光明神格的遮掩, 也依旧触犯了规则。 就算脱离这个世界, 触犯规则带来的惩罚对他而言不值一提, 但是只要身处这个世界, 他便不能再动用自己的力量。 这意味着,铎曜身上的光明神格随时会碎裂, 消散……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圣格塞失去了光明神, 深渊下的怪物再无压制, 世界光暗彻底失衡。 任务只有失败这一个结果。 但失去了精灵族, 信仰的衰落与大陆的绝望, 同样会让光明神格碎裂。 仅仅是快慢的关系罢了。 铎曜出手, 虽然看似轻描淡写地抵消了攻击, 但光明神力与黑暗神力的冲击,对他损耗严重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 垂眸看向下方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小家伙,铎曜眸光微敛,倒是没有对青年如今的形象施加惊讶的神色,反而有些苦恼地微微蹙眉。 口中有血腥味涌上,铎曜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叹息,最终只轻轻斥了一句。 “小混蛋。” 欠教训。 巨树高达百米,有着冲天而起的气势,在如今昏暗压抑的世界,它身上若有若无代表着希望的气息非常惹眼,但比其更惹眼的是巨树枝叶中吊床间撑着身露出半个身的存在。 对方的淡金色长发有些许从吊床边缘落下,隐隐的流光在发丝之间生出璀璨的光辉,兴许过于夸张,但万般的璀璨在对方极尽绝色的面容之下,都沦为明月的点缀。 独得了一方世界的宠爱般,眉眼之间是雕琢到极致的美,偏生点缀了一丝温柔揉在干净的碧眸之中,悄然漾起的眼波既柔和又伤人。 那双让人心念不已的眼眸之中,扫过众人,却无一人能在对方眸底留下影子。 属于神明的淡漠与公平,极致的尊贵与无双,纵使无意展现,却在气质中显露无疑。 纵使心有所伤,却无一人敢于冒犯,就连声响都归于静谧,彼此不约而同的噤声不语,在沉寂中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许多人面容恍惚,痴了似地看了许久,才回了半神,目光胶着在这人身上。 目光热烈,有一种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亮色在眼底升腾而起,比起陷入美色的沉溺,他们更渴慕着这个人所代表的意义。 猜测在他们心底浮出,很快又被重重压下。 那样猜测的期望太大,谁也承担不起落空后的绝望。 各式种族,各种外貌,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人,一时间,像极了等待喂食的雏鸟。 有些人注意到了铎曜与精灵们相似的头发颜色与眼睛,心中猜测着他与精灵族的关系,这般想着,目光不由就落到了那些狼狈不堪的精灵身上。 西尼尔怔怔地看着铎曜出神,即使他一样被捆的狼狈,但怀里依旧努力护着个小精灵。 这个小精灵原本缩在西尼尔的怀里不敢乱动,眼圈都哭肿了,小脸脏的不成样子。 但当他看到铎曜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张嘴就要喊出声来。 西尼尔眼疾手快地连忙捂住晨的嘴巴,冷汗都冒了出来,用极小的弱音道:“别出声。” 晨有些委屈,小小声道:“那是我们的皇。” 西尼尔愣了一下,目光专注地看着枝叶间的人影,体内似乎有热度在翻滚,搅得他心头滚烫眼睛发热,就连动都不敢多动,生怕眼前的一幕是他绝望之下生出的幻影。 看得入了神,西尼尔在心中轻轻反驳晨的话:“那不是你们的皇,那是我们的神明。” 我们的。 神明。 有泪光从西尼尔眼中落下,滴落在晨的额上。 晨雀跃的眼神中因此流落出一抹疑惑,贴心地没有多问,只用依恋的眼神注视着皇的身影。 欧若拉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到底还是没有力气,半爬起的身子支起一瞬又趴了回去,他不堪地低头,不想让皇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但很快,他又猛地抬头,失神地向皇看去。 温暖的力量从额际点下,体内的伤迅速恢复了大半,而皇正安抚着对他笑了下。 欧若拉心神微颤,皇…… 这独一份的特殊很难不招致旁人的侧目。 精灵们按耐不住心间强烈的情感,面上显出依恋渴望的神色,血脉在共鸣,本能在追寻的牵绊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不管对方是不是精灵,他都是精灵们最重要的存在。 西奥多扬眉,眉鬓处拉出一条冷锐的弧线,勾勒出他极俊极邪的面容。 他口中传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嗤笑,伸手一挥,刚刚才勉强站起来的欧若拉即刻又倒了下去,这次欧若拉甚至连睁眼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昏迷了过去。 铎曜才松开的眉尖重又蹙了起来,他看着恶意愈盛,身周戾气比之年少时不知重了多少,就连那股肆无忌惮的疯意也翻上几倍。 以前还只是在王宫中翻覆,如今已经将整个圣格塞大陆都由着戾气拖入了沼泽之中,依着这种趋势,任务似乎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西奥多眸色暗沉,底下的情绪谁也看不明白,诡谲莫名的微光在暗涌中浮动,似要渐沉出一漩涡,将与他遥遥对立的人狠狠地卷进去。 他看着对方的面容,一点点的与昔日梦中神像一闪而过的真容对应起来,眼前的面容相似隐隐的差了些味道,不及梦中惊鸿一瞥之下的耀眼,但气质没有区别,而且两者带给他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熟悉的感觉。 “神明啊……” 一声咏叹般的调子从西奥多口中说出,他目光依旧黏在铎曜身上,蓦地勾唇笑道:“精灵族果然是最受神明宠爱的种族,就连人们口中早已离开的光明神……都守在了精灵族。” 最后一句话语气莫名,话中的意思却让人很难不多想。 由西奥多亲口验证了这个人的身份,旁人都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那些曾经祈祷落空的绝望,那些死守着信仰不肯放弃的痛苦,与身边一次次降临的惨烈,在这个时候似乎一瞬间有了发泄的地方。 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为什么? 但当他们追寻的神明目光扫过他们,如他们所想的温柔清澈,却从没有为一人停留时,那些负面情绪凝在一起又顷刻散了干净。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大陆最后一块没有被暴君铁骑踏入的圣泉之上,是密密麻麻人群中唯一干净的存在,这个干净是存在于任何方面的。 铎曜在吊床中坐起,将吊床当成了秋千一般的存在,他手指搭在树藤边缘,指尖透着让人发慌的白,指节更是止不住的轻颤,却无人察觉。 淡金的发色衬得铎曜面容越发绝色动人,他长睫卷起,反而极罕见的勾出一点清艳,始终静静看着既像在挑拨又向在泄愤的青年,不经意间便显得格外包容。 他对于任何目光与话语都没有作出反应。 对着这样的目光,西奥多脸色发黑。 心里更是窜起一股没来由的怒火,身上的威压重了几分,气质也变得冷戾许多,他收敛了表情,微微眯眼。 难得的安静似乎就要被打破。 就在这时,眼前的家伙坐起身来,华丽洁白的衣服垂落,但西奥多眼尖地看到了对方是赤着脚的,白皙的肤色在衣服尾摆一闪而过,很快就藏在了衣服之下。 莫名地,西奥多喉咙发紧,眸中掠过一丝红光,暴虐与压抑在心口翻涌,这股莫名的情绪搅弄得他逐渐暴躁。 他从不是纵欲之人,甚至对于那些饱含着欲望的交合满是厌恶,却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轻易就被一个本该恨而杀之的存在挑起了不该有的阴暗念头。 比起让这人一直高悬空中,西奥多压抑不住极力想否认的恐慌,他想将其拉入怀中,捆在一起,日日夜夜能看见对方才好。 若是这样,轻易便被挑起的阴暗念头也有了借口去实施,将这人染上污秽,这人便再也不能回到他摸不到的地方。 越想越乱,西奥多也不知自己是恼还是怒,沉了面孔就要发声。 铎曜止住了青年的话:“收手吧,圣格塞大陆已经撑不住了。作为执掌黑暗的神明,你不该成为毁掉这一切的人。” 神明就是神明,哪怕是黑暗这样的属性,依旧是世界重要的存在,对于低一层次的圣格塞大陆上的种族来说,邪神也是神,是他们既怕又敬的存在。 而西奥多,依旧没有摆脱人的认知。 相当于命令的语气,让西奥多收敛了所有不受控制与莫名的情绪,但所有攻击性的行为尚未表露,他脑中便瞬间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与他对峙的神明,下一秒唇边有血色溢出,仿佛终于突破了阻碍般,血迹越来越多,丝毫没有止住的趋势。 这些往日看惯了的颜色第一次失去了以前的悦目,变得格外刺眼。 他从未觉得红色如此刺眼,在白皙的肤色上竟然那么清楚,直至染红了对方白色的衣服时,西奥多突然觉得将神明拉入污秽是一个极蠢的想法。 铎曜没有撑住这具损耗严重的身体,体内的反噬来势汹汹,唇边的血仅是个开始,痛楚涌上,张口便开始不停吐血。 身体的虚耗让他眼前一黑,手脚无力地从上空栽落。 却被人紧紧拥住一同栽入生命圣泉中,察觉到身后人发抖的身体时,铎曜阖目心中轻叹。 作者有话要说: 他慌了他慌了他慌了(幸灾乐祸) 第99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2天 在下方众人耳中, 铎曜的那番话语与亲口认证自己的身份没有区别,他们注视着手指扣着吊床作秋千的神明,神情虔诚却也失落。 沉睡在精灵族的神明, 从未有一句提及到那些受难的种族, 是因为在他眼中,除了精灵一族外,其他种族根本没资格得到他的眷顾吗? 直到第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时,人们的视线顺着刺眼的颜色落到了神明的唇瓣之上, 淡到将近失色的粉经血的颜色点缀后生出点娆色。 圣洁清冷的神明好似一瞬间被染上了世俗气息。 不论是被磨练到冷漠嗜血的黑骑士,还是不通情欲的精灵,亦或是那些习性古怪的其他种族, 都在第一时间不可避免地投注了许多心神。 隐隐之间, 这些家伙似乎透过了那副华美至极的皮囊, 看到了勾动他们灵魂的东西。 但很快那些微妙的心思就散了干净, 所有很快反应过来这种鲜艳又刺眼的颜色代表着什么。 一时间面上都出现了一丝茫然。 在他们眼中, 神明高居世人之上, 是所有人信仰并加以渴慕的存在, 祂是完美的, 也是强大的。 但眼前一幕在飞快地打破他们的认知。 神明也会流血吗? 神明也会死去吗? 神明会离开他们吗? 光明神萦着流光的淡金长发被血迹沾染,如雪肤色更加苍白, 随着失血量的猛然巨增加,逐渐变得有些透明。 比起让他们吊起整颗心的猩红颜色, 铎曜身上脆弱且缥缈的感觉让所有人的不安攀升到了极致。 有些种族开始暴躁地跳了起来, 即使下一秒就被黑骑士们按住了身体压制了所有行为, 但是面上依旧皱成一团。 性情温和些的种族们也开始挣扎起来, 比起蛮力, 他们施展出来的手段才更为头疼。 场面瞬间变得非常混乱。 但这只是个开始。 随着铎曜身上原先洁净不染尘埃的衣服被鲜血勾勒了大半后, 骚动反而开始平静。 就仿佛一种更骇人的恐慌强行压住了他们方才的慌乱。 铎曜面上的透明感越发重了,明明才短短一点时间,他们却仿佛经历许久,直勾勾地盯着树上的神明,神情恐慌又绝望。 比面对既定的失败时,他们还要绝望。 似乎下一秒,在昏暗暮色之下见不到光的神明,便会在无望之中化身为最后一抹光明,彻底消散。 而他们也会彻底失去这唯一的一抹光明。 晨瞪大了眼睛,看着皇口中的鲜血仿佛要一直一直地流出,无措地抓着西尼尔的问道:“皇怎么了?皇会死吗?” 他看到许多族里的族人在吐出许多血后,就消失了,他知道的,那样消失的精灵会回归母源,回归母树,回归树林,却永远不会在回到他们眼前。 如果皇也这么消失了,他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皇了? 晨小脸皱成一团,眼睛红通通的,但这次他却没有被西尼尔捂住嘴。 他回头看向西尼尔,却发现西尼尔神情又陷入恍惚之中,要不是眼睛一直盯着皇看,偶尔眨一下的话,晨差点以为他没有意识了。 “西尼尔?你怎么了?” 此刻所有的声音西尼尔都听不到了,包括耳边晨有些急促的催问,他发现自己又陷入被那句话摄住心神的诡异状态。 谁也逃不掉…… 一句又一句的重复,血色是背景,圣格塞大陆是融入背景的基石,所有人都注定了结局。 连神明都逃不掉吗? 西尼尔全身僵硬,不愿意承认这个认知,他拼命地注视着铎曜的身影。 隐隐约约间,他有些知道这道声音是是什么,但是还有一种感觉让他一直看着铎曜。 是他的话,一定可以。 当那道身影失力落下时 ,他们似乎见到了一种足以让所有人绝望的未来。 比如,光明陨落。 但是没有人比西奥多的速度更快。 将整片大陆拖入黑暗之中的人类君主,作为黑暗的附着者,被选择的新任邪神,是光明神命定的敌人。 却是唯一一个接住了神明的家伙。 西奥多与铎曜一起沉入了生命圣泉中,清澈见底的泉水瞬间晕红了一片,又因为对黑暗神力的排斥力,灰色与黑色的絮状物开始在水中出现,掺杂在泛红的泉水中,有些发脏。 生命圣泉作为承载了光明神力的泉水,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水 。 作为能赐福于信徒的神水,圣泉最为厌恶黑暗的力量,所有关乎邪恶阴暗的力量都会在圣水中被洗涤。 对于如今的黑暗神来说,这样的水,无异于不作反击生生抗下了一击足以重伤他的攻击。 周身皮肉几乎被凌迟般,一寸寸地暴露在泉水之中,强如西奥多也在一瞬间扭曲了脸色,浑身因为疼痛的本能反应而剧颤了几下,但很快这样的颤抖就变了意义。 怀里接住的人,纤浓的长睫没有意识地阖下,遮住了他初见时便心痒不已的眼眸。 没了一双眼睛的提神,怀中人面容再如何华美绝世,都像失去了灵魂般,没有了最重要的那个存在,所有的皮囊便都毫无意义了。 对方会一直沉睡下去的感觉让西奥多莫名害怕,心底有不受控的情绪涌上,让他的动作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却另有一种情绪,猛地袭了上来。 是比害怕更深沉的情绪,让西奥多整个脑子都开始疼了起来,比起对方一睡不起,仿佛这个世界便是彻底的终结。 他终将失去怀里的人。 西奥多眉眼剧烈颤抖,眼睛抽疼的厉害,眼眶发热却流不出一滴泪来,浓浓的无措与仓皇破坏了他一直以来的危险莫测,向所有人展露了他最为真实与不可置信的一面。 身体的疼痛在泉水中的光明神力自动涌向铎曜时,得到了缓解,但是说不出的恐慌让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猩红唇色这个时候变得比反噬昏迷的铎曜还要浅,就像被吓得狠了,沉墨渗人的眼眸逐渐被红色晕染。 抬头之时,无数人僵硬不动,脸上冷汗滴落,却一点也不敢动弹。 生怕惹怒了这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疯的凶兽。 一双晦涩暴怒与害怕交杂在一起的红眸,来自深渊的魔鬼瞳眸,定定地看了他们许久后,才低下头牢牢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骨节分明透着阴郁苍白色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克制着没有弄伤怀里的人,可正是因为克制,手上骨节突起青筋暴起,比他自己承受重伤剧痛难忍时的反应还要严重。 这双手抱着昏迷的神明,却像极了无措的孩子守着自己已经损坏的珍爱之物,因为束手无策而满面惊慌失措。 珀诺帝国的铁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整座大陆上的势力都尽数碾压,踏于脚下,其中除了来自深渊禁忌力量,也与背后暴戾肆意的君王脱不了关系。 但就是这样的君主,他能随意想出一个新的审讯方法,也能轻易说出毁灭一整个国家的决策,在面对许多旁人不能解决的难题时,他也是游刃有余且冷漠理智的。 唯独面对怀里的人,却浑身无措,只知道守在这泉水中一动不动。 也许是生命圣泉中还算浓郁的光明神力,缓解了铎曜的反噬,发晕的脑袋和泛黑的眼前都好了许多。 铎曜一睁眼就对上了怔怔盯着他的西奥多。 一时微怔。 他知道少年小家伙对他的执着,但是铎曜也很确定,眼前的青年并不记得他的存在。 在那几个皮囊之后的模样西奥多不知道,而青年甚至从未见过铎曜如今的模样,只是一个反噬昏厥而言,青年却像被吓得失了魂,整个人既疯又阴。 一双猩红的眸子,在他醒来后就猛地变了,血色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冒了头。 像是藏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即使是铎曜也敏锐地感到一丝不对。 西奥多出乎意料的平静:“你醒了?” 他认真地看着圈在怀里的人,当怀中人长睫轻动时他就察觉到了,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喷涌一刹又被猛地压下。 所有诡异的情绪波动似乎失去了起伏,变做如今面上的平静。 西奥多冷酷地在脑子里不断回想刚刚的一切,试图用最为冷静的思维去猜测所有失控的原因,但最后反而将所有不对的细节串联在了一起,拼凑出了一个浅显的原因。 他认识怀中的神明。 当然,怀中的神明也认识他。 这一点对方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西奥多在一刹那想到了很多阴谋论,但是都没有他手上的动作打脸。 铎曜挣了挣,想要避开脸侧的手,却没有成功。 而青年却专注不已,甚至有些沉溺于这样简单的行为,他将铎曜脸上被打湿的长发弄到一旁之后,不自觉便在手下细腻的皮肤上又多摩挲了几下。 注意到铎曜的抗拒后,西奥多漫不经心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铎曜终于缓了些力气,抓住不停在脸侧轻蹭的手指,抿唇顿了下才道:“没有。” 他什么都没做。 是这个家伙自己发疯。 铎曜这样对自己说。 西奥多原先也没准备从铎曜口中得到答案,但看着怀中困住的神明眉眼淡然语气平静,却始终没有看向他的视线时,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他擦掉铎曜唇边的血迹,血眸暗沉。 “最好是这样。” 铎曜身体内部时刻有剧痛传出,但他面上的神情始终没有发生变化,华美尊贵的面貌轻轻一抬,语气淡淡:“你要怎么才能收手?” 西奥多沉眸道:“自然是达成所愿。” 铎曜若有所思,推开了抱着他的青年,在泉水中站直连身体与青年对峙。 流畅的淡金长发贴着颀长的身型,白服染上红色,面上清冷温柔,容貌风华绝世的光明神,一身气质尊贵淡漠,注视了眼前的青年好一会才出声。 “教堂已经被你砸了,信徒也已经被你杀了,就连精灵族地也被捣毁一空,整片大陆所有见得到光的地方如今都是昏暗一片,就连诞生光明的希望也会被你变成绝望。” 所有人听到这番话都是一愣。 而西奥多心中一跳,来不及察觉到铎曜话语里的意味,张嘴就要开口打断对方。 铎曜总结道:“你恨我。” 因为找到了缘由,所以铎曜夺目的眉眼间轻扬起一丝笑意,碧眸之中也似有层层叠叠的柔波传开,将他一身疏离淡漠的气质弱化了许多,衬出了骨中的万般风华。 面对这样直面的冲击,西奥多不由失语,一时竟是看痴了,眸中的情绪浓烈至极,盯着自己的神明移不开眼。 “那么,如你所愿。”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 正因为看见了,所以才格外震撼。 不管躲在大陆哪个方向,哪个偏僻角落,包括聚集了人类最多的那片荒原…… 他们都看见了。 整片大陆都浮起了莹亮的白色光点,有的细若沙粒,有的大如明珠,光芒或明或暗,从每个人的额间浮出,晃晃悠悠地朝着上空飘去。 这些光点被吸引着飘向了精灵之森的位置,分散时三三两两,聚集起来时,却让所有人移不开眼。 “这是……什么?” 每个人都在想。 荒原上的人类首领,猛地站起身,看着这些光点遥遥地聚拢在精灵之森中心。 光点围着那个中心旋转,白色的光点在这片已经被黑暗覆盖的大陆上,就像是希望一样,让每个生命都为之驻足侧目。 星点围绕中心,就如繁星在夜幕出现,沦为月亮的点缀,却是星空之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逃难的种族都看见了。 相当于大陆上另一个禁忌的精灵族地中心,从天而起的光柱,所有的光点都融入了其中。 有些熟悉的场景,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让人激动。 一种莫名的感觉让所有种族盯着那里,看着光柱冲散了昏暗的天际,露出明媚灿烂的正午阳光。 以那一处为中心,昏暗被挥散,大陆之上的天空在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恢复它本该有的样子。 许多人恍惚着伸出手接住了落下的阳光,眼睛被就不见亮光的阳光刺激的泛出生理性的眼泪,却久久没有闭上眼睛,阳光在手心慢慢温出暖暖的感觉,他们呆站了许久砰然朝着精灵之森的方向跪了下来。 “是我们的神明啊!” “神……” “光明神从未抛弃圣格塞大陆!” …… 荒原上的人类首领握紧了拳头,下令道:“全速赶往精灵之森!” 而在精灵之森的中心地方,却与外界狂喜不同,这里的气氛极为低迷绝望。 西奥多瞳孔紧缩,看着神明以自身为载体聚拢信仰之力,又以自身做代价,将信仰之力以消耗神格的代价迅速转化为光明神力。 这一期间,他只能这样生生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终于发现铎曜神格有多么危险,虚弱的同时濒临着破碎的危险。 他不敢动手,也不能动手。 即使没有信仰,也不至于让神格落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会这么脆弱? 为什么? 西奥多的眼睛几乎要渗出血来,眼睁睁的看着铎曜献祭般的行为,心口痛的厉害,整个人都在颤抖。 即使记忆不记得了,但比任何牵绊都要浓烈的执念,比大脑还要先一步控制了身体。 被光晕包围住的铎曜,面容沉静微阖双眼,长睫合上眉眼还有一点方才的笑意没有淡去。 绝世的风华与无双的美色,像人们想象中神明的模样一眼,倾尽了世界的宠爱,也因此当他试图离去时,整个世界都在不舍。 精灵们哭的丑,一点也没有喜洁的样子,而黑骑士们茫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早已认为背弃他们的神明牺牲自己为整片大陆换来光明。 铎曜轻掀眼帘,已经做好了脱离这个世界的准备,却出乎意料地被青年死死地掐住了手腕。 因为神格在破碎的边缘,神力消耗一空,他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虚化,在从天空散落的阳光照射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光影之中,再无一丝痕迹。 西奥多一丝力气也不敢多用,声音嘶哑艰涩狠狠地道:“如我所愿,如我所愿,好一个如我所愿。”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西奥多本就血红的眸子此时逐渐流露出委屈的情绪来,他恨得咬牙,又半点奈何不了眼前的人。 凭什么他被神明这样的存在戏弄一生,到头来却要被那些莫名的情绪控制着,一丝狠手都不舍得下,甚至一颗心都被对方的生死用力牵动。 西奥多俊美至极的面容比不得铎曜的美,却丝毫不会被那样浓烈的美掩盖住,势均力敌的气场使得他完全不落下风,眸中沉着怒,气势凛冽下一秒就要爆开。 下一秒,他倏然停住。 有温度落在头上,轻轻地一掠而过。 “对不起。” 有什么东西沉睡在记忆的最深处,如果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没有认可的记忆,旁人又怎么会知道,更别提触碰以及封印。 【小家伙,可能要先说一声对不起了。】 一颗比任何人都凝实的光点,亮得晃人眼,细细看去其实不成点状,密集如一条光河直奔铎曜而去。 堪堪稳住了他下一秒就要散去的身影。 “哥哥,谁都可以说这个词,唯独你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熊孩子 第100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3天 一个人的脑子里可以藏的东西只能用无限来做形容, 如果一段记忆入目入了心,但是记忆的主人却是不知道的,那么旁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西奥多自己都不知道记忆深层藏着那么一段记忆, 因而铎曜当初在持有简单目的的情况下, 根本不能去对一段双方都不知道的记忆做些什么。 但如今,尘封在比最深还要深久的记忆终于破开了厚重的冰层,这抹记忆本身附着的温度足以灼烧后面那些年堆积成山的恶意冷漠,露出了冰层之下不可思议的柔软。 那是轻轻一戳, 就会让人生出尖锐痛意,必须要用最柔的力道与最软的心性去触碰的一块地方。 这是西奥多自己都忘记的记忆,却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的示弱。 那个一身狼狈, 心中初生恶念却有着常人不及的阴鸷暴戾的幼童, 浑身疼痛之下意识难得陷入脆弱的境地, 脆弱之中却无人可以寻求救助, 仅一次的微弱喃喃声中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放弃。 “救救我……” 究竟是最后一点希冀还是阴冷的恨意, 一个六岁的孩子又怎么能说得清。但是对于西奥多来说, 幼年的经历已经很难再在他心底搅出什么风浪来了。 如今恶已成型, 心智也坚若磐石, 不是什么东西轻易就能在磐石之上撬出一条裂缝的。 只有石头上原就有一条裂缝,才会在遇到留下缝隙的那人时, 轻而易举地溃不成军。 西奥多垂下头,原先张扬的短发不知何时变成了蜿蜒长发, 如倾覆的墨水一般在生命圣泉中覆染出不该有的颜色。 俊美眉眼之间凛冽的怒意淡去, 就连猩红眸底阴沉难抑的暴虐怒意都变成一抹沉郁的红海, 所有失控的情绪全都被敛入其中, 使得他浑身气质由外放变得内敛莫测。 看着气质大变的人类君主, 精灵之森的所有生命克制不住地由心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极致的危险。 这是被黑暗神格选中的宿主, 亦是黑暗神该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样子。 浓墨繁复的衣服花纹之下,是西奥多毫无血色的皮肤,眉眼之间收敛了锋芒,却沉淀出了属于神明的神秘与淡漠。 西奥多轻轻吻了下怀中人的额头,克制又压抑,眸底隐隐翻涌着什么,却沉覆在红海之下看不清楚。 他放低了声,覆在怀中人耳边喃喃说了一句,微弱的力道就仿佛当年那个在深渊边缘的幼童一样,除了神明没有人可以听见。 西奥多没说什么,他只是神色痴茫地又重复了一遍。 “哥哥,谁都可以说这个词,唯独你不能。” 那个沉睡在过去的六岁幼童站在深渊的边缘,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坠落。 却可以让他留出最后一丝回头的余地。 神明也好,人类也好,任何生命都可以,在那个时候只要出现,就是在恶魔的脖颈之上拴了一条链子。 链子虽细,却能救下一个世界。 如果说整个世界都是错的,谁也逃不掉理念与命运的束缚,那么从恶挣脱出站在世界之外的怪物看来,最后的结局他们谁都逃不掉。 谁都逃不掉。 偌大一个皇宫困住了一个初生的孩子,描绘出关于神明的一笔浓重笔墨之后,又用更为脏秽的笔触毁掉了这鲜明浓重的一笔。 这本是最容易毁掉一个孩子的行为。 可是六岁的西奥多等来了人们口中抛弃他们的神明,留住了最后一丝坚守;十岁的西奥多等来了一个神明扮演的哥哥,拥有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牵绊;十八岁的西奥多等来了心心念念的哥哥,变质的感情中渴求着只属于自己的爱人。 原则,羁绊,未来。 暴戾无道的人类君王,唯一能影响他的三个因素,统统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对于西奥多来说,铎曜既是他最后的原则,唯一的羁绊,亦是他奢望的未来。 彻底融和黑暗神格的西奥多,一身气质全部内敛于皮囊之中,却焕发出更沉重迫人的气势,压得许多人喘不过气。 凝重与压迫之下,让他们的目光逐渐变得绝望,可是绝望之后就是将近盲目的疯狂反扑。 负面情绪对于他们的影响体现在了他们的表情之上,紧绷的面部肌肉有着扭曲的趋势。 身负黑暗神格就是这样,会不自觉地将身边人的情绪导入黑暗之中,神格天生就是恶的凝聚,对那些盲目又不自知的人们来说,这样的性质无异于灾难本身。 精灵们受到的影响最为浅薄,看向西奥多的目光中除了敌意更重了几分,其余的心思便半点也不想放在这个人身上。 西奥多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这些家伙,扫过他们的视线毫无区别。 包括哪些由他亲手操练而成的黑骑士们,这些手上沾满罪孽的刽子手,脱去一身黑色的盔甲,也不过只是一个个别无二样的人类。 忠诚这许久,也不敌他们心底漫上的恐惧与敌视。 即使只有一个念头,在他们心底一瞬即逝,脆如纸张淡如污痕也逃不过西奥多的眼。 他扯了扯唇,却没有笑,目光冷嘲猩红眸色与微动的唇角互相勾染,血色凝重几欲吞噬每个人的血肉。 冷意变重,强烈的本能反而唤回了他们大半的理智,那些扭曲可笑的神色纷纷收敛,警惕惊疑地盯着西奥多不语。 西奥多倦怠地收回了视线,冷沉的眸底在转向怀中时蓦地变盛,近乎贪婪地看着怀里人面容每处细小地方,恨不得将这个人一点点地没入自己骨中才好。 世人日日祈愿,心心念念的神明堪堪维持了即将消散的身形,令人恐慌的透明感终于在最亮的那个光点没入后,凝实了许多。 整个圣格塞大陆的信仰都不及一个已经成长起来的黑暗神的信仰之力,曾经在铎曜脑中转瞬即逝的不现实的念头,如今却被真切的实现了。 一个砸毁了所有神像的君王,却是光明神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一个人的信仰就挽救了濒临消散的神明。 神明淡金色的长发失去了溢彩般的流光,软软地落了下来,被西奥多不知何时变长的墨色长发层层覆盖,只能从浓墨的遮掩中看到交叠在一起后纠缠不清的金发。 代表光明的金色与代表黑暗的墨色,随着泉水的动荡而漂浮不定,两个极端的对比,映入人们眼中有一种浓浓的心惊之感。 发丝在泉水中动荡起伏,叠加纠缠,仿佛昭示着两位神明未来的命运。 彼此纠缠……谁也逃不掉这个命运。 泉水中残存无几的光明神力,依旧在努力地攻击着新的黑暗神。 在西奥多眼中,这些疼痛微不足道,丝毫不及他方才像被撕裂开来的心脏。 想到这,西奥多拥着人的双手骨节凸出,脸色变得比怀中人还要苍白。 他忙不迭地低下头,有些慌乱地在铎曜面上蹭了蹭,得到的却是比他自己还要低冷的温度。 西奥多不由打了个寒颤,想不到他这样冷血的存在也会有骨中发冷的情况,他神色变得安静下来,原先哪一处都透着冷漠与邪狞的眉眼此时每个细微之处都泛着温顺的意味。 俊美邪肆的面貌,也能呈现出乖巧的模样来,蹭着心尖上的人想要得到些回应。 就算怕极了皮肤相贴之时发冷的温度,但是小心至极的凶兽依旧不甘。 寻觅许久才找到丢失的珍宝的凶兽,就要面临着彻底分离的局面,这样哀恸的情绪对于西奥多来说完全是第一次,他有些受不住。 西奥多眨眼,猩红的眼眸似乎将眼眶也染上了些许红,他埋着头缩在铎曜颈窝处,久久没有抬起,许久才有低低的喃语声响起。 “哥哥……” 你个骗子。 救下神明的放松甚至还没有淹没西奥多,他就面临了真实又冷酷的事实。 被遗漏的记忆作为一个引子,冲破了那些封锁记忆的手段,将所有的违和都梳理了清楚,顺便将所有的记忆统统还给了西奥多,那些记忆纵使被封锁,却依旧影响着西奥多的一举一动。 真是温柔又残酷。 西奥多想要苦笑,却发现自己更多的是庆幸,幽沉的眸抬起定定地看着铎曜那张极尽雕琢的面容,仿佛看见了那个剔透温柔的灵魂,记忆中纵使披着其他的皮囊,也依旧让他移不开眼。 精灵们便看着紧拥着皇的那个人类,也是他们一族最为厌恶的黑暗掌控者,双手骤然用力又猛地卸了力气,最后面容平静地踏出了圣泉,动作之间对于皇的占有欲肉眼可见。 精灵们的目光变得尖锐厌恶,皇等同于光明神,对于他们而言既是源自血脉的牵引,亦是身心的信仰,任何折辱铎曜的行为都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可很快,他们就呆住了。 一滴鲜艳至极的血泪滴落在了神明风华无双,却又极为苍白的面容之上。 …… 【你是我的神明,你看到了我,试图救下我,给我留下了最后一丝光,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太过温柔。 才让我失去之后,如此绝望。 而现在我才发现,比失去还要绝望的是,我亲手将挚爱推入了死亡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科三过了,在准备科二(先考的科三) 其次关于补更,日万是做不到了,但是可以承诺从今天开始到8月19号日更,这期间断更逢考必挂(看能力加更,欠的两万字会陆陆续续地补在日更里) 最后发现,什么理由都是扯,必须对自己下狠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1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4天 或许是铎曜的面色过于苍白, 以至于一点稍鲜艳些的颜色落在似雪肤色之上都会鲜明到刺眼,亦或许是那滴血泪过于触目惊心,不论落在哪里都会迫得旁人心绪难明 , 以至于受不住地移开视线。 光明神从出现到陷入沉睡, 从聚敛着阳光的发间到冰肌玉骨般藏住却勾人的脚下,都是干干净净到不沾染一点尘埃。 他落入世间,身旁的环境也似变了色调,与人一并转成淡而柔的滤镜, 明明是软到人心的色彩,却与外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滴血泪,轻易就破了这道不清说不明的疏离感。 极剔透的雪色之上, 落了一滴鲜艳到极致也污秽到无言的泪色。 渲染开的红, 比任何东西都要容易浸染纯粹的干净。 但无论如何, 这滴血泪给人们的感官都是极为复杂的。 从珀诺帝国成立到摧毁圣格塞大陆九成势力, 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类君王所有行为中从来都是不曾掩饰的恶。 无论是随心所欲的嗜杀, 还是戏谑玩味的布局, 从始至终西奥多都站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直到对方真正的身份揭开时, 他们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黑暗神的身份远比一个人类要更有威慑力。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种族已经分不清楚他们究竟在意的是什么了。 但是眼前的一幕却告诉他们。 将所有种族视为掌中玩物的黑暗神明, 也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泪水这样的东西,似乎出现就意味着不同。 这个时候, 不论是痛恶黑暗的精灵一族, 还是性格各异的其他种族, 就连如今心情微妙的帝国中人, 没有一个敢出声冒犯。 展露脆弱的凶悍猛兽, 远比他平静的时候还要危险百倍, 一个不慎就可能招致失控的攻击。 最重要的存在被凶兽护在身旁,即使蝼蚁冒上,也会让精神紧绷的兽类变得狂躁。 精灵之森的气氛是说不清的诡异,却又陷入一种难以变动的僵持,精灵们动作受限,黑骑士抓住的俘虏们也无能为力,敌也好友也好,这个时候仿佛都成了一条战线,与最中心的红眸男人对峙不动。 而原因很简单,因为男人怀中的存在,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西奥多抱着铎曜出了生命圣泉,圣泉中的光明神力试图缓解铎曜伤势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攻击它最为讨厌的黑暗力量。 这股神力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当西奥多发现无用之后,便丝毫没有再停留其中的意思,剩下的神力在他们最后停留的位置凝绕许久后,自发地注入了虚弱的母树之中。 几经波折的母树树叶已经有些泛黄,未成熟的生命果实中流转的光芒也越发暗淡,有了铎曜最后留下的这一点神力的自发注入,就迅速改变了现状。 泛黄的叶子边缘处开始恢复绿意,重又展现出勃勃的生机来,让染上衰落气息的母树变得精神起来,就连树上的生命果实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果实的光芒在一瞬间变得浓郁,本要枯萎的趋势被扭转,用极快的速度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铎曜腰间扣着一只手,膝弯处环住一只手,而那张格外夺人眼目的面容毫无意识地掩在男人颈窝处,淡金长发似缎般垂落而下几乎及地,一身淡漠的气质在沉睡之时被淡化许多,落在男人眼中难受之余也不由柔和了红眸。 没有疏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位居尊贵之位的神明也能露出不含锋芒的无害与温软。 这一幕比任何事物都要惊骇。 执掌光明的神明,被注定敌对的黑暗神以极珍视的态度拥在怀中,最柔软之处与最坚硬之处都裸露在了敌人面前。 蓦地,同样披散着墨色长发的神明抬起头,一双泛着冰冷猩红的眸看向了不复平静的生命果实,眉眼之间全然没有另一个神明轻易便可勾敛出的绝色,尽是摄人的冰冷。 摇的正欢的生命果实们纷纷僵硬地停住了,来回的动静很快就将精灵们与其他种族的目光吸引过来。 来不及惊疑,这些悬挂在母树之上的生命果实在僵硬地停住几息之后,就仿佛挣脱了来自本能的惧怕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不正常的动静,让受制于人的精灵面露焦急,一个个精致的脸上出现恐慌的神色。 但这些生命果实并没有如他们担心的那样出现问题,而是抢着在空中裂开,足足几十个年幼的小精灵们从一分为二的果实中掉落,匆忙又生涩地扇动着背后的翅膀,呀呀惊呼着就掉落了下来。 足足看傻了一群人。 精灵们幼崽的诞生外人从未见过,而在精灵族内,每一个小精灵的诞生也是一件不小的喜事,足以知晓眼前一幕有多么震撼。 一个个精雕细琢的小精灵们手忙脚乱地从空中落下,稚嫩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精灵之森中心之地吵得厉害。 吵闹之中,却焕发出了活跃无比的生机之感,将沉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比小精灵们更快落地的是包裹住他们的果实外壳,它们化为养料使得母树更为精神,甚至可以看见一些青涩的生命果实在枝干之间悄悄冒头。 西奥多轻皱眉头,眸沉了沉,却没做什么。 他没做什么,但刚刚诞生的小精灵们却半点也不敢靠近他。 属于黑暗的气息让小精灵们瑟瑟发抖,用极快的速度控制住了背后的翅膀,不熟练地控制着他们的身体忽上忽下的掉落式飞舞,却始终没有碰到这个恐怖的存在一次。 西奥多双眸微眯,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些初生精灵们背后极为漂亮璀璨的翅膀,眉尖跳了下,扣住怀中人腰身的手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但很快,这点情绪又被浓浓的后悔淹没。 …… 光明神力裹挟着整片大陆的信仰,冲破了遍布大陆上空的昏暗,灼亮的光柱一举点燃整片天空。 当天际最后一丝昏暗被光明吞没,最为偏远荒僻的地方也迎来了光明时,数不胜数的种族生命双手紧扣,无言跪向大陆中心,满面肃然眼眶发红。 从他们的额间,有莹白亮眼的光点飘出,但这一次他们谁也看不见。 除了这片大陆清醒的另一个神明。 作者有话要说: 某位日天日地的家伙终于要当着全大陆的面打自己脸了 第102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5天 从那个暴戾的人类君王在大陆之上搅起第一场战争之后, 血腥与恐慌便如蛆附骨般印刻在人们的情绪中,在暗色并未铺满整片天空的时候,压抑阴沉就已经成为人们摆脱不掉的阴霾。 直到光柱冲天而起, 破开了昏沉的霾色, 也一并破开了拴在人们心头的那把锁。 锁被解开,一切便有了希望。 光柱散去,聚拢成光柱的万千光点们开始晕开,就如繁多的星辰, 在昏暗的暮色中一一亮起,勾勒出震撼人心的景色。 繁星二字本身代表了所有的梦幻与沉睡时才敢妄想的希冀,因而当一切发生时, 一切便如梦似幻般, 满是不可思议。 随着天光大亮, 就连呼吸都不敢放开的压抑感似乎也散去, 所有人这些时日沉苦的脸色也露出些明媚之色。 但除了精灵之森之中的那些人, 整片大陆上其他的幸存者其实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知道光柱是什么, 也不知道那些从他们额间飘出的光点是什么, 一切关于救赎的行为实施者他们都不知道。 但是他们感觉到了。 有光点飘离时掠过额间的温暖, 也有指尖一动仿佛就能勾住的光明神力,更有他们无法忽视的安抚意味…… 他们看着这个大陆恢复正常, 眼中没有惊疑之色,而是意料之中的欢喜。 大陆恢复了正常的光亮, 天际不分日夜的昏暗被自然正常轮替的阳光取代, 阳光携着它自带的暖光温暖地撒入每一个抬头直视的傻子们。 自然这些傻子们的眼睛受不住这股刺激, 生理性地就漫上泪光, 等到理智归来又与情绪性的失控叠加, 不少人哭得稀里哗啦。 从最偏僻的荒原赶往精灵之森的那些人渐渐止住了脚步, 如果没有他们昔日切身的经历与记忆中那些抹不掉的阴影,身边的所有都像没有发生一样,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天是透彻的蓝,光是干净的亮。 没有压在众人心口的昏暗,也没有空气中都似乎漂浮着的血腥气味,更没有一想起便全是瑟惧的那个男人。 这群人领头的青年首领沉默后,看了眼身后人们面上始终没有淡去的疲惫,与一点点亮起来的眼睛,心里明白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一切都回不到最初。 身后有人走上前问道:“我们还去吗?” 大陆逐渐恢复正常,让他们有一种事情尘埃落定的感觉,这个时候最适合的并不是赶去精灵之森,而是安静躲起来观察一段时日。 他们的身份过于敏感,一旦被抓住,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 青年首领目光变得凌厉,却只是说了一句:“别忘了我们逃亡的理由。” 他们可以背弃所有种族的求救,逃往最偏远的荒原,可以忍受最难熬的环境,吃尽先前从未经历过的苦头,这种种行为的缘由都是因为一件理由。 对于神明的信仰。 作为被那个暴君判为邪神的光明神信徒们,他们无法像那些自愿被蛊惑的人们去欺骗自己信仰的是一个邪神。 只有活下去,等到转机之时,他们才能站出来去为神明正名。 如果神明之下连最后一点传承都没有了,未来……如果真的有未来的话,人们只会记得一个被判为邪神的神明。 大陆上唯一一个的神明,落到那样的未来,他们只要想上一想,就是比死亡还要痛苦的一件事。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追寻的究竟的自己心中的信仰,还是一个披着光明的未来都不重要。 而那些面露犹豫的人们,在得到首领这么一句话后飞快地坚定了脸色,眼睛之中最后一丝退却的意味也消失了。 首领动了动嘴角,想要露出一个鼓舞他们的笑容,却始终没有笑出来,反而沉闷地吸了口气。 首领转身,他也只是一个青年,却成为而来如此庞大的队伍的支柱人物。 青年冷厉的面容变得坚定,目光也不再迟疑,他带头起步走向前方。 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在青年的额间有一个亮眼的光点晃晃悠悠地飘出。 在飘出的许许多多的光点中,这一个光点亮度上明显超出其他许多,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这些光点受到吸力般,自发地飘向了精灵之森,但因为缺少些东西,光点的速度极慢。 而精灵之森的中心,这里的场面有些闹腾。 小精灵们瑟瑟发抖地避开了那个让他们害怕不已的家伙,扑棱着翅膀又不肯离开,甚至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围着西奥多始终转起了圈。 几十个小精灵不熟练地扇动着翅膀,一个个小巧精致的模样极为可爱,圈在掌心就能带走的体型就连西奥多也不由微侧了下目。 西奥多撇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方才一算他忍不住想到若是怀里求得的宝贝是这样小巧的模样…… 男人倏地眸底一暗,眼底翻腾着些什么,面色却是不变。 小精灵们可爱的小脸蛋皱成一团,他们小心看一眼西奥多,又看一眼他怀里抱着的人,这样来回许久,小嘴撇了撇有些不甘心的模样。 这些小精灵们明显的想要靠近铎曜,却警惕惧怕着西奥多的存在,但喜爱特别容易占据上风,无意识中他们与西奥多的距离便靠的越发近了。 即使他们怕的脸都发白了,但有另一种更深的依恋使得小精灵们久久不愿离开西奥多的身边,而这股克制不住的依恋源于被西奥多抱在怀中的存在。 他们迷糊渴望的眼神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兴奋,干净的眼睛因为兴奋而亮的惊人,小精灵们心中想要靠近铎曜的渴望欢喜甚至压过了对于黑暗本源的惧怕。 许许多多幼小的精灵们,一个个面上的天真与纯善毫不掩饰,这仿佛是一种生来纯善的物种,出现就代表着奇迹。 这样美好光明的一个种族,就连幼崽都具备着招人喜爱的能力,无数种族看向这一幕的目光轻易便柔和了下来。 西奥多看着这一幕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作者有话要说: 奇奇怪怪,流水账一样找不到感觉,最近几章是不是有点水啊O_o 第103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6天 所有人的情绪起伏可以瞒过他们自己却瞒不过一位神明, 而对于神格都是凝结着世界恶意的黑暗神来说,不论是多么细微的情绪波动都会被轻易感知。 西奥多侧首,目光毫无温度地落在身后的人们身上, 猩红的眸子卷着血气,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们一眼。 墨黑长发几近及地,一张面容俊美妖异,张扬邪戾的眉眼微动似压下了骨子里溢出的暴戾气息,试图收敛气息的动作却败在了一双不知道掩饰的红眸上。 猩红眸子微动, 几丝嘲讽气息毫不掩饰。 无人敢吭声,一股说不出的心虚让刚刚还敌意满满的人们变了脸色,不过强撑着一口气没有动作。 此时的西奥多身份已经蜕变, 作为另一个层面上的神明, 对眼前的这一幕即使不动声色也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嘲讽的意味来。 西奥多蓦地转首, 声音低沉强压着一丝不耐:“滚!” 他目光在几个无意中碰了他的小精灵身上扫过, 视线之中一股戾气若隐若现, 面目微冷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双手抱着人角度却是不着痕迹地变了变, 动作微小却将人往他怀里藏得更深了。 本来离着铎曜越近, 这些小精灵们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 快要碰到神明的兴奋冲掉了最后的戒备,又小又软的小手们眼看就要碰到垂落而下的金色长发时就猛地被西奥多这么一吓。 小精灵们瞬间就受惊般地猛地向上窜起, 目光惊惶,瑟瑟发抖地不敢再靠近西奥多一步, 却也不肯离开铎曜一步。 小精灵们纠结之中, 哗啦哗啦的翅膀扇动声连绵不断, 声音吵闹到母树的枝条都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好像生怕他们惹恼了下面的那个煞神。 西奥多被这些声音吵得是越发心烦, 怀里的人身体温度半点也没有回暖, 安静沉睡的模样让他软了坚硬的心,却也越发慌了神。 但很快,他的目光微凝,眸中极快地划过一丝诡谲的情绪,缓缓抬眼。 有淡淡的莹白光点,萦着让他微感不适的白光,聚拢在了铎曜额间,用了许久的功夫才融了些许进去。 西奥多压着自己想要驱赶这些东西的冲动,认真看着怀中没有意识的人,当察觉到这些东西似乎对于铎曜大有益处时幽冷的眸底有亮光一闪而过。 他循着光点向上看去,只见小精灵们的额间有细弱的光点缓缓飘出,顺着看不见的吸力聚拢收缩,而后向着怀中人的方向聚来。 西奥多拧了下眉,而后还是松了眉指尖一动随手抓过一只小精灵。 这只小精灵被黑暗神力包裹住时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全白了,浑身发抖咬着唇不敢出声,小小的一个狼狈又可怜。 小精灵堵在嗓子里的尖叫还没有爆发的机会就哑住了。 西奥多的力量粗暴地把这只精灵塞到了铎曜的怀里,甚至有些不耐烦地往里摁了摁,仿佛看见就闹心。 这只小精灵呆了许久,才用小手摸了下下神明搭落在胸前的金发,暖融融的感觉从手心蔓至心尖,直至最后一张尤为可爱的小脸也红了个彻底。 什么恐慌的情绪都一股极浓烈的欢悦与依恋取代,小精灵满足不已地抓住神明的一只手指,欢喜地叫出声:“咿呀~皇……” 这一幕让其余被吓到不敢动弹的小精灵们羡慕的不行,一个个咬着手指只能看着,心里抓痒一样难耐,却都惧于西奥多身上的恐怖气场没有动作。 铎曜素白不见血色的指腹被蹭出一片红晕来,却有更浓郁的光点从小精灵的额间飘出,逐渐汇入那些停滞不动的光团之中。 单方面的温度传递终于有了点回蕴,怀中虚弱的神明终于有了好转的希望。 西奥多越发拧紧的眉松了下,面容缓和过后这只幸运的小精灵就被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低头看向怀中人时嘴角隐隐露出一丝迫切的笑意。 他找到怎么唤醒哥哥的方法了。 世人口中称呼的神明他早已陌生,幼时微薄的期冀对于现在的西奥多来说毫无意义,他记下的是那个八岁的孩子清醒下看到的人,而被挖掘出来的那些记忆不过是一切执念的开始。 比起神明这个称呼带给他的不安,哥哥这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称呼才更能让他安心。 “哥哥……” 西奥多满足地轻喃了一声,唇角上挑露出了纯粹的笑意。 至于那些姗姗来迟的其他光点,西奥多懒懒扫过后便没有再看,这些杂多的光点,其中最亮的那一个也只能堪堪与刚才那个小精灵额间飘出的相持。 不过如此。 不过有一点这个新任的黑暗神失算了,精灵一族是神明的造物,两者之间的羁绊与关联,是所有人不曾知晓的。 精灵们将牵绊缔造者看得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他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半身。 比起其他种族,精灵们对于神明的信仰才是极致的纯粹。 西奥多冷冷看了一眼从铎曜露面后就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土里的魔龙:“滚过来!” 魔龙庞大的身子抖了下,直到自己的主人抱着他们的死敌站在背上才心哽地冷静下来。 没什么,不过是老不死的光明神罢了。 呜呜呜,还是好吓人啊,这可是随随便便就能彻底泯灭它们的神明啊! 比起这个,果然若无其事当着那些蝼蚁抱走光明神的主人,才是更恐怖的存在吧。 深渊的魔龙飞离,而它的主人,新一任的黑暗神明,始终无比珍视地注视着怀中的挚爱。 那本该是他的宿敌。 背后的大亮的天光,前方亦是光明。 …… 铎曜撑着下颚,垂敛长睫面露思索,很快浓密长睫掀起,露出一双清冷潋滟的双眸,眸光半掩却是若隐若现的平静,气质上的淡漠很大程度上消了他容貌上过于夺目的姝色。 “看来这次又要待上些时间了,没想到当初自己还是疏漏了。” 铎曜嘴上说着,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 如果说十岁的西奥多察觉不对,从而用自己的方法在十八岁的时候再次认出他,那么一个六岁且意识不清的幼童,究竟是怎么发现不对又在心里埋了那么深的一颗种子? 他附身在克兰身上的时间短到根本不足以留下任何痕迹。 团团在他膝弯上蹦了下,软绵绵道:“小孩子就是敏感吧,不过这个天命之子可怜归可怜,欠揍也确实欠揍。” “好好一个世界被他弄成什么鬼样子了。” 铎曜被打断了思绪,有些无奈的揉了下好久不见的团团,轻点了下头:“你说的对。” 可怜归可怜,欠揍归欠揍。 因是因,果是果。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难写又暴躁的原因是因为脑中没有画面,写出来的感觉就像水中月一样虚着的,始终不能摸到正题 第104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7天 圣格塞大陆的天在人们眼中好似一瞬之间就恢复了昔日的景色, 天际散落的光透彻明亮,从洁白云朵之中向着大地撒去。 当光被人用手接住时,摸不着的光在手心融为了一抹越发浓烈的暖意, 代替了视觉上的冲击在人们心口留下重重一道痕迹。 珀诺帝国许多人怔怔地看着手心不语, 有的人摸了下自己被许久不见的阳光晒得发烫的脸颊,神情非常复杂。 常日处于冰冷的环境中,几乎快要让他们忘记人类本身是一个多么渴望温暖的种族。 即使心理上想要故作倔强的抗拒,身体却根本无法拒绝被阳光包围时的感觉。 当身边的环境从长久的无光突然步入一个正常的世界, 他们的身体就像是长久居于沙漠渴极的人类,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着打开吸收独属于阳光的温暖。 珀诺帝国权利中心的那些人都是无一例外的利己者,不然也不会顶着整个大陆的谴责忠诚于西奥多这样的君主。 他们之中很多人出身并不高贵, 甚至普通至极, 摸爬打滚中练就了一颗颗比石头还硬的心, 这样一颗他们自己都嫌弃的心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脏的不行。 一颗已经黑掉了的心, 根本容不下神明那样荒诞的词汇。 他们幼年之时就已经明白, 谁也救不了他们, 除了他们自己。 算计与利己融入他们骨血中, 那是比向往光明还要无法舍弃的本能。 比起那些心存怀疑又无法割舍长久以来认知的有些人, 选择了西奥多的这些臣子们,无一例外的抛弃了关于神明的一切。 他们相信自己, 也相信自己选择的君主,却不会再去相信神明了。 即使他们隐隐看出君主带领的前路是一片深渊, 但就像那些无脑信仰光明的人们一样, 他们始终跟随者西奥多的脚步。 他们看不起舍命的信徒, 而那些信徒们也唾弃着抛弃良心的他们。 没人能说清, 即使所有人都不知道, 但这归根到底却是一个事关信仰光明还是信仰黑暗的死命题。 但当这些位于珀诺帝国权利中心, 支撑起整个帝国的臣子们再度被光明沐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陷入舒适的温暖之中,就连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一个个冷静的面容上,纷纷染上些懒洋洋的情绪,眯着眼看向精灵之森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是神明?” 有人问出声,语气偏冷,骨子里是克制不住的反感,却压不过环境的舒适,使得他说话的声调反而没有那么多自以为的敌意。 精灵之森的一切变化都被他们映入眼中,他们无法看清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不论是遍及整片大陆向上飞舞的光点,还是冲天而起的光柱,亦或是其他,都足以让这群人猜出个大概。 唯一令他们意外的是,事情后续的发展。 一个在精灵族被逼到最后才露出存在痕迹的神明,想想也知道有不得已的苦衷,但这样的苦衷对于他们的陛下来说就是致命的弱点。 可偏偏,他们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光的暗淡,天空反而因为正值下午而灼亮又烧人,让他们看上一眼就越发烦躁。 莫名的烦躁。 “精灵族果然是最受宠爱的种族,就连神明都为了护住他们现身了,我还以为,这个大陆早就没有神明的存在了。” 有人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冽地看着大陆的中心。 也有人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脚下的位置未曾动过。 细碎的讨论声开始响起,帝国的大臣们彼此交谈,疑惑忧心与忌惮的情绪藏在互相的话语之间,即使是共同效忠帝国的臣属,他们依旧逃不开彼此忌讳。 直到有人问出了声:“陛下呢?” 如果说那些黑骑士们受到影响会放下手中的武器,那么陛下呢? 他们并不认为,陛下那样的性格,会因为所谓神明的出现而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真是一个极好的问题,因为下一秒他们口中提到的陛下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以一种令他们满头雾水的姿势从魔龙的背上落地。 他们暴戾且喜怒无常的君主,脚下衣服尾端的血迹都未干,一步落下就是一个血脚印,不知缘由变长的墨发紧贴着硬朗的脊背,猩红眸子毫无情绪地看了他们一眼,要说唯一能看出点端倪的便是神情之中些许的嫌弃。 似乎与离开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但是在西奥多一露面,所有人面色骤白,几乎喘不过气,来自另一个层次的威压将求生的本能死死地压住,唯一冒头的只有恐惧。 战栗在陛下收敛了一身威势之后才缓和,他们的目光这才看到了陛下身上最大的不同。 陛下怀中紧抱着的一个……人? 一个被披风从头到脚严实遮住的人。 当他们探询的视线落到那个人身上时,陛下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目光骤然变得冰冷阴鸷。 这些属于西奥多最忠实的大臣们面色古怪,却不敢触其锋芒,纷纷收声站于一旁,将主道为西奥多空了出来。 西奥多本来还希望着从这些人的头上看到些信仰之力,如今除去几个细小又微弱的光点显示了下存在感外甚至来不及聚拢就散了个干净。 这说明眼前的人们,对于他是全然的忠诚。 真糟心。 西奥多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群废物!” 这些家伙顿时胆战心惊起来,迅速开始分析哪些地方惹了陛下的眼,全然不知道他们的陛下不悦的理由是因为他们的忠诚。 因为阴差阳错间对属于黑暗的神明投注了全然的信仰,就不可能对如今虚弱的光明神有什么信仰之力。 这就意味着怀里的宝贝,在这个地方得不到一点修复的力量,甚至可能会因为破碎的神格而越发虚弱。 西奥多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看向这群以前半点不曾在意过的大臣们沉吟道:“神明苏醒,你们……” 考虑过换个神明信仰吗? “我们绝对不会受到邪神蛊惑的!” 陛下的话语明明是被打断,却像是戛然而止。 而匆忙表达忠心的几个人得到了一个冰到骨子里的眼神,甚至还带了几分杀意,猩红眸底血海翻涌就像深渊一样仿佛要将人吞噬殆尽。 所有人战战兢兢,不明所以。 他们大都生长自黑暗之中,对于黑暗中的神明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追寻,但也有些人长自于贵族,习惯了揣摩他人心绪,如今不论哪方都真切感受到了陛下的杀意。 浓稠的恶意裹挟着杀意附着于身边的空气中,他们刚刚回暖些的体温瞬间就因为惧怕而转寒,所有玲珑的心思在实力的碾压之下毫无意义。 西奥多目光幽沉地看了这群家伙一眼,好一会才收回视线:“他不是邪神。” 没有出手是因为知道一切的源头是他自己,但被冒犯挚爱的暴怒却是十足的,如今也只能强行压下这股怒意,看似冷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西奥多心虚地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垂目掩住心间止不住漫至眸底的痛楚,又说了一遍:“他不是邪神。” 这些为了给对头下绊子而费尽心思琢磨对头心思就为了提前做好反击的大臣们,自认为与陛下相处那么久也摸索出了一些陛下的心思。 但这个时候却发现他们对陛下好不容易摸索出的一点揣测标准,全部碎成了渣渣。 他们完全摸不住陛下的心思。 就比如现在,对于陛下一连两句的重复强调光明神不是邪神的话,他们就满头雾水。 对于神明,这些人心中无感,是给大陆带来光明的神明也好,还是蛊惑世人代表邪恶的神明也罢,他们都并不在意。 对于这些人而言,外人对他们而言只有敌人和不是敌人两种区别。 陛下说神明是邪神,那他们就下手赶尽杀绝,如果陛下否认,他们也不会多说。 但是说出口的话,又被其主亲口反驳,怎么看都有些打脸,因而场内的气氛都有些微妙。 西奥多眸底多了些阴霾,并不在意自己的颜面是否在臣子的心里是否粉碎,而是敛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铎曜的身上。 那些位于大陆各地升起的信仰之力终于赶到了铎曜身边,缓慢的速度与极难融合的状况让西奥多狠狠皱眉。 他本以为这些信仰之力一旦产生就会聚拢修复铎曜的身体,但如今的状况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信仰之力凝成的光点亮度不一,但积少成多,一个个聚拢后便是亮度极高的光球,可是这些光球却丝毫没有被怀中人融入体内的架势。 烦躁在心底蔓延,西奥多俊美面上出现阴鸷神色,额际墨发有几缕垂下,半挡住危险的血眸,却无法止住他身上膨胀开的威压。 无能为力生出的恐慌是不可控的,即使一位属于黑暗的神明,也无法再面对挚爱束手无策时能保持冷静。 好不容易发现的一个方法,却险些成为击碎这个男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陷入失控之前,有人拉住了这根稻草,力道极轻,却轻易便将绝望边缘的男人拉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群专业捅刀子的小弟们 第105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8天 仿佛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强烈刺激到了陛下, 整个帝国主厅都被骇人的气场笼罩,心思各异的大臣们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本能性就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主厅中心的陛下发红的眸底似不可控地卷起了汹涌的暗潮, 凛冽的气势随着浪潮无情地扑向了每一个人。 众多人心神紧绷之余, 强行按耐住了身体想要后退的趋势,一个个死死地抵住了自己脚下的步子面色发苦。 不知道又是什么事突然戳中了陛下的神经,虽然陛下喜怒无常,但也不至于短短一会情绪大起大落到这个程度。 以他们的敏锐, 自然察觉到陛下究竟是以往那些安着怒意名头的戏谑还是真的动了怒。 比起迁怒,陛下更像是无能为力之下的自毁。 眼见着事态就要失控。 被陛下严实遮住的怀中人终于露出了一角破绽,披风被掀起的丁点空隙中, 一只雪白到给人虚无将逝之感的手臂探出, 指节漂亮分明的手将罩住人的披风一点点拉开。 被藏得极好的人终于在众人眼前露出了真容, 一身的霜寒清冷, 纵使带了零星一点的雪水初融般的温柔, 也依旧是世人不可多加奢望的尊贵气质。 众多大臣揣测许久都没有想到陛下小心呵护着的怀中人是这么一个美人, 风姿疏于俗人又卓绝万千, 一张好面容更是被雕琢到了极致, 漫不经心看过来的一个目光便是风流姝艳并存。 可偏偏一身气质,丝毫不落于陛下, 甚至隐隐在相得益彰之外更有一丝压制的感觉,一头金发被挽在陛下臂弯处, 露在披风之外的衣服领口白若初雪, 上面若隐若现流转不停的金色微芒繁复且华丽至极, 哪一处都仿佛与陛下格格不入。 初雪白皙动人, 却掩盖不了其本质的冰冷。 就像这个不该出现在世人眼前的美人。 让他们骨子里的黑暗分子蠢蠢欲动, 却又被另一种压制本能的直觉强行镇压, 比起鼓嚣而起的恶欲,另有一种让他们瑟缩的恐怖感压制了所有的恶念。 “这是谁?” “有点像精灵。” “陛下被美色蛊惑了?”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这个美人好渗人。” 窃窃私语在排列两排的大臣们之间响起,后排之间已经有了骚乱的气氛,站在最靠近西奥多的几个核心大臣朝后方看了一眼,顿时安分很多。 但当这几个大臣看向陛下怀中那个气质圣洁,容色夺目的美人时,脸色却有些凝重。 一群蠢货。 没有感应到那个人身上有些浓郁到恐怖的光明力量吗? 白皙手指轻轻碰了下神智有些混乱的男人,西奥多有些茫然地动了下眸,似乎不知道脸侧有些发凉的温度对他意味着什么,停了许久。 之后小心再小心地往那抹温度之中又蹭了蹭,俊美妖异的面容仿若无害至极,半阖着眼没有了动作 铎曜眨眼,双唇微抿,扫了一眼不在状态的男人蹙了下眉。 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做好了失败离开的准备,但他同样也做好了如今这样情况的准备。 如果有些事如他所想的那样,最后不论是什么走向,都会落到现在的这个结局。 铎曜在一开始就看到了未来,而这个男人在一开始就埋下了所有的棋子。 彼此算计。 铎曜那双极漂亮澄澈的眸底泛起一丝涟漪,搅出温柔又冰冷的神色,在面上漫开之后便只余浅浅的一点温柔。 比起冰冷,他最终还是偏向了温柔。 铎曜手上捏了一下痴了般的男人,指节用了力气,很快就能感觉到关节的一寸寸无力。 他对身体的虚弱早有所料,因而面色平静无比。 在光柱散开时,这片大陆都飞舞着光点,有些亮有的暗,有的能看见有的不能。 偏僻之处,中心之地,甚至包括黑暗信徒最多的珀诺帝国之中,整片大陆的各个角落都被铭刻下了阵纹。 将整个圣格塞大陆变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便是铎曜作为光明神为这个大陆留下的最后一个后手。 如果一切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他离开这个世界,彻底融合了黑暗神格的西奥多也无法完全毁掉这个世界。 那道阵法会成为这片大陆上生命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当是做了这么久光明神的代价。 但这个男人,远比铎曜所想的还要霸道,即使他随时可以卑微弯膝,将所有人格尊严都弃之脑后,但怎么也改不了骨子里某些地方的强势。 临门一脚被拉回来,得到一个神明最忠诚信仰的光明神睫羽轻颤,回了些血色的唇瓣微不可察地弯了下,眸光掩在垂落的浓睫之下,一切情绪都让人看不真切。 没关系,时间还长,有的调.教。 西奥铎察觉到脸侧的触感在一点点滑下之后,涣散的红眸倏然聚焦变得尖锐偏执,双手克制不住地用力在反应过来后生生压制了力道转为轻柔。 西奥多喉中干涉,声音有些艰涩:“你醒了,我……” 铎曜抬眸,静静看他。 不言不语,可一副苍白无血色的面貌,比任何言语都具有冲击力。 尤其是他眉眼生得极美,一旦染上病弱,便变得恹恹无力,静静看着就是捅向西奥多心口的一把刀。 西奥多面上都多出一抹涩极的苦:“哥哥,是我蠢。” 是蠢不是错。 西奥多恼自己的蠢,将唯一一颗落入他怀里的星辰伤的光芒暗淡,明明初见之时璀璨到轻易就在心口划出了一道区域,用以在无数的黑暗中将星辰藏起来,却还是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将这一道璀璨也误以为是黑暗的一类。 更恼自己的迟疑,才会让唯一的软肋认为自己是起因,宁肯自毁也要成全。 至于其他……西奥多心底最深处毫无波澜,眸中被几欲漫出眼底的情念掩盖,外人一分也看不进,就算看进也只有为怀中人而泛滥的粘稠爱意。 他如今也算作是大陆恶意的本体,有些事对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错。 非要说出一个错。 便是他没有早些将哥哥找出,若是好生护在怀里,就不会有如今的悔。 更不会满心都是将要失去对方的痛。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要好好□□的,后面日子还长呢 第106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9天 西奥铎一句话过后, 没有得到回复,有些不安地动了下唇,却没再说出什么。 心口处有密密麻麻的苦漫上, 轻轻一抿都是涩极的味道, 西奥多双眸看似沉着地去寻怀中人的视线,但缓和平静的波动之下是再用心藏匿也终归会露出痕迹的绝望。 西奥多喉中干涉,一瞬间竟是感觉比怀中虚弱的挚爱还要无力,他默不作声地给铎曜换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 当他目光无意滑下时, 微不可察地一滞,下一秒他极其自然地将铎曜身上倾斜的披风规整地遮好了。 就算这样,他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地感到一丝烦躁, 遂冷冷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们。 又被突然吓了一遭的大臣们:…… 而铎曜偏凉的身体又盖住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眉尖不着痕迹地轻蹙了一下。 方才悄悄探出披风之外的脚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比起初遮盖的还要严实, 一丝空气都不给流入。 铎曜喜冷不喜热, 如今这样的境地却让他束手无策, 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 些微的气馁有点末出现在了他的面上, 铎曜唇色由于神格虚弱本就发浅, 但平素再发浅的粉点缀在雪白细腻的肤色之上,也难掩清绝之间悄然半露的绝艳。 可如今, 唇上好不容易回出的一些血色,却提不起面上的神采, 反而因为眉眼之间止不住的倦怠, 显出几分让人心惊的意味。 西奥多的呼吸逐渐有些不稳, 努力沉了几口气后才轻声道:“你别吓我。” “我知道, 如果没有阻碍, 哥哥一定有恢复的方法的。” “你可是……神明啊。” 西奥多的声音越来越轻, 最后一句除了距他最近的铎曜无人听到。 但他说这句话的神色却半是诱哄半是恍惚,最后收敛了所有神色眸光幽暗注视着闻声看向他的铎曜。 铎曜纤浓长睫略困难地半抬起,那双温柔清澈的碧色双眸因为无力也淡了些透亮的光芒,半阖半睁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耐不住身体的虚弱而再度陷入令人不安的沉睡中。 男人轻轻的低喃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自我安慰,还是试图用神明这个身份困住怀中这个始终抓不住的爱人。 铎曜唇部翕动,张合几次还是没有清晰的声音传出,只有微弱的气音传出。 唯一传出的气音,化为西奥多附身时耳畔的一缕温热。 但温度无法掩盖事实,这个人甚至撑不住说出一句清晰的话。 西奥多眼睛愈发红了,不仅双眸沉着郁色的红,就连眼眶边缘也染上了一圈的红。 红意淡弱,但当它出现在西奥多身上时,对于铎曜对于旁人都是一件极意外的事情。 大臣对西奥多来说没有区别,但如果按着整个帝国来说,定然要划分出一个等级,总有那么几个臣子随意一个决策就能影响整个帝国,而处在这样位置上的大臣,不可避免地成为陛下身边的近臣。 对于这样的近臣而言,宠辱不惊是必备的。 他们本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大脑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时候。 但现在,几个位置靠近西奥多的青年臣子面上的神情一个个有些空白,待回过一些神后,他们顶着陛下身上尤为渗人的威势将视线放至了铎曜身上,恨不得研究出一个究竟。 但连他们自己都未察觉的是,即使他们万般想将铎曜看个仔细,目光却总是闪烁躲避,偶尔瞟过一眼惊艳感便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印象留足大脑时间之长,甚至让他们误以为自己盯着对方看了许久。 铎曜面对着男人这样的神情似乎无动于衷,双眼依旧在半阖半抬之间挣扎,比起刚才倦怠之意更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阖上双眸。 西奥多慌了,这一次他的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发慌,心底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一块地方似乎下一瞬化为荒芜。 失去铎曜带来的无措差点逼疯这个男人,双眼猩红暴戾之色蓦地加重,这个时候却无法让旁人感到恐慌。 此时,稍有共情能力的人都会知道一件事。 这个男人已经在崩溃边缘了。 而对于西奥多来说,他没有任何一次有如此强烈的直觉——如果怀里的这个人这一次就这么睡了过去,便不会再醒般。 也许这唯一一次的眷顾,会在沉睡中消磨掉神格中最后一丝的神力后,而彻底消失。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那样生生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甚至回溯一切的源头,还是他自己犯下的蠢。 六岁的西奥多不知道离自己而去的是什么。 十岁的西奥多也不知道,十八岁的西奥多不通□□一切懵懂尚不清晰,却知道他无法放任这个人离开。 但是一个将圣格塞大陆戏耍于掌心之中,人类情爱无法触动他反而被其视为软肋的君王,一个可以扶持出一个帝国,也能为整个大陆带来毁灭性灾难的男人,当他想起一切情的起点,又寻见了那个始终未曾变过的人时,所有冷却的情爱就一发不可收拾。 从始至终,他最大的软肋只有一个人。 西奥多唇角扬起,想要对着怀中要睡过去的挚爱露出一个笑容,却皱巴着眉眼艰涩地露出一个发苦的表情。 明明只是上扬唇角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到了这个关头,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西奥多有些委屈地收敛了不受控制的表情,哑着声音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像个要糖的孩子般。 孩子要是哭了,一定是伤心了,即使在旁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孩子的眼里不亚于天塌了。 但这样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好哄。 只要一颗糖就够了。 铎曜还是心软了,浓睫颤了颤,轻轻向上抬起。 他一双任何时候都温和剔透的碧眸,在旁人眼里似乎始终都是那样温柔的,就像海水荡漾着波纹,并不会因为石子的丢入而卷起泼天浪涛,甚至有时,连一丝没入的涟漪都不会泛起。 但此时,这双眸子却因为男人的一句话,而出现了不一样的变化。 铎曜张了张嘴,轻轻吐出两个字。 “神……像。” 他的声音比一个人正常的呼吸还要微弱,似乎风一吹便散了,连一丝气音都不会留下。 但在西奥多听来比任何声音都要鲜明,都要悦耳。 鲜明到他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一丝空隙都腾不出来留给其他事,悦耳到他荒芜发苦的心底争先恐后撒着泼一样,到处都是欢喜。 西奥多方才怎么都无法露出的笑容,现在眉眼一动,就满满都是笑。 这样的笑或许不能称为笑,但却是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他心中欢喜的神情,是比笑还要让旁人受到感染的神色,。 “神像……” 神像。 铎曜说完之后,就再无挣扎地阖上了双眸,头轻轻抵着男人胸膛陷入了沉睡,再耀眼精致的美人陷入沉睡时都乖巧的让人提不起一丝火气,整颗心都软化得不成样子。 西奥多将披风轻轻遮了回去,遮至铎曜鼻尖时还是停住了,将快要遮挡严实的披风又向下拉了拉。 厚实的披风衬得铎曜沉睡的脸小了些,乖巧之意越发浓重,西奥多低眉之时眸中多出柔软,双眸的颜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回了幽沉莫测的墨色。 沉淀在眸底的墨海,目光粘稠晦涩地流连于挚爱面孔,即使再如何隐藏,也始终藏不住对怀中人的偏执贪婪。 “哥哥,你先睡一会。” “不会睡太久的。” 西奥多将铎曜往怀中带了带,看向面色各异的大臣们所有的柔情顷刻收敛,眉峰一挑既凶又冷,几分戾气摄人又冰冷。 依旧是大臣们熟悉的陛下,刚才的一幕幕就像是错觉一样,他们倒是宁愿相信刚才的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幻觉,也不想承认自己将刚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可惜,这样自我欺骗的事他们倒是能做的很好,奈何陛下完全没有掩盖这件事的想法。 西奥多似笑非笑地看了这群人一眼:“你们很闲?” 一位青年大臣面色镇定,顶着压力开了口:“陛下,精灵之森……” 西奥多专注于怀中宝贝,一眼之后便吝啬于再向这些人投注目光:“不用再管了,让驻守在那些族地的军队回来。” 圣格塞大陆流离在外的难民就是因为族地被占,才会到处流浪,好一些的聚集成队互相照顾,差一些的挨饿受冻只能等死。 这期间有多少人对神明越发信仰,又有多少人放弃信仰,信者越发虔诚,不信者百般诋毁发泄。 西奥多以前对于这个局面喜闻乐见,甚至偶尔还能当个乐子,但如今观念骤变,关于铎曜一点的诋毁他都受不了。 “退……多少?” 青年大臣额际冷汗泌出,却不是因为这个命令有多么骇人,而是这个命令背后代表的意义。 “都退了吧。” 西奥多漫不经心地说完,便再无开口的兴趣,抱着哥哥就向着自己寝殿而去。 余下一片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好难T^T 第107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0天 当西奥多临近看到自己寝殿时, 脚下的步子停了一瞬,一瞬过后才踏了进去,目光缓慢从殿内顶部移至脚下所踏之地。 这一处地方, 他之前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当, 但当他怀里多出一个人后,就开始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颜色太暗,气氛太沉,最重要的是, 与怀中艰难寻回来的可人太不适配。 西奥多目光沉了一度,不作声地走了几步,将护在怀里的人放在了床榻之上。 低眉看了许久后, 才试探着伸出手顺了一下铎曜脸侧有些凌乱的发丝。 流金般璀璨的发色仿若一场倾泄而下的光耀, 洒落在冷沉噬人的床被之上, 尽是不可相融的格格不入。 如此压抑的环境, 所用的都是最为简单的黑白二色, 这样的配色在很久以前一度便是西奥多眼中的世界。 他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当这样的世界妄图将铎曜也一并拉入时, 一切便不能容忍了。 他的哥哥, 可以沉睡在堆砌世界绝世珍宝的王座之上, 所有珠光璀璨纵然不及对方一丝,却可以沦为风华的点缀, 备显无双。 一个在满是污浊的黑暗中都会发光的人,不该待在这样的地方。 西奥多目光逐渐柔和, 身子缓缓俯低, 墨色长发就似一匹上好的绸缎, 一眼看去与纯黑的被褥融为一体, 从上至下地将金发神明牢牢地困束在一个狭窄的世界。 炙热克制的呼吸停在铎曜额间许久, 才轻之又轻地落了下去。 “哥哥, 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心情有点崩,作话有些负能量,实在不好意思 这章到这不会再补了,就当一个警醒了。 话说以前追更还和闺蜜吐槽过大大几百字短小,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第108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1天 一声低喃之中, 到底蕴含了多少浓烈炙热的情意,怕是说者自己也无法辨别。 在铎曜额间落下一吻后,西奥多用些力气向上撑起了身子, 将刚才动作间两人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拉开, 为身下的人让出了空间。 但这个距离始终维持在一个度,一个给了铎曜余地而他自己半分余地也不留的距离。 西奥多幽暗的目光有一瞬变得深沉无比,睫羽搭落之后却毫无异样。 他仔细地将铎曜的长发衣袍一一整理好,当床上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正常入睡的模样后才抿了下唇。 床上的铎曜被床被盖了大半, 泛着冷白的面容有些不适应被困在如此厚实的被褥之中,竟摆脱了虚弱与病气,而泛出一丝清艳动人的红晕。 男人目光微动, 手心顺着淡金色的长发滑过, 眸光炙烈晦涩, 掌心猛地合拢, 那缕长发便被牢牢地困在了手心之中。 如此沉默一会后, 手心松开, 长发顺势滑落。 西奥多翻身侧躺在铎曜身边的位置上, 从整个宽大的床上来看, 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紧密。 男人侧躺在铎曜身旁,侧立而起的阴影笼住铎曜一半的身子, 目光一寸寸地丈量着铎曜的面容,仿若最为传名的雕琢家费极心思在心里雕刻出一生中最精妙的成品。 看的时间久了, 西奥多也萌生出了一点罕见的睡意。 精神松懈, 西奥多放下支着脑袋的手臂, 扣住了铎曜被褥之上的手, 一个个地挤了进去, 十个指节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后才停住了动作。 西奥多终于肯放下所有竖起的刺, 在铎曜身边进入安稳的睡眠。 但似乎又没那么安稳。 意识陷入黑暗之时,精神也在得到修养,但西奥多这种人,即使陷入睡眠也会留下一缕意识默默警惕。 黑暗之后,西奥多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梦境之中。 他的手中正提着滴血的剑,而身上的血腥味刺鼻浓郁。 剑身滴落的血迹,本该从教堂门外滴至他的脚下,但是如今梦境之中一片昏暗,这道血迹无限延伸向了黑暗之中,仿佛永无源头。 西奥多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心中沉落的巨石,就像这道血迹一样会无限坠落,永远落不到地面,最终将他自己砸入深渊。 他眼帘低垂,俊美眉眼此时锋冷至极,一丝煞气从低掩的眸底掠过,带出些许冰冷。 剑身的血越滴越多,很快就在他脚下汇聚了一个小片的血河。 男人的身边一片黑暗,除了手中的一把剑,与满身浓郁的血腥味,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梦境之中似乎不像以前,教堂什么的场景一律被黑暗吞噬,只余下一个活着的人。 但是西奥多知道不是,他只要一抬头……就会看见自己亲手泛下的错。 终归还是错了。 神像寄托着人们的信仰,自然也承载着神明的力量。 西奥多无法欺骗自己当初挥剑劈裂的神像只是一个普通的雕塑,作为供奉在主教堂之位的神像,它有资格成为唯一一个被神明赋予了神识的神像。 被带着黑暗神力的剑劈裂,等同于那一丝神识被黑暗神力彻底泯灭,神识之中聚拢融化的信仰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对于本就虚弱的光明神来说,完全是雪上加霜,而摧毁神像的命令更是将所有吸附信仰之力的载体毁掉,将神明彻底推入一个无解的难局。 西奥多握紧了手中的剑,墨色眸子有红丝蹦出,面色寒意凝重,许久没有动作。 他抬起了头。 黑暗之中出现了的一幕却让西奥多呼吸一窒,手中的剑砰然落地。 是昔日梦境之中出现过的一幕,剑光划过神像面孔,在那极为短暂又极难捕捉到的一瞬间,银光骤破之下他惊鸿一睹后醒来,脑中记得的只有被惊艳后的刺激感与些微不能否认的遗憾。 如果接上那时的梦境,这就应该是西奥多挥出剑后的时间点。 而这一次意识清醒的西奥多在时间充足的情况下,清楚地看见了神像被破开云雾露出真容时的神情。 神像的唇角是微弯的。 仿佛对于他一切的举动都温柔又无奈。 笑意轻浅淡然,就是铎曜一直对待西奥多的感觉。 西奥多这时才明白,当初他为何醒来后觉得神像有一股熟悉感,因为他始终是这么贪恋着这个人的一切。 以至于他醒来后,后续行事之间莫名地留有余地,许多决策不了了之,本以为是那段时间心情烦躁,却原来是神明给他留下的机会。 在现实中真正见面之前,他已经见过对方一次了。 那次梦境,才是神像中神识彻底的消散。 西奥多最初时认为命运待他苛刻,直到现在才知晓,苛待之下终也有那么一丝松软。 只那么一丝,便为他送来了挚爱。 有个人,始终纵容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不会再出现补章节了,那会让我越写越短(扶额) 第109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2天 床上入睡的两人不知何时距离越发贴近, 这样的距离等到西奥多睁眼时,也不由顿了一下。 入眼便是惊心动魄的美色,尚且微惘的情绪猛地迎来这样的冲击, 仿佛平静海面倏然从上空落下一颗巨石, 轻易便可激起滔天波浪。 波浪不仅将西奥多搅得不可安宁,甚至有着将铎曜彻底淹没的趋势。 西奥多眸光暗了暗。 即使二人之间还有些距离,但若是谁在往前蹭一下,这点距离也会消失, 可能会得到一个额头撞上的结果。 这样想着的西奥多理所当然地向前挪了挪,他的额头自然不会撞上对方,而是温柔地贴着铎曜经过一宿有了温度的额头轻轻蹭着。 此时两人面孔只有小指上一指节的距离, 距离近到呼吸交缠, 彼此之间呼出的热流相融。 男人呼吸之间发烫的温度将困于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也染上了不一样的温度, 床被的厚度与人类身体的温度, 足以形成一个天然的暖炉, 逼得铎曜细腻苍白的面容浮出些不舒服的微妙变化。 甚至他整个人都无意识地向后躲了下, 即使这个动作细小到几乎眨眼之间就会忽视, 但西奥多却把这点微小的动作清楚地看入眼中。 西奥多口中莫名干哑, 去不是当初濒临绝望万般无助的苦涩沙哑,而是另一股不可言说的心思在作怪, 让他双手都有些不自在地半握成拳。 他的目光下移,捕捉到了雪白之上唯一姝艳的色彩, 幽暗的眸光窜出火的光亮, 好似一只慢吞吞休眠的猛兽在遇到心仪的猎物时有些急切又火热的目光。 西奥多喉结滚动, 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哥哥?” 无意中看到这一幕的团团瞬间炸了毛:“主人主人, 你快过来!这家伙想干什么?他绝对没安好心!” 在另一处的铎曜正在回复几个好友的消息, 却发现有个好友已经许久没有上线, 正若有所思时,就被团团咋呼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他有些无奈地关了好友界面,准备走到团团身边。 这几天团团一直守着连通外界的屏幕看个不停,时不时就这么喊上一声,原先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没想到声音最高的那一次也不过是青年在那具身体的额间轻啄了一下。 但这一次好像有些过于激动了,还未走进,团团的声线瞬间飙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被炸了一耳朵的铎曜揉了下耳朵,脚下几步加快赶到团团身边,想看看青年到底做了什么,让团团叫成这样。 结果刚站稳脚步,屏幕一闪,团团已经将屏幕关掉了。 铎曜低眸,看着团团:“打开。” 团团哼唧几声,磨蹭好久才不情不愿地重新打开了屏幕,当看到那个家伙已经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上才气哼哼地松了口气。 这不要脸的家伙,算他还没太过分。 呸!占主人便宜就是最过分的了! 铎曜目光平静,在被包在厚实床被之间的那具身体上看了一眼,又移至青年看似镇定的面孔上,在其发红的耳际上扫过一眼后,微微眯起了眼。 团团没注意主人的神情,啪叽一下又关了屏幕:“主人,这家伙没什么好看的,整个人又蠢又坏!” 铎曜笑着睨了团团一眼,倒也没反驳什么:“不管你看什么,都给我安静一点。” 团团原地蹦了下,听话地闭上了嘴。 在屏幕被关闭的那些时间中,心虚不已的男人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渴望,伸手轻轻落在神明侧脸之上,细腻的肤感从手心之下传出,却让其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 男人顿了几息,终于忍不住凑身过去,有些失了克制地覆于那抹艳极的唇上,碰触之时的柔软鼓嚣出炙热的欲望,轻触根本无法满足更多。 墨色长发搭落而下,覆盖于金色长发之上,彼此缠磨。 一位信徒正在渎神,而神明却毫无所觉。 西奥多舌尖强硬地挤压进入,感受到另一处私密空间的湿热之后撒欢地开始作妖,但当真的勾颤起另一条软嫩时,却骤然回了理智,忙不迭地收敛了有些失控的举动回于外唇。 双唇碾磨几下后,他猛地向后退去,有些僵硬地看着哥哥被碾磨发红到格外诱人的唇色。 此时的心跳失速般震跳,鼓弄胸腔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西奥多喉结再次滚动,有些失神地许久未动。 直到天光大亮,即使屋内再如何昏暗,也无法挡住窗外阳光的洒入。 西奥多这才动了动眸,将目光挪开看着窗外。 眼中一直习惯的黑白世界,最终还是因为不舍得错过哥哥身上半分的色彩,而选择了接纳正常的世界。 即使万般的不适应,但如果他连哥哥面上究竟是虚弱的苍白还是发怒的红晕都分不清的话,这不适应还要让他难受。 西奥多那颗坚硬的心念起哥哥越发柔软,空虚的心内填满东西的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舒适,荒芜如大漠的心间终于注入了代表生命的活水。 大漠在未来终会成为绿洲。 西奥多起了身,将哥哥小心安置好,走出了寝殿。 脚步声淡去,而沉睡的神明额间又吸附了一个光球,光球的光亮完全媲美当初濒临消散时,从黑暗神明体内出现的光亮。 信仰来自一人,却始终忠诚。 神明的指节微颤着勾了下,仿佛风吹过身子时带起的一点颤动,微小到旁人毫无所觉。 在殿外等了许久的内侍忙上前,跟在陛下身后。 “大臣们已经在议事厅等了很长时间了。” 西奥多懒散嗯了一声,扭头停下脚步:“你派人护在寝殿周围,一片树叶都不准进去。” “明白吗?” 轻飘飘的反问让内侍额头满是冷汗,连忙应声。 这样就差跪下来发誓的程度,还是让西奥多不放心,漠然地打量了内侍好一会,才皱眉移开了目光。 有他的黑暗神力包围住整个寝殿,但西奥多还是无法安心,只要分离便开始恐慌。 西奥多去往议事厅的面色越发沉冷,但有些事始终要由他亲自收尾。 作者有话要说: 39章这个世界应该会完结了 第110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3天 仿佛一夜之间, 整个圣格塞大陆的局势就变了。 那些屠戮族人,霸占族地,给整片大陆上各个种族带来噩梦的黑骑士们就像攻占时那般突然, 退也退的突然。 原族人逃难之时残破的族地是什么样子的, 黑骑士们离开时就是什么样子。 他们驻守在这些地方这么长时间,仿佛是一个由着性子毫无理由的行为,在这段时间内既没有让这些族地彻底成为废墟,也没有趁机重建标以珀诺帝国的标识。 简直就像是那个帝国的主人一样喜怒无常, 让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族地上属于帝国的军队撤离,意味着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终于不再到处求生,而是有了一条回家的路。 忐忑期待的情绪充斥着逃难种族的大脑, 又很快被不安警惕冲散, 到了最后谁也不敢回去, 一直暗地里窥探着事情的发展。 直到精灵一族的愤怒爆发, 才将所有种族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精灵们不遇到什么事, 绝对不会出了精灵之森。 即使这一次精灵一族一直被人攻至了母树面前, 却也不像看起来那么惨烈, 甚至在战后精灵族的母树生机盎然, 一次性诞生数十位小精灵,迅速填补了精灵一族的伤亡。 而暴君关键时刻的撤退, 也让精灵族重新在精灵之森布置起了防御。 若说如今大路上唯一有个安定栖身之所的种族,便只有精灵一族。 就算是人类, 在暴君眼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因他耳国破家亡的人类数目并不少。 但如今, 在所有人看来都应该休生养息的精灵族, 却第一次走出了精灵之森。 不是一个, 而是一群。 有战斗之力的青年精灵们穿戴轻铠, 动作敏捷,神情肃然。 一群精灵族的中坚力量看起来很强,但面对珀诺帝国的军队,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这个举动只让其他种族感觉除了送死之外,毫无意义。 真正让他们察觉到精灵一族处在愤怒火口上的是那群初生的幼年精灵也出了精灵之森。 这群还是掌心大小的小精灵们,有的甚至连飞都飞不太稳,却一个个扇动着翅膀盘旋在青年精灵们的头上,偶尔飞累了还会落下在成年精灵们身上到处藏。 看似温馨的一个场面,细想却让人害怕。 精灵一族们怕不是疯了? 将整个精灵一族的未来都赌上,却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就不知道如果这新一批的小精灵们死去,精灵一族可能就此折了未来。 精灵们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 但是皇的存在比整个精灵族都要重要。 精灵一族因皇而诞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守护的命运。 而皇,就是神明。 光明神亦是圣格塞大陆的守护神,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看男风着神明困于黑暗而无动于衷。 于公于私,精灵一族都无法平静。 赶路的精灵之中,西尼尔也在之中。 他摸了一下怀中有些犯困的小精灵,有些担心:“别睡,快到了。” 某种程度上说,精灵一族才是神明真正的后裔。 每一个精灵都是当之无愧的神眷者。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倒一下时间,上午码字说不定更适合我 第111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4天 精灵一族并不是疯了。 即使清醒之后每个精灵得知皇被那个人类暴君, 亦或许是新任的黑暗神明捋走,愤怒与恐慌冲击着大脑,他们也始终维持着一份理智。 长老们站在重新建起防御的母源中, 神情默然又悲伤。 他们再踏入母源, 一切仿佛毫无变化,可是再也没有了当初伸手接住小精灵的那个存在,失去了源于血脉的悸动,好似生生从体内挖空了一部分。 连站立都成为一种痛苦。 欧若拉脸色平静, 不见战后的亏损,他感受着体内比昔时更磅礴的力量,重重地合上眼沉声道:“去做吧。” 后面的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后, 默默地应了一声。 成年的精灵们会得到益于生存的体型, 与归属于不同属性的力量, 但是幼年态的精灵是不一样的。 幼年态的小精灵脆弱至极, 任何一个种族只要用些心思就能轻易捕猎他们。 但就是这样的小精灵们也拥有着成年精灵所羡慕的能力, 初生不久的小精灵们体内流淌着的血脉正是神性正足的时候, 甚至就连母树身上的一些特性他们也能使用。 只要小精灵们的数量够多, 他们的能力一起使用产生的共鸣, 几乎相当于一位半神的实力。 但因为精灵族幼年精灵的诞生不亚于一场罕见的喜事,几年十年才偶尔会诞生一只小精灵, 因而这个事世上除了精灵族没有其他种族知晓。 母树一次性催生如此多的小精灵,一方面有皇力量的供给试图用小精灵们至存的信仰之力反向治愈皇, 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为精灵族留下的后手。 欧若拉自嘲道:“没想到我们这些成年精灵, 最后竟然还要靠着这些刚诞生的孩子。” 实在是无用啊。 而西奥多来到议事厅, 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关于精灵族这一次不同寻常的异动。 这倒是让他起了些兴趣, 而下方一群面色好似被冒犯到的大臣们, 张口闭口都是要给那些精灵们一些教训。 还是在西奥多昨日刚下达退兵的情况下, 这样的试探在是太明目张胆,西奥多似笑非笑地看了这群家伙一眼,渗着笑意的墨眸淌过冰冷的寒意,睨过人们的神情好似在盘旋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念头。 这群大臣好不容易才升起的念头瞬间息灭,呐呐无言好一会,才有人低着头道:“陛下你看呢?” 西奥多向后一靠,漫不经心地撑着脸,背靠的椅子向上一颠双腿一扬就搭在了会议桌上,乖戾恣意至极。 一身的威压比出发前还要压着众人的呼吸,比起之前那样完全处于惧怕震慑的心理。现在西奥多身边的每一个大臣都屏着呼吸,仿佛体内每个地方都在叫嚣着逃离,比之惧怕,眼前的陛下更似化为了恐怖本身。 没有人能逃过心底深处对于恐怖的惧意。 西奥多轻嗤道:“精灵而已,不用管。这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们。” 谈及精灵二字,他的语调多了些起伏,却也无太大变化。 这个之前觉得与笑话没有两样的种族,如今因为他们的体内融了一丝哥哥的本源,反而有了些宽和顺眼的感觉。 但能从哥哥身上分出来的感情,也就那么一点。 一点之中,一些给了这个被哥哥守护的圣格塞大陆,另一些少的可怜的也就给了一直守护哥哥的精灵族。 除此之外,身边的人类对于西奥多而言甚至没有深渊之中那些丝毫不掩饰自己欲望的怪物顺眼。 西奥多眸光莫测,逐渐收敛唇边弧度:“去把教堂重新建起来,最好每个地方都有一个教堂,而且要负责考察那些他们的对于神明的忠诚,务必让每个人对于神明的信仰都绝对忠诚。” 有大臣的表情崩了,险些没有控制住面部肌肉的扭曲,彼此之间狰狞着眼神彼此对望,从旁边同样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得到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认为幻听的事实后才扭过僵硬的脖颈看向他们的陛下。 终于还是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是信仰黑暗神吗?” 西奥多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的呢? ” 黑暗神并不需要信仰,他需要的是恶念。 只要有人,只要有争斗,只要开了智,便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恶的念头。 西奥多从真正成为黑暗神的那一刻,就从来不曾感觉到力量的虚竭。 如果按照这样同等转换,那么光明神需要的其实并不是对于神明的那份信仰,而是那些开智的生命寄托于神明的那份信仰背后的精神。 是对于心中有光,肯遵循底线的向善之心,亦是对于未来始终怀揣希望的坚定。 是与恶念相反的善念。 光暗平衡,便意味着称为人性的那一部分善恶相持,难以用一言轻易判定。 或许有无法救赎的恶人,也有始终救人的好人,但是最后,承载光明与黑暗的两个神明都不应该像如今这样严重失衡。 西奥多便又追加了一句:“最好是一些你们怎么都看不顺眼的一些人,这种人最适合不过了。” 这群根子都黑了的家伙们,对于与他们完相反性质的人,要不在乎到着魔,要不便是看不顺眼到极致。 这群大臣们崩裂的脸色久久没有恢复正常,嘴角有些抖动,显然脑子都有些错乱,憋到面部神情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失控。 把那些好不容易才毁干净的光明教堂又要一个个重新建立起来,当着整片大陆的注视疯狂打自己的脸,这样的局面只要想想他们脸皮再厚也挡不住这种打击啊! 什么叫他们看不顺眼的家伙最适合管理教堂?陛下您也知道他们看不顺眼那些人,何苦彼此折磨。 趁这个时机建立起属于黑暗神的宗教多好啊! 发什么疯要去重建光明教堂! 有些聪明的大臣已经想到了昨日陛下怀中世所罕见的美人,脸色微微变化。 而西奥多平静看着这群面色复杂难看的大臣们:“你们该庆幸,神明的出现,没有让你们彻底成为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5天 西奥多说完那番话之后, 面色不变,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这些撑起帝国的大臣们。 幽深玩味的眸中,是恶劣而又挑明了的不在意。 他在明着告诉这些人, 他们曾经离地狱只差一步之遥。 什么叫怪物, 是指深渊中那些形态诡异的物种,还是每个种族对于已经不能用正常认知去衡量的恶? 不管是哪个 ,都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 就像是一直被所有种族看作怪物称为暴君的西奥多,所做出的每一件事, 都是用魔鬼作为形容词的。 纯粹的恶,与极致的嚣张,在沦入深渊边缘的一些人类眼中, 这样的特征极容易吸引到藏身黑暗的他们。 为之臣服, 为之跪拜。 除非天生情感匮乏, 毫无伦理之心, 否则谁也逃不了原生种族的印记。 大臣们面色各异, 仿佛并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一个个眼底都有了自己的思量, 他们跟在西奥多身后久了, 有些东西也由克制变为了张扬, 竟险些忘记了他们有没有那个能力。 一直追寻的君主突然第一个放弃了所有的布置,对于每一个付出绝对忠诚的下属们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所有的计划不仅全部翻盘, 就连未来的布置也与之前截然相反。 这就像正在打仗的两个国家,一方呈现压倒性实力的国家却在最后攻城的时候选择投降, 百万精兵统统白送给敌国的举动一样让人不可理解。 而现在场内的大臣自觉将自己与那百万精兵划上等号, 险些就要做出推翻君主自己称王的举动来。 但所幸在最后一刻猛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精兵所有强悍的力量来源于一直高座王座戏谑看戏的君主。 大臣们所有不敬畏的心思这个时候才彻底熄灭, 果然能驯服这些人的只有绝对的实力。 西奥多放下了双腿, 仪式性地坐直了身体:“按我说的那样去做, 务必做到每个分教堂的负责人都要绝对忠诚,你们的口才都很好。” 最后一句话的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虽然这些大臣们已经整理出了思路,但几次被陛下这样敌我不分的攻击,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神情。 直说不就是洗脑吗? 听过洗脑人作恶的,就没有见过洗脑人向善的。 而且这种费口舌的事情,非常容易催眠他们自己。 不仅要时刻想着词去蛊惑别人,肯定还要贬低光明神敌对的黑暗神,时间长了,指不定他们自己也要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了。 西奥多交代完了事情,迫不及待就想离开,思及寝殿中的人,一直无甚波澜的眸底也揉出一抹柔色。 这抹突现的柔色好似沉闷底色之上突地点了一笔亮色,将他整张锋冷俊美的面容都拉下了一层滤镜,格外亮目。 一些脑中暗暗混乱的大臣们,一睹之下捕捉到陛下这从未见过的神情时,有些发愣地停了一下。 当他们再恢复理智之后,纷纷闭着嘴咽下了腹中酝酿的那些拉扯。 西奥多眉眼平和,面容之上若有若无强压着的戾气阴冷被微淡的雀跃取代,他丝毫没有再与旁人多话的意思,双手一搭椅靠就站起了身子。 脚下步子轻快地离开了议事厅。 不知不觉中,大臣们的目光一直追寻着他,看着这个身上仿佛凝压着沉沉暗色的男人,径直走向了刺眼的光明。 此刻,或多或少的,他们的心情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神明?老子果然还是不太信这个。” 一声吐出,倒是卸了议事厅有些沉闷的气氛。 有人虽给了出声的糙汉子模样的男人一个白眼,面上却变回了他往日的神情。 许多人彼此阴阳怪气说了几句,离开时心情松快很多。 黑暗信仰光明,与他们信仰黑暗并不冲突。 黑暗始终是黑暗,它成不了光明。 铎曜看着这一幕心中倒是有些玩味,安静地看了一会后,垂眸目露思索,抬手便关闭了屏幕。 身处系统空间的铎曜,身上没有了神格神性的加成,一身的气质都柔成了没有锋芒的水一般,柔和无比,配上一张极好的容貌,好似纯善可欺没有丁点棱角。 但当他长睫掀起,露出的双眸清凌至极,竟是比身为光明神时还要剔透清冷,此时再配上一张姝绝清艳的面容,便是无双的尊贵。 团团凑了上去:“主人,这个世界要待多久啊?我已经感觉到下一个世界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一个软团子眼巴巴地看着铎曜,铎曜自然顺手就撸了起来,抱在怀里边想边说:“唔,应该快了吧。” 这次的任务世界看似种族繁多,地域广阔,其实又狭小无比,甚至看上去一个大陆的存亡全系于两位神明的手中。 深渊之下奇诡的物种始终没有现世,大陆真正的灾难并未降临,而代表光明的神明……却注定消亡。 承载黑暗的神明最终并不会高坐神座之上,永远镇守着深渊才是黑暗神最终的归属。 两位神明的结果其实殊途同归,最终都会与死亡无异。 至于失去可轻易决定大陆生死的神明后,圣格塞大陆会衍生出怎样的力量体系,那就是大陆上各类种族们自己的事情了。 铎曜揉了下团团,轻轻半阖下眸,浓密的长睫掩住双眸中流过的微光,只在雪肤上印下一弧影子,眉眼微动间尽是毫不自知的风情。 也许,应该多给一颗糖。 …… 这边精灵们在途中停下了脚步,西尼尔忧心地看着脸色红扑扑的晨。 这几个昔日最喜欢缠着他讲故事的幼年精灵,以前连话都讲不清楚的小精灵们,现在也要作为新生精灵的共鸣者一起跟在队伍中。 年龄越小,便可能共鸣越深。 在那些新诞生的小精灵们联手之时,这些年龄不大的小精灵们同样可以提供一部分的力量。 但现在,这个性格最为活泼的小精灵,据说是神明亲口取名的晨,明显状态有些不对劲。 “晨?”西尼尔担心道。 晨睁大了眼睛看向远方,闻声转向西尼尔,精致的小脸蛋上兴奋与疑惑交杂在一起。 “西尼尔,我没事。” “我只是有些……兴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6天 听到晨的回答, 西尼尔有些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兴奋?” 所以,晨那张精致小脸蛋上泛起的红润是因为兴奋而不是他所想的不正常。 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现在整个赶路的气氛都很是紧张, 但是越靠近珀诺帝国的中心, 他身体之中仿佛也升腾起一股亢奋的热度来,将整个大脑都鼓弄得兴奋不已。 浑身使不完的劲头被强行克制住,火热的温度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晨也不过是一个才藏起翅膀的小精灵, 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样的情绪。 以至于在旁人看来,晨那张精致白皙的面孔上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润,才显得有些不正常。 西尼尔还是有些不明白, 摸了一下晨的侧脸, 确定热度还算正常后才换了说辞:“为什么这么兴奋?” 晨摸了下脑袋, 摇了摇头, 原先本能性扬高的声线低落下来:“我也不知道。” 说完, 他又追了一句:“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体内。越靠近那个地方, 身体里面就越温暖!” 晨小脸蛋红扑扑的, 在一众肃容疲倦的精灵之中备为醒目, 尤为精致出挑的眉眼之间彰显出跳跃鲜明的生动来。 西尼尔与晨努力克制却依旧掩饰不住雀跃的双眸对视,心情也在一瞬舒缓很多, 收回手诚心祝福道:“神明祝福于你。” 晨认真道:“是皇祝福于我。” 这一句反驳让西尼尔有些措不及防的感觉,愣了下后才收敛了些笑意回道:“是的, 皇祝福于你。” 神明是属于整个圣格塞大陆的, 而皇是独属于精灵族的。 原来一个才刚刚能把话讲清楚的小精灵都知道这个区别。 精灵皇与神明是不一样的, 即使他们本质上始终都是一个人。 西尼尔曾经其实是怨过的, 怎么可能不怨。 整个家族中人, 有些或许只有一面之缘, 但至亲至敬之人,多么深刻的感情羁绊在最后那些人化为血水的一部分时,都变为了镌刻入骨的痛楚。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救下他们,哪怕是他们一直信奉的神明。 但是神明救下了精灵族。 多么不公平。 任谁面对这样的事实都会不可避免地升起一样的想法,即使他们自己也是因为神明的出现才得以继续活下去,却总会在对比中生出浓烈的不甘。 险些被这种情绪冲昏头脑的西尼尔很快清醒过来。 光明冲破黑暗是自然轮替,世间常理,但每一个人的存活却与光明无关。 光照耀大地,就已经是恩赐了。 就像植物们向光而生,却也从未放弃在土壤之中扎足根基用以生存。 但很多人只记得向光早已忘却扎根,就连西奥多在隐隐了解家族背后的暗流龌龊之后,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去要求谁来救下他们。 那种情绪的出现实在太过可怕,不仅是对神明的冒犯,更仿佛要出现另一个自己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西尼尔想起当时回神后的满心惊悸,再望向晨清澈坚定的目光,笑了一下。 精灵皇不是神明,他是精灵族的皇,而族群对于一个皇来说是注定的责任。 西尼尔说:“你们的皇,一直祝福于你们。” 晨只是凭着感觉回了一句,并不知道眼前的人类心中想了多少弯绕,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眸光亮了亮。 但当他看向一直收拢眉心的长辈时,又有些不安地小声道:“不会再有精灵离开吧?” 西尼尔轻轻点头,说出了自己并不敢想的回答:“是的,不会再有精灵离开了。” 话一出口要是别人就知有多么不可信,但是单纯的晨信了。 看着晨雀跃的神情,西尼尔既心虚又有着没来由的底气。 不知怎么,西尼尔就想起了那个男人看向神明的眼神。 男人红眸中的血腥气藏着的是粘稠的爱与欲,疯狂与贪婪纠成了一股偏执炙热的欲,而虔诚与心动缠成了厚重噬人的爱。 若真如他所想那样,精灵一族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问题。 爱屋及乌,就是这样。 西尼尔再次心感复杂,他也不知复杂心绪是对事还是对人,但无法归于平静就对了。 …… 有纯正的光明力量在逼近珀诺帝国的中心,将神力遍布整片大陆的西奥多比帝国任何一个探子都要先一步知道。 西奥多被这股精纯的光明力量险些勾起了本能性的反击,即使最后克制住了,但还是有些压制不住敌对力量入侵领土生出的不悦烦躁。 种种不悦在他踏入寝殿后便烟消云散,脚下的步子也不由放轻。 满殿都是被吸引而来的光明力量,比远远感应到的要浓郁数倍,但西奥多眉眼间却无一丝不悦,甚至还添了几许柔色。足以勾起他本能厌恶的力量,生生被浓烈的爱意给替换成了欢喜。 明明知道铎曜并不是陷入沉睡,而是毫无意识的昏睡中,昏迷占了大半的状况下任何声音都不会对其造成影响,但是西奥多动作间的小心翼翼却无法控制。 当看到枕着满床金发,轻阖双眼,仿佛只是一时入睡的铎曜时,西奥多的双眸中划过一缕满足,轻手轻脚的靠了上去。 有光线透过层层阻碍在铎曜的面容印染下数个小的光斑,缕缕晕开的光线拢下的眉眼绝世清冷,渲染了一份静谧,却盖不住光芒跳跃着成为铎曜的点缀,融成了这份至美的一部分。 美则美矣,却不是世人能靠近的存在。 人们往往由美色勾出的满腔亵渎之念,还未淹至脑海,就会被这扑面迎来的尊贵气场逼得跪地后退,只余敬与慕。 西奥多在床边自然跪下,双膝磕在柔软的地毯之上,他并未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妥当,因为这个姿势能让他舒适又清楚地看见床上的人,他也就这样做了。 男人眸瞳中晕开浓稠的暗色,语调中含了笑意,伸手在床上人柔软的唇瓣上揉了揉,轻声道:“哥哥,也只有我才敢这样放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下个世界,念念叨叨…… 第114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7天 团团要气疯了, 要是一个团子也能看出什么表情的话,那一定是一副呵呵冷笑的神情,十足的嘲讽意味。 可惜一个软绵绵的团子做不出这样生动的表情, 只能在心中暗恨不已:“这家伙也知道自己放肆, 张口闭口哥哥的叫,也没见他收敛一点!” 一个团子差点又要冲天蹦了起来,还好最后时刻想起了铎曜的存在,又哼哼着缩成一团关掉了屏幕。 即使气得不行, 非礼勿视这种事却是基本的。 铎曜眸光微动,在团团身上轻轻掠过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似有些无奈地将视线收回。 正要将心神专注眼前的事情上时, 铎曜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极快地放松身体后, 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清澈淡漠的眸光无意识便带出一丝潋滟的波光, 绝色动人。 眸底深处却藏着一些细微的恼意。 从上次思虑过后分出的那丝留驻的神识, 现在如实地将所有感受都传递到本体的身上, 比对着最真实的入侵感一寸寸地在身体上蔓延。 铎曜捏扣住的圆润指尖,因为力气的施加, 从上方的红润淡粉一点点的开始发白,唇部抿得越紧, 眼尾努力低掩的弧度却不受控制地漫开了缕缕清美旖旎的晕红。 因为克制而隐忍的所有小动作, 如果反射现实映入正在任意施为的男人眼中, 只会掀起另一番热潮。 铎曜松开指尖, 按住眼前机械, 手心灼人的炙热被机械之上不断传来的冰凉感渐渐压住, 他眸光也逐渐变回清澈,眼尾的弧度慢慢拉平,唇动了几下,吐出几个无声的字来。 “混、蛋!” 而寝殿之中面露餍足的男人手上收拾的动作无端地停了一下,背后莫名泛起一股凉意,做出的事本就是趁人之危,这个时候就特别容易心虚。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哥哥?” 得到的依旧是毫无变化的睡颜,蝶翼长睫搭在白皙肤色之上,漂亮的眼型轻颤的睫翼勾得他心痒难耐,心虚地又咳了几声后才猛地凑近附在铎曜耳边轻轻又喊了一声:“哥哥?” 没有得到回复,男人克制着浓烈的渴望,在哥哥闭上的双眸上亲了又亲,仿佛隔着薄薄的一层眼帘尽情亲吻着被藏住的那双极为动人的双眸。 因为动作的亲密性,两人的额际也靠的非常近,气氛暧昧之际,却有纯粹明亮的光点自男人额际出现,不停地聚拢于昏睡之人的额际,轻易就融了进去。 而铎曜这边双眼之上瘙痒不断,又轻又烦的触感连绵不断,一时之间眼睛也无法全然无视地依旧睁着,连状似随意地扶住额头挡住了微阖的双眸。 而平放在机械上的手不知何时又不自在地开始微蜷,铎曜浓睫止不住地颤,眼帘之上炙热湿润的触感,仿佛那个肆意亲吻的男人就在身前般,霸道彰示着强烈的存在感。 铎曜难捱这样亲密的磨缠,呼吸有些乱,将力量分了一丝给了任务世界中的分身。 而正磨人得不行的西奥多猛地发觉哥哥似乎有了些动静,心神一紧,被吓得整个人都僵住紧紧盯着身下的人。 当发现哥哥只是睫翼无意地动了几下后才缓缓放下提着的一颗心,但这幅挣扎着想掀开眼帘的动作,又让西奥多有些不安。 不管是不是多想了,但做贼心虚,哥哥是否能察觉他一切作为的想法起了个头就完全也压不住了。 西奥多跪直了身子,高大的身体就算这样半跪在床前,依旧有着不小的高度,满是男人魅力的身材时刻喧嚣着危险的感觉。 这样老实地跪了一会后,仔细盯着哥哥上上下下都没有再发现其他动作后,西奥多润了下紧张发干的唇瓣,俊美妖异的眉眼低敛,轻轻叹了口气。 他倒是宁愿哥哥生气,也总好过这样无知无觉一直昏睡过去。 西奥多仔细收拾了一番,用软布沾水将哥哥脸部擦拭一遍,一切善后之后,看着铎曜始终没有反应的面容眉眼晦暗。 一个不含情.欲,带着些不甘心的吻落于柔软唇瓣之上,轻轻一贴便分开了。 …… 圣格塞大陆上有些消息以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的速度迅速蔓延,一时也无法说清消息时怎么遍及大陆边角传遍开的,但其真实性却不容置喙。 比如那道冲天光柱是谁带来的,又比如沉睡在精灵一族禁地的究竟是谁,再比如,精灵一族这一行最终的目的…… 精灵一族原来也会有权利位置上的皇,始终沉睡未曾出现的精灵皇,却也是守护整大陆的神明。 只能说精灵一族果然是最受神明眷顾的种族吗?就连存亡都与神明系于一体。 复杂难明的心绪是第一时间涌上的,却也是第一时间消散的。 并不是谁都是那种不记恩的人,光明是神明带来的,被救赎而得到的未来也是神明带来的,整片大陆的希望同样是神明带来的。 神明在频频绝望中没有出现,却在最后给了所有活下来的生命一个未来。 这就是他们一直信仰,并且奉以虔诚祷告的神明。心底骤然明悟之后,无数人开始从大陆的各个方向朝着珀诺帝国的帝都而去。 而消息更敏锐之人,就比如荒原上赶过来的那个青年首领及身后的队伍,就完全循着精灵一族的路线一路追赶,希望在精灵族抵达之前与他们汇合。 这个时候,种族之间微妙的敌对与隔阂好像已经不存在了般,所有赶赴帝都的种族们都只有一个目的。 去将他们的神明,从黑暗的手中带回光明。 比起之前失去信念,到处逃难的模样,如今视死如归不见怯惧的姿态凝聚出一股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强大信念。 细碎明亮的光点在大陆各个地方飘出,而这些额际飘出光点的种族毫无所觉,只有站在寝殿外面的西奥多眯眼看向这一幕神情略有满意。 与此同时,重建教堂与招募光明神信徒的召示也贴了出来,似乎因为发出者是珀诺帝国,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招募的是光明神的信徒。 看见这个召示的人满脸疑惑,而珀诺帝国高层全部沉默,对于质疑一概不答。 让人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什么新的阴谋。 比如为了找出藏匿的神明信徒之后,一举清理了。 等了许久,没有等来一个人的帝国大臣们:…… 作者有话要说: 病态点的世界?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是灵异世界(笑)。 如果是灵异世界,攻:诶嘿,看不见我吧 第115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8天 “是我们没写明白吗?” 有大臣摸着下巴疑惑道, 对着那份召示左看右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旁边有大臣嗤笑一声,反手夺过召示扔到一旁:“不过是不信罢了,要是我, 我也不信。” “前脚刚把神明判为邪神, 神像都快毁了个干净,后脚又大张旗鼓的这样做,简直……” 有病。 即使把最后两个字咽下,但内里含蓄的意思让其他大臣面露了然。 他们都懂。 这可不就是有毛病吗? “一群蠢货, 我们要是想做些什么,用得着使出这种计策来吗?” “说的没错,这样做丢的是我们自己的面子。” …… 一番抱怨后, 大臣们默契地停下了话, 扭头看向孤零零丢在角落的召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是没人上前重新捡起来。 最后目光一致看向扔了召示的大臣, 那位大臣脸色黑了一半, 憋着气重新捡了起来, 又瘫放回了桌子上。 不屑抱怨归不屑抱怨, 事情没做好却是他们的问题,要是后面还是这个样子, 就怕越发捉摸不透的陛下提剑就要砍了他们这群办事不利的臣子们。 “要不把酬劳放上去,丰厚一点?” “那你大概会见到一群流亡之徒……” “语气诚恳一点。” “我不会, 你来。” “你这个有点像战书。” “滚!” …… 于是在经过几日沉寂过后, 在暗地里窥探的视线中, 帝国动作迅速地更换了新的召示。 除了这份新的召示用词造句有点像几个人拼凑一起之外, 整体看上去比上一份要正式很多, 甚至提及了那个暴君对此的强烈支持。 有些偏僻地方那份将神明判为邪神的召示还没有换下来, 又在旁边贴上了这么一份新的召示,许多人看着面色分外古怪。 但很快,这份显得有些可笑的对比便被清理掉了,所有留存着昔日要摧毁神明传承的举动痕迹都被销毁干净。 若不是记得那段时间的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可能都要怀疑是否帝国还会更改人们脑海中那段时间的记忆,就为了抹消之前的行为。 教堂在重建,信徒在招募,就算无人应召,珀诺帝国也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地将一切推上了日程。 神像重塑这边也在同时进行,目前没有多少外人知道。 不过当神像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就会失去云雾的遮挡,完完全全地露出神明的全部面容,成为一件用尽了心思雕琢而出的足以世世传承的珍宝。 那是后世奉若国宝的的存在,即使现在没有人知道未来,但是当那些神像的最初模型由西奥多手中递出时,依旧让现在的许多人惊艳震惊。 一些大臣有些心惊地咽了几下,纯粹是被吓的,看着那个袖珍大小的雕像的面容,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与当日陛下怀中惊鸿一睹而过的面容契合上了。 比起当日因为虚弱而让那份美色越发迫人心神使得人魂牵梦绕的惊艳,雕像将属于神明的尊贵淡漠气质彰显的淋漓尽致,一寸一寸的比对着真实的模样,眉梢眼尾哪一处都精致到了极点。 雕塑终归是死物,无法展现出神明阖目抬眸之间的风华绝代,只比对着无双的容色,以无从想象的姿容展现出人类脑海中最奢望的神明面容。 西奥多沉眸,有些不舍地将好不容易雕琢出的神像递到大臣颤抖着的手中,语气冰冷:“照着这个做神像,要是做毁了……” 大臣眼睛都不敢看向手中捧着的东西,连忙用绒布包好,一丝缝隙都不露地护着,连连应声。 西奥多薄唇微抿:“记得还我。” 大臣僵了一瞬,而后本能性地迅速点头。 直到陛下的身影看不见后,他才呼出一口长气,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手里小巧的雕像。 当时对于陛下怀中人的来历他们也只是在心里浅浅地猜了一下,完全不敢多想,但是这几日外界流言繁多。 其中有说陛下捋走了沉睡在精灵族的神明,他们也只是在心中过了一下,如今看着手中精细雕琢而成的神像,不少大臣心里莫名发虚。 陛下寝殿中的存在,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明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39天 一路潜伏着赶往帝都的精灵们自然也看见了那个被改了又改的召示, 他们低头私语了一会,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领队的长老,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精灵长老也有些不知所以, 不过对着身后的精灵时却没有表现出来, 而是安抚道:“不管他们做什么,都要先把皇带回来,皇身处在帝国那样黑暗力量浓郁的地方,只会永远醒不过来。” 青年精灵们肃声应道:“我们知道了。” 西尼尔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此刻护着怀里几个想要跳出去的幼年精灵,心里生出一种畅快的感觉。 他知道,那个行事无常手上沾血无数的暴君, 遇到属于他的报应了。 此后不管如何强大, 都会因为在意, 而将软肋置于他人之手, 百般困缚。 并且, 永远不会得到所爱眷顾。 光明与黑暗相依相峙, 却无法共生。 这么一想, 血海深仇, 流离之苦,再提起来都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西尼尔一向平和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冷嘲意味, 遥遥看向前方快要抵达珀诺帝国的边界所在,心中沉重之余突生一股期待。 他知道, 这次之行, 精灵们不会有什么伤害的。 一个已经将脸面都抛之不顾的君王, 也不会再对他眼中的蝼蚁做些什么, 即使不在意, 可因为精灵一族附着于神明的特殊关系, 那个暴君也绝对不会再次犯错去在神明沉睡之际做些什么。 若不是时机不对,西尼尔都想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那些忍耐着的苦楚也会伴随在笑声中宣泄出来,但是如今的情况也只是让他稍稍扯了下唇。 对他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大路上聪明的人有很多,即使他们当日并未目睹精灵之森中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知暴君对神明呵护至极的态度有多让人惊骇,但是仅仅凭着这几日下来的举动,也能让他们猜出些一二。 青年首领拿着抄录过来的召示内容,沉吟道:“这是……被迫么?” 说完他自己便先摇了摇头。 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关于那个人的一些内幕,一个自幼长于黑暗的人,最后往往会沉沦黑暗,并不会因为旁人行为口头上的光而想着脱身于泥泽之中。 遇到那种人,那个人也只会觉得厌烦可笑,更不会真的做出些弃恶向善的举动来。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那种骨子里都透着戾气又肆无忌惮的君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因为软肋吗? 青年首领想到了西奥多将神明捋走的事情,心里有些迟疑的浮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没有一举击杀,而是将神明带走了,那个时候精灵族只差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就会被攻破,珀诺帝国就能实现将整个大陆占领的成就,却没有来由的放弃了。 之后一系列的举措,都像极了一个到处捣乱的孩子突然遇到了能制住他的大人。 以人类之身承载黑暗神格这件事早已是大陆中谁都知道谁也不能说的隐秘。 一个虚弱的神明,如何能制住一个正处巅峰的黑暗神。 既然不是不能,那便是不想。 青年首领站定片刻,还是无法理解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果真是就像他推测的那样,那么能成为其软肋的神明一定比每个人所想的还要值得。 “加速前进。” 青年首领收回思绪,提声叫道。 千人多的一个精英小队伍,如果在之前真的对上珀诺帝国,根本连帝国边境都摸不到就会被到处巡逻的帝国军队给擒灭了,但是如今帝国收回了军队,对于一些试图聚拢的难民也视若无睹。 也就导致他们追踪精灵一族的路途非常顺利。 在发现身后追来一群人数不小的队伍,之中数目更是以人类为重时,精灵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抓起背部的弓箭,附着不同力量属性的弓箭蓄势待发对着身后来历不明的队伍就要开始攻击。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就在关键时刻,青年首领从人群中走出来,冷峻的面色微微柔和,一直坚硬的面部棱角此刻因为表情的变化,也柔软了些许轮廓。 淡化了刻意压着的气场,定眼看去,青年首领面色温和容貌不俗,一身气质也不似常人,抛去他作为首领的身份,更像是一个正值风华年岁尚在磨砺中的青年。 在年岁悠久的一些精灵眼中看来,就像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毕竟精灵岁数上的青年称呼是人类青年的几倍有余,在他们眼中这个成为荒原一方领袖的人类青年按照身体年龄也只是个孩子。 不过人类在精灵一族的评判中素来心理年龄与身体年龄极不相符。 因而非但没有因为青年首领面色的示弱而放下些警惕,反而越发绷紧了脸色。 青年首领弯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我是克里斯蒂·奥斯维得。” 精灵们愣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没有想起来。 反而是西尼尔惊讶出声:“你是奥斯王国的小王子殿下?” 奥斯王国在之前的圣格塞大陆上属于人类王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而当西奥多加冕之后,便成为了大陆上第一个被攻破的国家。 当实力强盛到了一个程度后,一个王国便会格外看重声名与后代的教育品德,可以说,奥斯王国的实力至少在明面上有着足以匹配的品德。 精灵们这才从记忆翻出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明明距离奥斯王国覆灭才几个月,可期间发生的事情比前面十几年还要多。 而眼前这个昔日的王子殿下,能从暴君斩草除根的手段下活到现在,足以看出他的聪慧。 而克里斯蒂露出一抹苦笑,眉眼泛出丝贵气,却很快变得坚定,语气认真道:“我是来协住精灵一族的,我们愿意为了守护神明而付出自己的一切。” “信仰光明即信仰我神,我等誓死不悔。” 西尼尔出神地看着这个比他还要养尊处优的王子殿下如今从容成熟的气度,感受到了明显的差距。 而听闻这位王子殿下放弃继承王位的资格,想要前往教皇身边学习,如今看来似乎是真的。 这位王子殿下有着不亚于精灵们的虔诚,不同的是精灵们是对他们的皇,而他是作为人类对于神明抱以诚挚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拖了,要加快速度了 然后今天突然发现,最开始不是珀诺帝国是柏希帝国T^T,中途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毫无感觉,前文暂时先不修了 第117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40天 荒原上的那支由人类占据了多数的队伍, 最终被还是被精灵族接纳了,从上方远远看去,领头的精灵与人类在前方, 而他们的身后的人群中混进了许许多多其他的族群。 而有些种族, 幼年态的小精灵们从未见过。小精灵们耐不住好动的性子,围着他们四处打转,眼睛里没有了困意全是兴奋与好奇。 而这些被当成稀罕物围观的种族,没有一点被冒犯的怒意, 而是用全然惊叹的目光看着他们也从未见到过的幼年态的精灵们。 一个个小精灵们伸手就可拢住,身体小巧容貌精致,神情纯真美好, 半透明状的翅膀轻轻扇动, 透亮的阳光折入而下便会反射出绚烂的光芒。 干净又美丽, 光线缠绕不放好似身边清醒出现了一个幻梦, 目睹了一个神奇又美好的造物出现在了眼前。 因而就算被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们揪住了头发好奇地向上拽了拽, 似乎疑惑为什么会不一样, 他们也只是无奈地笑出了声, 一直压在心头上的霾色也被这些天真的小举动给轻易驱散了。 笑开之余, 有一个念头在脑海深处一掠而过,没有在心底留下丝影子, 如风吹过不留痕迹。 难怪精灵一族,如此深受神明宠爱。 干净美好又纯真的种族, 即使是他们也很难不多加注目为其退步。 这一次, 比任何时候都要纯粹的光点从他们的额际飘出, 似乎带了些不舍, 在额际停了一会才轻轻向着空中飘去。 不再像之前那样速度缓慢, 到处徘徊的模样, 而是有目的地般地朝着一处方向而去。 那处方向正是珀诺帝国的中心。 得到了陛下亲手雕出的小神像,帝国内聚集了大陆上有名的雕像家,而做东西最好的无疑是贪财又好客的矮人族。 这一次有些莫名不安的黑骑士们好不容易再得到一个命令,卯足了劲将藏在整个大陆的矮人族给吊了出来。还好这些脑子灵活但胆子不大的矮人族们喜欢扎堆,就算是避难也喜欢扎在一起,这就便宜了黑骑士们。 挑挑拣拣选了十几个手艺最好的矮人,便捆成一串拎进了气氛紧张的大殿内。 手段粗暴到正酝酿着词句的大臣脸色都有些开裂,阴沉沉地盯了一眼没有眼色的黑骑士,而后努力端出一幅笑脸看向殿内吓得不行的一群人。 突然被冷笑威胁的人群抖得更厉害了。 看不清脸的黑骑士奇怪地看了一眼吓唬这些人的大臣,他不是已经给了教训了吗? 大臣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照着这个做出神像,必须一模一样,做完之后会给你们相对的报酬,不会要你们的命的。 说完面色冷淡,又道:“听懂了吗?” 在众人忙不迭的点头后,大臣才犹豫着摩挲手中被绒布包住的神像,面色难明地递给了这群人。 “要是这个神像弄脏一点,我刚才的话就不好说了。” 绒布掀开,一阵骚动。 而被捋来的矮人中有一个年龄不大的矮人原本躲在最后面,此刻被前面气氛的变化给勾得心痒痒,忍不住就向前挤了挤。 也不知为什么,人群松散无力,他甚至没有用上多少力气,就轻易挤了进去。 当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引起骚动后,这个叫班吉的小矮人瞪大了双眼,连自己身处珀诺帝国王宫的恐惧都忘了,他们一族对于财富那种入骨的痴迷也仿佛瞬间爆发,满眼在一瞬被火光点燃。 班吉入迷地盯着那个刚好一掌有余的神像,浑身血液沸腾,想要偷走的念头蠢蠢欲动,但再如何浓烈的念头也熄灭于现在的情况下。 他只能勉强地保持住了平静,眼巴巴地盯着不放。 作为一个巧手,矮人班吉一眼便看出雕出这样成品的人,对此注入了浓烈的爱意。 而如果作为神像的制作模型…… 班吉眼神逐渐飘移,在大殿周围四处看了看,莫名有些激动。 仿佛那个勾动所有种族心绪的至高存在,会在他的一个巡视间被发现痕迹。 谁都想去接住那个神像,但谁都缺了一份勇气。 这里面甚至有一些年岁悠久的种族曾经亲手雕刻过神像,但是那种云雾遮面,气质朦胧的石像并不是眼前这个精致鲜活到让他们痴迷又有些自卑的神像所能比拟的。 一个是留下了无限遐想余地,而眼前这个却是极尽了人类的想象,将传说中的至高存在清晰放置在了眼前,不再留任何余地。 谁敢亲手触碰神明。 那是不敬。 班吉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但是却意外地容易被注意到,因为他矮小滑稽的身材,也因为他格外明亮的眼睛中并没有旁人眼中些微的退缩。 一派虔诚的向往之色。 大臣挑眉:“你过来。” 他指向了班吉,班吉本能地瑟缩向后躲了一下,当场内目光全部聚拢在他身上后,他才有些不可置信地缓慢上前。 “拿着。半个月,我要看到第一个完成的神像,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由你差使。”大臣拖着东西的手明确地放在了班吉面前,语气平静地看着这个不起眼的矮人说道。 班吉咽了下口水,皱巴的脸蛋因为纠结一瞬间格外丑陋,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当手中一空后,大臣不自在地收成拳:“第一座神像,将会摆置在帝都中心,精细程度必须是最高的。” “你们要拿出一生仅此一座神像的劲头,不能有任何敷衍。” 班吉小声应道:“好的,大人。” 大臣看了这个矮人一眼,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晓,却那么轻易就将陛下的所作交给了对方,但一点也不担心。 人类的铸造水平天赋很难比拟以这种技能为生的矮人族,而雕琢神像又何尝不是一种强大的利益与自我的挑战。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真的面对神明时会生出什么不敬的想法,碾压性的气势威慑,哪怕只是一份掌心大的神像,也因为十足的相像而使人不敢多加冒犯。 班吉心口跳动剧烈,情绪非常激动,比他第一次亲手做出东西时还要兴奋激动,手心攥得非常紧,但力气落到神像时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像举到了眼前。 就在这时,无数被聚拢而来的明亮光点终于抵达了终点,尽数没入了这个掌心大的神像中。 与此同时,寝殿中毫无意识的神明,蝶翼长睫轻颤,素白长指微微动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41天 大臣走之后, 大殿中就只剩下了这些被抓来的人们,只有殿外布置了几个黑骑士用以看守。 而他们在殿内只剩下自己人的情况下,没有第一时间去探查宫殿的布置试图逃跑, 而是统统围在了班吉身边。 班吉的身边一瞬间围拢了许多人, 人堆的冲势在靠近他身边的时刻强行止住,他们有些羡慕又渴望地看着班吉手中的神像道:“给我看一下好吗?” 班吉握住神像的手在刚才就开始莫名发烫,他默不作声地紧了紧手,向着自己的族人身后挤去, 小小地摇着头。 而其他矮人立刻就将这个年龄最年轻的矮人护在了身后。 其他人倒也不见怎么生气,毕竟矮人一族骨子里的小气与他们待客上的热情这一冲突一直是非常有名的。 他们只是很难掩饰自己对于那个小巧神像的渴慕,他们见过那个暴君, 自然知道神像上的面容并不是暴君。 不论是否是神明, 总归是念念不忘的惊艳。 他们只好掩住失落:“那我们快点做工吧。” 这一下班吉终于点了头。 …… 西奥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守在寝殿门口, 墨色幽沉的双眸注视着从大陆各个地方飘来的光点, 心中盘算着这些信仰的纯粹浓度。 他做了那事之后, 有一段时间不敢伴在哥哥身边, 总是有股莫名的心虚。 仿佛下一瞬哥哥就会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 安静地注视着他, 满是无声的谴责。 做事无所顾忌的帝国陛下,第一次心虚面对这样的场景, 好几次心中刚作痒就被他强行摁住熄灭了。 但这种东西越压着反弹也越难熬,素了二十多年的陛下在泡了几次的冷水之后, 终于放弃般地将自己的常驻地从哥哥床前移至了寝殿门口。 而如今他倚着门柱, 仰头看向天际星星点点的光点, 面色平静, 冷沉的眸子倒映着只有他能看见的光点。 光点细碎繁多, 有几个瞬间倒似点亮这一双永远沉寂的墨眸, 给这个注定属于黑暗的男人带来一点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光。 西奥多伸出手碰了一下莽撞到他眼前的光点,代表光明的信仰之力与他指尖相碰时,一点灼烧般的细微痛楚在指尖漫开。 但是伴随着痛楚一并漫开的,还有着令他格外不适应的热度。 “明明他最不喜欢这样的温度。” 西奥多唇角弯了一点弧度,语气低喃,纵使低微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宠溺。 那个看似温柔实则任性的人最不喜欢这样热到发烫的温度,可偏偏总会吸引到这样代表光明的东西。 突然西奥多目光一凝,直起懒散的身体,面色冷厉地看着许多纯粹的光点直直奔着一处方向而去,明明哥哥就在身后,可是那些光点的速度却比眼前的这些快了许多,刚一出现就没入了那个宫殿之内。 那里是…… 雕刻神像的地方。 西奥多略略一看,心中就有了数。 看来教堂之中被劈裂的神像果然是致使哥哥虚弱的重要原因,他想到这心中一抽,有些难受。 其实他隐隐知道,他与哥哥同为神明,除去掌管力量的属性不同,一旦抗衡彼此的能力并无高低之分。 但就是以他如今占据上风的时机,也依旧无法做出回到过去时间线的举动,甚至一点门槛都摸不到的那种茫然无力。 “嗯?”西奥多微微眯眼,看着源源不断的光点一直涌向那座宫殿,心中莫名一跳,倏然转身进入身后的寝殿。 心速跳动蓦地失控,鼓嚣的跳动声几乎绷紧了每一根神经,让他脑子胀痛的厉害,浑身都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显得僵硬。 他越靠近那张藏了自己唯一软肋的床榻,体内流动的血液也仿若逐渐粘稠,堵住了思考的能力,最后便只能痴怔地看着床帏飘飞之间若隐若现坐立起来的一道身影。 墨色眸子映入了这坐立而起的身影后,整个人僵住不动,脚下一丝再动的力气也消失殆尽。 铎曜撑起虚弱的身体,半靠在床上看着布置亮丽的屋内面上浮出些好笑的神色,轻浅的笑意在眸底划过,像是阵虚浅的柔风,吹出了几丝灵动的美。 飘飞的床帏向上轻扬,纱布半遮之间,这鲜活灵动的一幕映入了男人的眼,也一并刻入了他的心。 就似一把温热的钥匙,瞬间就解锁了僵硬成石像的男人,以至于突然被解开锁链的男人脚下动作都有些生涩,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扯开了遮住视线的床帏,便要扑向他最重要之人的身边。 而他的神明即使想要收敛无意外露的温柔,却还是在眉眼间露出了星点的笑意,定眼看去便是正含笑看着男人扑向自己。 西奥多看向铎曜的目光压抑着沉沉的悦色,晕染的墨色深海之上点缀了零星的波光,因为罕见而备显粲色。 他专注又贪婪地注视着铎曜有了生气的眉眼,声音沉哑:“哥哥,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还有三四章结束这个世界 现在直播课还没结束,脑子已经渐渐迷糊 第119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42天 铎曜低眸, 看着男人一副被天大委屈罩住的模样,那张俊美妖异的面孔上戾气尽收,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贴上乖巧二字。 扮作这个地步, 便是铎曜再如何理智也不由迟疑了下。 而这一迟疑, 便失了先发制人的机会。 西奥多毫不迟疑半分,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便扣住了哥哥双手细腻白皙的腕处,指腹传来的触感在心海勾起一阵不小的涟漪。 点漆般的眸子一瞬黑沉,西奥多眉眼之中悦色更重, 锋利冷锐的五官克制不住的张扬,纵使依旧可见几分弱势的委屈来,也被这个侵略意味浓烈的举动给完美消弭了。 “哥哥, 你睡了好久。” 男人不重的动作却控住了一部分行动的能力, 铎曜睫羽低掩, 清湛眸光淡淡地向手腕处看了一眼。 这几日西奥多常日在外, 肤色比久睡在床的铎曜要重上几分, 一番交握, 对比明显。 西奥多方才所有失控情绪被归敛于眸底墨海深处, 深不可测的双眸稳着平静的表象, 盯视着铎曜的视线藏不住那股炙热的温度。 当哥哥微微垂眸,满头倾泄的金色长发轻轻晃动, 尾端若有若无地滑扫过他的手背,痒意作怪勾得他不由抬眸, 入眼便是金发流连着雪玉般的修长脖颈一处, 凝染出无双风色犹如浮光一霎勾人撩魂, 极致的动人。 一瞬间男人双眸之中几乎伴着墨海翻搅, 而露出眸底深沉的粘稠晦涩, 只一眼便生出十分的贪欲。 西奥多的声音又哑了一个度, 不似刚才情绪回拢之时的滞涩,低沉的音色无法掩饰他的情动。 “哥哥,我好想你。” 喉结滚动,男人桎梏着神明双手,身体逐步挺直,一点一点的就要贴近垂眸不语的神明面庞。 铎曜垂拢的眼睫漫不经心地抬起,清湛透彻的眼眸轻轻淡淡的,就连掀起落定的视线都轻的像阵无意飘来的风,下一息就会随性吹向它处。 这样的目光让西奥多心中一紧,满腔热烈的温度也被一并冷却,被压在最深之处的的理智终于挣扎着占据了上风。 西奥多顿时干咳几声,试图掩饰不足的底气:“哥哥,你别这样看我。” 铎曜眉眼微动,没有说话,但缥缈的风终于有了些凝实的感觉,让西奥多心下略安。 西奥多薄唇微抿,指腹忍不住细细摩挲着铎曜腕处的细腻,颇为不舍地松了些力道,整个人也规矩地挺直了半身。 但一直粘着于铎曜身上的视线却未曾变过,始终让眼前人占据着瞳孔中心所在。 铎曜清澈的碧色眸子在醒后越发清澈,透彻的如一捧染了绿意的清水,温润到没有分毫棱角。 当西奥多对上这样的双眸之后,心中微不可察的躁意缓缓消融,面容呈现出的神情锋冷中带出丝独一无二的软和,将至为软嫩的一方全部朝向了哥哥。 他看着这双眸,却仿佛看见了过往岁月中那些个披着陌生皮囊的灵魂,即使百般隐藏,幼年少年乃至青年,他都会一眼在无数人之中认出来。 前几次珍宝眷顾于他,自己却没有能力让其留下,而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铎曜声音清幽,声线之中仿佛能嗅见蜿蜒河道中飘出的淡花香,清清淡淡的舒缓了人心:“我醒了又能怎么样,大陆被你搅得天翻地覆,源头如果是我,我活着就是罪。” 西奥多闻言眼梢一抖,语调却是沉了几度:“如果不是哥哥,这个大陆眼下就不会存在了。” 两相对视,暗地里的对峙谁也不肯让步,西奥多始终没有觉得这个世界除了哥哥有什么值得眷恋,而铎曜却觉得眼下天命之子的三观全是天道的锅。 这个世界的天道经历了几次折腾,最后连唯一制衡天命之子的光明神都落得一个神格破碎彻底陨灭的后果,只能勉强撑着这个脆弱的世界等着铎曜的到来。 就算现在有心迁怒,也叫不醒陷入深度修复中的天道,而这次等到天道醒来后,说不定就会面临一个让它懵圈的世界。 想到这铎曜的心情好了点,也不再试图让眼前这个已经无药可救的家伙自我认识些什么。 铎曜动了下指尖,示意他松手。 而西奥多低头看了一眼,抬头对着铎曜笑了下,好像并不知道他的意思。 而原本扣住手腕处的力道,逐渐有着合向手心的趋势,一点的细腻已经不能满足男人了,如果更深的亲昵不能做,皮肤上的贴合也能勉强安慰一下他欲壑难填的渴求。 手心比起手腕要敏感的多,铎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觉到男人的小动作,如春水般潋滟温柔的眸子睹了一眼后,一瞬间便想起什么,眸底顷刻就覆了一层寒冽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宝们别慌!最近两个报的班一起开课了,一时手忙脚乱,差不多下个世界会正常日三T^T 下个世界是末世,章节不会太长,末世世界不能再拖了 第120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43天 西奥多目光流连在哥哥灵动的眉眼间, 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对方细微情绪的变化,心中莫名悬起,骤起的情绪让他感到了熟悉的……不安。 就似那时做了坏事之后, 被一点举动吓得心神不宁一样的时刻, 而如今那片浓长的眼睫每一次扇动,都像是在西奥多心口吹过的一阵阵冷风,一丝又一丝的凉气不断向着心口里面钻去。 西奥多一张俊美的面庞上,生生压住了骨子的那股邪戾气, 流露出无辜又茫然的神色,指腹不安又小心地在对方细腻手心划了划,代替了话语表达了询问的意思。 铎曜被这样小心试探的小动作生生气笑了, 看着眼前哪一处都安分得不行的男人, 真心与这具身体陷入昏睡后肆意妄为的举动毫无关联。 可偏偏那些冒犯又混账的行为, 除了这个家伙也无人敢去做。 铎曜眸底铺着寒冽的冰层, 回了些血色发唇瓣轻轻一抿, 便似水润带粉的艳, 可偏就是这样让男人爱极的唇, 吐出的话语让他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即使昏睡着, 我也知道的。” 西奥多的第一反应是哥哥知道什么? 有什么东西知道了能让精灵族相见时都未动怒的哥哥这么生气? 而当脑子彻底转了过来后,西奥多对上哥哥带着薄怒的碧眸, 清清澈澈的眼底因为旁人的无礼而露出了深处的绝佳风色,半嗔半怒中是哥哥自己也不知晓的风情, 圣洁之下全是惊鸿之色。 他一边忍不住想着这可真好看, 一边又因为那些欲念全部暴露在了心尖之人面前而不可抑止地感到些难堪。 人们总是想在挚爱面前是一副风光霁月的高洁模样, 即使西奥多如今声名狼藉, 却也想着在心尖藏着的月光面前能倒腾出一副干净的模样。 那些晦涩又深沉的念头, 从重遇开始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盘旋在心底, 愈爱愈不受控。 同为神明,也如天壤之别,不安与阴暗便加剧了□□的滋生。 如果在干干净净的哥哥身上能留下一点痕迹,总不至于失去时会感到从未拥有过的绝望。 再浓郁的渴望,最过火也只敢做出那些,有些举动即使眼前人真的毫无意识,他也从未想过去真的做出些什么。 那样的行为不该发生在一方有意一方昏睡的情况下,心尖上的宝贝,也不应该被这么冒犯。 西奥多手下压制的力量一点点尽数收回,当再看去时,只剩下十指相扣的纯粹亲昵。 两种微差的肤色交衬着,硬是凝出一股紧密的气氛,将双方牢牢困属在不留余地的指尖相缠中。 “我只是……”男人罕见地诺声许久,才轻而又轻地接了下半句,“很害怕。” 快感与惧意两相冲击,才是那个时候唯一的感觉。 他真的很怕。 眼前的人对于他每一刻都是在勾出那些晦涩至极的阴暗念头,占有带来的安全感与捧在掌心上的痴恋时刻对峙着。 唯一能压制那些念头的只有失去对方时的恐惧。 俊美面容间凌厉冷血的气质被示弱时的茫然给尽数压制,每当露出这幅模样时,男人眉眼间总会露出些熟悉的影子。 铎曜眸中有潋滟流光一闪而过,极快的速度只在眸底留下了一丁点的影子,轻淡到瞬间便散了干净。 谁也不知他那瞬闪而过的流光之中,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 铎曜手上的力道消失后,轻易就抽出了被亲昵相贴的双手,雪般的肤色上又囚困罩住后发散的红晕,一眼看去格外醒目。 但是铎曜似乎并不在意,头部向下微垂了一些弧度,弯折的淡金长发有些缩藏在了漂亮的颈骨处,他伸手碰了下男人眉间隆起的山包,得到一个不知所以的惑然目光。 西奥多是真的不知道哥哥现在的心思,昔年岁月中那些细碎的心音仿佛是黑暗中一个寻到对方的钥匙,而当对方化为他唯一柔软之后,心音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般,从那时至今便再未出现过。 如今他倒是有些遗憾唯一的特殊不再出现,因为随着哥哥醒来,他无法辨别眼前人真正所想。 但是西奥多始终记得哥哥在心中说过。 他是为自己而来的。 既然这样,这个大陆的所有生命,都不应该在对方眼中重于自己。 西奥多眼前的景色突兀地被一片灿烂的流金光芒所替,反应那是哥哥流泄而下的长发时他尚未清楚意味着什么,发丝搭落蒙住了他的所有视线,他本能地阖上双眼。 而眉心之处,有什么东西隔着温顺的长发轻轻碰了一下。 就如从天际飘落了一片羽毛,带着绚烂的梦幻感入了视线中,随风而舞。地上的人抬头那样看着,一个错目羽毛便借风离开了视野之中,满腔的失落黯然还未发酵,转头之际羽毛又自己飞到了手心中轻轻蹭着。 西奥多意识到眉心轻点而过的是什么后,浑身血液猛然埋入了一颗火种,热烈沸腾,灼热的温度一路滚烫入了心间,将那一颗在冰中安家的心脏给狠狠炸了出来。 他手上抖得幅度极小,有些急切的抓下了满面的金发,掌心是顺滑的发丝,而他仰目看去得到了铎曜弯眸的笑意。 西奥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浑身都不受控制,似乎有什么东西掌控了自己,却又遍寻不到那股意识,沉至深处的喜悦泛滥成河,比他自以为的还要沉重。 似乎信徒亘古般的祈求终于得来了眷顾。 男人抬头,漆黑的眸瞳中心拉出丝丝红光,凶戾至极的情绪一掠而过,很快便被压抑的悦色填满。 他仰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身子却始终未动,漆黑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若隐若现的红光在深处伏涌着,危险残虐的气势不知何时将整座寝殿变成王宫中其他人不敢靠近的地方。 他看着铎曜,始终未动。 而铎曜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并未有什么动作,看着男人眸底鼓嚣的黑暗越来越沉,好似下一秒就要噬了这方世界。 他才低掩眸光,退步似无奈吐出声如呢喃般的轻叹。 终是低首吻上了男人的唇。 这一瞬间,深渊也抓住了那一束世人求之不得的月光。 他们都知道,这次苏醒之后的分别,就在很快到来的未来。 但谁也没有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44天 聚集了大陆上所有能工巧匠的那个宫殿, 此时经历足足十天的日夜不休,才终于赶出了第一座神像。 神像高达六米,按着一寸一寸的换算, 将那个掌心大小的神像每一处细节照搬了上去。 即使放大了数倍, 小神像的精巧细节放在大神像之上,也依旧显得处处精致,并未有哪一处落空的感觉。 这个时候,这些人才更深地感受到了小神像简直堪称为巧夺天工, 第一眼看到雕刻完成的神像之时,觉得哪一处都刚刚好,华丽之处极尽华丽, 简单之处也格外简洁, 毫无一寸赘余之感。 但如果将这样的感觉缩小数倍, 再看去时便是让人爱不释手的完美。 他们仰头看着神像, 不再是之前年岁跪拜过的云雾遮容, 而是世间无双的风华姿容, 他们看着第一时间却忽略了这样极致的美色, 因那超脱世俗的气场由心升出一股安定之感。 仿佛这样精心看着对方, 世上就再无什么烦心的事。 清冷疏绝,神明与世俗的距离感清楚鲜明到连碰触都是冒犯, 他们透过这尊石雕而成的神像感受到了神明的尊贵,也触到了那一份看似温和的疏离。 望向垂眸看来的神明面容, 在一份不可既的渴慕中, 有一丝属于他们的温和, 但更多的亦是一道鲜明的隔阂。 真容的披露, 并未让他们感到距离的缩小, 反而让这样的距离越发开阔。 班吉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神像, 看起来似乎一模一样,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他无法雕刻出望向小神像的那份若有若无的纵容,也不敢像那个暴君一样,在雕刻之时倾注了如此浓烈的爱意。 他们是大陆众生的一部分,对于神明永远以是以信徒的目光看待,逾矩半分不用旁人自己便会自行谴责。 所以他们手中的神明,只是高坐神座之上的尊贵存在,而不是一心渴求的爱慕之人,因而他们得到的神明也没有那一份独一无二的纵容眷顾。 来检查的大臣看了神像许久,没有多说什么,将目光看向班吉:“小神像给我吧。” 班吉没有迟疑,顺从地交出了手中的神像。 他无法做出像掌心这样的小神像,但是那个人类也永远做不出他们手下的神像,看起来似乎很公平,但其实一点也不公平。 班吉相信就算是后世,也不会再有人像那个人类一样不敬,这同样意味着,日后再无人能进入到神明的世界。 他仰头看向高大的神像,微微低下了头,作为一个忠实的神明信徒,亲手雕刻出属于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神像已经此生无撼了。 …… 而在王宫之外,精灵们与那些人类也已经悄然潜进了帝都之中。 克里斯蒂凝重道:“太顺利了。” 西尼尔点头附和:“是的,几乎没有阻碍。” 精灵长老自然知道这一路的顺利,但是即使对方打着围剿的念头他也并不担心。 精灵族传自光明神,凝聚而成的半神之力天生便是那股禁忌力量的克星,他们进来了,就不怕被断了后路。 说不定,还会让那些个想着围剿的人类自讨苦吃,从内部破开一个豁口,将这个人类帝国搅的人仰马翻。 西尼尔倒是有些放心不下地扭过了头,向着从潜进帝国之后,脸色就越发红润的晨看了过去。 手背在晨的额头上再次探了探,西尼尔迟疑道:“晨,你要不要休息一会?” 晨恍惚的神情蓦然收回,尚且稚嫩的脸庞却隐隐露出些长成的棱角来,他看向西尼尔的目光一路上的变化细微却又显著。 从一开始的天真,到现在眸底沉着的情绪深邃却又清澈,再不是能一眼看清在想些什么的小精灵了。 西尼尔有些出神,他看着这个开战前还在闹着要他讲故事的小精灵,如今短短的时间,却让他感到了些陌生。 似乎这一路上他们在努力赶路,努力克服心底的那股恐惧之时,晨却在不停地蜕变,直到现在猛地看过去,身上竟已经多了成熟沉稳的气质。 可他就算按人类的年龄来算,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甚至是那种放出去都要时刻担心会不会摔了的孩子。 晨摇了摇头,干净的双眸染上了些其他的情绪:“我不需要休息。” 西尼尔怔着点了下头:“晨……” 未尽的话语中,是不需明说就能知晓的疑惑。 晨笑了,精致的脸蛋上笑起来格外的纯粹,可是西尼尔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晨目光遥望着远方,他所看的方向正是王宫中心所在,涣散的视线其实没有凝聚的焦点,但他知道,本能追寻的那个尊贵存在就在那里。 被执掌黑暗的神明,藏在了那里。 他能感觉到皇的呼唤,随着距离的缩短,那道恍如错觉的呼唤也在淡去,一股莫名的悲伤萦绕在心底。 仿佛他们见到一直渴求的那个存在时,也是彻底分离之时。 但晨知道,有些感觉并不是错觉,而是一种对于未来的本能直觉。 他低下头,摊开掌心,一枚嫩绿的叶子在手心轻颤,若是下一秒来阵风便要飞离的趋势。 晨小心护住了它,护住了这一枚母树赐予他的叶片。 母树一定知道些什么吧。 所以才会在离开之时给了他这一片脆弱的嫩叶,就连揉过头顶的力道都分外轻柔,好似在提前宽慰着什么。 晨轻声道:“我没事。” “战争很快就要平息了,大陆马上就要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大陆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晨轻轻抿起了唇,其实他年龄真的很小,只在大他很多的青年精灵口中了解了一些。 以前的大陆很好,每个种族小纷争不断,可是和乐融融,看上去谁都很幸福。 但是以前的精灵族,没有皇。 初生的小精灵,不会得到皇的赐福。 他是第一个,似乎也会是最后一个。 西尼尔却更加放不下心了,他觉得晨这个样子比身体虚弱还要让人担心,一个素来胡闹的孩子突然只会哽咽着往回咽泪,才是最让人心疼的一件事。 而一直温和礼貌的克里斯蒂也有些注意到动静向着这边看了过来,聪慧的青年首领看着晨仿佛知道了什么。 一直带着光的双眸,无声的暗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这个世界就完结了! 第122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最后一天 陛下寝殿中的那位大人苏醒的消息, 甚至不需要刻意去打听,便会源源不断地传入耳中。 他们的这位陛下似乎终于想起自己作为一国君主的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尤其当这个国家只差一步就可将大陆收入囊中时, 其背后所赋予的滔天权势与漫天富贵足以让每个人心神迷失甚至发狂。 而数不尽的精巧玩意用着大陆上最昂贵稀少的材料, 接连不断地送进了寝殿之中,看上去一件件普通的物件,实则随意挑出一件都足以让一个贵族家庭倾家荡产。 若不是他们当日亲眼看见那位大人是男子,这样的行径简直可以冠上祸水的苗头。 而帝国的财政大臣, 现在已经看不得每日的报销了。 西奥多摸着下颚微弯着腰身,在许多堆积成山的小玩意中挑挑拣拣,时不时露出丝嫌弃神情。 俊美锋锐极具冲击感的眉目平和了戾气, 在屋内变得亮丽的环境下, 有几缕光线进屋后反射出绚烂的光色, 在男人眉眼之间跳跃着勾勒出无可挑剔的轮廓边缘。 这个模样的西奥多, 似极慵懒优雅的至高存在, 浑身极强的魅力让前来送物件的侍女们一个个红着脸退了出去。 她们有些春心萌动, 但当余光扫过另一边窗前站立的颀长身影时, 又迅速地恢复了理智干练的状态。 无上的尊贵存在, 也只有他们彼此能够并肩,她们这种人偶尔闪过那样的念头, 反倒像是一场笑话。 西奥多此时拿起一个耳挂挑了挑眉,满脸兴味地看了又看。 耳挂设计华丽大方, 用细小璀璨且极为罕见的光明晶石点缀其中, 光线一亮就折射出万般绚烂, 这样一看其实也没什么出色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胆的家伙亲手设计, 在这样偏向光明一方的饰品其中融入了近乎禁忌的黑暗晶石。 红到极处像极了黑的黑暗晶石, 吸拢了一切光线, 看上去几乎不反射任何颜色,只有晃上一晃才有些不情愿地吐出几缕红芒,交映着璀璨的光明晶石折射出堪称艳极的色来。 两个力量属性完全敌对的晶石,将一个普通的耳挂置于崩裂边缘,只要一方失衡,这一个怪诞又惊心的小饰品就要炸开。 也不知设计者做了多少次失败的案例,如今西奥多拿了耳挂许久,晶石的平衡都处在一个稳定的波动中。 西奥多顺手又加了一层防护后,其他那些目的各异送过来的东西便在挥手后全部撤下去了,他这才凑到了哥哥身边。 铎曜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侧首道:“他们……什么东西?” 刚吐出一个词,就被耳上的冰凉给惊了一下,铎曜伸手就要取下。 探出的手却被西奥多捉住附到唇边亲了下,他满眼愉悦地看着哥哥耳边,沉沉的墨眸中划过一缕惊艳,心头燥热忍不住又轻咬了一口捉住的细腻。 偏向华丽的耳挂给素容绝色的容貌引向了另一个方向,璀璨之上越发夺目,灼人的魅随着垂落下的饰链愈染愈浓,纯净晶石之中那丝晕开的红,将哥哥一张不沾秾色的面容生生晃出一点撩人的艳来。 真美。 西奥多有些失神。 手背上有湿润感出传来,而耳朵上也有重量感与冰凉感附着,铎曜歪了下头,抽回手摸了一下耳畔略感无奈。 “这是什么?” 西奥多轻哼道:“一个小东西。” 铎曜见男人目光一直胶着耳上,知道他心里其实喜欢,便也没有要取下来的意思。 他转而看向窗外,轻声道:“他们到了。” 西奥多眸光倏沉,方才的欢喜一点都不剩的散了干净,他沉声嗯了一句。 他从背后默不作声地环住铎曜,胸口处真切的温度让他缓缓叹出一口长气,将整张脸都埋进了哥哥颈窝处,墨色长发贴着这一处有些滑到了铎曜颈骨前方,一路落至其胸口处。 一道显得有些发闷的声音响起。 “我想赶走他们。” 他们的到来是再一次将你从他身边带走。 西奥多只要稍一想起这件事,就很难压住对于那些精灵的敌意与杀意。 铎曜捉住了胸前垂下的一缕格格不入的墨色长发,确实是格格不入的,他如今的身体哪一处干净剔透到好似染不上一丝尘埃,但是手中的墨色发丝,纯墨之色似乎能吞噬所有光线,偏又在尾端留下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红。 与淡金长发,雪白肤色哪一边都显得突兀。 铎曜垂眸把玩着这缕发丝,指腹不停按压耍玩,好似身后并无一个紧紧贴着的活人。 西奥多抬头时发丝被扯的一痛,他顿时就低呼一声:“痛,哥哥。” 铎曜松了手,往后仰了下头,鬓侧处有湿热的温度染开,细密的轻吻不停落在耳侧,他微感不适却没有挣开。 “不行。” 他这样说着,目光清淡:“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神明了,我早就该彻底沉睡在精灵母树之中,神明彻底销声匿迹,没有人会记得曾经出现过神明。” 西奥多低低地笑了:“但是出现了一个我,所以哥哥你看,他们会永远记得你。” “谁都不能抹消你的存在。” 铎曜眸光微动,侧首看向窝缠在颈边的男人,对上一双晕沉着笑意看不进深处的漆黑眸子,眸瞳中心正对着他,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窗前两位注定敌对的神明,好似两个色调的世界,一位始终站于光明之前,流金长发滑落的光明比任何事物都要耀眼,而另一位一直置于身后,阴暗蒙住了他的身影,也一并吞噬了他的影子。 微晃的耳挂模糊了界限,两个迥异的世界也开始有了交融。 …… 直到后来许多年,都还会有人记得曾经险些统一大陆的那个人类帝国发生的一幕。 无数个赶往帝国的种族,最终与精灵族汇合,但是无言的悲伤开始在他们之间蔓延,仿佛这个战争,所有人已经提前看到了结局。 精灵族第一次在所有种族面前展露了他们的底蕴,幼年的小精灵们一击堪比半神的的光芒在这个帝国的中心升起,本该是让人惊叹的一幕,但所有种族脑中却是之前真正的神明力量。 终归是不一样的。 半神的一击被真正的神明挡住,所有生命一并目睹了传奇般的光辉与耀眼,属于神明最后的眷顾落在了晨的额际,之后所有的一切化为满天的光点向着整片大陆飘去。 光点带着温暖,擦过他们脸颊处时,带走了落下的泪水。 荒芜之地长出了绿叶,血水横流被清水覆盖,天际沉云被挥散而去…… 而属于黑暗的那个禁忌,用尽所有力量隔开了深渊与圣格塞大陆,将它们变成了两个世界。 从此之后,所谓的怪物只会成为书上的故事,直到最后再无一人相信它们的存在。 最后的神明彻底陨落,不论是执掌黑暗,还是代表光明,最后都一并消散了。 光点逐渐淡弱,他们仿佛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关于神明存在过的证明,直到王宫大门敞开,他们看到了那座与只见过一面的神明面容一模一样的神像,垂眸温柔地看着每一个信徒。 耀眼如初。 他们记得所有,也记得最后的一个画面,即使垂垂老矣,每每想起还是让他们又恼又怒。 墨发飞扬,肆意妄为到仿若黑暗本体化身的那个存在,消散前紧紧握着神明之手,珍视万分落在神明唇瓣的一吻。 那一吻险些摧毁了他们所有的理智。 但那时他们的神明,夺目的眉眼间是纵容的笑意。 而耳侧悬挂着的特殊耳饰,似乎已经是一个回答了。 一个差点覆灭大陆的人类,却得到了神明最特殊的眷顾。 某种意义上,没有对方,神明亦不会出现。 仿若一场注定的命运。 那个暴君才是神明唯一的回眸。 即使谁都想否认这一点,可是当有人开始记录这一切时,却没有真的去抹掉这一事实。 或许有人怨怒神明的选择,甚至无法理解对方的纵容,但是那到底还是神明之间的纠缠,即使想要否定,也没有谁有那个资格。 精灵族开始避世,外界一切再也不能惊扰他们半分。 精灵青年与幼年一代,最后到底还是见到了那个诞生初始就缺席的羁绊,他们念念不忘却又心满意足。 晨成为了被钦定的精灵皇,这个唯一得到诞生仪式的小精灵,在经历许多岁月后,终于成为了一位合格的精灵皇。 而昔日给他讲着故事的西尼尔,早已磨不过岁月的流逝而逝去了。 当年的大长老欧若拉,一直都是精灵族最强的后盾,他守着母源看着每一位小精灵诞生,冷峻的面容终于学会了温和。 晨接住新落下的小精灵,落下一吻在雀跃的小精灵额际,看着懵懂又活泼的小精灵抱着他的手指不放,忍不住笑出了声。 欧若拉亦是笑着看着这一幕:“跟皇当初一模一样。” 晨点头,精致的面容依旧平和,碧色的双眸却多了些寞色。 如今精灵们口中的皇,早已经指代的是晨了。 精灵皇和神明果真是不同的存在,而他们最后能称呼那个存在的也只有神明二字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搞完这个世界了 第4卷 末世 第123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 夜幕低垂, 所有光线都被黑沉的暮色吞并,边缘泛着血色的云朵藏身于无光的夜色之中,也许下一秒就会降下噬人的雨水, 将任何生命迹象都溶解在剧毒之下。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荒芜枯败的, 上空看去一个个曾经繁华的霓虹灯市蒙上了黑白的滤镜,点染其上的褐色血迹,凌乱不堪毫无人气的建筑房屋,随处可见的行尸走肉。 当夜色降临, 任何一处地方都透着阴森的寒气。 曾经的H国最大都市之一——安木市,也没有逃过这样的劫难。 丧尸在毫无神智的游走,试图捕捉到唯一能牵动他们的香甜味道, 来自活人身上的血腥味, 对于他们而言是至佳的美味。 “天又黑了。” 长相英俊, 气质文雅的青年在窗户边际窥见外界一幕后, 语气沉了许多。 青年面上是挥之不去的担忧, 他看了一眼身后二十有余的人数, 被忧虑覆盖的眸底划过一丝暗色。 他转身向身后走去时, 一些靠墙坐着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将伸直挡路的腿给收了回去, 对待青年的态度是很明显的礼待。 青年好似毫无感觉般,在人数最多的地方半蹲下身:“博士怎么样了?” 急到满头大汗的钟萤然看了一眼青年, 摇头:“一直高烧未醒,我一直在用水给博士降温, 但好像没有效果。” 青年名叫祁隆, 是一位成绩优越的医学硕士生, 同时也是一位木系异能者, 只要收集足够多的变异植物种子也能作为一名实力强悍的异能者随队。 祁隆面色更加担心了, 余光却扫过钟萤然因为焦急脸色有些发红, 因而越发娇艳的面孔,心中有些意动。 “劝你收回这样的心思,你明知道钟萤然是博士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与最忠诚的跟随者,是不可能做出伤害博士的行为。” 一道机械冰冷的声音蓦地在祁隆耳边响起,除他之外,却再无一人能听见这道诡异的声音。 祁隆有些不喜,他回话的声音同样无人听见,除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声音主人。 “这有什么。” 想到未来那朵热辣的铁玫瑰,如今还是一副尚不成熟的女孩模样,他就越发心动,如今一切才刚刚开始,如果能趁现在得到未来这朵艳中带刺的玫瑰亲手浇灌,一点点看着她变成最好的样子,才是一件想想就兴奋的事情。 “我不认为这样的行为对最终的任务有什么帮助,一旦你现在的行为暴露,未来只会得到钟萤然的反扑。”机械音道。 祁隆面上担忧不变,脑中却嗤笑回应:“你果然是个机械,不识情趣。女人对于爱人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到时候我是唯一能结束末世的人,她不敢杀我。” 机械音停滞许久,自检许久才迟钝地想要回复。 它想说,经过女性人类行为分析,钟萤然性格行为分析并不在宿主所说女性之中,对方远不像外表一般柔媚艳丽…… 但是祁隆已经单方面切断了通讯,他并不想和一个呆板无趣的机械物体争辩什么。 他的目光移向那位未来会亲手结束末世的博士身上,这位人类之光如今浑身尘土,侧靠在墙面之上,未曾修剪过的发丝沾染着汗渍凌乱凝结着散落在侧过的半面脸颊上。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距离这位大名鼎鼎的博士如此近。 前世他与对方距离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狼狈地缩在许多人的欢呼之中,看到对方一个模糊无比的剪影,披着散落的天光,好似世界唯一的光明,让一直低着头的祁隆感到眼睛都开始刺痛。 想到这,祁隆险些藏不住对这个人的厌恶。 当时末世从开始到结束其实才短短三十年,但在其中挣扎求生使其难熬程度翻上数十倍,而让祁隆感到最无法忍受的却是在得知对方的经历后。 末世一开始就被军队搜寻到进入国家基地中好好保护起来,不愁吃喝不烦万事的与许多生物大佬一同研究病毒疫苗。 即使所有人都说他才是真正的救世主,但是祁隆却有些想笑,在如此多的世界级别的生物大佬共同扶持下,傻子也能被塑造成救世主。 祁隆相信这个人有本事,却不相信对方像那些传颂的故事中一样,有着天大般的本事。 仿佛这个人出现,就是为了拯救这个破败的世界一样,独一无二的特殊性一次次让已经五十多却落魄至极的祁隆近乎怨恨。 末世最初,国家军队极需年轻的医学人力资源,只要找到确定身份,就会像这个人一样带进国家基地集中保护。 在末世之前,这个人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博士罢了,身边跟着一个实习生助手,除此之外,跟他有什么区别呢? 再给他些时间,他也能是一个博士。 祁隆有些被前世的情绪影响,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捋开那些碍事的头发,看清楚这个人真正的模样。 “啪!” 钟萤然反手就打掉了祁隆伸出的手,眼中浮出些警惕的神色,娇媚的脸色因为神情的变化而展露出几分坚韧的观感来。 祁隆愣了下,虽然不不知道为什么钟萤然的反应这么大,但还是马上回神道:“抱歉,我只是想探探博士的温度。” 钟萤然快速收敛了神色,闻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有些过激了。” 这么一打断,祁隆方才的举动自然不好继续,掩饰性地站起了身:“我去看看外面,你好好照顾博士吧。” 钟萤然感激地点了点头,看着祁隆转身的背影抿了下唇,看向肩侧的博士,有些复杂又担心地皱起了眉。 不是她反应过激,而是眼下这种情况,博士的长相只会让他的处境越发不安。 更何况这一次因为安木市第一医院有初始病例和留存病毒的消息传来,博士要亲自出防护所查看,这样就算中途丢失,看过了那些记录也不会担心。 一路上因为丧失群突来的攻击,他们的人已经没了大半,而博士中途不知感染了什么,一直高烧不退,仅剩的几人这才遇到了同样目的的祁隆一队人。 看起来那个祁隆似乎与博士一样,是个末世爆发之后就专注于研发疫苗的生物学士,但是历经波折与生死的钟萤然如今的精神一直处在紧绷状态,对于外界的警惕始终无法淡去。 天色已黑,没有人敢在暮色下行走,即使安木市第一医院就在离这里几百米之外。 钟萤然有些焦躁地悄悄摸了一下胸前内口袋藏着的定位器,稍稍放松了些。 快了,得到消息的军队应该很快就能在天亮找到他们,博士的存在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钟萤然微不可察地侧了下眸,在博士被发丝藏住的面容上一扫而过,紧绷的情绪微微得到了缓和。 博士,是结束末世的唯一希望。 都怪她,没有在得到消息时劝住博士,才让情况变得那么糟糕。 谁也没有想到,安木市东侧聚集的那些丧尸,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向中心靠拢,甚至与他们撞了个对面。 祁隆目光看着外面,眸底却很是阴沉:“丧尸来了吗?” 机械音响起:“还有五十米,包围方向——前门与屋顶,建议逃脱方向——后门。请宿主快速撤离!” 钟萤然几人在屋子中央,而前门在他身后,只有屋顶…… 尖叫声响起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守在前门的几个人在动静响起的第一时间就想要向后撤,却还是有一人没逃过穿破门边的一道抓扑,手臂上被撕了大半的肉,伤口迅速变黑。 血腥味刺激了外面丧尸的狂性,甚至可能会引来更多的丧尸。 钟萤然脸色倏然苍白,她只是一个水系异能者,最大的任务是照顾好博士,保护这样的重任是落在那些伪装着的特种兵身上。 但是她和博士如今身边只有四位疲惫的同伴,根本不足以在这样的攻势下带着博士全身而退。 一时间,莫大的绝望袭上心头,她简直不能想象失去博士后的未来会是怎样的。 “小心!” 着急的声音从身后传出,钟萤然被人扑着滚向一边,一番天旋地转之后,发晕模糊的双眼看到丧尸踩踏着屋顶在地面扬起一层冲天的灰尘。 残渣四处飞溅,腥臭味刺鼻而入,而原本在她身边的博士与同伴已经被淹没在了丧尸与碎裂的屋顶之下。 陷入昏迷前的钟萤然大脑全被一个念头充斥着。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祁隆满意地抱着女人,冷冷地看了眼丧尸疯狂啃食着残渣裂块中尚存一丝气息的几人,浑身陷入极为舒畅的状态。 他也没有去察看那个人究竟是死是活,这样的情况下不可能再有活口。 接下来只需要蹲在搜寻军队的路上,等着进入国家基地了。 想到未来,祁隆志得意满地笑了。 …… 当后面循着血腥味而来的丧尸们扑了个空后,有些久久徘徊在这里,大都又毫无目的地散开了。 堆成小山状的石块上被血色铺了全,残肢断臂四散分布,只能看出刚刚被丧尸围攻后的惨烈情景。 直到一小颗石块从小山状的石碓上滚落,才打破了这好似静止的一幕。 一道低低的轻咳随之传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2) 这一片房屋年久失修, 外围虽然破败,却也还维持着一个建筑该有的模样,就这中心两处的房屋, 承受不住大批涌来的丧尸, 屋顶坍塌前后门大开甚至墙壁也有着要倒的趋势。 俨然已无一丝活人气息。 直到一声轻咳响起,不仅是将眼前的惨烈化为了真实,还让这些行尸走肉的动作一顿,有些迟钝地转了转脑袋想要寻到声音的来源。 但是当那些堆积的石块哗啦一声被人从内部破开时, 这些丧尸反而像是失去了刚才的敏锐,一副毫无所觉的呆滞模样。 温玉般细腻白润的手沾染了脏污的尘土,甚至有些突兀的残存血渍遮住本身的肤色, 指尖抬起时一滴殷红的血从被化开的伤口滴下, 成为暗红石块上最鲜艳的一抹色彩。 血腥味是这些丧尸最为喜爱的味道, 每次出现这个味道就意味着不久之后他们可能会得到一次满足的进食, 但是这一次不太一样。 血腥味传开的第一时间, 周围游荡着的那些丧尸瞬间被刺激一样, 整个状态由呆滞变成肉眼可见的恐惧, 仿佛遇见天敌一样的向着反方向逃窜。 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使是单细胞生物也逃不过这一定律, 而能吞噬智慧生物化为行尸走肉的这些病毒也不例外。 一时间,刚才还恋恋不舍地不停徘徊的丧尸们瞬间散去, 这一片区域瞬间便变得极为寂静。 铎曜伸手扶住身后的墙壁缓缓站起,右手挥了挥因为石块掉落而扬起的尘土, 手背轻遮住口鼻抑制不住这股劲低低咳了几声。 好不容易尘土匿了下去, 他才直起了身子:“团团, 这是什么情况?” 如今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活人, 而这具身体也是一片狼藉, 额际黏腻的潮湿感, 身上沾染的血腥,空气中浑浊的腥臭味…… 这样的环境若不是太过真实,铎曜险些以为是自己闭眼之下的幻觉。 他踢开脚边的石堆,眸光转动时在脚下残破尸体上停了下。 这些尸体早已僵硬,可是发黑的指节依旧死死扣住下面不肯挪开,一副用命保护身下的姿势顶住了身后丧尸的啃咬。 虽然这具身体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保护才依旧完好,而是那些丧尸根本不敢啃咬。 但无论如何,这幅场景也足够让铎曜的面上浮出丝寒意,一张再无遮挡的清绝容貌便似寒冰池中惊艳绽开的仙莲,绝美姝艳至极,一丝寒意便能生出三分隐隐的怒色。 团团现在也有点蒙圈,它从看到主人醒来后狼狈的情形时就已经不敢出声了,缩在自己的系统空间里疯狂查询。 这个世界提前投放了这具附含着主人一缕神识的身体,而此方世界的天道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在陷入自我修复前绝对会把身体给安排好。 现在主人来了,这哪里像是已经安排好的样子,要不是天道将近破碎根本不可能对来救它的主人做什么,团团都要怀疑天道和主人有仇。 主人本就有些洁癖,现在这个情况简直不能更糟了。 铎曜伸出手,指尖凝结出一粒冰锥,他定睛看了会,眉眼微动生出些微妙的变化。 另一只手同样抬起,莹白的光点与碧色的异能光源同时存在在掌心之上。 除去那个冰系异能是身体之前就具有的,醒来时刚好觉醒,剩下的这两个怎么看都像是上个世界残存下来的力量属性。 光明治愈系与木系。 团团趁着这个时机疯狂查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是这个世界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此方世界天道无法沟通,而这个任务本身级别又属于传奇级别,他们单方面与总局断开了联系。 以至于当铎曜收回异能之后,团团还是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面对团团的支支吾吾,铎曜早有意料般收回眸光,拍了拍身上道:“行了,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能洗漱的地方。” 说完随手把沾满了污渍的白色大衣脱下扔掉,手心翻覆之间冰锥化水从头顶猛地浇下,冲掉了满头的污物。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出水芙蓉般的清绝脱俗在这一瞬间溢涨了到了极致,俊美面容精雕细琢极为精致,不减男子俊气也不添女子柔色,是不论男女都会一眼失神的绝色。 难怪钟萤然面对陌生的救命恩人,也要费尽心思藏住,有的时候极致的美色在如今混乱的末世初期很容易就勾惹出不少邪念,而招惹对象不论性别。 团团连忙从主人的美色冲击中回神道:“原身的目的地安木市第一医院就有干净的水源,那里有初始病毒但也有可能藏着变异病毒。” 这具身体的记忆几乎在第一时间就作为了一段数据被团团进行了共享,此时铎曜一边向外走一边翻着记忆,倏然脚步一停。 团团刚要继续念叨的话一止,有些茫然地道:“怎……怎么了?” 铎曜弯腰,拾起石粒血渍牢牢埋住的一颗小东西,雪白指尖之间捻着一粒如米粒大小的绿色块粒,轻轻揉了揉眼睫悠悠抬起,一双漂亮无比的琥珀色眼睛迎着天际初露的晨光,呈出一片清澈稍显淡漠的瞳色。 团团这才看清是什么东西让主人停下了脚步:“这是一颗种子?” 铎曜不语,手上轻轻一弹,浓郁的木系异能包裹其上。被弹到空中的绿色种子瞬间开始发芽抽长最后长成一朵一厘米大小的暗红花朵后,又转瞬消逝。 只余空气中完全嗅不出来的异香,这样的香气在如今处处腥臭的世界,根本闻不出来。 除了稀少的木系异能者。 ……还有丧尸。 那些四散逃窜的丧尸们在香气飘开的时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脚,迟疑地扭了扭那丑陋的身子,但这一点香气根本不敌铎曜本身的震慑,很快他们就忘了这股香气的诱惑只顾着逃离。 铎曜踩在一块较高的平台上静静看着这一幕,视野范围比先前大了许多,一只丧尸和几只丧尸同时的反应这个时候就一目了然。 “看来这个世界问题不小……” 说着刚才的指尖之间出现一粒冰锥,微微一磨就化成水洗掉了刚才沾染的灰尘。 团团试图与主人的思维达到同步,失败后有些赫然地开口:“那个是什么呀?” “是未来。”铎曜叹了口气,浓长睫翼微覆不再开口,清绝的容貌显出几分孤冷,却使得他整个人与这脏乱的末世越发格格不入。 一身的气质中是不自觉的淡漠,但怎么形容都仿佛是与这个世界无法相融的干净。 过于干净,反而让人细思极恐。 这个世界的环境可真是……有些相似啊。 铎曜垂眸看着指尖滴落的水珠轻轻笑了一下,周身带着冷锋的气质便内敛许多,而后抬步走向了几百米之外的安木市第一医院。 木系异能者的异能很特殊,如果一个木系异能者足够强大,他甚至能供养起一个A级基地所有人的粮食,只要食物种子足够的多。 而同理,只要变异植物的种子足够多,木系异能者同样也能在这个末世中肆无忌惮。 但是异能的提升在初期始终是一个谜团,现在的丧尸吸取的能量太低,脑中根本没有形成不同属性的结晶。 现在的人们眼中,木系异能者弱小到连催生一株稻米的种子都非常困难,根本想不到这类属性的异能者未来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而且不是谁都能在足够结晶的供给下,成为挥手间催生万物的木系异能强者的,木系异能的成长强度很高,但是这个世界的人们,所能达到的极限也不过是十米左右的普通植物和一米左右的变异植物。 这个末世世界中的病毒带来的并不是净化,异能的出现不过是最后的手段,它本身是自救的辅助。 这个世界最后只有两个结局,毁灭或者存活。 不论是哪一种,最后异能都会变成过去,成为世界新生的代价。 但是如今似乎有人想要用异能为主,自以为是的做出所谓的救世行为。 这个家伙,会把天道最后留下的后手给打乱,是个非常碍眼的存在。 铎曜脚下的步子重了一拍,脸色无波无澜,眸底漫上一层薄薄的冰,却将晶莹漂亮的琥珀瞳眸晕染成点染着粼粼波光的水面,再如何着恼,似乎都没有抵至深处。 …… 安木市第一医院,是H国赫赫有名的医院之一,普通人其实分不清这所医院的特殊点在哪里,但深入了解这方面的就会知道,这所全国最大的医院之一,是一所私立医院。 外界不会刻意提及这一点,常人也只是觉得这所医院的设备很先进,医生们的本事很扎实,不愧于其在外的名声。 而这所医院,其实在国外也赫赫有名。 公元3034年,不知名病毒从冰川之下现世,各方国家采集之后进行研究,之后发生不可控变异。 从初期的极具感染性代表症状为普通流行性感冒并发症,到中期开始流入二代研究病毒,导致轻型病症加重,开始出现重症死亡人数,到最后病毒向着全球蔓延与各类不同细菌药物发生融合,症状开始千奇百怪,死亡人数每日倍增。 直到病毒正式爆发半年之后,死人复活生噬活人,终代病毒正式确认。 末日病毒初代就此诞生。 一经诞生,人类世界的文明秩序彻底崩坏。 安木市第一医院的地下三层,有连绵的尖叫声传出,但地下太深,传至地面之时连敏锐觅食的丧尸们都毫无感觉。 而在那里,末日病毒二代诞生。 有一个比末日病毒二代还要恐怖的存在,出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其实是大美人捡人^O^ 第125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3) 安木市第一医院地下有一个将近三层的研究所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而这些人大都是直面末日初代病毒的第一批人,如今已经沦为外面行尸的一员。 由于保密性极强,直到现在末世彻底爆发, 医院下方的研究所也依旧藏得极好, 外界几乎无人知道。 从外看去,这一座国际享有极高誉名的医院如今虽然染了血色,却依旧是一座藏有无数先进医疗机械的资源之地,在军队撤离之时, 这里已经被初步扫荡了一遍。 初日升起,天色亮得有些不正常,飘过的云彩大片大片的连成堆, 边缘透着腥红, 鼻间也不停传来微淡的血腥味, 反倒像是进了一个恐怖电影的医院副本世界。 铎曜在踏进安木市第一医院的第一时间, 步子就停住了, 眉尖微蹙, 抬眸定定地看着眼前尤为阴森可怖的医院。 雪肤红唇的美人停在了藏有无数秘密的医院之前, 倒像是亲身入了虎口。 冲天的死亡气息, 比无处不在的血腥味还要浓稠,踏入进去好似就要被吞噬的压迫感直面袭来。 铎曜掀眸, 漂亮的眼中透出些嫌弃,抬手捂住了口鼻, 却没有捂住身周漫至空气中的粘稠死气。 “这地方真脏” 这个世界或多或少受到了上个世界神明体质的影响, 觉醒的光明治愈异能在这个世界一定程度上属于神明的范畴, 因而像这种沾染了无数死亡怨气的地方, 即使铎曜心理上并无感觉, 生理上也有些不受控的感到嫌恶。 团团附和道:“对这里确实很脏。” 到处都是残存的血污, 再加上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想想都难以忍受。 “主人,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不行还有我呢!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系统,现在的模式也能开启个商店。” 铎曜摇头:“不用,你那点能量还是省着吧。” 看向眼前能噬人的医院,铎曜意味深长道:“我还没找到初始病毒呢,空手而归多不好。” 说完便一步踏了进去,浑身的光明治愈异能瞬间疯狂叫嚣起来,想要净化这里的污染,但实际上,这个医院很干净。 干净到一个丧尸都没有。 只有数目惊人的残躯。 铎曜弯了下眸,清绝无双的面庞四下转了转,将医院大厅如今的情况一一看了遍,才语调莫名,吐词淡淡:“这里有点意思。” 铎曜脚下不停,跨过了一些躯体残损的尸体,这个地方仿佛还能看出末世爆发之时人们惊恐的情绪,医院大厅的留存的尸体数目是最多的。 但这其实很不正常。 医院在病毒爆发之前就应该收录了很多的病患,初期出现个别状若疯癫的病人也就是如今的丧尸时,他们内部应该有些消息。 医生护士是第一线,他们的消息同样会是最先的,但是这里倒下的,七成都是身着白衣的医生护士。 所以病人们呢? 在未爆发之前,几乎能将每个医院填满的感染病毒的那些患者呢?都成了丧尸吗? 铎曜在想着事,脚踝却蓦然被抓住了,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他眸瞳中心溢出一丝凉色,他低头看着刚刚转化成丧尸的尸体,语气平静:“松手。” 面孔扭曲的丧尸嘶吼着,想要向着格外吸引他的血肉之躯咬去,但一种更高层次的禁令压制了噬鲜活血肉的本能。 而食物的一句话,让这个初成为丧尸的家伙僵硬着放开了手,本能使然,他整个身体反着人体结构向外爬去。 这个食物好可怕! 指尖已经聚拢了一点光明异能的铎曜淡淡收回眸光,落在手指上的光点随之淡去。 光明与治愈其实可以分为两个异能,光明是所有邪恶的克星,而治愈是所有生命的救星。 就是不知道这点附着于破碎神格之上的残存神力,究竟是那个修复的天道相送,还是把那个世界搅得不得安宁的家伙出了手。 这个世界让铎曜有点烦,淡漠的心绪甚至都有些被影响,外露的情绪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变得糟糕。 铎曜抿唇,微挑的眼尾晕开一点气恼的殷红,破了清冽绝艳的容色,挑出了一点甚少出现在他身上的妖意,卷出千般的缱绻娆色。 但很快,平静踏步的博士身上,重又被清清冽冽的冷淡覆盖,从灼然的花色化为了淡雅的莲,美色缥缈不可碰。 团团想象着自己若是有手的话,就应该是拖着腮的姿势,但是它一个没手没脚的团子也只能蹦跶着。 等到屏幕重新出现之后,团团欢喜道:“主人你要兑换衣服吗?商城里什么风格都有!” 刚刚洗了个澡的铎曜理了下领口,还带着几分水气的人柔软许多,芙蓉美色似月般温柔,虽然清洗了一番,但是衣服之类却不能选择,毕竟有些戏还是要做全。 听到团团的话,铎曜也只能叹气并不试图去跟如今的团团说些什么,无奈道:“不用。” 团团欢快地刚想说那我们走吧,它已经找到了最近一个小队的信号。 但是话还没出口,就看见主人目的性非常明确地离开了这间屋子,一路上没有了刚才的慢行,神情平静一路走进一间办公室。 直到从医院到了像是私人实验室的地下,团团依旧没有回神,它呜咽了一声。 果然,它永远跟不上主人的智商。 眼前的一幕倒是有些出乎铎曜的意料,他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个人去楼空的实验室,但是当他抵达这个足足三层的实验室最后一层时,迎目看见的却是血液尚未凝固,一路流淌的屠戮景象。 一个只差一步就能打开门逃离的男人,至死都没有合上眼,面容惊骇扭曲,瞳孔中心还有着一丝残存的希望,但更多的是恐惧。 一击致命,被人从背后狠辣地掏出了心脏。 而那颗被掏出的心脏,最后塞在了这个男人自己的口中。 显眼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就发生在不久的过去。 铎曜垂眸看了一眼这惨烈又可怖的一幕,点评道:“真恶劣。” 团团点头,但马上又默默琢磨,这个词表达的程度好像不是太大。 甚至有些熟悉的纵容。 一股不太妙的感觉让团团瞬间炸毛。 而这一次的感觉却非常准,如果没有其他人,团团也能开心一会。 它炸毛看着主人拎起一个小崽子,笑意三分慢悠悠道:“看我捡到一个什么,一个小崽子。” 呸!明明是个黑心馅的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今天正常更 第126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4) 铎曜跨过一路上的尸体, 这些刚死不久的尸体鲜活到让人有些心惊,仿佛下一秒就会挣扎着爬起来,而他们奔逃的方向也十分清楚, 正是刚刚的出口。 没有凝固的血液汇成细股的河流, 铎曜视若无睹一路向前,脚腕处隐隐露出的莹白肤色,在脚下踏过这一地血河时,越发衬比鲜明。 青年博士身姿颀长, 气场从容平静,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踏进的究竟是怎样污秽的地方,整个人像是一尊玉人一样剔透温润, 而这里的每一寸空气几乎都在叫嚣着弄脏他。 藏在暗处的猩红的眸子, 见到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克制不住地升起浓浓的渴望, 想要吞了对方的难耐感是面对那些碍眼存在不曾升起过的。 安静的屠戮之地中, 不需多想就知道里面那个猎手潜伏未走的可能性极高, 但是青年博士好似毫无所觉。 一路找到了实验室的中心之处, 简洁大方科技感十足的中心控制台, 勉强维持着以往的特殊,但是这里的人显然也没有跳过劫难。 铎曜在实验室的中心控制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资料与病毒成样之后,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终于扭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淡色天花板延伸的方向一览无余, 什么都没有, 唯一忽视不掉的便是忽闪忽灭的灯路。 铎曜平静收回视线, 手下动作干脆利落, 电子资料统统拷贝进U盘, 病毒样本放在了黑色提箱之中。 那些封闭的实验室铎曜并没有去打开的意思, 脚下步子加快,似乎就要离开这个隐藏极好的地下实验室。 暗处的猎手终于等不住扑向了猎物! 地板上投下的影子有成年大小,却在即将靠近铎曜的一瞬间古怪地缩成了孩童大小,果断狠辣的攻势也变成了软绵绵的抓挠,一个狼狈的翻身落在了门的后面,受力不平衡地跌在了铎曜面前。 一个穿着块破破烂烂的布料的小孩,五官精致,出挑的骨相能看出日后蜕变时卓绝的俊美容貌,可惜如今身骨瘦小面容上一片茫然,似乎发生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双眼猩红诡异无比,外露的那股戾气被孩子稚嫩精致的模样掩盖了许多。 怎么看去,都是一个藏起来躲过了劫难的幸运儿。 铎曜瞬间失笑,轻挑了下眉看着眼前的一幕,放下手提箱走近小孩,手心木系异能闪烁,辅助着轻易就拎起了小孩。 他双眸微弯含着笑意,与小孩对视道:“看我捡到了一个什么,一个小崽子。” 笑意轻缈,容色如春花绽放,一瞬的潋滟风色让直面对上的人类面孔如画中人般,晕乎的脑袋忍不住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 表面上的小孩一双红眸定定地看着铎曜,眸中尚存几分杀意,但如今也尽数沉没,化为一片幽沉的暗色,带着些摆脱不掉的癫意,将这个本该是食物的人类深深地映入眼底。 一并刻入心中。 这是他第一个升起食欲的人类。 想吃,想咬,想破开那一身晃眼的皮肤吸吮肤下流淌的血液,是不是让他有些发狂渴望着的那样香甜,亦或是像如今心口翻涌着的奇怪情绪一样滚烫。 小孩忍不住舔了下唇,眸底沉下去的情绪比深重的泥沼还要摸不到底。 他后颈被抓着,手却晃悠着摸向了眼前的人类,而这个人类丝毫警惕心也没有,就这样随着自己碰上了脸侧。 要不是那股奇怪的危险感,这个人类简直弱的可以! 小孩心中冷笑着吐槽,手却恋恋不舍地摸了好几下,温热的触感极为细腻,他心中食欲越盛,却始终对着这个毫无警惕之心的人类亮不出利爪。 他心中暗恨,一定是这个人类太过古怪! 外面如此多的丧尸,这个人类却一个人毫无兵刃地找到了这个地方,甚至毫发无伤,肯定有他不知道的手段。 铎曜挥下了脸上的小手,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小孩眼尾处轻轻一点。 冰凉感从眼尾蔓延,小孩毫无应激反应地牢牢盯着对方,当看见人类脸上才揉几下却泛起了红时,心口翻涌着的滚烫感不知为何被莫名涌上的烦躁感压了下去。 他一心盯着人类,丝毫不知眼睛在冰凉感漫开之后,一双诡异的红眸变成了最为普通的黑色眸瞳,只有对着光线的射入时,才会在瞳孔边缘看到一圈淡弱的红。 那般被血液浸透的颜色,有着猩浓的色却也伴着妖异的艳,半点不像是一个孩子身上该出现的。 铎曜收回那只手笑道:“小崽子你叫什么?” 小孩张嘴似乎想说话,却只能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当察觉到这个情况之后,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对着他嘶吼了几声。 若是再近点,便要恨不得冲上来咬几口的架势。 若是换作一个成年体型,也能显出骇人的凶戾来,可偏偏担着的是一个孩童的身体,就只会让人感到无理取闹的无奈感。 铎曜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清幽悦耳的声线清凌凌地在这处空间中响起,不看身旁的惨烈景象的话,竟能让人生出些与之共感的欢快来。 【小崽子还挺凶。】 小孩瞳孔一缩,在人类笑抿着的唇上划过,眸光不明地重又落在了人类那张尤为出众的面容上。 他拥有的异能太多了,那些人类像是疯了一样,给他取了“神”这样的称呼,就真的想把他造成神一样,恨不得把所有的基因都填到他的身体里。 即使他们不知道那些基因会为他带来怎样的能力,但是仿佛他身体有着那样的基因,便越靠近造物主一样的神一般。 所以他现在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自己的能力,还是……这个人类的能力。 铎曜虽不知这个小崽子在想什么,但是他现在心情比刚刚明显多了几分愉悦。 青年博士收敛了笑意,眉尖轻蹙认真的想了想,容色温柔气质矜贵淡雅,怎么都不像是一个研究学识的博士那样的内敛,格外的吸人眼目。 可当他静心去想一件事时,气质沉静下来,出色的容貌也被专注给掩住了那股清辉,他缓缓道:“你不能说话,却能从这场劫难中活下来,说明也是个有福气的。” “外面世界最好的模样你没有看见,如今它正是最糟糕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嫌弃它,如果一直能像这样活下去,你总会见到它最好的一面。” 明明是无比正常的一段话,但是小孩总觉得仿佛在暗喻什么,隐晦的狐疑目光在人类沉静的面容上扫视,又耐不住自己的烦躁而凶冷地对着人类吼了一声。 “看样子也不识字,以后就叫你小晟了!” 青年博士愉悦地定下了小崽子的称呼,把他放下后,转身要去拿刚才落下的手提箱。 后背完全背对着小孩,真就致命之处完全敞开,丝毫没有怀疑过这样全军覆没的实验室之中,为什么独独活了一个小崽子。 小孩舔了舔口中尖利的牙齿,蠢蠢欲动的嗜血欲望此时再怎么努力鼓嚣,却都出乎意料地被压下了,他磨了磨平滑的指节,有些不适应地收拢成拳。 【我记得,晟用作人名时似乎是代表着光明与光亮,好像还有些兴旺之意,配着这小崽子还挺适合。】 【有点凶,以后要多管管。】 暂时因为不知名原因变成小孩的丧尸皇——亲手缔造末世的怪物,此时呆萌地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 这个人类是不是……有点傻?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今天已经七夕了,除了游戏在刷存在感之外,单身狗毫无感觉qwq 第127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5) 安木市是H国大都市, 定居与暂居人数都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饱和,这就意味着它内部的丧尸数目是非常吓人的,但同样, 人群基数的庞大也代表了幸存人数比其他城市要多上许多。 即使在一个月前军队匆匆撤离时已经带走许多幸存者, 但是依旧有不少的幸存者到处流浪,而因为安木市本身的发达,还引来了许多市外的幸存者来到这里试图寻找资源。 这种情况下,临时组建了许多幸存者小队互帮互助, 各方目的也有好有坏。 乔坛便是一个小队的队长,他末世前是一个部门主管,组织能力自身专业实力都很硬, 末世之后又觉醒了火系异能, 成为了万里挑一的异能者。 当时末世爆发, 身边仅剩下的幸存者们没有赶上军队的救援, 就顺理成章的让乔坛当了老大, 反正他们那个部门比较特殊, 负责他们的乔坛也一直是老大哥的作风, 末世之后便毫无疑义地跟着他。 期间也遇见过一些其他的幸存者, 真正被他们信任收入小队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乔坛心疼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摔坏了,估计是联系不上崔哥他们了 。” 他不甘心地又按了按, 无果之后叹气,将这个特殊的手表解了下来, 装进了胸口的口袋中。 一个长相桀骜的少年嬉笑着凑了上去:“乔哥, 你这个太老了, 要是当初老大要给你换的时候同意就好了。” 虽然无法联系总部, 但是乔坛身后的十几人也没有慌张的意思, 大都像是少年一样带了些看笑话的意思。 乔坛白了少年一眼:“就你话多, 这不是舍不得么!” 他快四十了,而这个表从他真正入职之后就一直随身带着,情分不可谓不深。 少年叫骆淮性格跳脱,是他们部门年龄最小的,一向受宠。 此刻被怼也依旧笑嘻嘻的,但是下一秒就皱着眉看向身后,露出防范神色,无声地握紧了腰后的枪。 小队十几人也听到声响,以乔坛为中心围成一圈,警惕地看着侧后方。 声响过后,一个英俊青年抱着一个女人,面色抱歉地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也跟了十几个人,身上显然也带着武器,至于有没有热武器暂时还待定。 这正是祁隆一行人。 中途钟萤然醒过来一次,执意要返回去寻找博士,不论对方死活一定要看到结果,态度坚决毫无商讨余地。 祁隆舍不下这朵明明要到手的玫瑰,只能先行打晕对方,准备先出了安木市再跟她好好说。 但是没想到,竟然能碰到乔坛一行人。 祁隆目光闪烁,心里莫名有些悬起,但是面上不露声色上前道:“各位我们没有恶意。” 骆淮悄然收了动作,上下打量着这个家伙没有说话,但是刚刚的笑意消失,少年面孔沉静没有说话,看了乔哥一眼。 他觉得这个家伙,有些不太讨喜。 祁隆与乔坛一番交谈,而骆淮向着队友缩去,对着祁隆的方向皱了皱鼻子,这个小动作让几个队友略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示意收敛些。 骆淮年龄小,做事也有些孩子气,待人接物都喜欢由着性子来,遇见不喜欢的人连看见都烦。 但是他们也不会说些什么,傲气这个东西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只不过表现的方面不同而已。 乔坛目光扫过昏迷的钟萤然,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应该也是个美人,不由道:“这是?” 祁隆语气内疚:“这是我女友,刚刚失去了亲人,有些受不住刺激昏迷了。” 乔坛没有多问,客套地笑了一下,给他让出了身后的路。 表明了互不干涉的态度。 祁隆到这就应该走了,心下的不安让他又多问了一句:“我们想要前往离这最近的北化基地中心,然后再换些资源,去国家基地参与疫苗研制,不知乔队长是否目的地一样,若是一样的话我们可以同行。” 乔坛面带微笑,即使对方将行程公开表示诚意,他的神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很抱歉,我们暂时要在安木市待一些日子。” “我不建议你对他们下手,在博士已经死掉的情况下,这一举动可能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冰冷的机械音在祁隆耳边响起,让他手下有些克制不住地施加了些力气,眸底多了抹郁色。 而昏迷着的钟萤然被这么一掐,似乎有些不适,眉尖皱着像是要醒过来的架势,埋在祁隆怀里的方向传出一声微弱的呢喃。 “博士……” 祁隆心中一慌,察觉到乔坛目光要看向怀里,连忙扯出一抹笑:“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趁着天没黑先赶路了。” 乔坛坚毅的面孔上笑意就似一个标准模式,对着祁隆一行人始终没有变过,这时也只是点了点头,毫无表示。 祁隆面容温和,擦过这群人,迅速离开。 走远了之后他将钟萤然给了身后的人抱着,心里像是憋了一股火,越烧越旺。 他有些焦躁的向后面已经看不到的人影扫了一眼,眸底阴沉,窒息一样的压抑感让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那群前世在军队找到那个人之前一路保护着,甚至交到军队手上后也依旧跟随着,直到最后新世纪开启,始终是那个人身边最牢固与最忠实的追随者的家伙们,现在就像是一群无主的猛兽,对着任何一个人都竖起高高的尖刺。 如果他们真的像前世一样来历特殊,在听到他要前往国家基地的目的时,就应该答应下来,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冷眼旁观。 到底是哪里跟他记忆中不一样? “你有些不太冷静,最后的话太过多余,而且似乎有些过于自满。” 机械音平静地在祁隆耳边响起。 祁隆冷声:“闭嘴!” 或许是最后一番话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但是当时见到那群家伙时,所有做好的心理准备都有些失衡。 那是一群疯狗,如今一个个像是个人样,但是见过他们骨子的冷血疯狂的祁隆,却有些摆脱不掉那样的阴影。 唯一能驾驭他们的只有那个人。 而如今亲手解决了那个人的祁隆,面对他们有些压不住心里的惧。 祁隆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回到冷静的状态。 “他们不能留。” 机械音道:“是因为你无法掌控他们吗?当初根据数据显示就表明,你选择的并不是一条好的路线。” 祁隆这次倒没有被激怒,而是平静地转身抱回了种莹然,语气有些诡异与兴奋:“不,未来会证明我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而另一边,祁隆他们一离开,骆淮就像孩子发脾气一样埋怨:“那个人古古怪怪的,特别讨厌!” 乔坛的笑意终于真实许多:“行了,就你聪明。” 队伍之中一个长相清俊的青年,气质冷淡,素日也是个寡言的性子,此刻原先仿佛一直漂浮出神的状态回拢,轻声道:“他最后的那番话,似乎有些特意。” 就像是特意对着他们说的。 乔坛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没关系,是神是鬼,总会知晓的。” 说完脸色一黑,扬声怒道:“混蛋小子,把表还给我!” 迈腿就追向跳着跑远的骆淮,刚才对外一直微笑的面孔彻底碎成了渣渣。 清俊青年目光游移,又开始那种出神发呆的状态,还没保持太久又被一个懒散的青年撞了一下手臂,缓慢地将目光移了过去,默不作声地盯着。 懒散模样的青年打了个哆嗦:“行了,别老这么盯着人,怪冷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不觉得刚刚那个队长抱着的女人有点眼熟吗?” 清俊青年难得愣了一下,眸光凝神,细细想了一下还是无法给出一个定论。 “你说眼熟,那就一定是见过的。” 懒散青年摸着下颚,看着打闹的几人:“可能不止见过……” 可惜时间太短,如今回想,刚刚那个家伙从第一面开始就有些不对劲,之后离开的时候更是有些匆忙。 而这时乔坛也抢回来自己心爱的表,警告地瞪了一眼骆淮,细心收回了口袋后才道:“我们走吧,安木市第一医院那个地方可不能拖,去迟了指不定发生什么。” 骆淮捂着额头,撇了撇嘴,没吭声。 乔坛打开车门,数了下人数:“好了休息完了,都上车!” 几辆搜到的越野车在安木市驾驶还是很困难的,路况杂物太多,时不时还会遇到些人拦路,一些丧尸也会从各个方向围攻。 骆淮吹了下发热的枪口,问着硝烟味惬意地眯了下眼,看向外面时又有些厌恶道:“这些东西怎么这么丑,不会以后睁眼就是这些东西吧。” 说完车又突地停了下来,说明又是有人拦车了,若是丧尸开车的就一把撞过去了。 骆淮炸毛一样蹦下了车,不耐烦地就想发脾气,把枪往腰后一藏向拦车的人走过去。 铎曜迟疑着对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笑了一下,清绝潋滟的容色衬着散落的明光,凝染出的美色迫人至极,压得人一瞬有些喘不过气的滞涩。 骆淮手足无措地站直,结结巴巴道:“你……您是……要搭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实名双标获奖者——骆淮! 恭喜恭喜 第128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6) 那句磕巴的话一说完, 骆淮背在身后的右手就暗地里用了死劲拧了一下自己,一张脸腾地就燥红起来,完全不敢回头看那些混不吝的家伙。 但就算如此, 也能听到几声噗笑声钻入耳中, 骆淮心中暗恼,恼意全部向着身后的那些家伙。 他不想朝后看,又不敢向前看,就低咳一声想着掩盖刚才的失态, 试图重新组织话语。 懒散青年耿州是笑得最大声的,一点不给这小家伙面子,但也因为好奇坐直了瘫着的身子, 语气中还有一丝没有散去的笑意。 他道:“小淮那家伙没有开骂就算了, 这一副闹了春心的架势有些稀奇啊。” 耿州越想越觉得好玩, 忍不住就想要下去看看, 被旁边一直出神不在状态的邵瑞不带情绪地看了一眼后, 可惜叹了个长气, 又向后靠了回去。 浑身没有骨头般地瘫了回去, 好不容易精神起来的神色又回落成了无精打采。 他也只是闹一闹, 倒也没真的要下去凑个热闹,骆淮那小子年纪虽然小, 野兽般的直觉倒是比谁都强。 不出意外,等下车上可能会多个人, 总会见到的。 但是以他们的特殊性, 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送上一程, 更多的就无能为力了。 其他人虽不全然一样的想法, 但都有些相似的杂七杂八的想着, 耿州却皱了皱眉。 这车已经停的有点久了。 问了少年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之后, 铎曜蹙眉沉思了一会,显然有些犹豫。 而这一期间,骆淮逐渐不惧这人摄人的美色,眼巴巴地看着等个回复。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紧张过,像这样完全处于下势方的情况更是罕见。 但是……骆淮眼神游移了一下,他现在紧张又期待的情绪简直达到了顶点,对于眼前这个长相极为出色的人心中萌生的喜爱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铎曜手上一紧,握着人的那只手都被抓的有些疼,他顺着力道看下去,小孩鼓着一张脸,一双幽深的墨瞳中泌出一丝极寒的凉意,幽幽地看着他们身前的少年。 那种无差别的敌意凝出的寒,没有一丝杀意却又极为危险,好似在那双漆黑眸子里,对面的少年已经是一个死物般毫无气息。 骆淮从后脊处漫上一股寒意,浸在九层冰髓的那股噬人的冷,让他泛着热气的迷糊大脑瞬间清醒,他整个人汗毛都快立了起来,四下看了几眼后眼中不自知的忌惮才散去。 最后他看向了铎曜身边的小孩。 一个长得非常出色的小孩,精雕细琢精致无比,若是扮作娃娃坐在售台上,一定会有无数母性大发的女孩疯狂抢着买。 但是就因为这样,反而让人渗得慌。 哪家的小孩这个年纪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一声幽幽的瞳子就这样盯着人。 骆淮目光忍不住在小孩身上多停留了一会,时间久了,连最后一丝看孩子的情绪也淡去,变成了不自觉的冷然情绪打量着小孩。 铎曜伸手揉了一把一直乖巧缩在他身边的小孩头顶,柔顺的发丝这么一揉,立刻炸开了毛。 而小晟默不作声地移开目光,幽然不作声地看着这个人类,安静地视线看起来就像是在纵容,眸底深处藏着的情绪比一个大人还要复杂。 【这么一看,挺乖的。】 又来了,这种声音又来了。 小晟在人类没有启合的唇上扫过,转而看向了身前的另一个人类。 骆淮烦躁地抓了下头发,他现在有些像不安的兽类,明明感觉到一股贴近身后的危险,却以为始终找不到线索而不可避免地感到焦躁,这时猛地对上一双荒芜阴冷的眸子,面色即刻变了下。 他没听到。 小晟下了结论,便不再关注这个人类,将心神放在了身边的人类身上。 人类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想些什么会被别人听到,那么这是他自己的能力,虽然这个能力似乎只对这一个人类起作用。 但是这样的特殊性似乎万中无一,小晟漆黑沉寂的眸子有些许软化,松了些手上的力道,张嘴想要说话。 “啊……” 又忘了现在他似乎是个哑巴。 很好,等他恢复正常就把这个人类弄……先捆起来好了。 查清楚人类身上到底什么原因让他缩成了个孩子。 铎曜看着小孩脸色突然变阴沉,刚有些变化的目光瞬间幽冷,不由笑了下。 轻掩的浓睫遮住了那一丝溢出的笑意,面上出挑的五官漾出些微小的柔色,即使不知晓他刚才失笑,却依旧泄出了点滴的风华。 四周都是残垣废土,灰尘遍地,腥味冲天,就连天际的光线都被血云削减了大半,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一种绝望。 这样的世界,看上一眼,心理过于脆弱的人可能都会受不住打击选择自我了断。 从未有过的末世之灾,摧毁了人类所有的讨巧心思,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的灾难让每个人的面上都有些压抑,再没心没肺的人都在逐渐被这样的世界同化。 这样的背景之下,铎曜的存在显得特殊又醒目,他的身上没有一点末世之下的绝望,清冷平静,看向孩子时甚至露出一丝纯粹的温柔。 仿佛这并不是末世,而是一个普通的街头,那份阴霾始终无法沾染街头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 这样的人出现在现在,人们可能会怀疑,会忌惮,却又克制不住地投注视线加以注目,矛盾情绪的加持让他们无法不去在意这个人。 骆淮瞪大了眼,一向桀骜的面容似乎有些滞住,加上一头炸开的短发,就像只未长成的小狮子一样,既凶又萌。 铎曜抬眸,在那一堆炸开的头发上顿了下,而后无奈道:“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我们不同路,顺便代表我向你们队友转达一下歉意。” 骆淮第一反应是问道:“那你……们的想去哪里?” 铎曜想了下,眉目中浮出浅浅的惋惜之色:“现在防御度与安全性最高的就是国家基地了,我们最后可能会去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卑微) 第129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7) 骆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但又想起什么迟疑着闭上了嘴,看了铎曜好几眼像是有了什么决定,道:“你等等!” 说完少年转身就利索地跳上了车。 铎曜见少年走开, 低头看着一直紧盯着他不放的小孩, 伸手戳了戳小孩的小脸蛋:“你在看什么呢?” 小晟皱着小眉头,想要扒拉掉脸上的骚扰,一只手抓着人,便用了另一只手抓住了这个人类不安分的手, 仰起小脸对上人类疑惑的目光后。 身体不由自主地把那只手抬起压在了自己的头上。 铎曜了然,毫不客气地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头顶,眼中漾着浅浅的笑意。 “小晟真乖!” 反应过来的小晟:…… 这个人类绝对不正常, 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心中暗恨, 目光逐渐露出敌意, 漆黑眸中也浮出微弱的红芒, 但当那股轻柔的力道移至脸侧时, 他再次不由自主地歪头蹭了蹭这个人类的掌心。 小孩面无表情, 看得出想要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 可惜毁在了一张缩水的脸蛋上, 做出来的行为更似撒娇。 铎曜轻轻捏了下小孩软嫩却略凉的脸蛋后,就收回了手。 【小孩体温有点低。】 而这个时候的小孩也终于把目光从人类的脸上移开, 落到了拿开的那只手上,看着那只手拎起了黑色手提箱, 眉宇不悦地压了下。 有点不开心。 团团打了个哈欠, 喜闻乐见地戳着屏幕里的小破孩嘻嘻笑道:“完蛋, 这家伙身体缩水, 似乎脑子也出现了点问题。” 按着这个家伙身体里杂乱的能量, 如今的模样是必然的, 而孩童模样也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当他身体恢复正常后,那些杂乱的能量也就梳理完成了. 到那时,这个家伙就是这个世界的武力天花板。 可惜现在,似乎脑子也缩水了。 团团幸灾乐祸。 这边骆淮一上车,耿州就凑了过来:“你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 说着,耿州歪头向着骆淮身后看去,没见到半个人影,顿时稀奇地挑起眉。 又问道:“人呢?” 骆淮不耐烦地把这家伙的头给推正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邵瑞坐直了身子:“既然没事,开车吧。” 骆淮连忙阻止:“等等等!!!……一下。” 语气在几人的盯视下逐渐微弱。 底气非常不足。 耿州眯眼,打量着这小家伙:“到底怎么了?小淮,现在我们没有时间陪你闹。” 骆淮咳了几声,望向一直看热闹的乔坛心虚道:“乔哥,我想加个人。” 加个人,而不是载个人。 他们身份特殊,加人这件事他们说了并不算,最后的决定还是由总部拍板,在这之前他们的作用只是考察。 几个青年表情顿时变化,一个个古怪地看着这素来不着调的骆淮。 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不少人,最后也只有两个人入了眼,但最后的决定也是交由上面盖板,那两个人在另一辆车上,平常也没见这家伙多亲近。 这辆车上的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核心成员,见着骆淮这么一面,一时说不出来的不可置信。 耿州俊朗的眉眼没了懒散削弱气质,就能看出其不低的颜值,此刻直接就问出了声:“小子,你不是真动了春心吧?这才多长时间,你就恨不得将那人摆到眼前?” 这话一出,几个人目光都变了,意味深长中带着调笑意味,上下打量着骆淮。 骆淮的脸被闹得红了一半,怕这阵的笑闹传到了车外那人的耳中,羞恼地压低了声气急败坏道:“我没有!” 他不想再跟这几人搭话,看向乔坛:“乔哥,我是认真的。能在这个时候还保持着一身干净的着装说明这个人实力不低,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的小孩特别古怪。” 乔坛收敛了笑意:“让他先上车吧,这件事还是要先看看的。” 骆淮犹豫道:“他的目的地是国家基地……” 乔坛脸色严肃:“臭小子,我告诉你想都别想。在找到人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回去的。” 邵瑞也拧着眉,清俊的面上凝出思虑,看向骆淮的目光莫测难明。 在外面的铎曜看了看天色,又侧了头淡淡地瞟了一眼侧后方的位置,弯腰轻轻抱起安静的小孩,走向少年那辆车的驾驶车窗轻轻敲了敲。 车内顿时一静。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乔坛注意原本都放在了车后面,这时身侧车窗突然被敲,手上被吓得一抖,他警告地看了一眼骆淮,才摇下了车窗。 乔坛目光移到车窗之前,脸上疏离的笑意险些没有挂住,整个人猛地端直了身子,结结巴巴地叫道:“铎、铎、铎……铎曜博士!” 他看着眼前这张记忆尤为深刻的面孔脑子就像被人用力锤了一下,全是浆糊,条理清楚的大脑也乱成了一团。 硬朗面孔上的沉稳气质差一点就没有崩住。 这话一出,后车厢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手忙脚乱的感觉让本来安静的车子也变得躁动,在乔坛还没回神时,一张脑袋就从后面挤了出来,顺带着挥开了有些碍事的队长。 铎曜有些意外,原先要说的话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变了词句:“你认识我?” 说完,对上了从后面窜出来的陌生脑袋,礼貌地颔首示意了下。 这颗脑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丝毫没有掩饰失态的意思,目光灼灼地盯着铎曜,激荡的情绪过于浓烈了。 被推的挪了半个身子的乔坛脸色一黑,把耿州的脑袋给拧了回去,坐直身子沉声闷咳了几声,才认真回道:“我是这个小队的队长乔坛,我以前见过博士一面。”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眼前之人是被上面耳提面命要小心保护的大宝贝,从半年前派遣的几波人分批次来到安木市开始,被寻到的博士就成为了他们唯一的保护目标。 而作为一部分人负责人的乔坛,是唯一知道他们将根据地迁移到安木市的根本原因,也知道眼前这个长相尤为清绝无双的人其本身存在对于未来的不可替代性。 眼前博士相关资料的保密等级是最高的,直到末世的到来以摧枯拉朽的恐怖架势打了他们一个措不及防,转移资料时依旧小心慎重。 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在这之后,才被透露了相关信息,但也仅有六分信息。 这也是骆淮为什么没有认出铎曜身份的原因,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目标人物的模样。 铎曜面色淡然,内敛的气质姝秀卓绝,对乔坛话里的疑点没有深究的意思。 “天色有些迟了,想了下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不好意思乔队长。” 乔坛现在心里疯狂敲骆淮那小家伙的头,差一点他们就完美错过了博士了!!! 这要是博士后面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没脸活下去! 乔坛闻言立刻打开车门,本能的就要敬个礼,半抬起的手又生硬地别到了身后,语气尊重道:“博士要去国家基地是吗?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国家基地,您身份特殊,还是和我们一起吧。” 铎曜似乎有些怔然:“特殊?” 乔坛咳了一声:“现在国家急需你们这种人才,可不特殊嘛!” 铎曜了然,没有多问他们目的地与方才少年口中的冲突性,抱着怀中乖巧的小孩道:“你们要去第一医院?” 乔坛尴尬地点了下头。 铎曜点了下头:“其实那里我刚刚去过,资料我已经拷贝下来了。” 乔坛一时不知该怎么应话,第一医院特殊的不止那些资料,他们要查的是更隐秘的东西,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第一任务是以眼前人为中心的。 而这时,后车门打开了。 气质冷淡的邵瑞下了车,径直走到了博士身前,喉结上下滚动多次,甚少出现在他身上的紧张使得他举止有些莫名。 铎曜移眸,漂亮的一双琥珀眸子点衬着缕缕辉光,轻轻落在这个新下车的陌生青年身上,却让对方肉眼可见地更紧张了。 这一个小队面对他时,似乎都格外紧张。 一个个手足无措的模样,比怀里的小家伙还要像碰见了可靠的大人模样。 邵瑞对着博士拉开了车门,举止有些局促:“博士先上车吧,天色确实黑了,我们要先找个地方停驻一晚。” 铎曜犹豫了下,笑着应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家伙,眸光微不可察地从四周扫过,无声地抿了下唇。 车内的骆淮被耿州压着,就在这时有些本能地剧颤了一下,但又没什么危机感,略感不解地摸了下头。 一直乖巧环着人类脖颈处的小晟,鼻尖抵在颈处细腻肤上,难耐地眯了下眼。 微弱的清香味,在肤上溢散开,仿佛能嗅见血液流淌时的鲜活与香甜,勾起了他浓郁的食欲,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还是没忍住轻舔了一下。 软的。 香的。 甜的。 心间滚烫的温度,与他体表上的凉意格格不入,莫名的烦躁越演越烈,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噬人的阴冷与残虐让远处受感应而来的东西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吓得逃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8) 邵瑞伸手想要接过博士手上显得有些赘余的手提箱, 动作之间还有些滞涩,垂低的双眼中是压制理智而不断泛开的激荡情绪。 他耗了许多心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失态。 但是博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动作, 邵瑞一时无法应对, 抬头看向博士时冷淡的面上露出些许无措。 铎曜解释道:“这个不太好让别人帮忙。” 邵瑞点头没有多问,转而试探性地看向了一直安静环着博士的小孩:“那我帮您抱一会这个孩子吧。” 铎曜眨眼,颈侧传来的湿腻感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他这次毫无异议地点头:“可以, 谢谢你了。” 抬手就要把小家伙递过去,这次的动作非常干脆。 他话音刚落,被猝不及防向外松开的小孩本能就要抓住那抹莹白玉颈, 略显尖利的指尖触到柔软的刹那又极快地收手, 导致最后只能堪堪扯住了人类的衣领处紧纠着不放。 铎曜轻嘶了一声, 因怀里小家伙一连串举动, 不由就出了声。 但小孩似乎以为他被衣领勒疼了, 松开手之后停了一下转而又贴了上去, 紧紧环着脖子不肯松手, 转过了半身目光幽沉地看着伸手的邵瑞。 一张小脸蛋紧绷着, 面无表情地看着人,一双漆黑的眸子就似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 卷着人坠入粉身碎骨的深处。 邵瑞无端觉得这孩子就像压着一头戾气极重的凶兽,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小孩, 偏偏对视时整个人都不可抑止地有些发冷。 果真非常古怪。 小晟抿紧唇, 阴沉沉地看了一眼人类手上的手提箱, 小手越发用力环着人类, 脸侧紧紧贴住人类温润细腻的侧脸。 这是他的…… 迟早要把那箱子给扔了。 越想越愤怒的小晟眼圈都要气红了, 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过于幼稚的情绪化,但被莫名怒意支配着的小孩是没有理智的。 他扭头红着眼圈,就咬向了人类的脸侧。 泛着凉意的唇瓣真的碰到了人类温润如玉的肤时,却收了尖利的牙口,有些不自觉地用着牙钝的那一面缓慢的磨着,舌尖有些按耐不住的轻舔着,那股烦躁的情绪因而逐渐消退。 这里也是香的。 小孩眯眼想道:这个人类怎么浑身都是香的,怎么尝都是甜的。 眼前一幕让邵瑞瞳孔微缩,紧贴着的一大一小脸蛋都是罕见的出色面貌,本就格外吸人眼目,而如今过于亲密的厮磨却有些让人心口发烫。 仿佛一个尚未长成的幼兽正用自己的方法,给看中的猎物留下标记,碾磨出诡异的暧昧气氛。 邵瑞收回了手。 铎曜无奈地将手中的提箱放在一旁,揪着小家伙的鼻尖,强硬地将他扯离了脸侧,目光向下一看就能见着透明的液体拉成长线,眉尖不由一抽,不用多想就能知道他现在脸侧的狼狈情况。 方才漉湿粘稠的感觉,现在想来还是无比奇怪,他压着不适感看了一眼小孩。 小孩无辜回望。 【这小家伙属狗的吗?】 小晟面色不变。 他是吃人的,不属狗。 现在也不能再拖了,铎曜抱着小孩进了车,而邵瑞帮忙将箱子放到了他身边。 铎曜抬头:“谢谢。” 邵瑞唇角忍不住翘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博士客气了。” 车门拉上,目的地由安木市第一医院改成了国家基地,现在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博士送往国家基地,也是H国最安全的地方。 在车上的骆淮诧异地看了一眼邵瑞,刚刚好像看见这面瘫脸笑了,真是怪事。 目光移开,落到博士的脸侧,忍不住嘶了个长音。 这一滩口水…… 铎曜目不斜视,那处纸巾擦了干净后,将试图从旁边爬到他腿上的小家伙给挪了回去,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小孩这才有些不甘心地坐了回去。 骆淮兴奋地凑了上来:“博士,这小孩是你捡的吗?” 也太黏人了。 铎曜点了下头,捏了下小孩的脸蛋,留下了一块红印子:“估计以后要一直养着了。” 骆淮有些不解:“这小孩到了基地交给专门的负责人就行了,为什么要一直养在身边?” 刚说完,凛冽的寒意又漫至全身,那股被什么恐怖存在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对此尤为敏感的少年瞪着眼睛四下看了一眼,最后落在了小孩身上,奇怪地看了一眼。 铎曜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小孩性子不好,我怕到时候给基地添麻烦。” 到时候一堆麻烦还是要来找他。 眼尾轻挑,漾出的笑意微淡,却勾出了近乎浓稠的秾色,向下轻撇的眸光像个勾子一样,把面无表情的小孩勾得双耳通红。 这下铎曜是真笑了:“小家伙耳朵还红了呢。” 说完不嫌事大的伸手捏了一下通红的小耳垂,冷白长指调弄间,泛红的耳像个玩具一样被戏弄着。 小晟沉墨般的眸子,晕着不明的光芒,深深地看着这个人类。 一段路程后,乔坛道:“前面有一个不错的地方,我们就在那停一晚上。” 话落看向博士,询问的意思很明显,而这一举动自然无比,其他人也没有丝毫异议的意思。 铎曜若有所思地看了这群家伙一眼,礼貌道:“我都可以。” 耿州装作沉稳已经好一会了,这时还是忍不住崩了,他看向博士的目光中像是注入了一束火苗,每次摇曳都会拉出滚烫的热度,向来懒散的状态被不知名的亢奋取代。 他开口:“博……博士!” 这群家伙一定要先结巴一次吗? 铎曜温和应道:“怎么了?” 耿州恨不得抹把脸,把刚才的自己给埋起来,所幸除了骆淮那浑小子,其他人包括博士都没露出异色。 他想做出一副随意姿态,可耐不住问题的严重性,面色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他道:“博士怎么一个人?” 博士身边的那些人呢? 那些虽然不熟悉甚至不认识,但都是同一个目的只为您一人的同伴呢? 他们为什么没有好好护送,反而在中途失去了信号,只余博士一人被他们遇见? 在这随时可能有性命危险的末世,独自一人就意味着最大的危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认真起来,显然也有着同样的问题。 铎曜怔了下,认真想了一会才道:“我们得到了安木市第一医院有我们想要的资料,于是出了防护所,但是中途遇见了丧尸群,我可能有些排异反应发烧昏迷了,之后我再醒来便是一片废墟。” 言简意赅地简单说了一下,他又补了些:“因为我身上的异能比较特殊,所以才能避开丧尸们。” 应该说是丧尸避开他,但效果都是一样的。 但令铎曜略感意外的是,他们对于这句话完全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有些出乎意料的平静,相比较而来,他们的情绪更侧重于他本身。 这倒有些意思了。 铎曜指节相扣,浓密的眼睫之下溢过一抹流光,清绝的容色衬着这点耀色,出奇的夺目。 看来不止是一个人出了差错。 …… 祁隆一行有意搜寻可用的车辆,总算在夜幕之前,找到了几辆。 一行人依次上去,储备好汽油之类,总算松了口气,颇为狼狈地瘫成一团。 有人看向了祁隆身边的钟莹然,纳闷不已:“祁哥,你怎么一直带着这个女的,带着就算了,还让她一直昏迷着也不是个事啊?” 末世之后女性即使再如何要强,也无法否认生理方面于男性的弱势,要找到一个像钟莹然这样干练长相又出色的女人确实不容易。 但他们明白动心归动心,一直昏迷着关系也没什么进展,这样像拖累一样带在身边,真就无法理解。 但祁哥实力强悍,他们就算不满,也不能指责什么。 祁隆低头看了一眼靠着车身的钟莹然:“你们懂什么,这可是绝色。” 实实在在的绝色。 等到日后这朵玫瑰彻底绽放,她身上的光芒会吸引无数人的追寻,容色与气质经过洗练,这个女人就会像脱胎换骨一样站在最高处,谁也无法让她侧目。 除了那个人。 想到这祁隆心口一哽,眸中浮出郁色,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像钟莹然一样极为出色的人,会像被下了降头一样,疯狂追在那个人身后。 只要有人敢冒犯,他们就会露出素日冷淡表象之下的冷厉。 而这时,钟莹然眼睫微动,终于掀开眼帘醒了过来。 她双眼迷蒙,怔怔地看着上空许久才凝神,默然不语地撑着身子。 挥开了祁隆想要帮扶的动作,她感到现在的身子格外的乏力沉重,不言不语地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口,丝毫不留情。 疼痛很快让沉重的身体变得灵活。 钟莹然没有追究自己昏迷,也不再开口就要回去,沉默着看了车外一会。 她问祁隆:“你们要去哪?” 祁隆看了眼那道狰狞的伤口,有些心惊,却又欣喜于女人终于不再开口就是那个人了。 “国家基地。” 钟莹然娇艳的面庞突地笑了,乍然破开刚才的冷漠反而显得怪异,她看着眼前失神于她容色的男人,意味不明地笑道:“国家基地好啊,那里就缺祁先生这样的人。” 祁隆闻言有些克制不住地兴奋,一直踏在脚下的路终于得到了肯定般,终于不再是悬在半空的感觉。 钟莹然依旧娇俏笑着,双眸深处滑过一丝冷厉。 可不嘛? 国家基地保密程度与审讯程度都是最高的天字牢房里,可就缺祁隆这样的罪人。 她可要好好护着对方——自投罗网! 作者有话要说: 天热啊热,烦啊烦~ 第131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9) 乔坛他们临时找到的地方很适合停车, 而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商量着留人轮流在车上看着,防止有意外情况能及时接应。 乔坛准备第一个上, 这样后半夜他就是博士身边的守夜人员, 夜晚越往后推就越危险,后半夜的守夜人员实力也要相对匹配。 铎曜听着这群人有条不紊安排着,睫羽轻扇如轻盈蝶翼一般,灵动之中微浮一点迷茫, 他迟疑着开了口:“那我呢?” 这群人从头到尾安排的中心几乎不曾掩饰过,似乎有些忘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搭车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博士而已。 乔坛愣了下, 不自觉看向了邵瑞。 这…… 邵瑞不理他, 面向博士脸色平静, 语气中隐隐压抑着什么:“博士好好保护自己就行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要求。 博士的目光很轻, 像是飘落的轻羽在青年面上点过, 极易让旁人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 好似他下一秒就会被风卷向不可触碰之地。 邵瑞作为团队中仅次于乔坛的人, 他得到的消息比其他队友要多上一些, 纵然不及乔坛深入,却也掌握了九分。 即使放在总部, 邵瑞也是不容小觑的脑力成员。 铎曜轻轻点头:“我能保护好我自己。” 他说完微微侧头看向了窗外,安静地打量着马上要停驻的地方。 暮色洒落, 澄亮的夕阳中夹杂着丝丝晕染开的血色, 铺染成了大片的偏向于玫红的色彩, 呈现出嚣张无比的绚丽。 而这样心惊又美艳的光色, 铺向大地时有一抹眷恋般停留在了博士的脸上, 一眼看去白皙细腻的肤上如被刻印了神秘的图腾般, 将博士内敛的美色砰然撬开,泄出惊心动魄的娆艳绝色来。 而博士本人,对于这一幕却丝毫不知。 其他人想要端住自己,视线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时间久了,车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古怪。 邵瑞也极为难得地失神片刻,很快就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脑子里思绪翻涌,关键时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实话,在接到任务的时候,他们的世界依旧完好,即使有些地方藏污纳垢,可更多的是沐浴阳光之下的美好惬意。 在接到任务之后,他们的世界观被迫重塑一次,而重塑之后,博士的存在几乎是他们整个世界的支柱。 他们想过许多次博士该有的模样,在找到对方之前,在没有见到照片之前,甚至在没有真正遇见之前。 恐怕谁也没有想到吧。 ……博士会是这样的模样。 不似一位常年久居实验室的儒雅冷淡的学士,更似一位入世历练的仙人,整个世界眷顾般的风姿容颜,一身气质清冷卓绝,笑起来时总会带出些温柔。 即使那样的温柔更像是一种习惯,但人们总会在这样的温柔下放松心神。 明明博士鲜活地出现在了他们身前,如今反而更像入了画一样,他们依旧有种缥缈的虚无感。 铎曜奇怪地看向突然安静的这群人,清澈的眸子里留住了一缕霞光,琥珀眸子一时略显妖异,他停了一下道:“天快黑了,你们还有布置吗?” 小晟突兀地凑上前,毫不顾忌地咬了下那片被霞光铺染的地方,扭过头来漆黑眸子定定的看着这群碍眼的人类。 这是他的猎物。 可惜他这次又没舍得咬下去,更像是亲了一口。 就算他是小孩子,明目张胆地这么做了之后,还是得来一些带着冷意的目光。 骆淮瞪着眼,指着小孩:“博士,你真的要一直带着这个小孩吗?” 他看这小孩就是不安好心,每次只有刻意忽视对方,才能稍放松一些。 而此时硬着头皮对上之后,身体里的每根血管都在叫嚣着离开,喷涌的血脉加速让这种情绪迅速加涨。 他手指有些不自觉地轻颤,掩饰地收回手,含糊道:“博士,现在末世什么古怪的事都有,这小家伙到时候还是查一下比较好。” 骆淮的反常几人都看在了眼里。 【也好。】 铎曜将小家伙凑上来的脑袋顶了回去,应了下来:“到了基地我再想想吧。” 莹润如玉的手指眼睛往上翻些就能看到,小晟向上睹去,撇了下嘴顺着手指力道向后退去。 随着退开,这个人类的气味与温度都在远离,身边突然的空落让他整个都有些不对劲起来,暴怒与烦躁一瞬涌上,漆黑眸瞳中心亮起一点红光,微不可察地磨了磨牙。 身体里的光明治愈异能几乎是第一反应地就想护主,铎曜额头一跳,手指微蜷敲了小家伙一下。 【又怎么了?】 铎曜向小家伙看去,似乎是被敲疼了,此时仰着头皱着一张精致小脸看向他,额头已经出现了一下片红,黑眸莹润浮出了丝缕水光,乖巧又委屈。 这…… 博士罕见地愣了下,有些没料到就是敲了一下,小家伙就要哭出来了。 有些忘了,小孩皮肤嫩。 人类似乎愧疚了。 小晟心中冷哼,他就说这些人类蠢。 这样想着,他拉着人类的手落在了被敲打的那块地方,安静抬头看着。 轻微的按揉很快出现,为了察看怎么样,人类微俯下身,暖意与清淡的香气一并袭来,将他整个身子都裹了进去。 残留的暴戾情绪瞬间消散,他满足地眯了下眼,墨黑瞳眸呈出润玉似的光泽,定定地看着人类。 牙口又有些泛痒。 痒意蔓至胸口,他却茫然地眨了眨眼,不知该这么纾解这股难挨的感觉,顿时眸中水光更盛,越发委屈了。 团团酸的牙疼,虽然它也没有牙就是了,但是原先的怀疑彻底没了。 “这家伙脑子果然出问题了。” 说完想起什么,团团突然欢乐道:“主人,主人,这可是大好时机!有气赶紧发!” 铎曜脑中传来团团欢乐的声音,一垂眸就是小孩娇嫩的脸蛋,手下揉得越久,这小家伙眼里的水光更盛。 一双黑眸浸在水里,比沾水摆盘的葡萄还要可口……可怜。 他无奈收回手:“行了,自己揉。” 再揉下去,他怕那水就要得寸进尺地哗啦啦流下来了。 骆淮眼巴巴看着,有些眼馋地看了一眼那小破孩:“博士,小孩子不能太宠。” 铎曜应声:“有道理。” 小晟攥着人类的一根手指,面无表情地看向这个几次让他升起杀意的少年。 很好,他记住了。 直到下车后,骆淮都感到身边冷嗖嗖的,他往耿州身边靠了靠。 耿州挑眉:“你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这么现在怕了?” 骆淮呸了一口:“我才不怕!我就是感到冷了点。” “是吗?”耿州不信地上下扫视了他一眼。 骆淮被他看到暴躁:“你看什么看?!我冷还不行吗?” 铎曜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顺口接了一句:“这里是有点冷。” 或者说,现在只要入了夜就进入了迅速掉温的时候。 耿州立刻转头,看见博士身上单薄的衣服不由皱眉严肃道:“博士你穿的也太少了,会感冒的。我去问队长要一件外套。” 差别过于明显。 已经有些笑音传开了。 骆淮反而没有多少恼意,他目光扫到博士身上时,也同步皱起了眉。 他先前光顾着激动了,却是没有注意到博士身着的单薄,衣服上还有清晰的划痕与血污。 这些会让常人显得狼狈的污迹,在博士身上却存在感极弱,以至于他们先前都没注意到。 铎曜只是随口应了一句,转瞬间两件外套就送到了身前,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耿州不以为意:“不过两件衣服罢了,倒时候若是病了才让人头疼。” 他们这些家伙可没一个会照顾人的。 接过的两件衣服中有一件顺手就被铎曜披到了小孩头上,看着小家伙挣扎着露出头,他弯了下眸。 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就近铺了保暖的床褥,一群人分批次守在了车上车旁和停驻地外面。 其余人三三两两的错开,但大体看上去是以博士为中心的分布方位。 夜色逐渐开始浓重,沉沉的天际之下陷入一片沉寂,从上至下都再无一丝光亮,血色被掩盖,光线也被吞噬,偶尔窥见的沉云边缘却是突于黑暗的血色。 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养精蓄锐,一个好的睡眠才能应对白日的危机。 夜半之时,外面守夜人聊天的声音原本正逐渐变小,直到这个瞬间突兀的停了。 猩红的眸子在夜色中睁开。 眸子的主人起身,灯光照应在墙壁上的影子从孩童大小颇为悚然地抽骨般拉长,最后定型成健硕的成年男子体型。 没有一个人醒来,所有人都陷入毫不自知的沉睡中。 包括身边的人类。 男人眯着猩红邪戾的眸,落到身边的人类身上,停了许久。 他俯下身去,咬住了白日一直眼馋的红唇,夜色之中这人类的唇色尤为艳丽,如夜间红蔷薇一样流淌着糜烂秾艳的美,只一眼便勾起了男人骨子里的毁灭欲。 毫不客气地肆虐过后,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声线低淳磁性,携着意味不明的调笑在沉寂的空间缓缓响起。 “果然,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2章 丧尸靠卖萌抢人(10) 第二日晨光初露, 就有人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这些人不约而同地放缓了动作,行动之前也无一例外地扫过依旧入睡的博士。 人数虽不多, 却也不少, 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制造的声音却轻之又轻。 半小时之后,天际光色逐渐敞亮。 铎曜揉着额头坐起了身,侧首向身旁看去, 小孩依旧熟睡未醒,乖乖地缩着手脚动也不动。 枕着的那一边脸上,隐约可以看见长时间侧枕留下的红印。 这样看去, 很正常。 铎曜丝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朝着他的那边, 莹白指尖一下就陷了进去, 看起来似乎睡得很香。 他眼睫微垂, 无声轻笑了一下。 邵瑞走至博士身边, 递过一支漱口水:“博士, 不叫醒小晟吗?” 铎曜接过东西, 站起身, 无声摇了下头。 邵瑞刚想说些什么,目光蓦地一凝, 在博士唇上不着痕迹地扫过。 他心中泛疑,不动声色道:“博士, 我们后面要加速赶路了, 如果长途晕车的话, 要记得跟乔哥说。” 铎曜点头:“好。” 还没踏出一步, 衣服下摆又传来了拉力, 铎曜无奈低头看去, 一只小手正用力攥着衣服下摆。 小家伙在这两句交谈的时间不声不响地醒了,此时仰着脑袋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铎曜,白嫩的脸蛋上熟睡压出的红印特别清楚。 【这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要费不少心思才能养出来吧。】 音一入耳,脸蛋又被狠狠纠了一下。 这力道没什么,但对于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孩来说的话,其实有些过分了。 倒像是教训熊孩子的力道。 但是小晟到底不是什么小孩子,也从不知晓这个年龄的孩子该得到的待遇是怎样的,因而这时毫无所觉地歪着头依旧盯着这个人类。 视线微移,落到今日尤为红润的朱唇时,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悄然浮出一缕微光。 还有一丝疑惑。 为什么没有吃了这个又香又甜的人类,就只是咬了一口? 他努力回想昨夜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惜脑袋就像堵塞一般,无法理解那些情绪,也不能清楚地回想起所有。 虽然不能理解,但是现在看着那润色十足的唇,想咬上去的念头一直蠢蠢欲动。 虎牙刚露头,就被人类突然捂住了嘴,小晟一呆,顿时又委屈又愤怒。 为什么不给他咬?就给昨夜的那个他咬? 铎曜蹲下身认真道:“起床要刷牙牙的,哥哥们都刷了。不刷的话,口都是臭的。” 小孩目露怀疑,一时忘了委屈。 铎曜坦诚回望:“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一直黏在身边的小孩难得被忽悠着准备离开人类身边,四下一扫,瞄准了一直碍眼的人类少年就撞了上去。 正聊着天的骆淮听到声响,吓得起步就往后跳了开,这才避开冲向他的人肉小炮弹。 “小家伙,你干嘛呢?” 团团看着这一幕,嘴里的零食都快吓掉了。 “不是……不对不对。主人,这次绝对不是我智商低!这家伙的脑子绝对又变蠢了!是吧是吧?” “是的,他又蠢了。高兴了吧?”铎曜无奈回道。 团团吃惊不已:“还真是的。这才一晚上的时间,他昨天不会做了什么吧,正常恢复期不应该是慢慢融合吗?” “他自找的。”铎曜淡淡道。 团团仔细琢磨了下刚刚主人回复的语气,不像是生气,有点看戏的意味。 团团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把零食。 所以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瑞语气低了些:“那孩子……” 铎曜淡淡笑道,眸光剔透却看不到底:“我有数的。” 邵瑞止住了话,面色冷静平淡,看上去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出现的那些失落,是他在此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给了他一种无言的挫败感。 那边小晟没有撞到少年,不开心地停住脚步,张嘴却只发出了几个啊啊啊声。 一时间似乎有点茫然,闭上嘴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说不了话。 他阴着小脸不再开口,小手向前一摊,直勾勾地看着骆淮。 骆淮摸不着头脑,看了眼伸到他眼前的小手,又瞟向身边的耿州,始终有意无意地错开了小孩的视线。 耿州挑眉,朝着博士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骆淮扭头朝那边看去,就见博士对着他扬了下手中的东西。 漱口水? 他恍然大悟:“小家伙,你想要这个?” 说着,从口袋掏出一个便携式漱口水。 小晟看了眼,确认与人类手中的那个一模一样后,点了点头。 漱口水这东西虽然扫荡了不少,但这毕竟属于消耗品,一般队伍小孩用的话完全就是浪费。 但是骆淮没当回事,全当是陪着博士哄小孩了,博士要是能因此笑一下可就是物超所值了。 刚把手放低些,骆淮眼前一花,手上东西就没了。 看着小孩转身向着博士跑去,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骆淮平淡道:“你看见了吗?” 耿州打了个哈欠:“看见了看见了。” 那个速度,也难怪骆淮反应不过来,就算是他也是一惊。 但要给个说法,却有些细思极恐。 因为他看不出来小孩身上有人为训练过的痕迹,那个突发的举动反倒更像是一种自发性的身体反应。 因为他想,所以他就做出来了。 换句话说,小孩身体仿佛可以支撑他的所有思想行为。 这已经有些脱离正常人的范畴了。 也难过骆淮这家伙对上那个小家伙就跟炸毛一样,今天好歹体面了些,至少把毛给压住了,不像昨日反常的太过明显了。 耿州又打了个哈欠:“放心,博士能压得住。” 他从不觉得博士会没有察觉到什么。 即使不是博士,一个长相绝色却对此不加掩饰的任何人独身出现在路边,谁都不会小觑这个人。 耿州拍了下骆淮的肩膀,擦肩之时低语道:“你知道的,如果那真的是未来,博士就是所有邪秽的克星。” 就算小孩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但只要是怪物,就伤不了博士。 骆淮缓缓低头,他当然知道。 只是有些情绪不会因为挂念之人某方面的强大就消失。 小晟跑到人类身边,第一反应是攥住了对方刚平整些的衣摆,然后把手里的漱口水递给人类。 铎曜没有接,撕开了手中自己的漱口水给他做了个示范。 小晟抬头,目光专注,看着看着抿了下嘴,感到口中有些干涩,不舒服地润了好几下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 液体流入人类红唇中,仰头之时漂亮流畅的颈线显露无疑,甚至因为仰首的大动作,而让平常半遮的喉结凸显。 小巧精致。 想咬。 牙关再次泛痒,他狠狠咬掉封口,咕嘟咕嘟之后学着人类吐了出去。 满意地扔掉了手中的空袋,小晟张开手,期待地看着人类。 这下可以咬了吧。 铎曜微微扬唇,笑得温柔:“小晟这么大了,我可抱不动。” 小孩低头看了下自己,原来在人类中,这已经算长大了。 他闷闷不乐地收回手,暗暗磨着痒意难耐的牙关,心头一股无名火升起。 整颗心都挂在刚才的渴望之上,而这股无名火却像另一个人的情绪,干渴至极却又尤为不解。 懵懂浇上烈油,即使不知缘由,也有着点火燎原的架势。 垂下的漆黑眸子渐渐添了抹不自知的晦涩,翻涌的墨浪眼见就要卷出深处的血芒。 倏然一只纤长冷白的手,牵起了小晟正焦躁啃咬的右手。 刚冒头的火苗骤然被熄灭了干净,就连残灰都被一卷而空,彻底祛除了复燃的机会。 铎曜牵起小孩,面向询问的乔坛回道:“走吧。” 小晟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那就下次再咬吧。 他已经刷过牙了。 …… 另一边的一群人。 “你要先去北化基地中心?” 钟莹然不着痕迹地套话。 祁隆点头,欣赏着女子在白日下尤为出色的容貌:“是的,去那里看看缺什么资源,倒时候休整一番再出发比较好。” 两人交谈时,其余人看向钟莹然却不再像先前那样目光暧昧中略带轻视了,而是钦佩的带着善意的调笑。 这哪里是娇弱的玫瑰,分明是朵带刺的霸王花,就没见哪个女人像她这样胆大凶残的。 一路上砍的丧尸都快占队伍的三分之一了。 全然不知道女人将一腔怒火与恐慌都发泄在其中的这群人,看向祁隆的目光如看勇士一样。 祁隆却非常享受这样的目光,这意味着他们的眼中,无意识之间已经将两人关联起来了。 钟莹然笑盈盈道:“我们似乎不缺什么,北化基地其实不用去的。” 祁隆犹豫。 钟莹然叹气道:“现在太危险了,博士已经死了。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最好还是尽快赶往国家基地,行程越迟,意外发生的概率只会越大。” “我想尽快看到疫苗真正研制出来的一天。” 一直站在那个人身边的女人,如今终于要站在自己身边了吗? 祁隆心内思绪翻腾,极为克制地笑了下。 “好,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国家基地。” 钟莹然似放下了博士死讯的巨石,专注地看着祁隆,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3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1) 十几日下来, 一切都按照着规划前进,中间遇到些波折却没挑起什么大碍。 只不过今日早晨起了些骚乱,有几十只丧尸闻到伤者的血腥味围了过来, 这地方位置适合防御, 要是活人指不定就耗着了。 但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活死人,一个个压根不懂疲惫,活人耗不过不说,丧尸们可能还会因着血腥味发狂。 几人匆匆忙忙突围出一条路护着博士就要上车, 倒不是不敌,只不过中间多出一个博士这样的大宝贝,他们连作战都是悬着心的。 铎曜抱着小家伙, 另一只手还要拎着手提箱, 即使箱子小巧, 到底还是占用了一只手。 邵瑞回首看见, 没想太多伸手就要接过。 却见博士抬眸, 静静看了自己一眼, 由着他拿过了手上的箱子。 当时情况有些混乱, 邵瑞并未想太多, 直到都坐上了车将一群丧尸甩在了身后,他低头睹见手边的箱子时才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小队的几人颜值都抗打又在线, 纵使在博士容色碾压下好似个个不出彩,但当像邵瑞这样素日清俊冷淡的面孔突兀地勾唇时, 就将其被压制的光芒露了个七八分。 邵瑞自然是想起来了, 当时初见博士时有意无意的闪躲动作, 其余几人看着不露声色, 后面却也没有碰过这个箱子。 或多或少, 几人心里都有数, 这箱子里的东西怕是极为重要。 才会让博士这样待人处物都滴水不露的人,不惜顶着几双眼睛露出了这样一个明显的破绽。 或许也是试探。 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守着分寸没有多问。 没料到方才匆忙之下,他似乎打破了彼此间的分寸距离。 邵瑞很难克制住意识到那一眼意味着什么之后的激荡情绪,没有笑出声已是难得。 他将箱子递给了博士,冷淡的面色绷着收敛了笑意,却毫不自知这样反而让他面上显出略许紧张。 铎曜压住怀里不老实的小家伙,抬头看着这个努力压抑着什么的青年,弯唇回以一笑:“不用,我还要看着这个小家伙,箱子以后就由你看着吧,这样我反而放心些。” 骆淮看了那箱子一眼,嘟囔道:“我也能看顾着的,这冰块脸……” 邵瑞压住了想要翘起的嘴角,冷淡扫过骆淮一眼,轻轻收回了箱子。 骆淮撇了下嘴,这死冰块绝对是在炫耀,平日一副灵魂出窍快要成仙的寡淡作态,遇上博士之后却一次一次上赶着讨巧。 绝对是故意的。 心中百般抱怨,但是桀骜的少年却顶着一头的乱毛,对着博士龇牙露出一个格外热烈的笑来。 或许邵瑞知道,那一眼之后,博士交付了他们全然的信任。 其余几人不知道细节,却知晓博士方才一举动背后的意义。 一份信任,若是旁人倒没什么,但是这人若是换作了博士,瞬即就变了,稍微不理智的表现的便是像骆淮那样。 【傻乎乎的。】 铎曜看着少年与他本人气质跳脱开的笑容,不由失笑。 小晟鼓了鼓脸,不满地看着这群人。 他这几日状况越发混乱,戾气也越来越大,旁人看来就是这孩子脾气总是失控,每每落到博士手中才乖巧下来。 但这独一份的对待,却很难藏住表象背后的那份偏执。 尤其是遇上一群脑子都不简单的家伙,一切都如剥丝般,被搬上了几层假想。 但是铎曜不过觉得,怀里的小家伙现在行为举止都幼龄化严重,有时抓着人力气大时又像两个意识在缠斗。 但不论何时,黏人这个特质却越加严重,若是见不到人,真的抓住后又是一通亲咬。 铎曜垂眸睹见小孩鼓起的脸侧,漫不经心地抬手戳了戳,将一腔的气都戳掉了又熟练地避开小家伙扑咬的动作。 团团看着这一幕已经有些感到无聊了:“主人,要不给你换点药,这家伙一直这样子这个世界岂不是轻轻松松的?” 铎曜微叹:“算了,要是真有用,还能折了那么多人?天道下棋臭想翻盘,却由不得它了。” 棋盘早已记住下一步棋的路数了。 他长睫垂拢,落下一小片阴影,睫羽之下的眸子通透地如绝世的玉石般,飘过丝丝意味不明的微芒。 博士垂眸看向近日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小家伙,一言不发,但几人却有些诧然地看着一直躁动不安的小孩就像失了魂一般仰头呆了半晌。 额头相贴,博士温声说了一句:“要乖。” 那般亲昵的姿态,其他人怎么想的不管,反正个个自己的心底纷纷冒出了火,牙口也像猛地咬了未熟的杨梅,压根都泛开了一股酸意。 顶顶的风华美色就扣在额头入了满眼,换作任何人,神魂怕都要被震出许久。 成为四周目光汇聚中心的小家伙却屏了呼吸,直到胸口因为缺氧而出现火辣窒息的痛楚才无声地放开了气道,他漆黑眸子一瞬不眨地看着直直贴上的那双含笑的眸子。 剔透漂亮的琥珀眸子,没有因为光线的遮挡而失去润光,瞳眸中心的点漆影子,丝毫不显突兀地融了进去。 那是他的眼睛。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带着些稚气的眸子骤然变幻,猛然炸开的情绪交织成幽沉的深冷,而那道映入眼前人类瞳眸中心的影子也变为了阴冷的猩红。 他抬起双手,捧住了这个人类的脸侧,极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借着双手的遮挡,谁也没有看清总是肆无忌惮亲昵博士的小孩,这一次肆无忌惮地吻上了博士的唇。 柔软轻轻相触,不带任何邪念。 无人可见的举动,更似某种契约般,将柔软之处交予了人类。 那一瞬铎曜长睫轻颤了下,低眸看着仿若变了个人的小家伙,那一双被遮掩的血色眸子彻底露了出来,张扬着孽重的阴鸷与暴戾,犹有几分稚气闪现,即使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依旧像是在自我怀疑。 可偏偏脸侧的手,是一点也没有松下过。 铎曜伸手捂住了那双血色眸子,昏沉的睡意一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小孩不情不愿地陷入了睡眠。 小孩彻底倒下之前,铎曜轻侧了下耳,浓睫覆拢,掩住了漂亮的双眸。 …… 他听到了。 小孩说:“……我乖。”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4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2) 国家基地是H国唯一承认的官方基地, 全国有足足六成的军队都在末世到来后,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救援的幸存者抵达基地。 任何地方都可能被攻破,唯独国家基地不可能。 森严的守卫, 无数的顶尖异能者, 全国的精英人才…… 如果有逃离末世的诺亚方舟,那么国家基地就是末世之中的希望之城。 末世的到来打了全世界一个措不及防,当其他国家好不容易才勉强稳定住局面,能有将目光投往其他国家的心力后, H国简直显眼到不行。 仿佛在一切降临之前,这个国家就早有了准备。 虽然现在的局势不兴末世之前的那一套了,但是那些闲言碎语被风一卷就轻易漫开。 许多国家都在猜疑, H国是否知道些什么亦或者是参与了些什么, 否则怎么会有着这样刺眼的从容? 从容吗? 或许。 在整个世界都乱成一团的时候, 政权制度都在艰难维护, 甚至一些小国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摧折没了消息, 但是H国却是一个对比鲜明的存在。 可到底在这样的末世之下, 没有国家能依旧从容。 一间密室里, 这里即使处在地下隐蔽之处却也尽心做出了舒适的场景, 室外走动的人们放轻脚步,错肩之时脸色是无一例外的凝重严肃。 密室中布置柔软的床榻上, 躺着的女孩满头冷汗,脸色苍白, 纵然闭眸沉睡也依旧神情痛苦地皱着眉, 四肢痉挛想要向上挣扎, 却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困在柔软床榻不得动弹。 安静的室内只有女孩不稳定的呼吸声, 窗外模拟的光线撒入屋内, 明亮的氛围在女孩脸上却只有陷入噬人梦魇般满是挣脱不能的绝望。 另一个房间里, 一面墙壁上都是分割的屏幕,每一个屏幕里都是那个女孩。 屋内的十几人脸色紧张,偌大的一个房间,却只有这一块地方聚拢了所有的呼吸声。 直到屏幕中的女孩神色逐渐平缓,痛苦扭曲的面部舒缓,眉眼静谧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中,他们才有了其他的动静。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放松。 靠在另一边墙壁上的男人这才默不作声地垂了眼,扔下了快燃到指腹的烟蒂,紧抿着唇面无表情。 逐渐有细碎的声音响起。 “妍妍这次能醒吗?再睡下去就半月有余了。” 有人微苦着脸回道:“谁又能知道呢?” 两句之后就此沉默了下去。 那些古籍中的术师,每次透露天机都会招致天谴,女孩与此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女孩是在末世爆发之前,病毒出现最初就感染的一波人。 但她是不同的。 她是H国所在现有异能者记录中第一位异能者。 一个不符合常理,甚至不可能出现的异能,与现有记录的所有异能都无法归纳体系。 女孩的异能是——预言。 在经历漫长的沉睡之后,医护人员尚未意味到什么,身边人的惊喜之中只有女孩的目光幽远而又悲伤。 她看到了未来。 那个前途是黑暗的未来,所有试图点燃的星火,最终都会被黑暗彻底吞噬。 由于女孩的家属身份特殊,才会让这样不可置信的事情迅速传到了国家高层耳中,再经历重重确认之后,他们立刻决定了该如何做。 即使预言中,整个世界都会沦为丧尸的狂欢场,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真的放弃希望。 既然有这样的预言者出现,未来就一定会出现转机。 “当初该劝劝妍妍的。” 有位白发年长的老人叹着气,踱步到了男人身边。 关翰宇低着眉,手上的打火机火光跳跃点燃了新拿出的烟,跳动着的火光淡去,他目光定定看着亮起细碎光点的烟头,用力吸了一口才缓缓回道:“她不会听的。” 老人看了男人一眼:“她性子倒是跟你一样,都倔得不行。” 关翰宇勉强勾了下唇:“我们可是双胞胎。” 他沉默地吐出一口烟,地上已经积了不少的烟灰,在外一向坚毅挺拔的少校如今却像个失意的流浪汉,守着唯一的宝贝浑身的颓废。 关妍妍是他的妹妹,明明是就差了几分钟的双胞胎,却从小因为营养不良硬是显得小了几岁。 当父母也因故去世之后,真正挂念着的亲人也只有他们彼此了。 当初他见到感染病毒苏醒之后的妹妹时,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妹妹那样悲伤过,明明一滴泪没有流出,却像是整个人都被泪水包围,一举一动都伤到了极致。 他听着妹妹哽咽道:“哥,我看到你死了。” 她看见的东西,一定比自己的死亡还要痛苦许多。 当时的关翰宇沉默着抱住了妹妹。 而现在的他,却只能守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当那个人身边所有的信号都断掉时,关妍妍执意要动用能力,谁也劝不住。 那个时候的女孩像是要疯了一样,红着眼眶反驳所有的劝导:“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是唯一的希望!!!” 她快崩溃了一样的捂着脸哭吼:“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必须活着!” 只有趁机抱住女孩安慰的关翰宇才能听到那最后一句无力的喃语。 “……我早该死了。” 关翰宇突然呛了一口烟,咳嗽不断地掐了手中的烟蒂。 老人嫌弃这一阵阵的烟味,离开了他,走向了那分割开的一块块屏幕。 关翰宇双目平添一抹霾色,踩了踩脚下乱飞的烟灰,抬头看着那些屏幕默然不语。 从那个时候开始,无能为力的感觉就一直像是阴影一样附在他的影子上。 摆脱不掉。 就在这时,一阵惊呼声响了起来。 “妍妍醒了!快快快!” 关翰宇猛地抬头,几步上前拉开门第一个出去。 很快女孩房间的安静就被打破了。 关妍妍抬头看向门外,笑了:“哥,你又偷懒。” 关翰宇上前,呼吸有些急促,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后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而后放下心中巨石般坐在了她床边。 每一次他都担心妹妹会不会下一秒就彻底陷入梦魇醒不过来。 哥哥什么都没有问,但是关妍妍却轻松地笑了笑,脸上不再是那时的崩溃而是一片温和。 “哥,我这次什么都没有看到。” 关翰宇愣了下。 女孩看向窗外,她知道那些光线都是假的,但这满眼的光明却是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的。 她说:“我在无数次重复的那些梦境中沉沦,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不受控制地被这样没有止境的绝望拉入黑暗。” 她转过头看向哥哥:“我以为我醒不过来了。” 关翰宇脸色白了,即使眼前的妹妹好好的,但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个时候她的无力。 女孩安抚地笑道:“许多个不同的未来在交织,无尽的黑暗比任何事物都要可怕,我看不清属于我们的未来。” “我看到了最深处,黑暗的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光明。” 女孩虚弱的半张脸之上是澄亮的光线,她的眼睛像是含着莹润的光一般,整个人的气色都焕然一新,温温和和如一朵初绽的百合,清新愉悦。 “他会来的,我想等着他。” 关翰宇摸了摸女孩的头:“好。” …… 而在国家基地的十几公里之外,祁隆正闭目养神。 在祁隆的几公里之外,另一队的车辆正匀速前进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正常更新,双更纳入记账小本本 掐指一算,已经快欠了三万字了。 月底之前补完吧 第135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3) 骆淮探出半个身子扭着头四下看了一路上的环境, 心里估摸了一下距离,很快就转回了身子对博士兴奋道:“ 博士,我们马上就要到了。” 头刚扭过, 话就哑然了般缩了音。 少年瞪着眼, 看着博士手脚仓促地按住小孩,似是动作间有些急了,额际都泛出些水润的光色。 尤为出色惊艳的面貌,沾了水意, 像是要勾出人们对于那份秀色可餐的痒意。 博士闻言后,才抽了空抬头应道:“那就好。” 话语刚落,就又垂了眸, 从骆淮的角度看到的便是纤密浓睫洒落的一弧阴影, 勾勒出了博士微挑眼尾, 半掩之中却泄了八成的绝色。 他双眸一时之间竟是被烫到了般飞速地收回了目光, 呆坐了一会才发觉似乎哪里不对。 骆淮再看去时, 博士有所感地回望, 面色柔和一切正常。 他扯出一个灿烂笑容连忙回上, 当博士将注意力放到旁处时, 才郁闷地收了笑容捣了捣身旁打着瞌睡的耿州。 睡意浓重的青年勉强睁开了一条缝,哼了声鼻音, 示意有事快说。 骆淮超小声:“那小孩……” 耿州眼皮颤了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有些东西还用问? 骆淮郁闷地撑着下巴, 时不时就偷瞄一眼那个小孩子。 好想丢下车啊。 铎曜轻轻喘了口气, 心里着恼, 庆幸刚才面上热度被压了下去, 少年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但方才一瞬的慌意现在犹有几分发软。 他收敛了情绪,琥珀眸子浅淡清澈,纤浓睫翼压下一丝凉意,冷冷地看了一眼怀中扮作孩童的恶劣家伙。 小晟歪头,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看不出半点破绽。 甚至因为人类强行镇住身子,而皱着小脸一副委屈模样,右手挣了许久,始终不肯安分下来。 铎曜闭眼,向后一靠,不欲搭理。 没了观众,小孩这才缓缓变幻了神情,乖巧地往身边人类的靠了靠。 抬头确认人类是真的有些累了,小晟安静地垂首,埋在人类半侧身子的阴影里没了动静。 垂掩的眸子里漆黑平静,一丝波澜也无。 小晟微不可察地捻了捻指尖,好似方才捕捉到的那抹细腻温热尚未消散,舌尖意味不明地打了个转,平静的眸光才幽幽地下移了稍许。 在人类藏在衣服之下的腰身上打了几个圈,颇为可惜地收回了视线。 就差一点……他就知道这腰到底有多窄了。 小晟看了眼缩水大半的手掌,目中划过阴翳。 快了…… 团团琢磨着问道:“主人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我这么觉得这家伙好像不太对劲。” 那股子蠢劲好像没了。 铎曜不咸不淡地轻应了一声。 要是早知道当时会刺激这家伙加速融合蜕变,他就……他就扔给其他人了! 现在不仅让对方淬炼力量的进程缩短许多,也让其白日的神智开始逐渐恢复,现在就连他有时也分不清对方的神智究竟处于哪个阶段。 团团大悟,主人肯定做了什么。 就是,好像,应该不太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逐渐恢复受开课后的影响 第136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4) 夜间虽冷得不正常, 但是白日里的天气还按着四季走着,过了暴热夏季就是秋。 早晨还未回温,推开门窗就是冷飕飕的寒意, 关翰宇踏进屋子里时, 身上犹带着几分寒气,连拍了几下才敢靠近妹妹。 “怎么不睡?听他们说你从醒来就一直这样。” 关翰宇在床边坐下。 关妍妍脸色虽然憔悴,却焕发着之前几乎消逝的生机,她弯眸笑得灿烂:“哥哥, 我开心。” 她自从第一次梦见未来后,就再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开心。 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笑起来时,轻易就让关翰宇忘了外面不堪入目的末世, 仿佛身处温暖午后一片的祥和, 他摸着妹妹的头微笑声音却无端地有些发涩:“如果一切是真的, 你以后会更加开心的。” 关妍妍笑意暗了些:“哥哥, 你不信我?” 她知道的, 哥哥一直对一个人就能拯救整个末世这样的预言感到怀疑, 即使在无数个得到了证实的预言下, 她所做出的这个预言依旧得不到哥哥的信任。 关翰宇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却没有敌过妹妹的目光,迟疑着道:“就算是真的, 你也要休息,睡一会吧。” 关妍妍撇过脸:“睡什么睡?我都睡了那么久了, 现在根本睡不着。” 她看着屋外, 眸底多了些黯然。 关翰宇低声道:“妍妍,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他并没有不信, 只是妹妹昔时那份孤注一掷的疯狂现在想来还是心惊不已。 一个人可以是点亮前路的光, 却不会像妹妹口中那样, 成为如今唯一的希望。 那种存在,从来只是故事中的传奇。 关妍妍背对着哥哥,耳边传来哥哥的声音,她低低垂首,看着细瘦的指节轻轻握了握。 哥哥什么都不知道。 无数个出现的未来中,这个世界没有一次能逃过最后毁灭的结局,除了有那个人存在的未来。 无数人的努力是星火,在燎原之势未成时就会被迫熄灭,星火点燃的光终归是一时的,到底敌不过真正的光明。 …… 车在加速,一路上掠过的那些景色破败暗淡,半分不及身边女人的娇艳。 祁隆语气温和:“然然,马上就要到国家基地了。” 钟莹然收回望向车外的目光,一丝嫌恶转眸间藏起,她勾唇笑道:“太好了,到了基地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祁隆颇为挫败,他这一路试探许多,却还是被女人不轻不重地挡了回来,两人关系如今也只算得上朋友,钟莹然更是从不提起到了基地之后的计划。 钟莹然是那个人的助手,想必之后也是会进入研究所。 祁隆微微放缓了心,觉得日后机会还很多,不必太急。 “宿主,事实证明这条路成功率很低,抵达基地之后,你一没有人脉,二没有知识,三没有底气——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研究的中心人员。或许进入国家基地军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根据你现在的实力,会打拼出一个不错的未来。” 机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板一眼的声线给出了一个综合之后的建议。 祁隆闭眼压下燥郁。 “要死要活打拼出军功然后被派遣去保护那些研究人员?” 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想起了上一世那个人身边围绕的军人,随便挑出一个都可能是军队中的精英。 “那算什么人生赢家?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下人。” 机械音被怼得卡了一下。 它在得到否认之后第一时间查询了自己的资料库,发现并没有这样的说法,而被派遣出去实行保护任务的军人似乎都以此为荣。 它不能理解宿主的说法。 “你做不出病毒的疫苗。” 它指出了这一个事实。 祁隆不以为然:“我有实力参与进疫苗的制作,再说你都能把我带到过去,还能没有一个未来已经做出来的疫苗数据?” 机械音卡得更久了,似乎遇见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甚至传出了电流的滋啦声。 平静下来后,机械音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我不能。” 祁隆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简单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异样的表现引来了钟莹然不着痕迹地一睹。 “经过扫描检测……滋滋……滋……病毒等级超过世界级别……滋…” “这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做出疫苗。” “系统出现bug,正在自行检测修复中,请等待五分钟左右~” 最后一道声线不同于古板的机械音,甜甜的声线反倒像是一个正在撒娇的小女孩,虽然有些古怪,但明显是设置好的系统音。 祁隆被最后一道声音给惊了一下,但没有多加在意,所有心神都放在了前面的那几句话。 就算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去理解,他却仿佛陷入了自我设置的雾障中,一直不愿意去明白。 什么叫它不能拿出疫苗的数据? 什么是这个世界的人无法做出疫苗? 祁隆脸色阴沉,一直端着的温和神情溃散,没了强行做出的表象,猛然露出的狰狞反倒比之前更为真实。 也更为可怖。 哪怕只有几秒的外露,也被一直注意着他的钟莹然捕捉到了,她不露破绽,眸子微动,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尖。 祁隆的神情就似乎遇见了什么不能接受的打击,她暗自思索,视线扫至外界的灰暗又无声地垂了眸。 短短五分钟,祁隆却坐立不安,换了几次坐姿,面色虽然恢复正常,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对。 有人奇怪问道:“祁哥,你怎么了?” 祁隆勉强扯出一个与往日一样的笑容:“我没事。” 钟莹然目光闪了闪,靠近了些问道:“没事吧?” 祁隆按住了焦虑的心绪,再扬起的笑容自然许多:“没事,我刚刚只是有点不安。” 钟莹然笑道:“基地马上就要到了,能有什么让人不安的?” 祁隆点头。 没错,基地就在前面。 他只是在想,如果没有疫苗的话,这个世界的人们真的能挡住后期不断进化的丧尸们吗? 异能者死亡一个便少一个,而那些丧尸……却可以不断的变强。 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愿深想。 “宿主,你还有疑问吗?” 漫长的五分钟后,机械音再度响起。 而这个时候,车也停了下来,国家基地到了。 一队整装利落的军人很快就围了上来,祁隆作为领队者迅速下车开始交涉,在空隙间他没有忍住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机械音:“已经表达非常清楚了,宿主不需要多想。” 祁隆险些没有按耐住,若不是眼前一队拿着枪的军人正警惕地盯着他,他差点就要吼出声。 但眼前的情形他只能面上扯着笑,脑子里竭力保持平静。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配出疫苗,那上一世呢?!那个人又是怎么做出疫苗的!” 在系统坚定的否认之下,祁隆瞬间就忘却了他之前那些关于其他科技大佬故意造势的恶意揣测,全部心神都挂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机械音的逻辑非常清晰,很快就得出了结论:“那就说明,那个人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既然这个世界的人无法越过世界跨级别做出疫苗,那么能做出疫苗的人不是这个世界就很正常,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毕竟宿主自己也是一个重生的人。 “不能制作疫苗在之前为什么不说?” “系统不会干涉宿主的决定,并且不会在非必要情况下消耗能量。” 祁隆的脸色立即变得非常难看,他只觉得眼前一条顺畅的大道上,不仅突兀地出现了一块巨石,还带着剧毒,只能往后退永远不能向前。 眼前的守门军人语气严肃:“请报上你的公民号,我们需要去证实!” 祁隆心不在焉地报出了数字,刚想说些什么,手腕处一凉。 他瞳孔一缩猛地抬头:“你们干什么?” 确认了封锁异能的手铐牢牢地铐住了对方之后,对方不再关注这个人,而是对着钟莹然敬了一礼。 祁隆呼吸急促,盯着钟莹然没有说话,整个人的血脉冻成一体,他只感觉浑身都泛着胆颤的寒意。 事情发展实在太过突然,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钟莹然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但是看着这一队军人对着钟莹然特殊的态度,以及强行冷静下来后发现这一队军人的不同后,越发僵硬。 他莫名发慌,唤道:“莹然……” 钟莹然面色冷淡,娇艳若玫瑰的面孔依旧漂亮无比,但是眉眼间却浮出冷冽的肃色,不见笑意不见温和,冷冷地撇视一眼,锋锐的气势与这一路上所展现的模样截然不同。 如今的钟莹然更像是祁隆记忆里那个令无数男人铩羽而归的铁血玫瑰,他狠狠地闭上了眼。 一朵来历不凡且已经盛开的玫瑰,有什么能让她收敛锋芒伴在一个末世前名声不显的博士身边? 有些东西即使刻意忽视,终究会在眼前一点点揭露。 而这个时候一队人仓促着从守卫严密的基地内走出,一个个苦着脸却也只能四处警戒好生保护,他们的中心护着一个气质恬静的姑娘,正是关妍妍。 关妍妍一抬眼面露惊喜:“莹然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7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5) “莹然姐?” 比钟莹然动作还要快的是祁隆, 如今的他就仿佛顶着一块巨石,勉强站稳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浑身僵持的状态下, 女子柔和的声线让他本能循声望去。 刚恢复正常的瞳孔再度狠狠一缩。 关妍妍?!!! 祁隆面上最后的一点血色都被冲击散去。 已经快临近中午, 温度一并热了起来,除去天际那些不复末世前洁白的云朵,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极为明亮的诡异感。 每一道光线都灼亮到不正常,祁隆只是这样睁着就感到眼睛刺痛无比。 仿佛自己所站立的世界并不真实, 每一处都满是荒诞的恶意。 他目光几近麻木地看着钟莹然面露惊喜笑着迎上了容貌清丽的女子,眼眸动了动,偏移开来看向了那些笔挺站直的随护军人们。 毫无意外, 在两个女人同时出现的情况下, 这些军人的侧重中心明显地放在了关妍妍的身上。 若不是不合时宜, 他都想要笑出声了。 关妍妍面露喜色握住了钟莹然的双手, 上下一看迅速确认了对方身体无恙之后, 视线就不由开始飘移, 隐隐在寻着什么眸底涌动着淡淡的渴望之色。 钟莹然注意到这一点之后, 神情一伤, 默不作声地反握住了关妍妍的手。 手上施加的力道像极了安慰,关妍妍收回视线, 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 钟莹然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是我的错。” 关妍妍笑意有些勉强:“莹然姐, 虽然不知道情况, 但是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是你的错。” “我看见了, 光明犹在, 希望尚存, 不会有问题的。” 钟莹然心头一跳, 即使知道有可能是安慰,面上低落的神情也有了些回暖,可她依旧没有露出笑意。 钟莹然很难掩盖住那股低落的情绪,冰冷地看过被铐起来的男人一眼:“博士……是在我眼前出事的。” 所以一切话语都只会是安慰,没有人比钟莹然还要清楚当时情况的危险,也因此没有人比她还要自责。 关妍妍从未见过莹然姐这幅模样,她纵然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些不安,但她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话而去质疑自己。 她努力平静道:“莹然姐,博士是什么时候出事的?” 钟莹然认真想了想:“半月多了。” 这些关妍妍轻轻呼出一口气,拉着莹然姐的手笑道:“我前日刚醒,一切安好。” 话里的含义,不需多说,钟莹然自然是懂的。 妍妍的能力钟莹然自然是知道的,震撼与呵护她都有,却没有一次像是这样,仅仅一个含糊的词语就惊的她喜色颜开。 关妍妍目光转向从她出现后就静默不语的青年,在那双她印象颇深的手铐上停留一瞬,而后微微皱起眉头。 “系统,她的异能是什么?” 眼前这个清丽柔婉的女人的异能,祁隆当然清楚,只是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脸庞,他突然问向系统。 这个日后被誉为末世先知的存在,如今气质尚且稚嫩,言行举止间的从容感还有几分滞涩,但是从对方身旁那些无时无刻不在警惕周围的随护军人们不难看出其重要性。 机械音许久才回道,没有任何波动:“她没有异能。” 这句话不亚于一声轰鸣,不给任何缘由的出现在了脑中,任由他自己接受着这句话背后蕴含着的所有的煎熬。 “我不信。” 极为平静的一句话,却带着撕裂感,好似下一秒就会承不住巨压而崩溃。 系统只好再次强调:“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这个女孩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祁隆死死地盯着关妍妍。 古怪的表现让关妍妍眉头皱的更深,而她身边人也对祁隆露出了些敌意。 祁隆膝弯突然被人不留力地狠踢了一下,尖锐的鞋顶带着巨力从关节处撤离,断裂般的疼痛让他迅速扭曲了脸色,浑身带着冷汗地跪趴在了地上。 关翰宇在地上碾了下脚尖,语气冷漠:“这谁?” 祁隆原先的队友有些不忍,静观其变的想法略有动容,有几人甚至想要上前看看。 岂料他们刚有动作,就被冰冷的枪口瞄准了额心。 他们脸色瞬间大变,不由看向钟莹然,疑惑又惶恐:“莹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莹然眸中泛着冷光,铁厉的模样虽然陌生,却也是不可否认的出色艳丽。 她看着一头雾水的这些人一字一句道:“祁隆涉嫌谋杀国家要员……且来历不明。” 这样的解释其实很牵强,但是更多的,这些人并没有资格知道。 关妍妍握了拳,疑惑地看着祁隆,闭了闭眼努力回想却依旧没有丝毫印象。 她喃喃道:“我不认识他……” 这个人在她看到的未来中并未出现过,而依据预言,此时那个人应该已经出现了。 可是如今只有一个陌生的青年被莹然姐强行扣押,而那个人的踪迹丝毫未现。 关妍妍难得慌张。 关翰宇扫了一圈祁隆的原队友:“都扣了。” “是!” 除了钟莹然这群人谁都没有逃掉。 关妍妍看着这一幕,手心不知何时泌出些汗意,她低头悄悄在衣服上擦了擦掌心,低颤的睫透着莫名的不安。 关翰宇越过祁隆,走到妹妹身边,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顿时忧心道:“妍妍?” 关妍妍轻应了一声,有些怯怯的。 关涵宇眉头紧锁:“妍妍,你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钟莹然被他凝重的语气惊了一下,安抚地搂过妍妍肩膀,白了他一眼:“说话不能温柔点吗?” 搂过人才感觉到怀里的女孩浑身在轻微的发抖,钟莹然心头一惊。 不等她多问,关妍妍就小声道:“莹然姐……” 钟莹然放缓了声音:“怎么了?” 关妍妍就像一个做错的孩子,始终低着头:“如果我的预言出错了怎么办?” 似乎不需要回复,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比如,博士真的出了问题……” 唯一的变数被另一个变数彻底抹消。 这个世界还是逃不过最后的宿命的话,她这个给了所有人不该有的希望的人,该怎么回复所有人的希冀。 她到底只是一个没有经历多少波折的女孩,一旦最后的关键出现意料之外的事情,就足以使她六神无主。 因为那是致命的。 钟莹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才她能够被对方安慰,可是如今的她却安慰不了对方丝毫。 一切言语在向来冰雪聪明的妍妍耳中,都会变得虚假。 关翰宇动了动唇,在这样的场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道:“把他们带下去。” 他又看向钟莹然:“我们会弄清楚他身上的秘密的,你带着妍妍先去休息一下吧。” 钟莹然娇艳的眉眼间生出一股戾气:“不管博士是否还活着,都不要放过他。” 从她看见对方装模作样表演着掩盖龌龊肮脏的杀意时,就已经判定了他的结果。 一个拥有着不属于自己力量的青年,一旦目的达成后,整个人的演技就像露了气一般,处处是破绽。 钟莹然既恨她发现太迟,又恨对方手段阴劣。 关涵宇眯了下眼:“我知道。” 关妍妍被钟莹然搂着肩,神思不属地往基地内走,她低着头忍不住咬了下唇。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见到博士的。 才磨着哥哥放她出来了,如今这个样子,只怕回去后怎么都不会再放心了。 临门一脚时,关妍妍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她这一停,身后押着祁隆等人的人们也随之停下。 钟莹然偏头:“妍妍?” 关妍妍双手握在心口,脸颊漫开大片的红晕,将清丽动人的面孔熏染的娇嫩可人,她像是要按住心口砰砰直跳的心脏,来回深呼吸好几次后,才抖着声音开了口。 “他……来了……” 不及旁人反应,她扭头就往外冲,一时凶猛的冲势让许多人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关翰宇眼眸紧锁,猛地出手抓住了她,这才将险些就要冲出保护圈的关妍妍给拉住了。 关妍妍却率先一步打断了哥哥的责问,一双眸子亮的惊人:“他来了!” 关翰宇一愣,但是抓着她没敢松手。 钟莹然几步跟上,听到这句话目光一闪,猛地看向后方。 几辆车正依次而又匀速地驶来。 她呼吸一促,目光一错不错地跟着车辆移动。 当骆淮第一个从车上跳下来时,看见眼前这个阵仗,有些受惊地摸不着头脑。 “你们这是在等我们?” 他随便一扫,就知道那旁边三三两两围着的看似不起眼的军人,个个的危险性都极高,而暗处更是有不知多少个枪管对准了这块地方。 一个个的,这是闹事了? 骆淮定眼看到关翰宇之后,面露惊喜,跳起来对着他打了个招呼:“翰宇哥!” 喜色漫上眉宇,他脚下却没有向前一步,牢牢地挡住了身后的方位。 关翰宇轻眯了下眼。 邵瑞伸手推开了拦在车门处的少年,撇了对方一眼嗤声道:“蠢。” 到了这里,谁敢伤到博士。 也就只有一根筋全凭本能行事的骆淮,敢在整个基地的防备下,试图挡住博士的出现。 骆淮向后退了几步,知道刚刚犯了傻,不太乐意地哼了几声。 乔坛在这之后下车,一眼就在人堆里看见几个熟人,对于关妍妍的出现惊诧了一瞬后,很快移开了视线,打了个招呼却没有迎上去。 关妍妍屏住呼吸,忘了挣开哥哥的束缚,双眸紧盯着那几辆车,偶尔眨下眸都迫切无比,一瞬都不愿错过。 铎曜下车时,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更没有注意身后有一群人目光各异地盯视着这边,而是揉着眉心强硬地从小家伙手心抽出手。 铎曜垂眸时,明亮到显得虚假的光线在他细腻白皙的眼睑之下滑落一弧的光影,亮色浓重是刺眼的,轻洒在他身上时,却似柔化了光线,一切都变得温缓柔和,使得人们的呼吸都不自禁地放缓了。 隔着一些距离,大部分人在这种怪异的天气下,并没有很清楚地看见那个人的相貌,心中大概有个模糊的概念——对方长相应该是不赖的。 取代了表象烙在他们心口的是,对方那一身融于众人却又疏于众人的独特气质,似极潺潺春水,敛入了柔暖春光亦吸入了地底寒凉。 这些人中的很多人,用了一生都没有忘记对于博士的第一眼。 铎曜凝目,启唇:“你下不下?” 小孩与他对峙,红着眼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他也不过是被青年搁置了些时长罢了。 如今对方下车不带着自己,便闹了脾气往里头缩着,怎样都不肯下车的架势。 铎曜扬眉,灿极的风华将眉眼浇灌得灼人心魂,滚烫的热度不及包裹小孩心口,下一句话就给他击了个冰凉。 “那你就呆这,别跟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8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6) 博士语落刚刚还要向前伸出的架势就势向回收, 莹白纤长的手在光下亮了一圈就被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那尊艺术品般的精致素手好生藏了起来后小孩眼眶的红润程度顿时深了几度。 已经有水光闪烁的双眼呆呆地看着青年收回手后,转身接过了邵瑞手中的提箱, 神情平淡, 神眷般的面貌华光亦是朝向了别人。 就连方才因为小晟闹脾气而露出的些许鲜活怒意也被轻轻淡淡地收敛了……他连气都不气了? 小孩不安地交握着双手。 耿州还在里侧,小晟就坐在他对面,而他身边就是另一扇门。 但是他就坐在车门旁,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双手交叉着看着一大一小的对峙,看到结果后一点也不客气地笑出声。 他就仿佛没看到小家伙漆黑的眸子在自己身上刮了一下般,终于肯从车上下来, 打着哈欠从侧方绕到前方。 关妍妍脸上浮起大片的红晕,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十几人之中尤为耀眼的青年, 心下激动挣了挣身子。 却发现刚才还紧紧锢住她哥哥, 不知什么时候就松了力道, 这时轻松就挣了开。 虽然出乎意料, 但是关妍妍也没有多加注意。 一人当先就直直迎了上去。 关妍妍这一动, 暗地里看顾着的人, 本能地就动了手中的家伙。 但是在目标对准那个青年的额头时,他们一向稳固泰山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下, 隐藏极好的呼吸声险些露出破绽,心惊之余, 这些人无意识地悄然挪开了枪口。 关翰宇在妹妹跑开时, 才猛地向前抓去, 手心自然落了空, 看着妹妹的背影, 默默收回了手。 他错开了视线, 觉得双眼就像突兀地看到了刺眼的物体一样,有些许缓不过来的热度萦绕不散。 一向冷硬的心上也像被狠劲敲了一下般,半晌没有缓过那股劲。 铎曜一眼就看见了这个红着脸迎上来的小姑娘,眉心微动,长如蝶翼的浓睫极快地颤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掀起,一双极漂亮剔透的琥珀眸子静静地看着小姑娘,缓缓停下了脚步。 关妍妍十指在胸口处忐忑地绞紧,在博士面前停下后才强行扣住了发颤的双手,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铎曜博士,欢迎来到国家基地,我们等你很久了。” 在末世之前,这份等待就已经在发芽了。 她说完之后,才松下那口气心道:还好没有出洋相。 关妍妍卸下紧张之后,才终于静下那颗躁动的心,也有了勇气对上博士的目光。 呼吸一顿,女孩的瞳孔骤然放大。 方才那股蒙在眼睛上的雾布好似在一瞬间被人给扯了下去,整个世界以博士的面容为中心开始超高清的变化,她轻轻挪了挪眸子,生怕惊醒了眼前的梦,颤巍巍地咽着润了下嗓子。 关妍妍刚才乍一眼之下就算看到了什么,这小跑一路的紧张之下也不会记得什么,现在看清博士时更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铎曜唇角扬起,浅粉唇色淡淡的就像是他的性子,即使不想要引人注目还是会起到反作用。 就像是现在的关妍妍对着这张脸目光上下飘移不敢停留,一番逃避之后落在了博士唇边,被这点微弱笑意勾得晕乎乎的,便开始觉得这唇色浓浅如何搁在博士身上都适宜无比。 博士眸中落了些明亮的天光,一双眼睛都泛着潋滟的微光,将关妍妍的注意又换了地方吸引过去,她一时再度紧张起来。 对着博士仿若荡漾着光晕的眸,控制不住地开始猜想着他会说些什么。 “你好。” 简单的两个字入耳,关妍妍顿时失落。 看着博士的视线转向了来到她身边的莹然姐身上,也不由随着看向莹然姐。 钟莹然惊喜激动,却压住了过于汹涌的情绪,低低地换道:“博士,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铎曜弯唇笑道:“当时有了异能,醒过来之后一片废墟我还吓了一跳呢。” 钟莹然眼睛干涩:“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走的话……” 铎曜摇头:“你不走的话,可能现在就不能活生生站着和我说话了。” 他安慰一番有些钻牛角尖的钟莹然,视线落到格外紧张的小姑娘身上,不经意问道:“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吗?” 钟萤然回神,看向关妍妍,犹豫着回道:“对,她是我好友,她叫关妍妍。” 铎曜温和笑着与紧张绷着身子的关妍妍搭话,天生精致耀眼的五官揉进了些笑意,就像一幅画的点睛之笔,成为足以惊世的美作。 而他眸光微浅,衬着光线温润如玉,看着对方的视线比羽毛落水还要轻。 这小姑娘身上半点能量波动都没有,反倒是一些不该出现的力量格外浓郁。 铎曜稍稍一想,就知道估计又是因为什么岔子,让吓得不行的天道做些了小手脚。 就是不知道那些力量究竟给了这个小姑娘什么能力,人类之身承载天道之力,只会是一种负担。 他抬起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摸了下想要悄悄挤开钟莹然的小姑娘一把,温热的发丝入手干枯难耐,一点不像女孩子们精心呵护的头发质感使得铎曜眸光不由轻晃。 关妍妍暗暗屏住呼吸,紧张地缠住自己的双手,感受着头顶的温热眼眶发热,情绪逼着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双睫一眨又将其逼了回去。 当她看见博士之时,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放下了什么庞大的负担,只要这个人出现就意味希望。 您能出现,真的是太好了! 关妍妍扣在胸口处的双手,没有人多加注意,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个女孩压抑自己情绪的小动作而已,但始终面对博士的她自己才会清楚。 她在膜拜自己的信仰啊…… 无止境的噩梦中,鲜血尸体黑暗与至亲的逝去,比灾难电影还要令人心骇的灭世景象中,只有这个人,是那些黑暗中唯一的救赎。 关妍妍心里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一次次颠覆循环的梦境中,她要凝足了精神捕捉一次次的微小差异,生怕每一次的不同都会毁掉那个最后的结果。 只有在最后见到铎曜的身影,她才能放下心来,而这样的情况下,她很难克制住那股澎湃的信赖。 铎曜收回手,语气柔软了些:“辛苦了,妍妍。” 亲昵的语气让小姑娘彻底红了眼睛,头顶温度的离开,仿佛一并带走了什么。 虽然让她略感不适应,可更多的,却是浑身一轻的惬意感,身心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阴霾,前所未有的放松令她舒服地眯了眯眼。 铎曜这样的亲昵让身旁人侧目,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了关妍妍身上,带着难以释怀的不解与隐秘的羡慕不停巡视。 而别扭着跳下车的小家伙瞬间红了眼,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委屈的。 刚到大腿处的身影扑喃凤着抱住了铎曜的大腿,小小的一个声音像个树濑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看这架势,仿佛也准备挂个几个小时不动一样。 钟莹然吃惊看去:“这小孩?” 铎曜眉心一抽,低头看向四肢都攀在他腿上的小挂件,倒是想甩上一甩,看看能不能弄掉。 但是一半时间清醒一半时间变蠢的小家伙,偶尔也会有两种意识交叠在一起衍生出另一种情况的意外。 那就是变得更蠢。 总结出这一点的团团咔擦咔擦咬着零嘴,恨不得嘴巴里的就是那个家伙,生生咬折了对方的骨头才好。 铎曜无奈:“是半路捡的一个小孩,嗯……” 他低头看去,小家伙也抬头,唇都被咬白了定定地看着,目光一错不错地盯在身上。 “叫小晟,以后会跟在我身边。” 铎曜淡淡收回视线,接着说道。 小晟四肢的力道松了些,双腿放下,换成只有双臂紧紧环着不动,脸蛋贴着对方腿部往人类身后藏了藏。 探出的视线带着敌意看向关妍妍时,倏然幽深冰冷,寒意一瞬甚至不及传递又变成孩童的澄澈无物。 身上有讨厌的气息,但没什么威胁性。 直觉传递出这样的信息,他不再关注这个对方,视线悄然放在了人类垂下的那只手,心下痒痒的。 到底还是想起了刚才自己好像惹了人类生气,于是皱着眉头一边想着自己不能这么惯着对方,一边屏住呼吸伸出手。 眼见着指尖就快碰上人类莹润雪白的指尖时…… 人类仿若无意地抬起手握上了其他人类的伸手的手。 !!! 某只小家伙毛都要炸起来了。 关翰宇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突兀地从腿部涌上,他敏感地低头看去,正对上挂在博士腿上的孩子的双眼。 瞳孔漆黑,光线如此盛的情况下也没有让这孩子的瞳色变浅一些,这样不作声盯着人的情况时,有些渗人。 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手心的抽空给转移了注意。 刚刚一转神,就没注意到手上还握着博士的手,关翰宇有些不自在地握成拳后,低咳一声道:“抱歉,我走神了。博士,目前的情况刚刚已经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需要严密保护您,而更深的原因需要之后会有专人与您细讲。” 铎曜应下了,浅色眸中漾起一丝涟漪,不留痕迹地向着他们的后面看了一眼。 小晟恹恹地垂下头,低垂的面上神色不明。 而另一边。 机械音再度响起。 “滴!检测到执行官,正在评判等级……滴滴滴!!!滴滴滴!!!” 一阵嘈杂刺耳的电子音过后,甜甜的萝莉音突然响起。 “经过判定,时空总局第三王座首席官——铎曜,将拥有候补任务者祁隆的裁决权!权限已转接,请双方系统注意接收。” “此外,祝第三首席官阁下任务顺利,早日回归总局,您的朋友们都很想念您!” 作者有话要说: 真·腿部挂件 第139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7) “……您的朋友们都很想念您。” 软的像是渗出蜜来的甜甜声线响起的时间点让人没有丝毫准备。 铎曜轻轻眨了下眼, 琥珀瞳仁掠过一丝莹莹流光,鸦羽长睫向上卷起,挑出一抹几乎天然的妖异眼线。 他微不可察的侧了下脸, 眉眼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越过人群的缝隙与被困在最后的祁隆对过一瞬的目光。 清淡无物 ,似水温凉。 很难形容这一眼的对视,明明轻轻淡淡却似剜心入骨,轻易就在胸口挖开了一道口子般让人疼得措不及防。 祁隆的脸色非常僵硬苍白, 双眼失去了所有神采仿若两颗呆滞的木偶珠子,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这边。 长睫落下,铎曜若有若无地笑了下。 而团团的零食都被吓掉了, 确认了那道声线消失之后, 才半惊半疑地吸了口气:“主人, 这些世界不是已经被完全封闭了吗?智脑怎么还能进来?” 铎曜低头将小家伙从腿上捋掉, 拉起小手向前边走边道:“它叫甜甜。” 团团沉默几息后非常顺溜地改口道:“好的, 主人, ……甜……甜是怎么进来这个世界的呢?” 没错是它忘了, 主人曾经凭一己之力让智脑改了名, 虽然看来当初那个愿望有些浪费,但估计整个时空总局都不会忘记主人的旷举了。 “你可以问问那个人身上的系统。” 团团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这才看向那个快要被它忽视掉的低级系统,忍不住啧啧称奇:“没想到这种早就报废的系统竟然还会投放, 它低级到甚至无法交接聊天频道!” 铎曜笑了下, 正因为这种系统低级到已经报废了, 所以身上所附带的能量低到可以让世界接受它与团团同时进入这个世界, 甚至能作为几次总局智脑的载体。 只不过下一次作为载体时, 这个系统可能就会彻底废了。 而这个到来本该是是为了帮衬着他的系统, 如今倒是添了些没有预料到的乱子。 事不大,但也闹心。 在博士出现后,扣压着祁隆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祁隆脸色煞白的看着众星捧月般的那个人视若无物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被生生塞住了喉咙口一样,怎么都说不出下一句话。 一种鲜明而又无言的反差令他目眦欲裂。 身边严密包围的人群,熟悉的场景,乃至于一切都仿佛一力将他带回了前世,无数的人影像是阴霾一样蒙住了所有,偏生又因为那个人而尤为醒目。 无能的怒意堵在祁隆心口让他整个人都濒临崩溃,若不是他现在被人死死扣住,只怕要像条疯狗一样胡乱咬人。 他目光侧过盯着那个人,一寸寸地随着移动,阴沉的视线让一名军人神情警惕,出手用力地压下他的头:“看什么呢?!” 颈椎被这股力道推折的极痛,祁隆狼狈地垂下头颅,与一个丧家之犬没什么两样。 他与系统交谈的声音嘶哑难听:“这个人也有系统?”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堆积在与他同样的谎言上。 机械音在承载过超负荷的载体后,无波动的声线有些混乱,一些音节甚至闪了几下:“宿主权限不够,无法透露更多信息。” 停顿几分钟后,所有紊乱开始修复,系统内核自动倒计时,不出几天系统就会自行解体。 似乎是因为如此,系统也不再执念于任务的成功与否,甚至因为将要摆脱这个宿主而感到运行都顺畅许多。 它试图用数据留下些那位大人的影像,可惜失败了,有些可惜。 系统看着自顾自陷入不知名情绪中的现任宿主,疑惑道:“初始数据已经证明这条路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三,完成人生大赢家任务的每一位宿主从来没有尝试窃取模仿甚至摧毁的,学习才是能够成功最基本的条件。” 它作为一个最为低级的任务系统,不会过多干涉宿主行为,有些东西看在眼里却无意多说。 比起绑定一位宿主提升系统等级,低级系统更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实验者,看着宿主会在这样的路上走到什么样的结局。 而宿主的每一个决定纵使会将双方都带入毁灭的结局,对于它们来说,也只是一个数据而已。 这也是这批被返厂停用的根本原因。 真正的宿主可以接受教导者,同行者,甚至是卑劣者,却很难容忍一个冷漠注视的实验者。 祁隆喉中卡着脏话,却无法真的吐出来,而身上的这个系统恐怕一点都不会在意他说什么。 人生赢家的机遇在这个正在走向光明的世界中,是一个可以像英雄一样在历史中留下名讳的珍贵机会,即使初始只是一个至高存在为了另一位大人而投落的联络道具,可其本身确实是开启另一个世界的钥匙。 祁隆隐隐察觉自己错失的东西比眼前这荒诞又嘲讽的画面要多的多,只要升出一点关于未来的他可能会成为铎曜那样的存在,就像吞了一把噬骨的虫蚁,被噬得不成人形。 祁隆失了力气,被拖着走了许久,才默不作声地吐出一口腥浓的血。 被拉着向前走的小晟鼻尖动了动,嫌弃地皱了眉,因为这股不讨喜的味道,浑身都变得烦躁起来。 脚步刚慢下来,被牵着的手臂就被身边人类的力道给带着向前走了几步,小晟顿时恼了,刚才被血腥味激起的暴戾被抛至脑后,只想着怎么让人类再次抱起他。 关妍妍雀跃地就想要跟在铎曜身后,被皱着眉头的关翰宇拉了回来,他沉着脸看了一眼妹妹,女孩立刻就乖巧了起来。 关翰宇视线飞速地掠过前方,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眼:“妍妍,你先回去,别乱跑。” 关妍妍失望地应了一声,目光粘着博士的背影进入基地后,才丧气地想起自己的好姐妹。 却发现钟萤然浑身气质干练,笑意深深毫无阻碍地跟进了博士,她鼓了鼓嘴。 踏入这座国家为底气一手做成的基地时,铎曜眉眼微动,略感惊讶。 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城市,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走在规划好的路线上,若是以此为基础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未必不能抗住丧尸的侵袭。 全国二十座基地,军方接手了十四家,以国家基地为首的十四家基地实行的管理机制以幸存者为主,是全球目前公认的管理方法。 虽然以幸存者为主,但异能者的特殊与福利也尤为丰厚。 基地大门常日来来往往,但像今日这样的阵仗是极为罕见的,来往军方人员一看就是出动不少,一些庞杂势力同样派了人来查看,不少普通人也心中存了疑惑围拢过来。 即使有专门的人疏散,也没能抵住人类大众的这一行为。 而反攥着人类手的小晟,不为所动地扫过一眼,瞳仁黝黑地反衬不进任何物体,看着外物所有的目光不带丝毫温度。 明明空气都因为这些碍事的人类而变得拥挤起来,他的眼睛里还是没有映衬出该有的影子,空寂的目光冷的渗人。 他不作声地扭过头,掩饰了那股冷漠阴寒,攥着人类的手更靠近了对方,独属于人类的温暖一丝丝地渗出,也只有身边的人类才能让他忍受这样的温度。 基地之中自然全部都是人类,而他对于血肉的渴望此刻却丝毫没有被激发,甚至因为那些过于浓重的人气而感到有些恶心。 鼻间嗅入熟悉的清香后 ,小晟才惬意地眯了眯眸,将那股烦躁压下不再多看。 铎曜被围在军人中央,备受重视的待遇招来了不少人的侧目,有些打量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扫过,他还没怎么样,但那些目光反而像是心虚了般,纷纷收敛。 闻风聚拢来的人群被分散开,不少军人头疼不已,不太明白这些家伙到底哪里来的闲散心思,不知道这样格外引人注目吗? 想着,混在人群中的几个熟悉的小队队长被冷冷地瞪了几眼。 暗处的人讪讪地退了开,基地这才勉强恢复成以往的样子。 铎曜忍不住有些好笑,看着一个军人没克制住脾气踹了一个明显相熟的男人,推出一片空余的空间来。 唇轻轻弯了下,目睹一场骚乱轻易就被平息,突来的安宁让他不由出声:“挺好。” 钟萤然有些仓促地跟在博士身边,隐约听到什么也没在意,而是有些匆忙道:“博士,这个孩子要跟你一起住吗?” 铎曜点头,心中叹气:他也甩不掉啊。 钟萤然诧异地看了一眼小孩,接着问道:“一间房吗?博士,我可以安排人照顾他的,小孩子吵闹晚上入睡还是分开吧。” 铎曜倒是心动,眉眼间明显露出犹豫神色,出挑完美的容相绽成画一般雅韵,微低下头看见的却是小家伙面无表情的面孔,一张精致的小脸每个角落都写满了阴沉不愿。 他轻抿了下唇,强行犹豫不定的样子,好一会才含笑出声:“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教资月过去啦,我回来了! 这期间以为能更新,实在是高估自己了,断更一个月实在是抱歉呀 第140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8) 隐隐感觉自己被逗了一番的小晟, 脸上犹带着被激起的些许阴色,绷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定定地看了一眼身边人类眉眼间若有若无的笑意。 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疑惑在心头萦绕, 可惜小孩子沉着脸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反而会因为孩子天生的萌系五官,而格外招人喜欢。 钟萤然得到回复,娇艳的五官僵硬一瞬,将专注在博士身上的视线移到了那个来历不明又身份古怪的小家伙身上, 其他细节还没察觉就先被小家伙精致的相貌给惊艳了一把。 皮肤白嫩,在如今的世道倒是有些不正常了,她刻意想着些杂乱的想法想要冲淡方才对视时的震颤, 可是还是没抗住女人的天性重重咳了几声。 太可爱了!!! 这小孩才多大, 就长成这个样子, 以后大了还得了? 钟萤然心中叹气, 嘴上却道:“博士, 这孩子还是我们看着吧……” 铎曜“唔”了一声, 睫翼覆敛, 侧脸衬着天边光线流淌出惊人的美色, 他脚下的步子随着小孩的节奏向前,视线从小晟身上一掠而过。 小孩浑身一僵。 而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钟萤然一眼。 而包括钟萤然在内的其他人, 只单纯觉得,空气似乎凝滞了些。 关翰宇追上来时刚巧将刚才一些微妙的对峙收入眼中, 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国家小心呵护, 众多大佬们翘首以盼的博士长相是他未曾预料到的出色, 对方那股源自骨子里的殊然气质让早将博士影像记入脑海里的关翰宇初见时险些没有认出来。 照片留下了博士流于表面的东西, 而有些东西简单的相机是抓不住的。 他本以为这样的独特一份就够了, 没有谁能特殊到与妹妹预言中的救世主这样的存在相媲美。 但是…… 关翰宇的目光在那个格外不同的孩子身上掠过。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这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同一纬度相提并论的两个人,却是实打实的给了他们一种近乎荒诞的错觉来。 他们是一样的。 这样荒诞的错觉。 那个孩子身上有种特质,在他与博士对视时,人们也能更清楚的感觉到一种只可意会的相融与相似。 关翰宇心脏跳动的速度不知为何有些失速,他喘了几口气才抹去脑子里那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有追上去,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管进入基地有多少人在关注铎曜,军方的态度已经完全摆在了明面上,周密的保护措施让旁人立刻就将铎曜放在了不可招惹榜单第一位。 国家基地是中心基地,不论是否是政府规管,这里都有许多的眼线。 铎曜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他的消息用比来时快了多倍的速度传到了各个大佬的耳朵里。 一路挖掘下去,最中心的资料被保护的严实无比,很多人分析过后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军方会这么重视一个博士。 不该出现在基地门口的关妍妍,她的名字被一些人不约而同地圈画了起来。 是关于“预言”吗? 什么样的预言,能让他们摆出这样的架势? 外面所有的事情,门一关上就与铎曜没有关系了,他舒展眉目,为终于能安生休息而舒了口气。 四下看了一番,这个房子精致舒适,日常用品都一一备好了,空间适中保密性也很高,没有什么问题。 铎曜准备去看看卧室,被他落在门边许久的小家伙也不吭声,就这样看着人类对他整个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走动。 他歪了歪头,漆黑的瞳仁漫出一缕血色,瞳孔中心追寻着人类的步伐,铎曜走的越快,血色就漫的越开。 很快,一双漆黑的眸掺杂了大半的血色,黑色与红色相交,糅杂出森冷的凉意。 宛若两个意识在彼此交叠。 背对着铎曜的小家伙这个时候看起来无比的乖巧,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异样,前提是不去关注他的一双眼睛。 而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被红色彻底覆盖,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回了黑色。 铎曜的右手已经搭在了门的把手之上,他就像是真的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存在感不弱的孩子一样,手上的动作还有几分迫不及待的感觉。 可惜,就差一点。 小家伙出声了:“你不喜欢我吗?” 之前一直不能说话的小家伙此时终于突破了某道限制一样,出声之后就停不下来,见铎曜不转身又接连追问了许多句。 “这张脸所有的参考数值都是你们人类的大数据而来。” “人类天生怜悯弱者,我以为你是一样的。” “你不喜欢我吗?” 小晟边走边问,精致的五官搭配着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走到停住的铎曜身边又问了一句。 “你不喜欢我吗?” 气氛安静下来,有什么东西潜伏着,涌动着,隐隐露出了獠牙迫切地想要出来,偏生又因为另一种更深的渴望而压下了那股欲.望。 铎曜低头,看着依旧保持着幼童身型的天命之子。 那张轻易就能勾起人类喜爱之心的面孔确实精致可爱,但凡他讨巧的笑一下,皮貌带出的那股视觉的美好足以宽慰人们如今紧绷的弦。 外面丧尸横行,即使是最幸福的孩子,也不能露出毫无阴霾的纯粹笑容。 铎曜蹲下身,轻轻弯唇,浓密睫羽轻颤时使得他也仿佛染上了几分残蝶一般的脆弱,惊鸿美色向来易逝,但落到他的身上平白就多了许多的不忍。 小晟目光闪了闪,看似笑着实则威胁的面上也有些撑不住。 铎曜捏了下那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笑得真丑。” 他长叹一口气直起了身,一时拿眼前这个刚到膝盖的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办。 真是有趣不是吗? 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是一个丧尸,还是丧尸的皇。 如果是正常套路的话,天命之子理所淡然的应该是拯救世界,成为史书留名的救世者。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变成丧尸,但是他估摸着,这与那个装死的天道脱不了关系。 铎曜苦恼着,而团团却没什么感觉,几个世界都这么走下来了,基本也能摸清一些这个任务的套路了。 反正主人出不了什么事。 小晟眯了眯眼,眼下不但没有得到问题的答案,并且还有着被扯开话题的趋势, 他仰起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只手轻轻覆过双眼。 耳边传来人类若有所思的声音。 “还是先昏一会吧。” 令他本能反感的属性力量从那只手散出,他本以为会产生浓浓的不适感,却没料到最后身体升起警惕,反而像是极为渴望这样的力量,不仅不抗拒还欢呼着迎接这股力量。 算了,他就昏一会。 小孩子体轻,铎曜轻松就抱了起来,进到卧室之后看清布置后沉默一会,稍作沉吟一转身将小家伙放在了宽敞的沙发上。 足足盖了几层,确保小家伙不会受凉后,铎曜弯腰看了会乖巧昏睡的小崽子,轻笑了下。 素玉般细腻的指尖点在小崽子刚刚僵硬扯出弧度的嘴角,看着嘴角随着他的力道勾出一个弧度后才慢慢收回了手。 “还是早点解决这个世界的好。” 铎曜这样想着,径直进了卧室。 隔了一会,开门关门声响起,屋内只余下沙发上昏睡的一个小家伙。 屋内空落起来,昏睡没有意识的小家伙似乎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存在正在离开自己的身边,即使醒不过来眉尖也拧出了一个结。 …… 铎曜在会议室坐下的时候,抽空想了一下屋里的小家伙。 还是要早些回去镇着,毕竟看着可爱的小崽子骨子里一个个都凶的不行。 钟萤然安静站在博士身后。 而能坐下的一些人中,铎曜粗略一扫,竟然在其中看到个熟悉的影子。 面色冷淡平静的清俊青年端直脊背,察觉到前方铎曜投来的视线后,端正中多了些紧绷的味道。 邵瑞想要对着看过来的博士笑上一笑,但因为面部冷了太久,一个灿烂的表情即刻之间他都有些调不出来,最后只能稍显困难地翘起嘴角。 见博士的注意被那边的关少校给吸引走,邵瑞心里涌出些遗憾的情绪。 以后也许要多笑笑? 邵瑞心里想着,这样日后遇到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善意或者如博士这样的人时,他也许就能立刻给出一个该有的笑容。 邵瑞想了许多,但是那些微弱的失落始终是无法忽视的。 到了基地,博士身边会围上许多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各个领域的尖端人才,忙绿起来的博士恐怕最后都不会与他见上一面吧。 邵瑞沉默着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关翰宇没有入座,他进来时先对着钟萤然点了下头,然后在博士身后的另一边站定。 铎曜侧过身子:“关少校?关小姐在那边。” 说着,铎曜下颚向着另一边偷偷看着他的关妍妍轻轻点了一下,白皙肤色在光下晃开一丝润光,琥珀色眸仁泛出点粼光,那些潜着的淡漠随之一勾,有些晃眼。 关翰宇的视线近乎仓促地避开了博士,在地上定了一眼,而后急速反应过来看向妹妹的方向,镇定道:“保护博士你,是我最新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团团:无意中立了一个flag 头疼,断断续续欠了三万字 以后星期五确定不更新,其余日子没有意外会日更到月底(拖延不算意外哦) 这个世界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这本书不会坑的,会好好写完它,感谢小天使们没有放弃,也顺便痛揍一下老偷懒的鸽子作者 第141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19) 关妍妍正撑着下颚, 看着博士的方向发呆。 若论身份,关妍妍是远远不够格的,但是她的能力摆在那里, 其本身的特殊足够让这里为她留出一个空位。 这时关翰宇看过来, 关妍妍笑着向哥哥摆了摆手打招呼,笑容还没有完全扯开,对方就移开了视线。 这略显匆忙的表现…… 关妍妍愣了下,颇为好奇地盯了过去。 哥哥匆匆一眼之后, 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收回了视线,微微弯着身跟博士在说些什么。 她一点一点瞪大了眼睛,近乎惊奇地看着冷肃默然的哥哥罕见的局促表现。旁人根本看不出这么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是关妍妍毕竟是他的双胞胎妹妹, 再加上常年的相处, 关妍妍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哥哥如今的不自在。 但如果那个人是博士的话, 一切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博士是不一样的。 关妍妍拿起眼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负责她的医生其实不同意她长时间外出, 长久的精神超负荷, 使得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休养。 但是没办法啊, 关妍妍看着杯中倒映着的面孔,那么熟悉, 终于不再随时崩溃发疯,眉眼间却多了一丝失落。 一个普通人, 会得到他的垂目吗? 但这一点小心思, 其实不重要, 她更想看到哥哥能好好休息一次。 会议开始后, 很多隐晦的试探藏在了彼此的来往中。 铎曜撑着脸颊颧骨的位置不发一语, 最开始的报告完成后, 所有的打量都被他屏蔽。 透澈的眸子淡淡地扫过讨论的人们,带给他们的不是皮貌的勾诱,而是一种令骨中散开冷意的打量,后排的几个年轻人正襟危坐,懒散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那个人这么重要,他们在对方面前展现好的一面总归是没错的。 铎曜借着拿起杯子的动作掩住了小半张脸,早知道就直接与实验室负责人交接,这种繁琐的接客礼仪找个理由就可以推掉了。 明眼人都看出博士心思不在这,贴在透明塑料杯上的冷白腕骨弯折出锋锐的弧度,手臂形成的角度挡住了大半张脸。 明明一屋子里坐了那么多人,但神情淡淡的博士生生脱离了这滚滚人气,一股子的淡漠气息,丝毫不像是搞学术的研究人员,更像是被众人追捧的顶流明星。 而明星出现在人们认知时,总是完美的,如张张画卷一般,尽是珍藏。 要是眉眼再冷些,就真是与这里格格不入了。 有人砸吧了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番口腔舌战嘴巴里都干的不行。 他们干坐着看着预言中的救世者,亦是现实中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大宝贝,倒也不想惹对方忌讳,但有些事情该问还是要问的。 “铎曜博士,关于二代病毒,你怎么看?” 终于还是有人问了出来。 这个时候才进入正题。 铎曜有些无奈,放下手:“我带回来的那个手提箱呢?” 闻言为首的几位老人看向下方的位置,铎曜也不由看了过去。 几乎被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注视的邵瑞整个人都绷紧了,上方几位老人,左方第一位博士,名为基地实为国家所属的核心权利中心的大佬们都在这里——看着邵瑞。 邵瑞顿了下,才道:“在我那,原先是准备会后就给博士送过去的。” 铎曜微微一笑:“不要紧,你把那个箱子直接送到实验室就行,路上怕出现意外才不撒手,如今已经到了基地就不需要那么紧张了。” 邵瑞紧绷的心弦这才松了些。 铎曜转头,看向对面的一位始终温和笑着的白发老人:“冯院长,你们将那个箱子里的东西解析完毕后,就会知道初代病毒与二代病毒的发展规律,将两代病毒的相似点找到后就来找我。” 冯院长疑惑:“这样就行了?” 铎曜摇头:“你们要在数万排列中找到唯一一组差异,最重要的是,这一切必须在三代病毒诞生之前完成。” “三代病毒最短还有两天就会进化诞生。” 所以他们只有两天时间。 有些人不懂,而懂的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问博士为什么能准确知道三代病毒的诞生时间,只是这样就行了吗? 几月夜以继日的研究分析就是一场无用之功,白费时间的暴躁与崩溃被强忍着,他们不能露出一点痕迹,否则旁人只会更加为未来而绝望。 没有方向,如大海摸针一样让人无望,而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们。 那根针就藏在脚下。 有个青年不确定出声:“这样就行了?” 铎曜看去,青年眉宇间是浓浓的疲惫,此刻瞪着一双眼像只强撑的兔子,不由弯唇:“不行。” 他站起来,整个会议室看着人多,也不过双十而已。 这些人的目光此刻尽数投注在唇角带笑的博士身上,对方本身就是极瞩目的存在,若想吸引注意简直轻而易举。 许多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轻轻眯眼,看着这个青年博士身上的气场轻易就占据了主场,即使有着岁月沉淀的加成,他们也没有信心能正面抗住这股压抑不落下风。 这倒与青年的相貌一般,半点不像个困于实验桌前的学术人员。 铎曜对上关妍妍的木冠,眸光潋滟:“最关键的一步是我,或者说我的异能。” 不少人神色微怔,似乎才想起Nanf来忘记问询博士的异能。 而铎曜不疾不徐继续道:“我现在无法进行实验,那些病毒会被我的力量净化消失。” 这是实话,但是那些实验并不是铎曜擅长的,铎曜的力量体系早已更改了他的知识体系,他们不在同一层次,即使他能一眼看出问题,也无法熟练实操。 这样说就足够了。 “只要你们能在两天之内做到,我就能给出病毒疫苗。” 铎曜轻轻将椅子推回去,站在了椅后。 宽敞的会议室陷入安静许久,最和蔼的那个老人大笑着道:“铎曜博士,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希望!” 笑声畅快,连老人眉宇间压着的层层重担也一并带走,传散在空气中。 曾经亲口说出博士是希望的关妍妍脸色涨红,目光灼热,仿佛用了极大的心力看着博士,眼眶泛红,匆匆垂头调整情绪。 她说过的。 博士是唯一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20) 关妍妍预言的异能, 在全球已知情报中都是独一份的,这样在末世前觉醒堪称作弊的能力从出现开始就被排在异能序列第一位。 她所说出的每一条预言都是正确的。 从无例外。 但即使如此,人类仿佛天性就藏着几分叛逆, 纵使在如此情况下也依旧对下一条预言报以观望之心, 哪怕都已经付出了九分信任,人们也不肯将最后一分的信任交出去。 而末世救世主的预言是从一开始贯穿到最后,一再的强调使得国家这边将博士的重要性一升再升。 而第一次派人到博士身边,是因为关妍妍的第一次崩溃, 使得他们确定撇去救世一说,这个博士的存在也对未来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 而如今所有人都微微挺直了身子,因为难以压抑的激动情绪, 面部的神情复杂难辨, 唇部哆嗦着, 脸色涨红, 多数人的呼吸也不复以往的无声。 他们目光灼热, 眼眸中心驻着那位长相尤为出色的青年博士, 好似周围瞬间都失去了光彩, 独其一人像是这末世难得捕捉到的白日光影, 身上有着唯一的光亮。 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短短几句话说出的人语气平淡,石子落下的涟漪却在水面瞬间泛开, 真实性无法考据,但对方身上就是有一种无从考据源自内心使人信服的能力。 靠近前排的一个个平日里都是喜怒不露于色的主, 这时候直接有人就站起了半身, 急促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神情急切, 目露浓浓喜色, 他无疑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铎曜侧头看去, 光线连成一片在映在眉眼, 光辉之下他笑意轻轻,应道:“是真的。” 他目光扫过关妍妍,仿若无意一掠:“我以为这一点,你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关妍妍心中一跳,不知为何感觉一切在对方眼里都没有遮掩,这一场既尊重又试探的会议也直接被对方看透了本质。 她稍稍低头,为对方可能产生的不喜而感到些失落,但很快眼睛又亮了亮,觉得这样真好。 对方永远不会处于不利地位,这样敏锐的感知力只会为他带来更多的便利。 她在无数次的黑暗中,早已将这个人的存在视为唯一的信仰。 关妍妍有一个能力很出众的哥哥,但是她自己从小是作为一个普通姑娘快快乐乐长大的,突然之间她的每一个梦境都担上了整个世界的未来,那样的重担险些在一瞬间把她压垮。 无数次的噩梦中,唯一让她精神感到舒缓的只有博士的身影。 所以,关妍妍抬头略显骄傲:“我说过的吧。” 少女娇俏傲气的模样,丝毫不惹人厌怒,反而溢出勃勃的朝气。 铎曜失笑,再次强调了一遍:“只有两天,在这之前尽量不要找我。” 得到回复的人们狠狠咽了咽莫名干哑的喉咙,浑身沸腾过后,大脑也在发热过后陷入一种盲目兴奋又过于冷静的状态。 不要找他?这么重要的时刻? 有人欲言又止,向着上方看去。 为首的老人笑容和蔼,语气温和:“可以,在确保博士安全的前提下我们不会随意烦扰你的。” 铎曜愣怔了下,笑意真切了些,向着老人弯了下腰:“请您安心。” 老人但笑不语,看着铎曜转身离去。 在青年博士走后,有人长叹一声:“这简直就是奇迹。” 随即笑问:“你们怎么不问问他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没人回答,倒是有相熟的人打趣:“你要是感兴趣,自己去问问看。” 而其他人,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人。 他们没有见过像铎曜这样的人,单是站在那里就轻易夺取了周围人的注意,这样的特质简直就是一个天生的政客。 极适合作为一个精神支柱,撑起人们在绝境之际濒临崩溃的神经,是一个很好的苗子。 有人摸着下巴暗自思忖,转而想到那张华美出色的面貌,又觉得对方放在娱乐圈也是个被争抢的好苗子。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附在老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老人皱眉,颔首示意一番,那人转身打了个手势,很快有一身正肃的军人进来,他先对着会议室敬重地敬了一礼。 而后将手上的文件分发下去。 关妍妍好奇地看去,“祁隆审讯报告”几个字鲜明入眼,她手不由抖了一下,本能向着来到她身后的钟萤然看去。 钟萤然对她轻轻点了下头以作安慰,然后目光落在那份报告上目光一沉,想起一路上祁隆那些目光之下暗藏着的势在必得不由浮出些厌恶之色。 但是就连她也有些惊讶,虽然知道那边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人的秘密给审出来,却也没料到会这么快。 钟萤然小声道:“看看吧。” 关妍妍莫名紧张,咽了一口口水后才翻开,在这之前她迅速看了一眼哥哥的方向。 发现哥哥正皱着眉头,认真看着手上一份单独的文件。 祁隆是个重生者。 哇哦。 关妍妍心中感叹,诡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感觉,刚才的紧张也变得虚假起来,真的看到这一结果后她反而感到一些东西有了依靠。 其他人却不是她这般反应,脸色几乎都是微变,神情凝重,快速地向着后面翻去。 祁隆的前世正毫无隐瞒地展露在了国家的顶层人员眼中,那份比预言还要能震撼人心的话语,让很多人呼吸急促,其中几页报告更是被来回翻阅。 而关妍妍以极快地速度看完后,轻轻合上将它交给了身后的钟萤然,轻声道:“萤然姐,你看吧。” 那些文字,正逐渐与昔日模糊的梦境一一重合,原来在最初,那些遗忘的梦中就已经告诉了所有。 而世界,耗尽了心力想要让她找到那个人。 另一边,祁隆目光无神瞪着上空,表情空茫,仿佛没了灵魂,有股呆滞之感。 “我要走了。” 耗尽最后力量瞒住自己的系统,平静开口,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结局是消散还是返厂。 祁隆目光动了下,毫无反应。 …… 铎曜开门的手蓦然停住,轻眯下眼,长睫垂落掩住一闪的流光。 脚步向后退了一步。 而没有力道施加的门,却被从里面无声地拉开了一条缝隙。 铎曜心中“啧”了一声,难得感到棘手。 小崽子没了。 醒过来的家伙一点也不讨喜。 作者有话要说: 难搞 第143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21) 如果按照铎曜的打算, 他是直到离开这个世界都不准备面对一个彻底成熟且苏醒的小崽子的,如今事态还差些火候,而被他刻意慢熬着的家伙却先手一步。 铎曜侧首, 不动声色地移目打量着四方。 这个屋子里面干干净净的, 而四下一扫却能发现不少人,明面上的几人在博士目光停驻时迫不及待地露出一抹笑容。 这个鬼天气之下,博士的五官都含糊在沉沉的霾色之中,虽因为肤色皙白尤为亮眼, 却也浸在暗色中,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他本身极为精致的轮廓。 几人握着家伙的手紧了几分,更坚定了保护博士的信念, 正因为他们作为前线, 见多了外界的真实, 才不会因现下的环境而安逸。 只有结束的那一刻, 他们或许才能松开那根紧绷的弦。 而对如今情况略知一二的他们, 比谁都能明白博士的重要性。 铎曜收回视线, 而敞开一条缝隙的门, 在这阵寂静中, 缓慢地向外扩开。 身后那些因为博士久久不动终于心生疑惑的军人,脚下发出踩踏的声音。 铎曜若有若无地轻哼了一声, 平静转身对着身后挥了下手,止住了身后那些人的动作。 莹白指尖搭上了门把手, 铎曜稍稍抿唇, 裸露在外的亮白玉颈不自然地动了动, 其下连着的肌体被衣服遮挡根本看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弧度紧绷着的一切被屋内的人清楚敛入眼中。 屋内在门没有被打开之前一切都是看不清楚的, 所有都被掩藏在门扉之内。 而铎曜的手才刚刚搭上去, 门便自动向内推了进去,外人看着像是博士正常开了门,但只有当事人怕是才清楚。 他手上压根就没有使上力气,完全是门带着手在动。 铎曜面上有些微动,多是无奈。 几乎在铎曜进去的瞬间,便被潜藏在暗地许久的凶兽给圈进了自己的领地,心口鼓动的躁动让男人恨不得一口将人给囫囵吞了。 铎曜懒懒抬眸,纵使突然被人抵在关上的门上,他也没有丝毫失态,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内,拍了拍在他颈间不停嗅闻的男人头顶,心内平淡语调平静:“看来你很乖。” 至少还知道安分守在屋里面,要真是从这个房间里面走出一个成年男人,他得到的待遇只会是被军队包围后拘捕。 而到那时,场面几乎是不用想的,这个男人想来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这种有些冒犯的动作让男人挑眉,他毫不客气地抓住了主动送上来的手,厚大坚硬的手上有着厚重的茧皮,指甲有些长,泛着黑。 使得男人的手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安静着的武器,而不是人类偏向柔软的肢体。 男人抓住了铎曜的手,原先危险的神情低着头却显得有些呆愣,他小心地戳了戳,见这只比起活物更像艺术品的手,瞬间留下一抹红印。 他漆黑眸色瞬间一沉,似是有些不悦。 哪怕这抹痕迹是他留下的,却依旧不喜这个人类身上有着类似伤痕的迹象,这会让他因为眼前人类的脆弱而越发暴戾。 某种意义上,已经作为另一种物种的男人,比谁都要清楚人类的脆弱,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角度与力道,人类便能轻易逝去。 这样的念头浮入脑中,男人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了博士的颈部,目光逐渐幽深。 仿佛透过细腻的皮肤,看到了能一击致命的地方……和那些触发本能的勾引。 不安与躁动两相搏比,让男人有些克制不住地靠近,逐渐靠近的呼吸声从无到有,颈项处那一块的皮肤有些不可避免地发烫。 真奇怪不是吗?眼前的男人身上没有丝毫温度。 铎曜不自在地动了动,语气好奇道:“你想吃了我吗?” 这话一出,腰间紧缚着的力道瞬间一紧,男人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铎曜,似乎是极为不悦,而压抑着怒气的双瞳也隐现出猩红。 铎曜回视,剔透的眸子被暗色半掩着,依旧能看到清澈的眸光,就这样静静与男人对视。 即使整个人都被男人不着痕迹地桎梏,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就这样由着男人,但是他的平静却与轻易被挑动情绪的男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比起被桎梏者,他更像是被凶兽小心保护的主导者。 那些浮杂的顾虑,在铎曜看到男人之后,便被他轻轻抛掉了。 而现在确实像他想的那样不是吗? 就是有些难缠了。 男人定定地看了铎曜许久,久到眸子里的猩红淡去,只余下幽邃的漆墨,才意味深长道:“你很聪明。” 也只有这个人类敢将一个怪物当成普通人类孩子来养,一个不带任何装备就出现在病毒发源地的博士,从他清醒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所有的违和点。 按照这个人类的敏锐度,对于出现在医院的他真实的身份,怕是早已经猜到了七分。 没有当场解决他,是因为有自信能控制住他吗? 即使不如人类原先所想,但眼下这种局面何尝不是另一种控制。 不悦是肯定的,许多刻进本能甚至不需要刻意思索的残虐举措往常轻易就会浮现在脑中,而现在男人盯了人类这么长时间,却发现他连那股子贪嗜人类鲜活血肉的欲望都被死死地压着。 浑身燥热得不到舒缓,喉间干渴也越发严重,他看着人类,脑海中却是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那段时间中的渴望。 他渴望触碰,渴望亲近,渴望独占。 男人幽冷莫测的神色有些细微的恍神,俊美妖异的五官在沉寂的气氛中渗出森森的寒意,他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森寒不近人情。 但在铎曜眼中又有些像先前那个不知该怎么发脾气的小崽子,轻浅的笑意顿时在清绝无双的面容上缓缓漾开。 男人彻底清醒后,这是第一次真正从人类平静的面上看到清晰的笑容。 沾染着艳色的唇,轻轻一弯,便是绝色之上轻轻揉开的风华,动作动不得,力气使不得,正因为无双才更为小心翼翼。 男人面上寒意愈重,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可是精通所有的博士上下轻轻一扫就看出他身上属于人类特征的信息正在快速增加。 比如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轻微跳动的心脏处,还有偏向普通人类的黑棕色瞳孔…… 若不是腰上几乎能透过衣服贴在肤上的凉,男人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个没有问题的普通人类。 铎曜似笑非笑,抓住一点点磨至唇角的冰冷的手:“你想干什么呢?伪装成一个人类,带着这一身无论怎么改变都跟尸体一样的温度?”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仿佛被他精准戳中了痛处,那些虚浮的不悦这下清楚地呈现在了面上。 刚才的所有,是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完全可以归属于下意识的举动。 而下意识举动的背后,不过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存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一个他不想也无法进行伤害感染的人类,而生物意义上已经归属于两类的他,在明白这一点后却在不自觉地变幻表象。 以期更加贴近这人。 一个仿佛牵动着所谓的灵魂的存在,竟然会出现在已经让灵魂坠入地狱的怪物面前。 男人从意识初醒时就无法理解,而现在的他,依旧无法理解。 明明在怀着满腔被人类控制的怒意,却在这个遍地人类的地方乖乖呆着,甚至在发觉回来的人类在门前有着退缩的举动时,产生了像药剂在心口炸开一样的难受。 命运让人类缔造了他这样的怪物,却又将锁链的控制源头,交给了另一个人类。 男人眼眸瞬间猩红,莫名痛楚夹杂着恼怒与没来由的不安使得他情绪在这一瞬间骤然失控,被抓住的那只手骤然反扣住强硬地按在了人类脸侧。 两人的位置被向后猛地推了一步,以契合的姿态砰地按在门上。 这一声响很快得到外面的注意,外面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但铎曜与男人都知道,守护在房子外面的军人们正在一点点靠近试探。 铎曜扬首,颈线优雅纤长,与下颚连成一道好看的弧度,勾住了男人的视线。 也为他带回了些许理智。 铎曜整个人都被控制在男人与门形成的狭小空间里,而紧贴着他的冰凉温度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不适,仿佛空间里的每一寸都被另一股气息强势侵占。 他微微拧眉:“你松开我,外面的人正在靠近。” 边说边示意地动了动手腕。 男人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低沉地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博士不会在意这些事呢。” 铎曜语调淡了些:“松手!被他们看到你必死。” 没有人类能放纵一个危险等级爆表的丧尸进入国家基地,哪怕是铎曜也保不住。 男人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极轻地笑了声:“那可不一定。” 还不知道谁生谁死呢,而他早就已经死了一次。 男人猛地低头,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狠狠地咬了上去。 铎曜吃痛地“唔”了一声,唇上像是贴了个冰块,强硬至极地侵入了温暖的内部,唇上漫开的血腥味蔓延在肆虐的另一人口中,仿佛突然得了大刺激般,本就过分撕咬的亲吻越发过分。 伴侣之间的亲密举动,在此时两人身上换了意义,更似凶兽求偶,一旦压制非彻底标记便绝不松口。 浓密睫翼乱颤,比受惊的蝶翅还要慌乱,偏困守于一方囚笼怎么都挣不开,漂亮的眼睛因为气恼泛开夺目的粉醺般的色相,如春花般在人类身上绽开的风情,好似另一个无法挣脱的囚笼,让男人心甘情愿的困守。 而越发过分的撕咬,也开始让铎曜有些难受,齿间被一一舔舐,最敏感的牙龈也被用力调弄过,无处安放的软舌始终被纠缠着,男人过分的深入与搅弄仿佛恨不得将其一寸寸地引诱着吞入腹中。 无法被满足的吞腹欲,便只能化作这股缠人的,属于人类的情.欲,将人类揉于其中。 铎曜吐出的呼吸,泛着热气交织于另一人冰冷的气息中,被对方一点点地吞吸了去。 恼意在越发晶莹剔透的眸中划过,铎曜挣了挣被十指相扣压住的手,属于光明的圣洁力量转化为这个世界力量体系中异能,一丝丝地入侵失了理智的男人体内。 终于在脚步声踏入这间房子之前,男人的动作僵停。 他无法动作,飞速变回漆黑的瞳仁却如受了不可置信的刺激般,微微扩张了瞳孔,死死地盯住了铎曜。 这样的异能,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被病毒感染的世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回来了,辛苦宝贝们等这么久了,争取能在开学前完结。 第144章 丧尸皇靠卖萌抢人(完) 在破门而入时, 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甚至有些心思多的还想到了其他国家,如今这个世界也并不是谁都能一心想要其恢复至最初的。 但是真当他们破开门后, 脚下和手上的动作却生生止住了, 就连面上的神情也有些呆滞,因为情况出乎了意料脚步甚至有着想要后退的情况。 屋内设施一切正常,就连靠着人的桌椅都没有歪,若说刚才那些声响还不清楚缘由, 现在进了屋也就一目了然。 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的队长,而队长盯着博士略带愕然的视线,想要僵硬地扯出个笑容, 蓦地想起自己一张脸全藏在了面具之下。 安静几秒之后,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被博士压制在腿上像是要教训一番的小孩, 动作麻利地收起了武器敬了个礼。 “博士, 您没事吧?” 铎曜笑了下, 手上不动声色用着劲, 温声回复道:“我没事, 刚刚是小孩闹了脾气, 麻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队长藏在面具下的视线又飞快地掠过气红了脸的小家伙, 明明看起来确实像是大闹之后的愤愤不平,小孩子的脾气直率, 而这小家伙看过来的目光却有些怪异。 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咬上一口的恶狠模样。 他心里腹诽, 想着这种小孩子就应该让博士多教训教训。 情况了然, 就显得他们有些大惊小怪, 几人收拾了下, 就要撤退。 离开前本想多嘱咐博士一些的, 但真看到博士平静的目光,莫名滞涩之外,又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对方精致面貌之上被勾出的潋滟风情,浅浅一丝,若有若无下一瞬就融入了清冷绝色之中,仿若错觉。 可惜那一瞬的闪神是实打实的,几人没有多想,除去为博士长相气度常规惊叹之外,心里也在想,看来那小孩确实将博士气得狠了。 温和平静的博士,都似被勾出了一丝染着鲜活气息的火气。 铎曜目睹几人离去小心将门带上,轻轻抿了抿唇,舌尖的酥麻与唇上的刺痛犹未散去,他不动声色地轻点了下口腔上部,缓缓吐出一口气。 所幸遮掩及时,这些人没有注意到,或是没敢多加注意到,他们忧心保护着的博士,不仅被迫染出了迥异亮眼的鲜活,亦被强行吻艳了一张唇。 铎曜收回心绪,看向此时被强行压制在双腿上的小崽子,声音带上了些冷意:“这里是国家最为核心的基地,你以为凭你一个的力量,能让全国的丧尸在基地弄死你之前聚集攻破这里?” 被那股威胁极大的力量抽了大半力量的男人,如今被迫将身型压制回小孩,还要任由刚才被他欺负的人类教训,情绪已经糟糕无比。 此时闻言,意味不明地哼笑道:“说不定?” 狠话是放出来了,可惜身型变小了,就连声音也迫于生理条件变成了小孩子的奶声奶气。 铎曜丝毫不给面子地轻笑出声,而出口就察觉到的小家伙,冷着一张脸咬死不再出声。 本来已经恢复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不该再有天敌才对,可惜遇上了尤为任性的一个主,而对铎曜这位主所做所为就连天道也不敢轻易啃声。 若有逾矩,之后也不是天道清算,既然如此,它从来就不打算得罪这些某种程度上已经行至巅峰的家伙们。 铎曜放下小家伙,而浑身无力的小崽子警惕地打量着,看着他的视线比之前要多了许多复杂的意味。 他动了动耳朵,终于确定从他意识恢复开始,眼前这个人类的心声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 铎曜揪住任人宰割的小崽子耳朵,丝毫不留情地牵到眼前。 唇附至耳旁,声音微弱仿佛风过便无,而不知不觉已经将小晟当做自己名字的男人,僵着自己小小的身子,毫不自知的专注。 这才终于听了清楚。 “这次,怪你。” 小晟冰冷的心河像是被人随手一划,泛起的涟漪转瞬就平复,但却让他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无意中做下了什么蠢事。 从这以后,铎曜没有再单独出去过,整日看顾着小崽子。 外面的人不知道缘由,但是私底下也讨论过博士对那来路不明的小孩真用心,三步不离其眼,看这呵护的态度简直是比亲生的还要亲近。 就连关妍妍也郁闷地与钟萤然聊道:“萤然姐,那个小孩到底是谁啊,博士从那日就没怎么出过门。” 钟萤然苦笑,这她那里知道,从她与博士分开之后的事情,她甚至没有那些半路接到博士的家伙们了解。 以前她能作为博士助理跟在身边,而现在比谁都聪明的博士自然也不会再需要一个别有目的的助理。 想到这,钟萤然叹了口气:“你还不如直接去问问看,博士似乎挺喜欢你的。” 关妍妍撑着脸,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 她从来就没这么觉得过,博士很温柔,可他的温柔并不等于纵容。 关妍妍没有多说,而是眯了眯眼,近乎小心地轻轻道:“实验室那边出结果了。” 钟萤然打了个激灵,双手骤然紧握,努力做出平静神态,低声道:“真的吗?我以为有些人不会这么老实。” 关妍妍点头:“是有一些人,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那些人没有话语权。” 铎曜的特殊性,从第一次预言的出现开始,就注定了。 没人知道为什么,像那样堪称神迹的异能会出现在一个人类身上,但管它呢! 关妍妍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她比谁都知道,博士这样的存在本身就像是一场奇迹。 当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能够看清楚无数梦境重叠夹缝之中的人影时,就已经入了魔般将之奉为信仰。 铎曜会议上的那些话虽然得到了保密,但是归属于国家的军方基地还是得到了些模糊的消息。 人们的视线落在那个被国家小心保护迎至堡垒中的铎曜博士身上,根据极少许的消息就足够猜出一个不算坏的答案。 如今这个世道,能让世界无数人都觉得不算坏的答案也只有一个——病毒的疫苗。 说实话,很多人将关妍妍的存在当作这个东方国家的一个笑谈,与病毒息息相关的西方,那些曾经最近的研究人员们,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没有人能在病毒爆发前觉醒异能,能觉醒异能的病毒是已经脱离了研究所自行变异的二代,而一个在二代病毒之前,甚至是末日病毒出现之前就可能出现的预言异能。 简直就像是在说,在可可豆出现之前,人们就已经吃到了巧克力一样荒诞。 没有源头的成品,只能被判定为虚假。 但因为那些根据预言做出的种种行为实在太过超前,除了那些掌握一手资料的研究人员,其他人都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 而如今,他们依旧是一样的态度。 …… 夜里,床上熟睡的博士,显得尤为乖巧,甚至因为夜色晕染,绝色精致的面容更多了一丝恬然,比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过的月光还要柔软。 男人目光灼热,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探出,因为距离逐渐缩短,幼时作为人类的紧张似乎重现,幻觉般在耳边落了一片寂静。 结果不出所料地被打了回来,男人脸色瞬间黑了一半,妖异五官多了几丝森冷,热度沉入眼底不露痕迹,只余幽漠难辨的情绪外露,寒着一张脸看着睁开眼的铎曜。 他想不通,白日勉强压制的力量夜间散的差不多了,比起外界那些使人烦躁的人类,还是身边这个人类更有意思。 人性渐失的男人,所有关于人类的记忆都在那个炽白灼眼的灯光之下,无数个比鬼怪还要让他生厌的人类,始终围着自己。 麻木之下生出的并不是恨,而是厌恶无趣,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人类,就好像看到许许多多灭不完的苍蝇一样,难受无比。 他实在找不到这个世界该存在的理由,人类是为了活着,为了酸甜苦辣为了喜怒哀乐,而一个丧尸,要为了什么才能给这个世界一个理由。 让它存活。 就在厌淡之际,似乎看出最后的耐心消散,就连老天都迫不及待地将这个人类送到眼前。 男人始终认为这个人类是属于自己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真的是人类吗? 不管他什么时候出手,这个人类始终都是清醒的,而那双睁开的眼眸中,更是一丝睡意都没有,就这样清凌凌地看着他,让他咬牙切齿又心痒难耐。 男人望着铎曜,哑声道:“你让我咬一口。” 也许咬了就不痒了。 铎曜起身,不为所动:“你想咬哪里?” 男人迟疑,从上至下不停巡视,好似透过那些衣物看见了人类莹润可口的雪白肤肉,每一处都能完美印下一个深深的咬印,人类也不动,就这样由他看。 而那股痒意却不见衰弱,反而因为遐想越多,男人口齿越发难耐,恨不得将这个淡定的人类浑身啃咬一遍。 铎曜眸中似带了些笑意,隐隐若现,看着男人纠结也不出声,而是望了一眼天际,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他扭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咬哪里。” 男人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地靠了过来。 铎曜捧住男人的头,而总显得暴戾难驯的男人瞳孔微扩,看着那张姝绝清冷的面容,温了一片的寒,剔透淡漠的琥珀眸子沉在夜中,模糊了一丝轻漾的涟漪。 温热的唇,落在了男人从初见之时,就一直盯视不曾错过分秒的眸上。 男人本能阖上眼帘,温热一触即分,他却就此陷入昏睡。 铎曜松手,让男人躺在床上,唇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垂了下眸,又很快苦恼地皱了下眉,他起身看着男人,由骨子里带来的气质攀了几攀,最后又被强行压下。 这个世界被迫提前退出,是因为疫苗最终的效果是彻底断绝病毒的活性,疫苗的效果源于铎曜的能力,而这样bug一样的能力违反了世界规则,某种程度上说,属于时空总局方面的强行干预,但对于铎曜而言这是最快的速度。 世界天道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但是该离开,还是要离开。 而作为丧尸皇的男人,纵使能抵抗住疫苗的作用,却也失去了气运之子后期本身的卓越能力。 只是不知道,男人醒来会如何想。 所以说,还是怪男人自己,非要挑了一个这样的世界。 铎曜关上门,抵门轻笑:“再见。” …… 末世结束的很突然,没有人知道疫苗的制成原理,也没有人知道结束末日的最大功臣——铎曜博士最后去了哪里。 末日病毒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末日,纵使在黑暗中挣扎过一段时间,但是幸运的是,这段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 而异能也随那个时期一起消失了,就像一段伤口的出现,不管是奋斗前线的英雄还是嗜血的丧尸们,都随着伤疤的掉落而一并成为了过去。 关妍妍的少年时期是幸福的,而挣扎在噩梦的时日最后也迎来了曙光,直到最后上了历史书,她的一生似乎成为了传奇。 预言的异能,给了她从未想过的未来。 而所有的黑暗,似乎都与博士当初在她头上安抚的一拍而消失。 最先恢复过来的国家无疑占据了巨大的优势,良好的秩序拯救了许多国人。 而当年那个出现在博士身边的小孩子,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只有最后苏醒的天道,看着那个男人自己陷入了永眠,再强韧的生命最后也会被时间腐蚀,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到底还是昔日的气运之子,世界即将重获新生的时候,没来由的大雪不论地域覆盖了整个世界,而当男人彻底消失的时候。 这个世界再度迎来一场大雪。 冰雪化水,万物获得滋润。 这是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5卷 灵异 第145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 这个世界有些不对劲。 …… 热闹的房间中, 一群朝气蓬勃的青年女孩正欢呼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三十几个人的声音,轻易就填满了这个装修精致隔音良好的房间。 酒杯一举, 4年的大学生活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油画专业1903班三十几个人此后便各赴征程。 为了安静与娱乐性,他们特意选了一个网上评价很好的轰趴别墅,一共三楼。 电竞室,球牌室, KTV,烧烤架……一应具有。 选择轰趴而不是其他毕业聚餐,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原因, 便是始终安静坐着的清冷青年。 这个油画班每个学生的专业性都是无一例外的强悍, 基本每个人入学时身上都有着几个或大或小的奖项, 而青年更是这群同行翘楚中的翘楚。 入学时作为优秀代表, 国奖大满贯包揽者, 大三作为优秀交换生期间, 拿到国外油画金奖, 整个四年大奖小奖无数, 学校这方面的播报亦是如此,简直就是当成了个宝贝供着, 最后作为不出意外的优秀毕业生发言视频,又让学校再上了一次热搜。 毕竟不是每个优秀毕业生的长相, 都能轻松碾压顶流明星的, 若不是学校这方面护得紧, 怕是隔壁某个尽出明星的大学都要来抢人了。 高海作为班长站了起来, 脸色有些涨红, 明显是喝嗨了, 拿起麦克风重重地咳了几声,见都安分了才开口:“看来都知道了啊,那么请我们的铎曜大佬站起来!” 青年一直把玩着酒杯,偶尔抿上一口,身边几个班级活宝合起伙来逗他弯了几次唇,突然安静下来被点名,他有些茫然地抬了头。 雪肤凝脂似有隐隐光晕,单看这皮肤便勾得人想要咬上几口,这般心痒却当全部面容露了全之后,就被生生压下心底。 骨相干净,五官清冷华美,茫然一抬眸,剔透的眸子看着干净温柔,卷翘乌黑的长睫一颤又妖又冷,妖的是那美的出色的皮貌,冷的是不可攀折的气质与距离。 美色人人都爱,却从无凡人真的想过勾下一位天边的谪仙垂眸。 白日做梦是蠢人,理智止步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即使已经看了四年,高海此时心还是一颤,手上的麦克风都险些滑出,他颇为心虚又咳了一声,才大声道:“那么——” “嘭!” “嘭!” “嘭!” 七八人不知藏哪的礼花炮被这么一起拿出,整个房间都被彩带亮片给炸满了,桌上的饭菜大都遭了毒害,但也没人在意。 “祝铎曜生日快乐!” 三十几人齐声祝贺,声音之大甚至穿透屋顶,铎曜无奈拿下头顶的彩带,出声笑道:“谢谢。” 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的,但是好意铎曜心领了。 被推着吹完蜡烛切蛋糕时,纤长手指拿着切蛋糕的塑料刀时,青年微不可察的顿了下。 他已经六年没有切蛋糕了。 但铎曜还是切了下去,指尖沾到的奶油终于白过他手上的肤色,他粘着这点奶油尝了一下,很甜。 目之所及都是班上同学兴奋的面孔,不论是酒水加持,还是气氛渲染,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红晕,反而显得中心人物有些格格不入。 青年始终含着半抹笑,眉梢偶尔一动,流露出些晃人的风流娆色,交融在清冷的气质中,分不清哪个真实,却都是同样的醉人。 当生日歌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响起时,铎曜微微眯了下眸,漆黑浓密的睫羽轻飘飘地盖住了眸中闪过的恍惚之色。 太奇怪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当自己看着那些围在身边为他庆祝生日的人时,与此时是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站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看着所有人,心里升不起一点的兴奋与参与感,反而觉得反手用些力气,就能撕破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阿曜?”四年舍友加友人郭毫有些吃痛地捂着额头,疑惑地看着他。 铎曜这才发现,他刚才真的挥了一下手,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反而打到了离他最近的郭毫额头,顿时心生歉意。 “抱歉抱歉,我刚刚没注意。” 郭毫一挥手:“没事,我是看你刚刚走神了才离你太近了。” 铎曜又道了声歉,而后放下蛋糕去了卫生间,在他走后,一群人拿着蛋糕三三两两地跑上跑下去找自己的乐子了。 高海不太喜欢甜食,尝了几口还是受不了的拿了瓶酒,边喝边走到郭毫身边笑道:“可以啊你,我们死活套不出来的消息,还是你行。” 郭毫没得意,俊朗的面容反而有些郁闷:“都当了四年舍友,这都不知道,我也太没用了。” 高海摇头:“你这就谦虚了,辅导员那边对这个消息都不清楚,谁不知道大佬真实的生日日期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佬是个孤儿,身份证上的那个日期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而具体的日期,时间又急能问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郭毫这么想也笑了:“那我确实还有点用。” 而这边,铎曜细细洗着手,宛如艺术品一般骨节分明精致纤长的双手,在水流中翻洗,晶莹冷白,比曾经出自这双手的任何一幅画都要令人赞叹。 这个天气,水凉些反而清爽。 但是……倒也不必如此。 铎曜漫不经心地抽回手,手上犹带着浸泡过冰雪般的寒气,暑天之中水能比三九之时还要冰冷,简直是摆到眼前的怪事。 十八岁时的念头,在过完二十五岁生日后,再次浮现。 他当日没有想错,这个世界果然不对劲。 铎曜抬头看向镜子内,他许多感受是从十八岁开始才像是真正醒来般感觉到真实,但那个生日过后,这些真实中夹杂着的莫名直觉,却又像做梦一样,古怪无比。 他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那张令人赞叹失神能称完美的面貌,在他看来,还不够格,少了些感觉。 但是这又确确实实是他的脸。 铎曜手撑着台面,一点点靠近镜子,距离越近,无暇细腻的皮肤就越显精致,人在动镜子却似呆滞一般,偷了形貌丝毫不动。 面对这般不符合常理的情形,虽然是第一次,铎曜心里却毫无波动,反而有些不耐。 他越靠越近,仿若下一秒就要与境内的自己唇部相贴,但转瞬之间挥手砸下的手机狠狠地给镜子中间留下一道道裂开的纹路。 铎曜抬眸,携着几分慵懒的怠意,淡淡道:“滚。” 镜中的青年蓦然恢复了灵动,跟着真实的人类或怒或笑,仿佛刚刚诡异的景象从未出现般。 铎曜将砸坏了的手机扔进口袋,低头重新洗了手。 十八岁时,看着蛋糕上闪烁的烛光,铎曜却像是刚刚睡醒一样第一次感觉到周围的真实,而没来由的感觉让他下一秒就掀翻了还没吹蜡烛的蛋糕,那也是他唯一一次的无理取闹。 从此以后,他再未过生日。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简直是非常不对劲,而这一次的生日蛋糕,也终于掀开了这个世界不对劲的一角。 蜡烛的熄灭,也像是放出了什么。 铎曜这次的直觉非常清晰,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回去时,几人已经看起了电影,铎曜面色平静地坐在了郭毫身边。 郭毫窝在沙发里,随口问道:“你真的不考研啦?” 铎曜“嗯”了一声。 郭毫遗憾道:“不少导师可就盯着你呢,你这一放弃,他们怕都要可惜坏了。” 铎曜应道:“我若是想考研,早就考了。” 当时的他,甚至连大学都不想上。 现在看来,估计就是因为这一天。 铎曜看了一眼郭毫,目光淡淡,却颇有深意。 郭毫被这一眼看得非常心虚,小声道:“这不是他们缠我缠得不行吗?话说,过个生日而已,按照你那个性子估计这么多同学也就最后一面了。” 铎曜似笑非笑:“倒是要谢谢你了。” 郭毫打着哈哈:“倒也不必,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家来着?” 铎曜看向屏幕:“今天早上东西就已经搬过去了,明天就可以住了。” 郭毫舒了口气:“那里环境不错,你也要记得多出去走走,别天天宅家里。” 做了对方四年舍友的郭毫,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子。 铎曜应了一声,不作回答。 昏暗的环境下,只有电影的光亮,此时影影绰绰地为青年面部的轮廓印了一点光晕,衬着疏淡的矜贵气,像极一尊不沾世俗的白玉神像露出了一角。 是令人惊心动魄的贵气。 郭毫余光睹到这一幕,淡定地往嘴里塞了个爆米花。 嘴里嚼了个空,低头一看,手上什么也没抓到。 顿时长叹一声,他还以为这四年多多少少能锻炼出一些免疫力呢! 说起来,他从小长在富贵圈子里,就没见过哪一位从小养出来的气质能比得上身边这位主的。 而对方还是个无人细致教养的孤儿,简直就是离谱,这人难道生下来就是三六九等吗? 就像是圈子里的那个狠角,对上一样骨子里都要渗出密密的寒气。 想起那个人,郭毫就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把那人从脑子里扔了出去。 …… 高档的别墅从来都是远离市区的,文景雅苑环境清幽,很适合喜欢清静的青年们居住,即使有些老人喜欢安静,也有些受不住这里的静谧。 但能住进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家庭,这片独立别墅区每栋相隔较远,独立性极好。 而这其中,还藏着京市几家老牌豪门的老宅,但这里实在是大,也没人特意注意过这一点。 这么多年下来,这里几乎形成了个特定的圈子,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来。 不过正因为郭毫从小住这,才能给人特意找出个空来,就这还拜托了自家大哥帮忙。 而此时,一辆布加迪豪车低调地驶入文景雅苑内,入门处配着兵械的保安看过一眼就提前开了门。 司机与保安熟稔地打了个招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而车的后座,有人正闭目小憩。 男人浓眉几乎入鬓,衬着阖上的狭长眼型生生显出几分邪气与戾气,轮廓精致利落,鼻梁高挺轻易就撑起了堪称俊美无俦的面貌,薄唇不做声色偏又感觉似笑非笑。 锋冷感与进攻意味十足的长相气质,却透着不合时宜的阴冷气息,这丝冷意藏在了极强的气势中,一旦对视便寒意入体般,仿佛被看透了一切。 因而在谈判时,明明知道直视会更容易占据上风,却没有人能顶着男人的目光坚持下来。 又经过些时间,车才停下住,司机轻声道:“温总,到了。” 男人睁眼,漆黑瞳孔中一片幽深,毫无一丝睡意,他没有下车而是看向有些距离的另一边。 那里隐隐能看见搬家公司的车子,而一些人正上上下下地忙活着。 那栋别墅是离温宅最近的屋子,即使算作邻居,它们中间也隔着许多距离,隔着重重树荫看见那一角的情况时,男人的眼里出现了意味不明的情绪。 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打破了设置好的程序。 男人纵使难得升起了些兴味,又很快化为深邃难辨的墨,侵吞了所有的情绪。 “谁家的?”男人出声。 司机看了一眼,心里庆幸还好早做了了解,连忙回道:“好像是郭家二少给他朋友找的。” 男人很快就想起郭家二少是谁,也一并想起关于对方更多的事情,即使那些关于对方信息并不是他想要记的,却因为看了太多次,就像个重复阅读多遍的故事一样,纵然无意,却也知道后面的所有发展。 郭家二少看着随和,心里却傲,能做其朋友的根本不需要他来帮忙在这文景雅苑落户,而甚至都不能在这里落户的人,在郭家二少眼里怕也不够格做他的朋友。 但是现在就是有了这么一个人。 男人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搅了许多恶意,搅成泛着毒的诡谲,混在那一片的冷漠中,顿时空气都冷了许多。 时间太久,蓬勃的热意在心里仅仅泛出一瞬,就被深沉的负面情绪压制,变成了裹着恨意、藏着绝望的冷漠。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失忆的大美人,某人蠢蠢欲动 第146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2) 入夜。 温宅中, 一大家子围桌而坐,看起来其乐融融。 上方的吊灯安安静静地点亮这一片空间,灯光照到了每一个人的面庞, 人人端着笑意, 刻意营造的气氛愉悦又温馨。 直到温珏懒懒入座,温馨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怪异起来,暖黄色的灯光勾勒着男人面孔,却丝毫消不掉那股子摄人的寒气。 他从坐下那一刻, 所有人刻意保持的笑容终于因为长时间的端着,而显出了几分僵硬。 温老爷子面色不变,道:“吃饭吧。” 几人顿时开始动作, 无一例外地错开了男人的目光, 其中年纪较小的那个男孩子, 拿筷子的手都有些细微的颤抖。 温珏没有动筷, 而是这样撑着下颚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坐在下位, 这个位置刚好将所有人都收入眼底。 略显轻佻的举动, 生生让故作平静的几人生出些被当猴看的气怒, 可就算如此,也依旧没一人说话。 温珏这样看了一会, 很快就没了兴趣,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了太多次了, 如今已经鲜少有东西能再度挑起自己的情绪了。 不过每次看到这幅景象, 还是能有那么一丝纯粹的恶意升起, 仅那么一丝也足够了。 既然他们从很久之前就喜欢所谓的家庭温暖, 那就从这以后, 一直一直这样装下去, 兴许下一次他能想出其他有些乐趣的方式。 但总归,这些脸看了无数次,实在是让人生厌。 温珏站起身子,冷淡道:“我不吃了。” 他转身就走,一丝尊重也没有。 温老爷子手一抖,点了下头没说话。 而桌边一个长相娇俏的女孩偷偷抬起头,眼底还残留些恐惧,不过当她看到独自上楼的挺拔身影时,脸上还是泛上了些热意。 盛妙宣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继兄的时候,就念念不忘。 她第一次看到温家这样泼天的富贵,也是第一次见到温珏那样的人物,从那时起就耐不住骨子里的贪念。 盛流丽看女儿眼睛一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眼中带出些冷色,暗暗死劲拧了她大腿一把。 看到这丫头又疼又不敢吭声,才满意收手。 当她扫过已经没了那道身影的楼梯时,舌尖在唇边悄然舔过。 只有温父实打实地想要说些什么,那些笑容早就褪得干干净净,发福的面孔上依稀能看出青年时的英俊,可是一张不赖的面孔全被他骨子里的精气神毁了个干净。 而当温老爷子冷冷一扫,他口上的话就硬生生咽了下去,一声也不敢吭。 这股气憋了温父许久,直到睡前经历一番发泄也依旧无法全散,而盛流丽挑着眉眼作出媚态,靠在他怀里柔声安抚。 看出温父气消了些,才好似不经意道:“浩言中考已经结束了,前些日子还说要出去跟朋友玩呢,但你知道我手上那些东西早就被小珏拿走了……” 温父犹豫不已,想着浩言素来乖巧的模样还是咬了咬牙:“我知道了,明天就给他一些,让他玩得开心些。” 盛流丽笑了笑,心里却知道对方依旧瞒着自己,她总有一天会套出来那笔钱的。 女人面上柔柔笑道:“好。” 当再次被压至身下时,她微微眯了下眸,带着浓浓艳色看着温父,他素来爱这幅情态。 盛流丽指尖扣在男人脸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张形似一二分的面孔,她倒是没想到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少年,如今竟能长成如今威势甚重的模样。 思及一二,她呼吸略急,而对温父来说,这股子热情自然来者不拒。 温珏站在窗前,屋里没有开灯,他看着模糊在夜色下的另一边,借着月光勉强看到一二轮廓。 多世下来,所有事情只有他动手,才会产生根本的变化,这栋可称为邻居的别墅,从一开始就是空着的。 它的产权或许没人知道,但归根是属于他的,而如今有人搬了进去,作为主人的他却丝毫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产权书给了出去。 这可比对方身为郭家二少的朋友,还要令人玩味。 苍白手指印在窗户玻璃上,凉意彼此渗透,男人漠然的目光缓缓沉淀,唇色越发淡。 那个人,会是这无尽黑暗中的变数吗? …… 铎曜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他素来是熟睡便无梦的人群之一。 昨夜似乎也是一夜无梦,但他却又隐隐听到什么东西一直在叫喊一样,就这样喊了半夜,最后生生被人掐断了一样。 断了也就断了,消失前的破了音的那一声,却硬是将他给吵醒了。 起床一看也才五点半。 铎曜不太想起,他侧了身准备再小睡一会,看能不能再睡个回笼觉。 直到青年侧身,都没发现异样。 若是这个时候他起身洗漱,就会在镜中看到另一番模样的自己,雪白颈部有着密密红痕,淡粉唇色被咬出艳红春色,而当他低头时就会发现脚踝处也留下了一个标记般的红印。 真真是被人从头到尾占足了便宜。 青年闭目入睡,床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雾影,不成人形随意变化,它低头雾影细细看了入睡的青年好一会,才像是心虚那些红印,变成碎片一样的贴片,每处都沾了一下。 而青年依旧毫无所觉,只是再度不安稳的梦境,让他微微蹙眉。 当盛极的晨光照到了铎曜的面上,他才揉了下眼起身。 一切如常,直到照了镜子他才有些疑惑地凑近了看,颈部有几个针扎一样的红点,不过因为他肤色凝白,才会一眼就看见。 这个天气被蚊子叮咬是正常的,只不过他从小就不招这些蚊虫,此时看见,反而有些稀奇。 除此之外,身体有些地方像是压久了,略感酥麻。 铎曜动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自己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他面色不作变化仿佛并未多想,照常洗漱,吃过早饭就要拿着剩下的行李去新家,郭毫那个性子只会早不会迟。 这点在刚刚吃完跑步后买来的早饭就被验证了,电话响起的同时,外面也传来了几声鸣笛声,铎曜眉角一抽,也没接电话。 将钥匙放在屋内显眼的桌面上,拉着最后的一个行李箱就出了门。 郭毫看见铎曜,有些嘚瑟地下车拍了拍自己新买的豪车:“怎么样?最新款,这可是我盼了四年的毕业礼物!” 铎曜认真欣赏,而后赞叹:“好看。” 郭毫知道好友压根就不关注这一块,而且他的个人资金也足够碾压他了,但得到这么一句,分享炫耀的心情被满足也足够了。 他顺手接过行李,动作利索放好后让铎曜上车。 本来郭毫是不准备说那个人的,但是这两人严格说起来到时候就是邻居,不见面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提前了解总比到时候无知冒犯的好。 郭毫组织了一下才开口:“阿曜啊,那边的房子虽然是我千挑万选的,当时也没想着能行,所以逮到一个手快就给拿下了。” 铎曜疑惑:“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郭毫连忙解释:“房子肯定是没问题的,但你也知道那边的情况,而你未来的邻居有一个需要尤其注意。” 他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听的青年,精致温柔,这幅气质相貌若不是他铁直,可能就掉坑里了。 虽然知道好友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干净温柔无害,但总有种上赶着送大白菜的感觉,郭毫纠结着继续。 “你隔壁那家也是京都里面数得上好的老牌豪门了,家庭情况有点复杂,后妈带着个女儿嫁了进去,又生了个小儿子,而原配的那个儿子吧……” 郭毫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这么形容,皱着眉道:“叫温珏,以前还是个清贵公子哥,可能受了刺激,现在变得有些……” 铎曜眨眼,接了上去:“有些变态?” 郭毫吓得否认:“不不不,倒也不是。不过大抵还是性子变化比较大,如今整个温家的产业都在他手上,虽然同龄却已经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了。” 郭毫不放心地补充:“到时候你注意避着点就行,别跟那一大家子走的太近。” 若是温珏真的受了磋磨性情大变,外人却又有些不明白如今实权都被他收拢,那对母女的去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如今却还留着没一点动静。 郭毫对好友是真的不放心,他一边开车一边道:“等明天或后天,你闲下来我们一起去聚个餐?我那几个发小天天闹着要见你。” 铎曜看向车辆逐渐稀少的路况,心里略感满意,听到这句后便顺应同意了:“也好,顺便谢谢他们几个。” 郭毫强调:“他们几个虽然帮了忙,但出力最多的是我!不用对他们多客气,你一客气他们怕要蹬鼻子上脸了。” 虽然话语嫌弃,但少不得亲昵。 铎曜弯唇:“是是是,尤其要谢谢郭二少。” 他说完后,郭毫满意地哼笑两声,而当笑声被风吹走后,周围的环境好似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风声吹过车身,路途平坦,刚刚还能见到稀少的几辆车已经没了车影,仿佛一瞬间这条路就只剩下郭毫他们这唯一一辆。 铎曜脊背缓缓挺直,看向没有发觉丝毫异样的郭毫,沉吟着轻轻道:“这条路没什么车吗?” 郭毫大大咧咧回道:“这条路经常这样,毕竟文景雅苑寻常人也不会往那去。” 铎曜蹙了下眉,若有所思好一会还是没有放松。 最后好像确实是他多想了,又这么安静了一段路,他看见了文景雅苑的外门,内里的古雅富贵透过外门隐约能窥见一二。 郭毫与保安熟稔地寒暄几句,顺便将铎曜介绍给了他们。 保安们着实是惊艳了一把,青年抬首弯唇笑了下,纵使被那绽开的无双姝色给惊住,也没有忽视笑容中的疏离。 真奇怪,看着挺温柔的一个小伙子,给人的感觉偏偏有些像温总,说不出来哪处一样,就让人挺不敢靠近的。 这样的想法没有停留多久,便又觉得这样的青年怎么也跟温总靠不了边,像他这样的青年根本不需要特意记着,见过一面下次肯定忘不了。 铎曜四下看着,与他往日的淡然不太一样,郭毫看了几眼,好奇不已:“我以为你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呢。” 铎曜没有解释自己不是有兴趣,而是确定了周围确实没有丝毫异常后,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身边开车的郭毫身上。 被这么打量着,开着车的郭毫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不仅如此,心脏也开始莫名地加速。 但这绝对不是所谓的紧张心动,郭毫咽了咽口水,非常确定。 这个反应就像面对温哥一样,一种从小天生对于危险的本能。 郭毫被自己脑补吓了一跳,直接出声:“阿曜你在看什么?” 铎曜沉默,突然出手碰了下郭毫的脖颈,这么热的天气他的手上温度却有些低,这么乍然一碰,险些吓了郭毫一跳。 见他只是碰了一下,不由舒口气:“你小子也会吓人了?” 铎曜垂眸,懒懒应了一声,转向另一边避开了郭毫的视线,饶有趣味地看着指尖捏着的黑色丝线。 他想了想又转身问道:“这是什么?” 郭毫撇了一眼,毫无反应:“你的手。” 铎曜眸光溢彩,没再多问,而是仔细盯着手上不停挣扎的黑丝,见逃脱不能,它似乎放弃般转而开始一圈圈缠住青年莹白手指,轻轻缠绕偶尔还勾了勾指尖。 极为眷恋的一幕。 铎曜好奇不已,双眸都褪了些淡淡的缥缈,而闪出些亮色,仿佛发现了个新奇的玩意。 还没有多加摆弄,看着非常不详的黑色丝线就像耗尽了电力般闪烁几下后,便消散了。 铎曜轻轻抿唇,莫名不虞。 但他也有了些猜测,不管如何,这些怪异似乎并没有伤自己的意思。 而刚才那一段路估计也是这个顾虑换了方法,不过它也未曾料到刚下黑手,就被青年逮了个正着。 但铎曜也不知他为什么能抓住并看见这些东西,细细回顾了前半生,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绝对是个人类。 不能伤害自己,对亲近自己的人有敌意…… 结合几点来看,得出的结果似乎有些奇怪。 郭毫无奈敲敲走神的好友:“到了。” 他将行李搬出来,叹气:“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铎曜刚一下车,便觉得被人盯住了般,若是他后脊处有绒毛,恐怕会一寸寸地炸开,莫名的不安有些突兀地萦绕在心头,他试着转身寻找,却更感觉那道目光恨不得剥开自己一身的骨肉一口口吞了般的灼人。 铎曜多年来招致的目光从来都是含蓄委婉的,从未遇过这样棘手不适的注视,仿佛周身的空气都被一点点侵蚀,这样的感觉太过冒犯。 他抬首蹙眉,四下看了一遍。 到底是谁? 澄亮的天光在盛夏的季节,从天际洒落在人们身上时,带来了难耐的热度,这样的不适,谁都不会喜欢。 温珏因为这样的天气,那股子厌世的情绪也亦强了很多,但他今日才发现—— 这盛夏的日光,也能包裹着一个人,沐浴其一身的光线,看着便知道,当靠近时,那一身雪白的肤肉会传递出多么灼心的温度。 明明最是厌烦人们身上升腾起的温度,此时却令他觉得万分渴望。 温珏目光幽深复杂,俊美的面庞一点点靠近窗外透过的光线,口中莫名干渴,眸底墨海翻涌,卷出骇人的温度。 那个人,简直就像是…… 一个被送来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恶鬼:不开心,我也想要被夸夸 眼睁睁看着主人被占便宜的团团:气炸!!! 第147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3) 铎曜面貌出色, 浅浅弯唇便能让整张脸溢彩夺目,而像现在这样蹙眉不解的神情,简直就是将不对劲摆在了脸上。 郭毫第一时间扫视周围, 整个人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于是压低了声音道:“阿曜,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铎曜面色微凝,温柔平和的面容中显出一丝冷意,冷意转瞬即逝如片雪化水, 融入精致眉眼中藏住了所有端倪。 他目光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地在远处层层树影之上掠过,面向郭毫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对劲的。” 说完他接过行李, 走向别墅:“这里环境确实不错, 辛苦你了。” 郭毫倒不在意:“客气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再说我都要生气了。” 他几步追了上去:“等你收拾好, 我带你去我的别墅, 顺便给你一个钥匙备用, 老宅那边先算了, 主要是我自己名下的。” 铎曜失笑:“谁家朋友会要对方老宅的钥匙。” 郭毫晃悠着车钥匙, 没在意自己的口误,而是瞟了一眼能看到房屋边角的温家老宅, 语气担忧:“跟你说,平日真的要避着那一大家子的人, 前些年感觉温珏还算里面唯一一个正常的, 现在就不好说了。” 铎曜眉眼微动:“一家子人, 就算遗传精神病也不能每个人都有吧?” 郭毫摆手:“要是那样好歹有个明面上的理由, 但是他们那个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凑在一起的。” 铎曜若有所思:“知道了, 我会注意的。” 郭毫叮嘱完, 就没将心思放在上面了,虽然隔壁邻居一大家不太能招惹,但是对方估计也没那个心思注意一个邻居。 内里斗已经足够他们耗费心神了。 郭毫进了屋,舒服地往沙发上一坐:“要我帮忙吗?” 话是这么说,但他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初一进门这屋干净的都有些不敢落脚,又哪里需要帮忙。 铎曜一边熟悉家具,一边回道:“不用,你就坐着吧。” 郭毫一点也不客气,打开刚刚就一直振动个不停的手机,几个发小的小群的消息就一连串地弹出来,他挑了挑眉随手翻了翻就知道这群家伙在聊什么。 他抬头看了眼正在摆东西的青年,低头回复:“答应了答应了,别问了。” 群里安静一会,蓦地弹出几条消息。 江大爷:“时间定了没?” 叶子:“地点定了没?” 吕:“真答应了?” 郭毫扬眉打字:“还能骗你们,到时候一个两个收着点。” 即使知道这几个家伙有分寸,但想到以前那些没个正形的样子,还是没好气地强调了一遍。 几人打趣,而郭毫顺口就问道:“阿曜到时候聚餐你想吃什么?” 铎曜打开冰箱,漫不经心回道:“我没什么忌口的,你们定主意就行。” 郭毫喊了一声:“那我后天直接来接你。” 铎曜心不在焉:“行。”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好的汽水,转身扔给郭毫,自己顺手也开了一瓶后犹豫着问道:“你以前见过隔壁那个温珏吗?” 郭毫惊奇不已:“你对他有兴趣?” 铎曜神色淡淡:“有一点吧,毕竟是邻居。” 郭毫满脸写着不信,他跟对方还是舍友呢,要不是当时自己主动介绍,估计铎曜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询问关于他更深的事情。 但是这也没什么好比较的。 郭毫耸了耸肩:“也就小时候见过几面,其他的也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些了。” 铎曜“唔”了一声,心想:总觉得这个人,与自己有些说不出的联系。 但是那丝念头微弱不已,铎曜深究不出什么,也就暂时将之压下心底不再多想。 而另一边。 因为温珏罕见地在老宅里过了夜,屋里几人一大早就各自找事外出了,总归是不太想和他对上的。 而盛妙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目光时不时地就往楼上看一眼,时间一点点过去,楼上依旧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心思不在手机上,时间一长,看见手机就烦。 盛妙宣皱着脸关掉了手机,因为压抑着小心思,喉管处都有些不适的干缩,坐立不安了几个小时,还是没忍住招来管家小声询问:“大哥一直没下来吗?” 管家鬓发发白,面色冷淡,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盛妙宣。 盛妙宣被这一眼盯得有些心虚,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问你话呢?” 她在这守了一上午,很难不怀疑对方真的在家吗? 管家低头:“是的,大少爷一直没下来。” 盛妙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走了管家,坐直了身子,脸色浮出两抹红晕,泛着春意想了一会站起了身。 她有些忍不住了。 她的未来从步入温家开始,就一再远离了幼时的希冀,而如今掌权的温珏,是她见过最完美的男人。 至于微妙敌对的关系,也排不上她,前面还有她那个妈妈顶着呢。 这样的心里安慰做了不少,盛妙宣拿起折腾了一上午的水果拼盘上了楼。 而一直安静着的管家看到这一幕,眼里露出些嫌恶。 温珏在窗前站了许久,眼底的眸色越沉越深,俊美面庞上似盘绕着黑气想拉着他沉沦,却又不得方法的被排斥。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温珏拧眉回头脸色微沉:“谁?” “是我,哥哥。”放柔的女声传来,温珏脸色瞬间浮出冷色,而熟悉的恶心感这一世再度涌上心头。 门被打开,盛妙宣欣喜抬头:“哥哥……” 剩下的话硬生生被她吃了下去。 甚至整个人都因为莫名的预感而向后退了一步,脸色泛着粉的春意变成煞白,她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 男人冷着眉眼,俊美无俦的面貌自是耀眼,可一旦升起薄怒,刀削斧凿一般无缺的相貌便给淋上了森寒阴鸷的戾气,这股子气势娇养了许多年的盛妙宣根本扛不住。 她被吓到了。 有些印象会因为多次心理暗示而淡化,但是远远的一眼远没有直面对上感觉到的真实。 盛妙宣手抖了几下:“哥哥,水果。” 温珏低头,少女的面上是熟悉的贪恋,即使后退手抖也依旧不肯放弃,骨子里与她那个妈妈是一模一样的恶心。 无论看起来多么无辜,内里包裹着的都是令人生厌的恶。 温珏嗤笑:“你该叫我什么?” 盛妙宣脸色一白:“……大少爷。” 她看着男人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就像是打量一件已经研究过无数次的玩偶一样,玩味阴冷的视线让她不寒而栗。 即使如此,恐惧之下另一股兴奋依旧不受控制的升起。 太完美了。 如果能将这样一个男人玩弄在手心,简直比任何事情都要让她兴奋。 温珏只需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太过遥远记忆从累世的记忆中浮出,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再有下次,就滚出温家。” 他这一世难得的兴致,已经在见到隔壁的青年时散得差不多了,比起与这些人周旋,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研究那个唯一的意外。 盛妙宣终于有些怕了,她白着脸不再说话,而男人之前隐隐的耐心,今日似乎全部消失。 直到门被关上,她想着刚刚余光一睹到的窗户与望远镜,往嘴里塞了个苹果,细细琢磨了一番。 那个方向,似乎是隔壁? 她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反正更烂的日子她也活下来了。 只是已经娇养许多年的人,或许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能吃苦。 …… 铎曜用了许久才能肯定,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做梦的。 他意识模糊地沉在梦境中,被一股力量一直向下拖拽着,本以为要窒息的那一刻,却又被用力地向上一推,而后骤然清醒! 他低头看的是未干的颜料盘,旁边是画画的水桶,手上的画笔不知何时掉进了桶里。 铎曜记得自己在画画,有些疑惑:是画迷糊睡过去了? 而后他抬头,动作一僵。 画布上那些绚烂的色彩化为漆黑,阴森的调子里,是用亮色勾勒出轮廓的男人面貌,寥寥几笔,只勾出一个侧脸轮廓。 就这亦能看出男人不俗的底子,问题是铎曜对于这个男人没有丝毫印象。 他看着画沉思,卷翘的睫翼半掩漂亮的眼眸,蹙眉打量这幅画许久。 安静的画室中,仿佛入侵了另一种生物,屋内适宜的温度逐渐降低,而窗外优美的景色也如蒙上了层不合适的滤镜,亮光之下显得非常虚假。 铎曜睫翼微颤,不动声色。 背后贴上了一块冰凉,宛如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青年。 铎曜心里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他一边暗暗惊疑自己古怪的心态,一边烦恼这仿佛径自缠上自己的存在。 是鬼是妖,都不太好。 耳边覆上一层凉气,传来一声生涩沙哑的笑声:“好看吗?” 铎曜暗暗使了力气,发现纹丝不动后松了劲,泰然自若地评价:“轮廓不错。” 青年淡定的表现似乎取悦了他,沉沉的笑声再度传来,这次的声音自然顺滑许多:“你最好看。” 话落,唇边被啄了一下。 直到屋内的温度恢复,唇边那一点的冰凉依旧未散,铎曜神情淡淡地抹了下唇,动作从容。 他就知道这东西心怀不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8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4) 水流从淋浴头洒落, 细细流过青年的每一寸皮肤,顶部柔和的光晕在水雾中变得朦胧,朦胧之下赛雪的肤色倍加温润, 如美玉般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这幅撩人的美景就像幅被藏于密柜的名画, 但凡露世必要勾得人人皆成那爱画如痴之人,单向玻璃材质的拉门将人与水雾遮得严实,勉强能看出些模糊至极的边缘线条。 正因为模糊,才勾得人更加心痒难耐。 看不见的黑雾被玻璃挡在外面, 一块不行,那就变成一片。 而一片还不行,原先渗人的一片就自发变成了一丝。 丝丝缕缕的黑线探头探脑地试图撬入内里, 难得一次能捉到这样的机会, 虽然时间迟了些, 但能看上一眼就足够满足。 黑色丝线因为不耐, 动作越发急切, 但这在他眼里本脆弱无比的玻璃门, 这个时候却像是被什么力量给重重地锁住了。 想不通的黑丝, 气急败坏地变成一指多高的小人, 狠狠地捶了捶。 里面的铎曜正想着事情,不知为何心里一动, 伸手抹掉了眼睛淋上的水,转头向着玻璃门看去。 水雾半遮半掩, 他眨了几次眼, 并没发现什么。 铎曜拧眉, 有些疑惑地关掉水流, 一番整理披上了浴袍。 一手推开了门, 一手系着腰带。 青年浴袍没有穿好, 胸口处敞露了大片的景色,修长雪白的双腿走动间再无遮掩,从高处向下看去还能瞟到几眼劲瘦有力的腰肢,整个人就像一个温软可口的糕点一般惹人惦念。 看不见的黑雾不知不觉包围了整个沐浴间,只有青年脚下踩踏的地方是干净且无法入侵的,而试图捕捉更多美景的黑雾蠢蠢欲动。 从第一次见到尚不能称为青年的少年时,恶鬼就被挑动了最深且莫名的执念,若不是少年始终聪颖地避开自己的生日,那独特的月日会让少年无法避免被当时尚未清醒的恶鬼囚住的结果。 沦为笼中雀不得自由。 但如今这样也好,清醒的恶鬼,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眼前这个青年意味着什么。 铎曜不相信刚才的悸动是没来由的,从十八岁开始每一次像是这样的感觉,无一例外地与那个东西相关。 想到这一点,铎曜微微抿唇,手下不露痕迹地紧紧了身上松垮的浴袍。 大部分的景色被遮了个严实,满屋的黑雾都垂头丧气般地没了精神,一点点地汇聚成了一起。 如果有一双阴阳眼的话,就会难掩诧然地看到青年身边的一切都被黑雾覆盖,像是一个被恶鬼标记的宝贝,只有青年走动时,黑雾才会自动分出一条路。 而如今满屋的黑雾汇聚一起,除去视觉上的骇人,也让铎曜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变,疾步向外走去。 凝在一起的黑雾猛虎般向着青年扑去,却都被狠狠地挡在房间里面,只有一丝黑雾挣扎着跟了出去。 这丝黑雾恋恋不舍地缠绕在青年的脚踝处,像是耗了精力,没再动弹。 成型的黑雾变成一个男人,他轮廓与画中相似,他不怒反笑,连笑几声才喟叹一声。 “真敏感……” 虽然有些想不通,一个普通人类为什么有的时候能免疫自己的力量,但宝贝身上藏点秘密也是好事。 很快,青年就怎么都逃不掉了。 铎曜关上门之后,没有停下脚步,快步走向卧室。 直到坐下后,他才松了那口气。 铎曜低头,修长五指一张一合,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因为热气熏染,骨节处还泛着红晕,与往常无异。 但确实也是这只手,莫名涌出一股温凉的气息,以门作介质挡住了那个东西。 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与几乎要整个包裹住自己的凉意,铎曜眉眼微沉,什么鬼怪这么上不得台面。 看这样子,简直是个色中恶鬼! 心里暗暗唾弃一番,铎曜才舒展眉眼,精致夺目的长相似乎褪了些清冷,含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剔透的眸子遥遥看了眼浴室的方向。 青年轻轻地哼了一声,收拾了下毫无心理负担地睡下了。 一点也不在意刚刚旁人看来胆战心惊的事件。 而另一边慢悠悠的恶鬼,试图出去的时候才发觉有些不太对。 阴沉沉的黑雾烦躁地在浴室里炸开又凝聚,却发现怎么都出不去这小小的房间。 刚才被挡住竟然不是偶然事件? 可是青年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而不管什么原因,恶鬼都要老实地在这困上几日。 熟睡的青年仿佛感知到恶鬼的不解暴躁,红润双唇小小地翘起了一个弧度。 很快就到了后天。 另一边的郭毫不解地探查了一番自己新到手的豪车,没好气地踢了一下不知被谁扎破的轮胎,暗骂一句才顶着大太阳烦躁地掏出手机。 浓眉拧成一团,俊朗面容苦笑不已。 郭毫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细汗,对着接通的电话道:“阿曜,我车子轮胎估计是被那几个挑事的孙子扎破了,我要联系人换轮胎,要不我叫叶子去接你吧。” 得到的回答不出所料,郭毫往阴凉处躲了躲,叹气:“那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过去的时候报我的名字,那里一楼有点乱,你注意避着点。” 等挂了电话,郭毫依旧不放心,他最清楚好友那张脸有多招蜂引蝶了。 早知道就换个地方,不过其他地方能玩得也没那里多,他们四个讨论下来,还是想带着阿曜好好玩玩的。 如今这事搞的,郭毫看了眼新车狠狠呸了一句:“给我等着。” 等他闲下来,不还回去就不是他郭二少! 铎曜这边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发来的地址,边向雅苑正门走去,边估量着这之间的距离,心想该买辆车了。 这里环境不错,但家家不是有司机就配了车,可能真没有像他这样一路走向正门的。 铎曜无奈叹了声气。 叹气声还没散,身边蓦然停下了辆车,刹车声轻微,就连什么时候开到身边铎曜也没注意,虽然有走神的原因,却也不难看出车辆的性能之优。 他侧目看了一眼,便认出这车有多贵,略好奇地打量几眼,颇感兴趣。 而后车窗落下,铎曜看去稍怔,轻轻拧了下眉尖,目光细细在男人的五官描摹,美术生的本能让他很快发觉对方轮廓的熟悉。 青年困惑地眨了眨眼,而他专注的视线,却让男人喉间干涩,心脏处略略发紧。 男人声音温和,能看出不常表露这幅样子,因而开口时气势上有明显的割裂感,冷漠与威势使得询问也像隐隐的命令。 “你是新搬来的吧,这里离正门还远着呢,我顺路送你到市区?” 从没见温总顺路送过人的司机一声都不敢吭。 铎曜心里依旧困惑,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温珏语气放缓:“没关系,顺路而已。” 铎曜刚想继续拒绝,男人已经下了车,亲手为他开了车门。 对方身份明显不简单,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铎曜犹豫了下,盘算了下距离只好疏离地笑道:“那就麻烦先生了。” 坐下后低头扣安全带的铎曜,并未发现男人落座后关上车门时的小心翼翼,仿佛他正在关住一个好不容易哄骗而来的珍宝。 因而动作轻之又轻,好似生怕惊扰了青年。 铎曜试图找些话:“先生叫什么?我最近刚搬过来,叫我铎曜就好。” 温珏放轻呼吸:“温珏。” 铎曜怔了一下,很快就想起这个被郭毫三申五令要避着点的名字,不由沉默一瞬,一时竟然感到有些心虚。 他昨日才答应的好好的,今日就上了对方的车。 但对方毕竟是好意,铎曜赞道:“很好的名字。” 双玉为名,无暇纯澈。 “谢谢。”温珏笑了笑,眼底深处却没什么温度,但当他开口后,漠然多了些其他的意味,“你的名字也很好。” 日,月,星皆为曜。 他从第一眼就觉得青年比暖日还要灼人心魂,而如今骗上了车近距离相处,发现对方也能像月光一般不沾锋锐,柔和干净。 不论哪一点,都是他极为喜爱的类型,勾得他心痒无比。 这样一个意外,是无数次轮回中他从未遇见过的,可偏偏就这一次,青年的每一处都卡在了他的心坎上。 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已经有些模糊的伴侣标准,这人一一对上了。 男人目光幽深,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搭在一起,稍稍放松了身体。 温珏舌尖用力顶了顶上颚,感觉压下了些难耐的痒意,才道:“你要去哪?我直接送你过去。” 猎人正一步一步紧逼,而青年无知无觉地道:“春江月夜。” 温珏一时失声,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低冷:“你去哪里干什么?” 铎曜诧异地看了一眼情绪变化明显的男人,不明白刚刚还温和的人,怎么突然像失了分寸。 这句话明显有些冒犯了。 温珏很快反应过来,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只是那个地方有些特殊,一时没有想到你也会去那种地方。” 春江月夜严格说起来没什么特殊的。 娱乐会所该有的它都有,而且每一项都做到了极致,能给客人带来最放肆的欢乐,纸醉金迷奢靡作风体现的淋漓尽致,权贵之间默认的潜规则里面自然也有。 不过春江月夜到底不是低俗会所,它本身门槛之高就筛选掉了大部分人,单纯去玩也能玩得无比痛快。 但到底沾染了浓浓俗气与些微的□□,想到青年步入那里会招致的桃花,温珏就不由沉了眸。 铎曜吃惊:“我不能去吗?” 这地方他也特意搜了下,在他看来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这终究也只是一个娱乐会所而已。 作为春江月夜幕后老板的温珏不知为何,第一次提起这地方笑得有些难看:“自然能去,我的意思是看起来你似乎很少踏进喧嚣的场所。” 铎曜轻笑:“我知道,但人总要放松的。” 笑起来的青年偏清冷的面容绽出浓烈的姝色,比春华月色还要夺目的清绝姿容,使得男人呼吸由慢到快,逐渐发紧。 上颚越发灼痒,已经不是单纯顶咬能轻易安抚的了,恐怕要在那雪白肤肉上咬上好几口才能暂且平息。 温珏带着些仓促看向车外,漆墨的眸,却显出一抹骇人的贪色,纠缠着刻骨的冷意,拧出一股偏执的渴望来。 温老爷子贪权,温父贪色,就连半个温家人的盛氏母女都极为贪财。 而温珏却始终不相信源自这样家庭的自己,真的无物想贪,现如今他知道了。 自己最想贪的是什么了。 他这样的人,骨子里就有着那些人不择手段的基因。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你贪人身子! 第149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5) 春江月夜。 这是京都最大的销金窟, 但是每日在酒水上的流水就足够普通人衣食无忧地生活上几辈子。 三楼栏杆处靠着个青年,俊秀冷淡,金丝眼镜被他带着不见斯文, 反而让人感觉有些斯文败类。 冷白指尖夹着一只烟, 眼见烟灰要堆长了,便随意甩了甩。 他低头看向一楼,楼下广阔的空间能塞下个足球场,而二楼三楼甚至四楼都是环形的楼梯, 走一走就能看到全场。 二楼的人很少出现在外面,大都各自玩乐应酬,因而一楼一些人看到青年毫不羞涩地抛了个飞吻, 而他挑了挑眉, 毫不顾忌地颔首笑着收下了。 “叶子, 你在外面躲得可真清闲。”另一边一个青年揉着喝多的额头, 边走便调笑, 他走到叶伊丞身边, 看了眼楼下, “他到了吗?” 叶伊丞摇头, 神色有些倦怠:“人影都没见着。” 说完吐出一口烟圈,本来俊秀干净的容貌被形状各异的烟雾扯着生出了一丝邪气, 眨眼间叶丞又吸了好几口:“毫子把他藏了这么久,真当他那样的人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都不用找人就能知道。” 另一个青年想着也不由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毫子入学就要搬到外面的房子里, 没想到硬是在双人宿舍里蹲了四年。” 叶伊丞背靠着栏杆, 实在不解:“你说毫子要是喜欢, 有的是手段, 看这样子是真把他当朋友,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手段真的高。” 也难怪他这样想, 一个画家就算国际上也名声赫赫,那也只能算是一个有名誉的清流艺术家。 这其中区别单拿那文景雅苑就知道,没有资本人脉手段,一个画家再有名,也达不到里面硬性的门槛。 性子有些桀骜的青年刚想说什么,手机一震,低头看了眼。 “给我滚回来。”吕。 叶伊丞毫不客气地大笑几声:“你竟然敢把那家伙一个人扔在里面,小心下次被他报复。” 江狄懊恼:“怎么你就能在外面清闲?” 叶伊丞哼笑:“里面那些人都是你叫的,场子原本没那么大,先不说毫子到时候会不会生气,你自己做的孽自己负责。滚吧!” 江狄被堵的不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行,你可别把那小画家吓到了。” 叶伊丞扔掉快没的烟蒂,文雅笑了笑,整个人顿时显得人畜无害。 “怎么会呢?” 礼数和面子,他们都会做足,而这次想着见上一面也不过是想面对面看看对方内里究竟是人是鬼罢了。 江狄最看不过这家伙的装模作样,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剩下叶伊丞一人撑着栏杆,目光游移,明明是在等人,视线却没往门口那边看上几次。 铎曜下车后,刚要道谢,就被男人轻飘飘的话给截住了。 温珏拿出手机,手指骨节在屏幕上敲了下:“加个微信?” 他久居高位,身上的气势刻意收敛还是浓稠地压抑在旁人心口,也只有青年这种毫无感觉的,看见这一举动心里觉得与男人气质有些跳脱。 铎曜承了对方的好意,也不好吝啬这一点要求。 只是最后他看着车辆远去,而手机上新增加的联系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苦恼地皱了下眉。 而春江月夜这样有些特殊的场所门口,铎曜这样卓绝的姿容气质,第一眼就招来许多意味不明的打量目光,只是方才那辆有些眼熟的豪车让每个人都止住了这份跃跃欲试。 门口沉默严肃的保安,见状主动上前:“先生需要帮忙吗?” 铎曜回神,报上了郭毫的名字,毫无阻碍的进去了。 不敢多加盘问的保安,早早就认出了那辆车的主人,而亲眼目睹青年与男人互动的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对待青年。 说实话,铎曜一身的气质确实与这里格格不入,他的身上沉淀着独特的清冷与温柔,而春江月夜这样的狂欢场所,无处不在蔓延的世俗红尘气息,让他从踏入的那一刻就成为了一个异类。 气质难容就罢了,偏青年的外貌也独得了上天眷顾似的,清绝姝色就像强行拉入滚滚红尘的天际谪仙,融入了尘世的风情潋滟,夺目耀眼。 领着青年的侍者,头一次迎来如此多的目光打量,心里怦怦直跳生怕被这些大人物给纠到了错处,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些目光没一束落在他身上。 叶伊丞的目光几乎在青年踏入的那一刻就投了过去。 很奇怪,那一刻就像是感觉到什么,第一时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人声鼎沸,整个一楼都在找乐子,一部分人的注意被青年吸引,那样一个天生的发光体,少不得要引来一些冲昏头脑的蠢货。 叶伊丞眯了下眼,饶有兴味地顶了下眼镜,看似镇定,脚下的步子却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铎曜一派淡然,偶尔目光四移打量着这里,金钱堆砌出来的那股气氛,并不能让他心生波澜。 他扫过那些神态各异的人时,眼神纯粹,宛若在描摹一幅幅各有千秋的画卷。 叶伊丞笑容温和迎了上来:“你好,我是叶子,毫子那家伙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铎曜停下脚步:“叶伊丞是吗?” 叶伊丞让侍者退下,主动向前靠近一步,金丝眼镜修饰了他凉薄的气质,此刻就如一个温和学士一样毫无威胁。 他看着青年的目光有些过分的专注:“是的,我来带你上去就行,毫子应该很快就到了。” 铎曜与他并肩,叶伊丞的目光微动,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青年网上的隐私保护的很好,有几张露了全脸的图片至今还挂在专属论坛上,他草草地看过几眼,心里对于这人的妖孽程度也有些数。 但谁他妈能想到,青年长成这幅模样,却硬是跟妖孽二字扯不上边。 唯一能让人将妖这一字放在他身上的,怕只有那种暗含缱绻的遐想能沾染一二。 叶伊丞想到包厢里那群家伙的性子,原先看热闹的想法早消失了,现在竟一时有些后悔。 想法与郭毫大同小异,若是青年被吓到了怎么办,对方本来就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这次还是他们帮了忙才被毫子约出来的。 要是印象不好,下次估计没门了。 铎曜突然出声:“包厢里烟味重吗?” 叶伊丞呼吸一乱,连忙回道:“屋里没烟味。” 铎曜满意点头:“谢谢。” 叶伊丞闻着自己一身的烟味,暗“艹”一声。 不过还好屋里有个家伙死活受不了烟味,想抽一根的都被不留情面地赶了出来,时间久了都知道他的性格,包厢里是一点烟味也没有。 但是叶伊丞心情不太爽,经方才那一问,想也知道青年不喜烟味。 叶伊丞收拾了下心情,语带三分笑意:“我能叫你阿曜吗?毫子向我们说你的时候,也这么叫的。” 铎曜心里并不在意,但似乎总有些人很在意怎么称呼,这几年已经免疫的他回道:“可以的。” 短短一段路,也说不上几句话,几个问答之后包厢就近在眼前。 而眼看着青年走上二楼,叶少熟稔搭话,不少人可惜地叹了口气。 那可是个绝色啊。 不过像那般人物,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们这样的人作践。 包厢里江狄正翘着二郎腿跟人打牌,包厢里面一应具有,完全不像是外面看去的简单。 突然跟他打牌的家伙傻了似的一直不出牌,江狄有些不耐地踹了他一脚。 “出牌!” 那家伙扔了牌指着门口,眼睛都直了,口吃道:“江哥……人、人、人来了……” 江狄随意看了眼门外,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眼见着青年的注意被吸引过来,漂亮的眼睛上下一转,就将他现在的模样看了全,眉尖刚拧出一个弧度,江狄就反应迅速地坐直了身子。 动作难掩慌乱。 直到叶伊丞在他身边坐下,他才超小声道:“你怎么领回来一个神仙!” 可不是嘛!他第一眼看着,差点以为叶子从哪拐来的神仙人物,险些让他以为自己不是身处春江月夜这样的地方。 叶伊丞轻轻嗅了嗅自己的袖子,感觉烟味淡了些,闻言冷哼:“你还是想着怎么跟毫子解释吧。” 江狄帅气的面孔顿时僵硬,完全不敢往姗姗来迟的郭毫那边看去,想也知道原先定好的寥寥几人变成如今的几十人,郭毫能罢休才怪。 郭毫不放心地道:“阿曜你坐在吕哥身边,我去去就回。” 铎曜听话坐在入门时优雅抿酒,漫不经心的男人身边,这幅作态显得乖巧无比。 也让男人呼吸一乱,松散的姿态默默调整。 而郭毫扭头就去找江狄算账,脸色狰狞,恨不得揍那家伙一顿,他能不知道江狄在想什么吗? 虽然没有为难的意思,但也没有多少好意。 江狄扭头求救:“你要帮我!还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阴谋来阴谋去的!” 叶伊丞无辜道:“不管我事,我可什么都没做。” 江狄“呸”了一声后,被郭毫纠到了外面。 叶伊丞嘴角带笑,毫不在意。 而当他看向青年所在时,有些诧异地挑眉。 他就没见过吕辰那个狗脾性,什么时候讨好过别人。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叶伊丞收敛了笑意,拍拍吕辰身边人的肩膀:“我们换个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超小声:第三个出场了 第150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6) 整个包厢就这么大, 新进来的铎曜本身就是一个发光体,而现在叶伊丞又凑到了两人身边,总共就那么几个主角如今全聚一起了。 里面这么多人, 总有个亲疏远近, 能跟他们都扯上关系的就江狄一人,现如今他和郭毫不在,屋子里闹腾的气氛都有些变淡。 见着叶伊丞靠近,吕辰安静地抬头看他, 漆黑幽深的瞳仁定定地看着他。 叶伊丞仿若无感地径直坐下,甚至对他扬了扬唇,笑容怎么看都似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吕辰目光荡起丝涟漪, 仅此一点波澜, 却似撼动了隐形的牢笼, 沉睡着的凶兽微微动作, 渗出些许深寒摄人的戾气来。 他素来行事淡漠, 举止有雅, 如今却像是被人冒犯了什么, 骨子里封存的那些东西竟有些不受控地流露于人前。 这一小块的气氛不知何时有些凝滞, 而叶伊丞嘴角弧度弱了些,心里暗自心惊。 他原先并未多想什么, 特意凑过来也多是有些看这家伙热闹的念头,或许有些其他的意味在里面, 但美色动人心再正常不过。 以己度人, 却没料到错的离谱。 好歹相处了十几年, 挂着个发小好友的名头, 这照面的一个警告已经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了。 而打破这一场隐形对峙的是青年无知无觉地赞叹:“味道很不错, 谢谢。” 吕辰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在叶伊丞坐下前他的手里就端着一小碟甜点,现下青年吃了赞叹,便垂着眸认真看着对方,手又向前递了递。 像极了讨人欢心的无主兽类,盼着青年欢喜后能将其一起带在身边。 因而动作之间满是无声的纵容。 叶伊丞看得牙疼,默默扶了眼镜找回不少理智,心里一些小心思被他狠狠往下压了压。 郭毫神清气爽地进来时,得到了叶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有些茫然地与他对视,得到一个嫌弃的回复。 叶伊丞是着实佩服毫子这粗神经,跟青年这么个人物相处四年竟然还是笔直笔直的一个蠢蛋,他低头抿了口酒。 嘴里却漫出些莫名的涩意。 郭毫没搭理叶子,看向坐在吕哥身边的阿曜,见着他们的相处还挺和谐倍感惊奇。 走上去顺手就拿了碟子上最后一个糕点,塞进嘴里边吃边嘟囔:“这味道有点熟悉啊……” 而好不容易才找到青年最喜欢吃哪一物的男人,幽幽地看向郭毫。 本能一激灵的郭毫,低头看着他那冷冷淡淡的吕哥屈尊降贵地捧着一个空荡荡的碟子,碟子中最后的一个没被投喂到好友嘴里,而是进了自己的口。 他迟疑地砸吧了下嘴,终于想起这是好友喜欢的口味,而吕哥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这不是简单吃了块普通糕点。 而是虎口夺食的作死行为。 郭毫被吓得整个囫囵咽了下去,连着呛咳几声。 铎曜不在意地收回手:“你走的太快了,一个人都没给我介绍。” 没了吃的,青年坐直身子,不知不觉向旁边挪了些距离,为二人保持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吕辰不悦抿唇。 他好不容易才把青年像喂猫一样,一点点地诱着探出头来,如今对方的模样,就像是主人回来一样瞬间舔着爪子吃跑喝足地缩回去了。 郭毫在青年另一边坐下,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次是我没办好,那些人你不想认识就不用多管,主要认识我这几个发小就行了。” 铎曜欣然颔首,看向身边一直喂食的男人,对他好感不错。 郭毫领悟,立刻介绍:“他姓吕,叫吕辰。吕哥,阿曜我就不用多加介绍了吧。” 吕辰正襟危坐,俊美清贵的面貌含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半点不见平日的喜怒无常,此刻温和表象比叶伊丞平日还要真实:“你跟毫子一起叫我吕哥就行。” 郭毫终于隐隐感觉到不对劲,有些回过味来,心里不由一跳,扭头就看向好友。 而这家伙毫无自觉,颔首应下就喊:“吕哥。” 泉水般清凌凌又温适的声线,振动着含了点笑意,本来就足够撩人,一双潋滟生辉的眼眸无知无觉地专注看人,比任何矫揉造作都要使人生痴。 郭毫停了几年的雷达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这一响简直就要了人命。 不是,他就出了个门。 十几分钟而已,怎么现在的情况就像电视剧快进到了高潮一样,完全无法理解了。 现在才领悟了叶子眼神的郭毫,纠结的看着吕哥整个人像是提起了所有精气神,毫无平日半点恹烦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正使足劲的大尾巴狼。 不怀好意! 郭毫心里暗自唾弃,但面上半点异样都不敢表现,目光越过吕辰与叶子对上。 叶子挑眉,举起酒杯对他示意。 揉着肚子的江狄姗姗来迟,完全没注意到几人的微妙气氛,走过来时没好气地踢了叶伊丞一脚,硬是挤在了郭毫和铎曜之间。 郭毫被这家伙不要脸的举动硬生生气笑了:“江狄,你欠抽是不是!” 江狄没管他,舔着脸凑到青年旁边:“铎曜弟弟,这次场子是我没办好,等我下次一定还你一个,来来来,哥哥我先说声抱歉了。” 铎曜身边很少有这种混不吝的自来熟,张口哥哥弟弟让他微微瞪大了眸,像是被惊扰了的小动物一样,一身清冷如蒙上一层软糕般,高不可攀偏又馋人胃口。 江狄见青年这幅模样,心里软的不行,本来只是口上花花,现在心里倒真有几分拿对方当弟弟看了。 青年这样的存在,他第一眼就给出了评价,神仙般的人物。 即使是他,在某方面也不够格。 因此他再出声时,语调越发热情真挚:“铎曜弟弟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喊完江哥了,以后谁要是不长眼,你就报我名字。” 郭毫顿时一阵咳嗽,得来江狄一阵嫌弃。 见对方这神态,郭毫瞬间不想提醒对方了,慢悠悠拿起酒杯跟叶子一起看热闹。 其他那些看着兀自玩乐的家伙们,一个个竖着耳朵恨自己听不真切,这些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公子哥,还真没见过一个照面就把吕辰和江狄给拿下的人物。 吕辰招人忌讳意会就可,那江家小少爷是个什么性子,除了他那个霸王花姐姐,还真没谁能让他服软。 吧台一圈子人距离太远,只能勉强看到情况发展。 “不是,这美人什么来历,吕哥那样子明显是一个照面就栽了啊!” 正熟练调酒的青年,哼笑道:“我知道他,国际上有名的画家,老头子还买过一幅他的画,当时都被拍出天价了。” 身份来历并不是多重要,豪门世家里多一个清流艺术家也没什么,问题是对方的性别实在为难。 而吕辰简直是圈子里一个异类,说实话,他跟他们这些人并不是一个层次的。 吕家传承悠远,作风古派规矩颇多,渐渐的就有些落伍,全靠雄厚的家底撑着。 世家落败,手上的产业难免衰弱,多的是人想要分上一口,最后却是被这个平日里披着阳春白雪的清贵公子哥硬生生扒掉了几层皮。 似乎察觉到后续不得安宁,便用短短时日将吕家带上巅峰,之后撒手不管,行事作风一切如前。 若不是对方之前的狠辣手段历历在目,怕是没人能想到那一双优雅拨弄书卷的手,也能翻覆商海搅弄风云。 即使现在吕家另有人管,却也没人敢招惹,就怕惹出吕家背后真实的掌权者。 但异类也就异类在这,他那样的手段心性,完全不是手段尚且青涩的二代公子哥能够匹敌的,真要比较,也只能拿另一位同龄的温家异类相比较了。 可对方偏偏就无波无澜的,像是根本不在意,自顾自扮着优雅清贵的小少爷。 “男的怎么了,吕哥要是真把那美人骗到手,吕家指不定还欢喜。” 如今吕家正统的嫡系也就这位主一个人了,他若是带回个男人,吕家正宗的传承就断了。 少不得人高兴。 而铎曜被哥哥弟弟给弄迷糊了,想着这人性子讨喜外向,讨好时更是生不出气,只是那声哥哥在嘴中转了几圈,不知为何竟有些吐不出来。 吕辰俊美雅致的眉眼微抬,看向大咧的江狄,骨子里的优雅端持在收敛了戾色之后,便沉淀出了古派世家的矜贵,此时目光淡淡看着人,独显出根植骨中的威仪。 江狄脸色微变,心思敏锐,刷地看向叶伊丞,得到一个微不可察地轻点,顿时心情复杂地看向了青年。 那声粗口这次又被他咽了下去。 想着这么一个惹人喜欢的青年,被吕哥这个家伙给盯上了,顿时满心不是滋味,这才第一面而已,但他就是有种被猪拱了白菜的感觉。 江狄有气无力:“阿曜啊,你还是叫我江狄吧,我这名字也没啥昵称。” 他瞟了一眼收神敛色的吕辰,不甘心地悄悄道:“若是叫江哥哥,我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铎曜不由失笑:“说不定你还没有我大呢?” 江狄惊喜:“那刚好,我叫你哥哥也很好。” 郭毫“呸”了一声:“没脸没皮。” 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是包厢里的人心里都有数,后面放开了也都毫不在意,拉着人就三三两两玩乐。 酒气熏染,人声吵闹,铎曜身处这样的环境下也难免被带出了几分燥热。 他肤色凝白细腻,薄薄一点红晕就似灿烂春色在那一片丝丝缕缕地绽放,显露出的潋滟风情不知多少次惊艳了敌对玩家的眼睛。 他们手上这一犹豫,手下就不知不觉放了不少水。 赢家欢喜,多番都是赢家,铎曜也察觉到几分不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轻笑。 他心情愉悦,而那些一个个输了的家伙也不见多么灰心,光是眼福就大饱。 铎曜伸手一推:“赢了,你们继续吧,我去趟卫生间。” 青年收手,指尖圆润白皙,在灯光照耀之下宛如艺术品般精致,让一些隐性手控的家伙捂着胸口,对旁边人张口就道:“我心动了,你看我有机会吗?” 旁边人翻白眼:“没有,死心吧。” 铎曜走后,偶尔下场几次的吕辰抬了眉眼,面不改色地起身,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他离开的路线旁人一看就知。 江狄哼笑一声,而叶伊丞面色不明,眉目低垂,金边眼镜遮住了大半的神情变化。 郭毫倒是真情实意地拧眉纠结。 叶伊丞叹息:“你拦不住的。” 说句实话,他们几个就像是被长辈放在皇太子身边的世家侍读,看起来相融无洽相处起来是发小朋友,但真遇到事,彼此之间的待遇就一目了然了。 谁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人生了一张出尘绝艳的皮貌,勾得人心作祟的却是一看就知的耀眼气势,比世家用心教养的独子还要与世无双。 放在古时,就算他是个乞丐,都能被当做天神下凡好生供着。 想着,叶伊丞抬头:“你运气倒是好,说实话他真不像一个孤儿。” 他不信有人天生就生了一副傲骨,青年看着干净纯澈,是真的温温和和不沾戾气,但他能隐隐感觉到青年无知无觉的不仅是旁人泛滥开的情爱,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淡漠威仪。 聪明些的,都知道与他相处该拿捏住分寸。 郭毫点头:“说是运气也确实,那文景雅苑的空额,偏偏就恰巧送到我眼前,说明阿曜天生就是个富贵命。” 该他受尽宠爱。 江狄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言不发。 而方便完洗漱的铎曜,凉了眉眼,低头揪住脚腕处的黑雾,想要扯掉。 有气无力的黑雾被捏住后依旧坚持不懈地攀住指尖,看着虚弱却死活拿不下来。 甚至因为被发现,有些自暴自弃地圈死了脚踝,原本藏匿踪迹的黑雾开始变浓,□□裸地出现在铎曜眼前。 黑雾成丝,向上攀延,似乎对裤管里面的景色蠢蠢欲动。 铎曜脸色微变,弯腰就要用上双手一起。 而吕辰进来后目光倏然一暗,便见着青年弯腰仿佛在整理裤脚,劲瘦的腰身俯身时掐出的弧度极细,挺翘的臀部如此更是毕露无疑,修长双腿稍稍稍弯曲反而显得有些委屈了。 若是安静端坐着的青年像是一尊玉佛,精致完美没有瑕疵,纵使百般心动也不敢轻易亵渎,那眼下青年一身的姿容像入了缱绻红尘,轻易就勾动了属于俗世的情.欲。 吕辰目光越发暗沉,褪去那副装模作样的优雅从容,逐渐展露出的偏执暗色,反倒消去了那唯一的一点割裂感。 他不动声色地扶住了青年腰身:“怎么了?” 铎曜一惊,连忙起身,但动作过急,整个人弹起的瞬间就直直冲入了男人怀中。 强烈的他人气息一刹那就扑入鼻中,铎曜略感不适的屏息一瞬,却生生逼出了眼尾的嫣红。 芙蓉春色之下,这一幕简直……活色生香。 吕辰喉结轻动,觉得二十几年来的修身养性从遇见这个青年开始就崩塌的猝不及防,简直就像是克星一样,失了魂般任由掌控。 男人深邃眉骨稍稍一动,手上牢牢扣着青年腰身,缓缓摩挲,仿佛透过衣服碰到了内里的细腻,目中灼了一抹火,轻声哄着:“没事吧?” 铎曜背靠着对方,被男人桎梏,看不见对方异样的神情。 回神后被彼此的距离与男人自然的态度惊了一瞬,刚想推开,无意低头却发现脚踝处不安分的黑雾像是遇到克星,无声无息地褪去了。 也不知是藏了起来,还是离开了。 铎曜转身看向男人的目光多了些奇异的意味,弯着眉眼凑近了些,发现对方身体僵硬,眸色却愈发幽沉,恍然大悟。 他将吕辰拉到过道里。 而后铎曜出乎意料地主动伸出双手圈住男人脖颈,额头抵着对方,彼此之间距离更近一步,呼吸吞吐都在互相交融。 吕辰身姿颀长,轻易就将青年圈入怀中,优雅矜贵的表象碎了个彻底,此时呼吸急切,任谁也看不出昔年吕家家主的狠辣手段。 铎曜毫不矜持,由着男人小心翼翼地试探,而是打量对方好久,语气新奇:“你喜欢我吗?” 吕辰喉结上下翻滚,修长五指扣着那劲瘦腰身,心里滚烫,感觉神智都被眼前青年给摧毁大半,如今只沉默点了下头,怕被对方认为轻慢,又哑着声追道:“喜欢。” 铎曜是真的好奇,明明是对方将他整个人不着痕迹地桎梏,但他偏觉得自己能轻易掌控对方。 眼神恍惚一瞬,竟觉得眼前这低着头的男人神态万分熟悉,仿佛已经历过数次。 青年神情迷糊地仰首,红唇轻启:“你亲亲我。” 吕辰一怔,强作淡定的眼眸流露出丝凶狠,像是捉住猎物缺点的猎手,果断地扣住青年的后脑就生狠地吻了上去。 矜贵与优雅在情爱面前也化为令人惊骇的贪婪,唇舌初时用力,让青年吃痛地想要后退,仿佛被痛楚惊醒,漂亮的眼中闪过悔意,推着男人肩膀就想要后退。 吕辰眸光一闪,想要冒进,却又不敢操之过急。 于是顺着青年的力道推开,只是分离之前他还是撬开了对方齿关,恶意肆虐一番才故作绅士向后退去。 青年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眼见他又恢复成守礼矜持的雅贵做派,俊美温和的面孔关切的看着人,丝毫不见方才亲吻之时的恶劣行为。 那一丝骇人的炙热被层层晦暗掩盖下去,若不是唇上刺痛未散,他险些就信了对方这幅模样。 铎曜暗恨自己刚才鬼迷心窍,不由迁怒:“我让你亲,你就亲了?” 吕辰无辜眨眼,不敢吭声,却默默地点了下头。 宝贝让亲,自然就亲了。 指不定下次就没这机会了。 铎曜抬眸,若有所思:“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而他自己……竟丝毫没有反感。 甚至由心感觉到一分真实,仿佛被隔离在薄膜之外的东西正找到了空缺,时日一长就会恢复正常。 吕辰一时沉默,许久才想着措辞缓缓道:“是你,自然就喜欢了。” 大概青年就是自己的劫,一旦遇上,除了沉沦没有其他结果。 铎曜长睫一掀,语调不明:“我不喜欢你。” 话语一出,男人脸色微紧,而他自己眉眼舒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仿佛出了一口恶气。 甚至有一种男人活该的舒畅感。 铎曜看着吕辰,眸光溢彩掩住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心里一字一顿缓缓出声。 第、三、个。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这个世界——非常不对劲。 …… 温珏回去的时候,特意让司机绕过青年的别墅,已经快午夜了,屋里不见灯光,也不知道对方是睡了还是没回来。 他心里正盘算着,狭长眼眸压着寒气低垂不语,比墨夜还要深幽的瞳仁在扫过那栋别墅时缓缓皱眉。 温珏指着别墅问道:“你看到什么了吗?” 司机闻言仔仔细细地向那边看去,老老实实地摇头:“温总,那边没什么啊?” 温珏沉默,他好像看到了……冲天而起的黑雾。 能将这个别墅冲破的浓郁,但是也仅仅一瞬,夜色本就暗沉,黑雾什么的就像是常见的错觉一样,没有人会在意。 如果他不是温珏的话。 但是正因为是温珏,他才会出声,那股黑雾给了他一股熟悉的感觉,而这其中有掺杂着浓浓的厌烦与敌视。 车辆缓缓驶过别墅,温珏的目光始终落在别墅身上,在这之前他对这个普通的别墅从未有过其他感觉,他的情绪淡漠到只有最深重的恶意才能唤醒。 而如今见过青年之后,他久远的情绪仿佛正在一点点复苏,而这一霎的情绪起伏也能感触鲜明。 温珏缓缓转头。 讨厌的感觉。 讨厌的感觉。 被锁在浴室的恶鬼缓缓抬头,猩红的眸子显露出最浓郁的恶意,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层层墙体看向外面的那个男人。 那个——胆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 第151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7) 玩乐当时不觉什么, 事后才能惊觉究竟有多么耗费心神,再加上气氛沸腾起来之后,铎曜也没有抵住旁人的劝, 多喝了几杯。 临走之时, 意识当时还算清醒,直到大睡了断断续续将近一天半之后,铎曜揉着额心细细回想了一番,估摸着当时多半还是有些迷糊的。 不然为什么会是吕辰作伴陪他回来, 但凡不那么迷糊,人选就只可能是郭毫一人。 铎曜边想边揉着头走到了洗漱台面前,镜子里如实照映出一个睡意未褪, 慵懒作态的青年, 被男人临走前有意占过便宜的唇瓣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红唇轻启, 吐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 莹白指尖点了点镜中的自己, 铎曜微叹:“你啊你……” 话语半露, 想起什么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 果不其然是浓郁到让人心底发慌的黑, 缠在过白的肤色之上,竟有些触目惊心。 似乎察觉到青年的目光, 像是个摆饰品的环状黑雾翘起一角,小小地迎着青年的目光摆着手。 铎曜眼尾微扬, 看向了浴室的方向, 眸光晃了晃, 微弱的幸灾乐祸一闪即逝。 不知为什么, 他就觉得浴室里的那个存在现在已经快要气疯了。 而他不知的是, 躁动的黑雾已经开始渗出门缝。 …… 盛妙宣躲在二楼, 这几天温珏不像是之前一年也就三两天能见个面,光是这几日回家的次数已经就快抵得上一年的份额了。 她早上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有些焦躁地咬住了唇。 她当年第一次来到这个屋里,看见二楼的精致少年时就想着这会是她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母亲既然说整个温家都会是她们的,那么她要的第一个就是温珏。 而如今,盛妙宣看着走到身边的母亲,默默低下头。 盛流丽对着女儿暧昧笑道:“他很棒是吧?” 不愧是她的女儿,当年差点能爬上温父的床,如今也能跟她看上同一个人。 还真是青出于蓝,当年若不是这小子,估计这小丫头片子还惦记着温父呢。 但是如今…… 盛流丽亲昵地圈过女儿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笑道:“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的。” 盛妙宣唇蜜淡闪淡妆素颜,而盛母从来都是毫不顾忌的红唇浓妆,历经千帆的尤物轻易就能碾压住未经□□的女孩。 盛妙宣咬牙:“妈妈……” 盛流丽笑盈盈应道:“嗯?” 盛妙宣放轻了声音,仿佛怕惊扰到了什么,话语间却透着浓浓的阴狠:“他是我的。” 盛流丽却毫不在意,颇有深意道:“你当年就说过这句话了。” 那也是她们母女第一次正式踏入温家。 盛妙宣缓缓抬头,声音轻快:“我比你年轻。” 盛流丽笑容变冷,眼中甚至浮出浓浓的恶意,她的目光已经不像是在看一个女儿了。 盛妙宣同样恶意一笑,甚至能说无比快乐地轻声挑衅:“妈妈,我就是比你年轻。” 女孩二十多岁的面庞水嫩无比,这个年纪并不需要任何遮瑕品掩盖纹路,浑身上下都是靓丽的色彩。 盛流丽拍拍女儿的面庞,笑意深深:“我倒想看看你的年轻能带来什么。” 年轻有时候并不意味着希望,也可能是有着更漫长的磋磨等待着。 她从来不忌于把最恶毒的诅咒放在女儿身上。 盛妙宣注视着母亲走远,真奇怪,明明她们血脉相连,共同熬过了苦难,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像是宿世的仇敌一样。 血浓于水的亲缘,只能让她们彼此折磨。 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却也能彼此利用着达到共同的目的,但是盛妙宣却记得温家一切转折的起点。 一切的势在必得都在少年十八岁时毁掉了,她笑着走上少年的房间,却亲眼目睹少年浑身的郁气变成了冰冷的威仪,那一瞬她由衷觉得温老太爷都不能与之相比。 即使之后他滴水不漏,但最终也没有抵过时间的流逝,而如今男人浑身的气势,与当年无意一睹之下是如出一辙的摄人。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少年根本毫无隐藏的意思,就那么目光倦怠地看着她们所有人,仿佛希望她们能做些什么。 做些不一样的什么。 盛妙宣想: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到手。 就像当年那个商场精致的娃娃一样,父亲不买,那就偷偷撕坏娃娃的裙子,折断娃娃的手脚,坏掉的娃娃商场要追究着赔偿,父亲也只好拿出了几天的赌钱。 即使娃娃在出了商场就被父亲扔掉,但她已经得到过了,即使之后自己得到了和娃娃一样的下场,她依旧是得到了。 所以说,妈妈一直不如她。 妈妈想要的,父亲从没给过。 盛妙宣满脸都是兴奋,娇俏的女孩面孔因为笑意的扩大,秀丽的五官像是扭曲一般,透露出了深切的恶毒。 铎曜迎来了一个罕见的娇客,女孩捧着精心准备的礼物,面上挂着的和善笑容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有些呆滞,而后一双目光瞬间变得热切。 女孩情绪在某个时刻突然变得高昂,这一变鲜明的体现在她的笑容上,灿烂的笑容直到她坐下都没有变弱多少 。 盛妙宣坐下时,目光依旧毫不避讳地专注在铎曜身上,当被疑惑看过来时,才似察觉到冒犯迅速收敛了神色。 盛妙宣像是一个正常含羞的少女:“你好,我叫盛妙宣,你叫我妙宣就可以了。我就住在你隔壁,虽然有些距离,但我们也算是邻居,以后可以多走动的。” 铎曜浓密的睫羽轻眨一下,纤长的弧度在肤色上投落一下片阴影,无处不精致,眼眸隐隐含着困倦过后的水雾,被洗涤过后静静看着人时,宛若能一眼看到最深处。 盛妙宣嘴唇不由哆嗦一下,眼神不由流露出一抹痴迷,她似乎见到当年被父亲扔掉的娃娃,青年就像是当年娃娃给她的感觉一样。 一样的精致,一样的完美,一样的戳中了那根神经。 她一时之间都险些忘掉了最初的目的,直到手中僵硬地接过茶水之后,才蓦然抬头:“你认识温珏吗?” 铎曜手上的动作一顿,当他抬起头后,面上带着些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女孩在说什么,将招待的水果放过去后才落座询问:“你说什么?” 盛妙宣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冒失,软下声音愧疚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认识我的哥哥。” 铎曜含笑看着人:“没关系,我刚来这里很高兴有人能陪着聊聊天。” 盛妙宣的焦躁逐渐在青年的笑意中被平息,她被蛊惑一般看着青年,在对方身上她好像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力量。 铎曜温柔地轻声道:“ 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盛妙宣问道:“你有女朋友吗?你是做什么的?你多大了?” 铎曜微怔。 盛妙宣语气急切地问出最后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与其说她在求爱,不如说她在求救。 这种荒谬的错觉让铎曜微微蹙眉,修长指节若有若无地敲击着杯壁,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违和感。 女孩的精神仿佛极脆弱。 第一眼他没有看错,女孩在惊诧过后眼底浮出的是恶意,一股说不清的恶意,而现在才相处了这么一小会。 她却又像一见钟情般,肆无忌惮地索求爱意。 而盛妙宣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头疼的不行,她眼神几度变化,到了最后神情都似紊乱一般只余呆滞,她茫然地向着青年看去。 刺骨的疼痛从眼睛处蔓延,不再似之前的错觉,明确的针对与厌恶。 盛妙宣的询问,明显触怒了谁。 盛妙宣捂着眼睛,低低叫了几声。 铎曜吃惊上前,伸手就要安抚,却被一股浓郁的黑雾凶狠地禁锢住。 黑雾从二楼主浴破开,漫天滚卷而下,滔天的戾气与生冷的感觉一瞬蔓延,铎曜瞳孔微缩,嘴唇却被恶鬼怀着恶意用力封住。 青年呼吸稍乱,整个人被困在沙发上,黑雾包裹着他,脚踝处的那一小片不情不愿地融入主体,几乎要破开别墅的庞大黑雾在触碰到青年的一刹那就猛地往回收去! 宛如撒野的野狗,寻到了主人的绳索,一路炸开的凶势,乖巧地收敛。 远远看去,只有青年一人被不详的黑雾吞噬般的包裹,层层黑雾中偶尔露出一抹亮眼的莹白,无处不在的气息简直要逼疯青年。 铎曜腰部被迫弯折,皮肤上犹如冰水缓缓流动肆意动作的触碰感,就像是一个男人正恶意地对着他释放着人类最原始的贪婪。 他气红了眼,心里不见多么害怕,更多的反而是不太正常的羞恼,在这么一个诡异的情况下,任何情绪都交杂着,却始终不存在惧怕。 铎曜挣开了捂着唇的黑雾,用力咳了几声,忙不迭地出声喊道:“走!” 捂着眼的女孩看不到黑雾,也看不到青年被禁锢的姿势,剧痛之下的麻木感让她整个人都呆滞不动,许久回神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青年别墅之外。 她咬唇,不甘心地敲了敲门。 而屋内的恶鬼在青年耳边戏谑调笑:“你要去开门吗?” 铎曜深知恶鬼的未竟之语。 你要去开门吗? 用一副被狠狠疼爱过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一个来啊,都好好排队! 第152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8) 冰凉的触感早已掠起偏薄的衣服, 看不清面貌的黑雾变成人形紧紧将铎曜困在怀中,恶鬼本可以将所有的黑雾收敛殆尽。 可他偏不。 就是让那些粘稠的雾气附着共感,肆意戏弄着青年, 一寸寸滑过雪白细腻的皮肤, 给主体一并带来愉悦的享受感。 恶鬼亲亲怀中青年恼红的耳垂,语气亲昵危险:“宝贝,不开就不开,你生什么气啊?” 铎曜语气不稳, 若有若无的喘息平白给现在的情况添了几分缱绻灼热的温度。 “你松手!” 浑身都被冰凉的触感缠缚,本是让人遍体生寒的,可依旧敌不过被人肆意挑出的情.热, 如玉细腻的额头浮出细细的汗珠。 冷意与热意交织, 磨人无比。 青年脚踝处的黑雾一丝丝地缠绕在一起, 已经攀附到了小腿位置, 纤瘦的腰部被巨手状的黑雾掌控, 时不时轻佻地按压一下, 得来青年敏感的一颤。 每每如此, 身后的恶鬼就压着声沙哑轻笑, 极为愉悦。 铎曜仰头想要看向后方,展露出的优美颈部却平白便宜了虎视眈眈已久的恶鬼, 最脆弱之处顷刻就被圈控。 青年努力身上仿佛被其他气息一点点侵占的感觉,神情勉强维持着淡然, 试图挽回逐渐危险的事态:“你想要什么?” 恶鬼语气诧异, 似乎尤为不解:“宝贝,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咬着耳垂, 细细挑逗:“我以为, 宝贝十八岁时就知道了。” 十八岁到二十四岁, 这中间足足有六年时间,每一次能破开他们之间屏障的机会,都会被青年聪明的避开。 没有人能隔绝恶鬼的触碰与伤害,除了青年一人,如此特殊,如此的独一无二。 恶鬼情不自禁地低喃:“你可真是我的宝贝。” 天生就能勾起他仅存的执念,无论是哪一个。 想到这,恶鬼心情阴郁:“宝贝,你怎么能让别人碰你呢?” 若不是察觉到青年身上熟悉又厌恶的气息,他也不会受到刺激这么快出来。 恶鬼不满,铎曜难耐地蹙眉喘息,他情绪起伏素来淡漠,此刻却也抵不住连绵不断的攻势,仿佛整个人都掌控在了他人手中。 到了现在,勉力维持的平静已经盖不住眉眼间的风情,一蹙一动都是致命的风华。 红唇轻启,吐露仿佛不是呼吸,而是夺人心魂的迷药。 恶鬼被引诱致失神,短暂的恍惚让青年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一直被藏在背后的恶鬼面庞半露,微微附身,看起来想要一亲芳泽。 铎曜浓密羽睫半覆瞳仁,掩住了眸中一瞬闪过的流光,唇角微抿,略显脆弱。 而就在关键时刻,铎曜已经能隐隐看见模糊遮掩背后的些许真容之时,紧闭的大门被人轰然推开,光线骤然刺入窗帘紧闭的屋内。 紧紧缠住他的存在,在这之前就察觉到什么,低骂一声迅速隐藏。 离开之前不忘将青年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比之前要冰冷数倍的触感在脸上一贴,强烈的寒意让青年瞬间打了个寒颤,面颊上升腾起的晕红被刺激褪去大半。 铎曜回神还用手捂了一会,才感觉温度正常了些。 温珏进屋后四下扫了一圈,深邃轮廓染上寒意,俊美面庞备显冰冷。 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那股翻涌的厌恶却始终没有停歇。 直到目光锁定似在出神的青年时,那些说不受控的厌恶情绪才淡缓许多,心内的慌乱潮水般褪去,留下了翻江倒海之后的失控痕迹。 温珏大步上前,就要抱住青年:“你没事吧?” 铎曜仰首,骨节处犹泛着粉的手,轻轻挡住了男人想要触碰他的手,而后蹙眉:“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行为在安保森严的文景雅苑里,简直可以称得上不可思议。 温珏一怔,出神地看着青年面上未散去的春色,纵使竭力隐藏,依旧盖不住已经被勾出来的秾艳姝色。 男人墨眸一沉,晦涩翻涌又淡去,薄唇轻抿勉强抑住了勃然的怒气。 他看向身后。 铎曜随之看去,收拾完一堆工具的保安擦着惊吓出的汗珠,见二人看来连忙上前。 保安看着铎曜,眼神有些惊魂未定:“你没事啊?!” 怪异的眼神与语气,让铎曜疑惑:“怎么了?是你开的门?” 保安急匆匆解释,生怕被误会:“紧急情况之下我们是有开门权的。” 看着青年确实没事,才奇怪道:“你在屋里为什么没用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在门外已经喊了有些时间,而且连通客厅和卧室的传讯你都没听到吗?” 铎曜了然,难怪那个存在走得这么及时,恐怕早就知道外面有人,而那些外界声音恐怕也被刻意地屏蔽了。 “是盛妙宣,她出来后,怎么叫你都没回声了。”温珏语气温和,“这才惊动了我和保安。” 铎曜看向男人,笑道:“原来你就是她的哥哥,刚才有些失礼了,可能是我睡迷糊了才没听到。” 保安脸色怪异,几道声音加在一起可不小,就算熟睡都可能清醒了。 但他也理智地没有多问,询问几声后就匆匆离开了。 差一点点就报警了。 这里的房主哪个出事都不得了。 铎曜看向男人,笑意柔和:“你要坐坐吗?真是打扰你了。” 眼前青年的态度与上次见面时的差别肉眼可见,其他细微对待先不说,仅这笑容便真实许多。 轻轻弯起的唇角像是住进了一轮柔月,浅浅淡淡温温柔柔,极为吸引夜色中寻不到路的人。 温珏冷漠深沉的面容被蛊惑一般收敛了好些锋冷,动作颇为自然地在青年身边坐下了。 浓郁的旁人气息一瞬间铺袭而来,刚刚清静的空气,又像是被刻意侵袭一般,让敏感的青年有些不自在。 铎曜:…… 他只能故作无意地收回落在另一边沙发上的目光,转而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刻意露出的笑容险些没有挂住。 这几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厚脸皮,但凡见到一点缝隙就敢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 铎曜心下无奈:“你的妹妹呢?” 温珏语气多了些细微的冷意,当他看向青年时语调柔了许多:“她回家了,我今日刚好回来撞上她的。” 知道他们家庭关系复杂,铎曜没有多问。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盛妙宣刚刚靠近自己的屋外时,就有人将消息告诉给了正在开会的温珏。 无法言喻的暴怒,让他一瞬间对盛家母女的耐心降到了最低。 只要一想到,她们会将目标转移至身边的青年身上,骨子里的阴沉暴戾像是滚水翻搅一样,不受控制。 甚至,他第一次动了杀心。 惩罚人的方式有很多,死亡反而是最解脱的一种,可它也是最为干净的一种。 不用考虑后续,只要一个结果。 男人面上笑容恰到好处,是最容易消融彼此距离,讨好人的手段因为他从未用过,以至于现在坐在青年身边甚至有些局促地不知所措。 一个面容冷峻淡漠,气势深沉威仪的男人,目光专注,看着从容却有显得哪里不太对。 铎曜长睫像是蝶翼一样跳了下,用临摹速写的标准却描摹男人的轮廓五官,将记忆中的那个模糊的轮廓画像一一比对。 果然。 铎曜心中暗忖。 邪气,男人少了一些肆意妄为的邪气。 他就像一个历经苦难,压抑住所有磨难,显现出的样子成熟深沉,内敛了所有情绪呈现出不似常人的冷。 铎曜弯眸,蓦然问道:“你喜欢我吗?” 温珏心口一紧,指骨都被捏的发颤,面上神色却略显疑惑:“你这么问,是对我有好感吗?” 铎曜好似失望道:“你不喜欢我就算了……” 说完就要起身。 温珏喉结滚动,不似吕辰优雅端持的坦然,他额角青筋都因为忍耐而浮现。 胸膛起伏明显,强压下激烈的情绪,男人声音沉沉,压住青年的动作,看着他反问:“你喜欢我吗?” 黝黑的眸里,好似沉淀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此时看着青年既像专注,又似恐惧。 与其他两人格外不同的反应,让铎曜微微敛眸,雪色红唇沉吟不语。 半分苦恼都像是罪孽。 温珏见此心脏传来一丝刺痛,不由艰涩道:“你这么问,一定是对我也有好感?”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回答,可面对这样的青年,他正感觉到自己的底线正一点点后退。 青年犹豫的模样让他眸色越来越暗,危险的气势若隐若现。 男人近乎麻木地追问道:“你喜欢我吗?” 他看着青年,好像透过对方看到了那些纷乱的人影,交错着给这个世界染成黑色。 青年是唯一的意外,如果抓不住的话……那就跟他一起沉沦! 幽深莫测的眸底,隐现一丝癫狂。 而隐隐能感觉到温珏情绪的恶鬼,嘲讽出声:“废物!” 他眯着猩红的眼眸,看向外面的世界,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的黑暗。 兴奋,疯狂,扭曲的喜悦让他几乎维持不住人形。 沉沉的语调里,像是个哭诉的孩子,正因为疼痛向依赖之人索要唯一的糖果。 不知为何,铎曜所有的心思都散去了,反而有些不受控制地心软,清冷的绝色轻覆一层柔暖。 他近乎叹气一般出了声:“我当然对你有好感啊!” 没有人会在拥有力量后,会那样纵容恶鬼所有的行为。 也没有人会让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肆意轻薄。 更没有人会在旁人试探的恶意下,下意识地护住了仅仅一面的人。 因为你们是一个人。 是一个失忆的自己,可能喜欢的人。 这个世界可能不真实,但因为对方而升起的那份情感却绝对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53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9) 我当然对你有好感啊! 有好感啊! 好感啊! 温珏从未体验过像是现在这样的心情, 那些繁杂到能将人逼疯的负面情绪,仿佛轻易就被这句话给驱散了,心河宛如注入了一轮弯月, 一点点照亮了黑暗。 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几下, 温珏眼眸幽深,狭长眉眼勉力维持住平静,声音低沉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当你男朋友吗?” 铎曜睨他:“原先可能想,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蹙眉叹气, 丝毫没有惯着男人的蹬鼻子上脸。 不顾男人脸色微变,铎曜沉吟:“前几天也有人……” 仿佛很是纠结,话没说完, 青年抬眸看向男人:“但现在我可能已经有答案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鲜明不过, 温珏眉眼微沉:“是谁?” 铎曜扬眉, 鲜活的神情衬出眉眼间无双的风华, 他语气含着三分笑意:“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就不要多加追寻我未来男朋友的事情了。” 青年亲昵的语气暧昧十足, 红唇染上的缕缕温柔都因为另一个男人而起, 这样的认知让温珏心口发闷。 一时之间, 温珏懊悔起刚刚的魔怔,竟然没有果断抓住那个机会, 现在落得一个进退两难的情况下。 若是时间倒退,他绝对会立刻给出肯定的回答。 温珏抓住青年的手, 眉眼略显丧气, 骨相之间的锋锐与冰冷和缓许多。 铎曜声音轻快:“你该走了, 我已经没事了, 刚刚的问话你也不要当真。这一时的好感, 说不定过些时间就散去了。” 温珏抿唇:“不能算。” 铎曜心内好笑, 漂亮的眼瞳闪过细碎的光芒,仿若星辉一般让男人愣了下。 温珏后知后觉地发现青年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心情好,会更好说话。 于是懊悔的男人心神定了定,磁性低沉的声线放缓,仿佛引诱着懵懂孩童一般,极为耐心温和。 他丢掉了所有的冷漠与厌世,一心只想抓住眼前的光。 “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铎曜弯唇,沉密纤长的浓睫微垂,眼眸中犹有几分尚存的潋滟水汽,勾染着丝缕春色,红润糜艳的唇瓣开合间吸足了男人视线。 温珏心神紧绷,那颗冷硬的心脏此时任由眼前的青年随意拿捏。 青年声音清越好听,吐出的话却像是瞬间一盆凉水泼下,温珏唇色不由泛白。 铎曜轻轻推开男人的手:“不行呢。” 温珏身影沙哑低沉:“为什么?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词句之间背后的炽热温度,稍稍缓和了他的情绪。 铎曜静静看他:“也许这要问你?” 温珏茫然,眼神幽沉:“是因为我刚才的为难吗?” 铎曜思索一番,摇头:“那不是为难。” 看着男人似乎有些受伤的神情,铎曜本就已经心软的情绪再度泛滥,他轻轻抱住对方,轻声:“我也不知道,可能不到时候?别那么急,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同意了。” 他不知道男人具体的情况,也就不能妄自同意任意一方的请求。 而他有预感,再过些时间,一切透着违和的地方都会清晰。 温珏缓缓敛下幽深的眼眸,轻轻拥住主动送上门的青年,惬意地眯了眯眼,呼吸之间是对方身上微弱的冷香,猩红的舌尖在泛着白的唇瓣上浅浅掠过,气质一瞬间诡谲莫测。 得到了青年的退步,温珏正要收手,却突然想起什么,不动声色地询问:“那个人是谁?” 铎曜松开抱着人的手:“我们的关系还没到这一步。” 柔软触感从身边撤离,温珏怀中空落,心情不渝,指尖默不作声地摩挲几下,勾唇笑道:“所以说,我现在是你的追求者?” 铎曜觉得这没什么毛病,于是欣然颔首。 温珏认为这一次所获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于是恢复冷静顺着青年的意思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他俯下身子嘱咐:“别信你的邻居。” 铎曜意外,而温珏不紧不慢补充道:“除了我。” 铎曜迟疑点头,目送男人离开。 当那道挺拔身影被房门掩盖后,他才放松心神,对这短短几天的生活变化感到惊奇。 仿佛一瞬间,他的生活就被同一个存在处处插足。 …… 温珏回到温家时,略松缓的神情即刻冷硬,眸底晦涩冷沉。 盛妙宣正被人强硬地按跪在地上,浑身冷汗津津,头发凌乱面色恐慌地看着温珏面无表情地一点点走进。 温珏目光漠然,像是在打量一只不自量力的跳蚤一般,明明能一把捏死,却因为被烦扰到而想着要用其他的方法来折磨。 他在沙发上缓缓坐下,盛妙宣浑身颤抖,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跪坐而极为僵硬,额角还在不断的泌出汗珠。 温珏这一世因为难得的些许兴致,对这些人已经宽容很多了,也导致了他们直到现在还以为他是一个良善的人。 是因为没真实见识过他的手段吗? 温珏眼眸幽深,语气毫无波澜:“你那天在我屋里看到了什么才会去找他是吗?” 盛妙宣已经被施加了一些精神手段,此刻苍白着脸点头。 温珏眼神动了动,面色苦恼:“我要想想还有什么手段……” 这些人不论经过多少次的轮回,不论他做出多少事情,始终认不清自己,也贪婪得可怕。 倦懒的心绪已经很少再刻意想着那些见不得人的方法了,但是盛妙宣靠近青年的举动让他很难控制住那股满心翻搅的暴戾。 他知道他们想找到自己的弱点,如今也确实找到了,可是对方却没有意识到凶兽被触碰逆鳞的后果。 闻讯赶回来的盛流丽,见到眼前这一幕心神一悸,从男人身上的气势回神,冷静下来后脸色微冷道:“温珏,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让人压着她跪着呢?” 说完走上前就要扶起女儿。 温珏淡漠道:“压着。” 浓妆艳丽的女人,被面容冷硬,始终沉默的几个男人一并控制住压住,娇嫩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纵使有地上毛毯垫着,依旧疼痛难忍。 盛流丽扭曲着脸痛呼。 温珏看着这一对母女,仿佛看到了这场轮回的起点。 起于十八岁,终于二十九岁。 世世轮回,次次死亡。 始终逃不过这怪诞的重复,每个人的未来、性格,大事、小事他几乎都是了然于心。 但是这些人,却总是这样。 他们的灵魂都似散发着脏污的气息,从初时的厌恶到现在的漠然,温珏已经记不清到底经历了多少次轮回。 活动的区域被固定在了有限的几个地方,文景雅苑所有的地方他早已踏腻。 这个世界变成了困住他的囚笼。 精神处在极致危险阶段的温珏,已经没有多少注意放在他们身上了。 可是铎曜不一样。 若不是过于珍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对方。 只有他明白,对方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 第154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0) 几天后, 一辆保安很是陌生的车接走了那个长相特别出色的房主。 到了地点后,铎曜下车时看清楚险些转身扶额就要走。 吕辰眼疾手快,骨节分明的修长五指轻轻掐住青年的腰身拦住了他去向, 低眉敛眸间, 骨子里世家矜贵从容的气质显露。 他低低叫了一声,却将自己放得很低:“你不喜欢?” 这里并不是个清静的地方,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纵使有些人认不出吕辰, 也为这么一个气质卓然的青年做小的姿态而侧目。 铎曜转了个角度,避开了人们的视线,他扬首语气暗含恼意:“这个画展里有什么, 你会不知道?” 他前些日子完善的画作便交给了这家的负责人, 眼下欣赏完就是拍卖会, 对于这样的场合他很少出面。 每每露面, 都要引起些乱子。 先前出来时, 吕辰说是去看画 , 铎曜也就没有多问。 谁能想到是到这里。 吕辰有意安抚青年:“你带上口罩就说感冒藏着些, 之前买你画作的那些卖家不肯出手, 这次的机会我不想让。” 说完,吕辰将准备好的口罩给青年带上, 指尖无意划过对方面上细腻皮肤,漆黑的眸不动声色。 铎曜淡淡抬眸:“你这是都准备好了的吧?” 后路全给断了。 不过铎曜见不得这人得逞, 依旧要走:“我不去。” 吕辰垂眸看人:“你若不想, 亲自给我画上一副也行。” 他不会为难那些买家, 却也看过他们传来的照片, 青年手下的画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用色绚烂大胆, 一眼就能戳中人们心底最心动的地方。 铎曜抬头,吕辰面容淡定,却不难看出眼底的期待。 青年冷笑:“我们还是进去吧。” 说完,将口罩向上拉了拉,将面容遮得更严实了。 吕辰心内可惜,指尖轻轻擦过青年精致眉骨,而后缓缓收手。 铎曜漂亮的眉眼半张口罩根本遮不住,反而更显神秘诱人,黑发雪肤,气质清冷卓然,但凡有眼睛的都会被吸引。 吕辰见此,心里也没多少欢喜。 所幸里面的人大都很有分寸,纵使这一对青年都分外惹人瞩目,看过去的视线总是恰到好处地收回。 铎曜进了画展,倒没刚才那么生气了,眼睛微亮四处打量,走一步停一步地观赏。 吕辰一步一趋地跟在身旁,目光漫不经心地四处扫视,由于家学渊远,他书房至今还挂着几幅有价无市的古画。 比起油画,他更喜欢山水挥墨间的古蕴,满是写意的潇洒,但是这不影响他对这些画作的鉴赏能力。 即使再拖,铎曜还是走到了自己的作品之前,吕辰懒散的视线立刻凝聚,细细欣赏起来。 在铎曜看来画作已经是半年前的了,现在怎么看都会挑出当时没有注意的小刺。 而吕辰却不一样,他在那些笔触间似乎能看出青年不受拘束的灵魂,绚烂至极的色彩搭配极妙,明明是简单的水上明月风景画,却将夜色之景描摹如心中光塔一般,尽是明亮。 可这并不影响人们对于这幅画内里环境的认知。 吕辰像是被画中的明月入驻了心河,沉寂的星河翻滚着,从深处涌上一股股的滚烫热度。 这里的负责人面带笑容,四处攀谈,就在这附近,他目光一扫就注意到了铎曜二人。 不像旁人拿捏分寸的视线,他是与铎曜面对面签过合同的,此时犹豫几秒就认出了对方。 负责人几步上前,欣喜道:“您也来了?本来以为给您的那份邀请帖要搁置了。” 注意到铎曜的装扮,负责人说话时也刻意放低了声音。 铎曜轻声:“你不用管我的,我顺便逛逛。” 负责人见铎曜在看自己的画作,忍不住欣喜笑道:“您的画作已经被人预定了。” 铎曜倒没什么感觉,可身边一直安静的吕辰眉头一皱。 他问道:“还没拍卖就已经卖出了?” 负责人对吕辰有些模糊的印象,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但还是恭顺回道:“倒不是,只不过拍卖时不论最高价多少,那位先生都会比最高价要高出十万。” 吕辰顿了一下,轻描淡写道:“那我就比他再高十万。” 负责人面露为难。 吕辰眼眸微冷:“怎么了?” 失控的情况,显然让男人的情绪变得不悦,优雅淡漠的情绪也能看出几分薄寡的怒。 铎曜眼尾轻轻扬起,扯了扯男人的衣摆示意他别吓到人,柔软的乌发眷恋般滑过白皙脸侧,也让男人的眼神瞬间柔和。 负责人自然察觉出铎曜身边男人的身份不凡,含糊道:“那位不差钱。” 若是对方只是感兴趣,可能说说就放弃了,但当时的语气明显是一定要得到的。 若不是不能坏了规定,当时给出的价格就已经远远超出心理预期了。 吕辰语气温和:“请问你能告诉我那位先生姓什么吗?” 眼下这幅画不像是那些明确已经到手的买家,京都能让他忌惮的总共就那么寥寥加几家,能不能商量只要知道姓氏就清楚了。 只要清楚,就能知道对方心里的最高价位。 负责人苦着脸看向铎曜。 铎曜轻笑:“没事,反正最后还是要告诉我的,你就说吧。” 虽说如此,但看负责人的表现,铎曜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隐隐的预感。 果然…… “对方姓温。” 铎曜唇角笑意顿时盛了几分,清绝无双的眉眼一瞬耀眼无比,清澈剔透的瞳仁恍若笑出一丝浅浅水雾。 他就这般含着不明的笑意,抬头看向吕辰的脸色。 吕辰面上神情好似没有变化,脸色沉默片刻,漆黑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冷淡道:“我知道了。” 负责人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对铎曜紧张地看去,铎曜弯眸:“没关系的,你去忙吧。” 见人离开后,铎曜饶有兴趣地笑道:“怎么?买不到了?” 吕辰看着青年的笑意,微微眯了下眸,点漆般深邃的眸中仿若多了丝暗色。 “你认识温珏?” 铎曜点头:“他就住在我隔壁,你没注意吗?” 吕辰颔首,声音里全无笑意:“我不喜欢他。” 铎曜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彼此讨厌,就像是当初缠在他脚踝处的黑雾,直到他上了温珏的车之前都在耀武扬威地彰显着存在感,而靠近温珏和吕辰后,逃匿的动作处处表现着嫌弃厌恶。 这一点在那个恶劣的东西开口后,就更加令人确定。 铎曜好奇:“你为什么讨厌他?” 吕辰看着雪肤红唇的青年,清冷气质修饰了几分神情变化时流泻的风情,毫不自知自己有多勾人。 他淡淡的神情添了一丝柔然,垂眸细细地盯着出神的青年,清贵的面容提及到另一人时却极为冷淡:“有人磁场不合天生不讨双方喜欢,我跟他可能就是这样。” 最重要的一点,吕辰没有说出来。 而是在心里泛着狠意。 他觉得温珏会抢走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一点在遇到铎曜之后越加鲜明,今天对上之后,只会加重他这种没有源头的感觉。 低垂的眉眼被阴影覆盖,看不清男人的神色。 铎曜若有所悟,是因为他们到底是同一个人吗? 所以天生对着彼此就有一种危机感,融合对于他们来说可能是一场自我意识的战斗。 但是铎曜还是不清楚,为什么他潜意识里的一个人,会变成如今性格差异极大的三个独立个体。 铎曜歪头看向自己的画作,半年前的水上明月。 水上是明月,水下是虚妄。 孰真孰假? 铎曜面上不露声色,安抚着情绪有些不对的男人:“你别跟他抢这幅画了。” 男人眸底倏然冰冷,声音有些紧:“不行。” 青年并未注意,目光始终放在画上,闻声语气放柔,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动物般柔声道:“吕哥——,我回去给送你一副肖像画?” 拉长的尾音,一并让人心口颤抖,再硬的心都要软了。 吕辰深幽眸底寒意蓦地褪去,挑唇优雅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吕哥不跟他抢。” 铎曜叹气:“我还没吃午饭呢。” 说话的同时,他的画已经开始聚拢人准备拍卖了,气质瞩目的两人站在正中间少不得引人注目,不少人看过铎曜时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惊艳与好奇。 甚至有些人已经觉得青年有些眼熟了,吕辰见此拉住青年的手走向了另一边。 温软细腻的触感从手心处传来,吕辰神态温雅看不出其他神色,只是偶尔垂眸时,眼中情绪会泄出些微痴色。 铎曜的注意很快就被这一边的画作给吸引了,吕辰垂眸,没有放开自己的手,反而随着青年缓慢的脚步一点点移动。 五指一点点插入,与对方形成十指交叉的状态,掌心相贴,仿佛能感觉到对方最柔软之处的温度。 亲密无间。 男人脸色柔和,抬目看向青年神情专注的侧脸。 这种感觉让他好像已经拥有了青年,轻易就能使他沉沦。 铎曜欣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等他终于回神将注意力放到身边的人身上时,才发现馆里的人都有些稀少了。 吕辰温和道:“该去吃饭了。” 铎曜自然点头同意了,低头看向十指交叉的两只手微微挑眉,瞟了男人一眼,没说什么。 吕辰目视前方,仿佛并没注意到青年的动作,一派的优雅从容。 两人上车后,车窗缓缓关上,低着头的青年一点点被掩盖住。 另一边车上前来拿画的温珏若有所感地抬头,并没发现什么,冷漠俊美的面上微微皱起眉头。 一辆车点火驶离。 另一辆逐渐停稳。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码字手好僵啊,iPad都娇气地贴上暖宝宝了www,下次一定要早点! 第155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1) 温珏身型挺拔, 气质冷峻威严,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五官中的锋冷与出挑,西装挺括, 他长腿迈进画廊时一停。 目光不由落在门口另一边已经开远的豪车上, 眸色微深。 负责人在里面绕了一圈没看到铎曜,心里估摸着对方应该离开了,倒是有些可惜。 迎门就撞见温珏时,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温总?” 温珏收回视线:“我来拿画。” “竟然麻烦您亲自来。”负责人心里惊奇嘴上客气, 带着人向里面走去后,将画取下当着面亲手包封好后,交给了对方。 见温总神情温和, 难掩喜爱, 不由多嘴惋惜:“您若是早些来, 就能碰见原画家了。” 温珏手上的动作一顿, 缓缓抬眸:“他来过?” 语罢他薄唇微抿, 重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负责人没发现不对劲:“九点多吧。应该是刚刚才走的。” 倒也没敢提铎曜身边另一人当时想要争抢这画作。 温珏将画细细装好, 递给了身边的助理, 语调低沉:“他身边有人吗?” “有, 但我也不认识。”负责人生怕温总继续追问,连忙开口, 再迟钝如今也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思及铎曜身边的男人与眼前的青年,负责人仿佛知道了什么, 冷汗都要从后背泌出。 温珏神情莫测, 颔首:“我知道了。” 明明负责人与他也没什么上下属的关系, 但站在男人面前, 就是感觉无声矮了一截。 一问一答对方半点不客气, 而负责人自己的骨头也是缩着的, 丝毫不敢多想。 送温总离开时,负责人的面上还挂着热情的笑意。 温珏疾步出门,目之所及处早已没有了那辆车的影子,他静静地站着没动,眸色越发幽深漠然。 “温总,要走吗?”后面跟上来的助理见此不由疑惑。 温珏垂眸,看不清神色,淡淡道:“走吧。” 助理心里发慌地坐在前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温总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妙。 但是不应该啊,明明这画拿到手的时候,人心情还是不错的。 后座上,男人阖目不语,黑沉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弧阴影,唇色偏淡,凉薄气息从中微泄一二。 虽说没看清车里的人,但是车牌温珏却记得。 吕辰。 未启合的唇瓣轻动,恨不得将这两个字给碾碎了才好。 他倒是忘了,郭毫那一个圈子的核心是谁了。 温珏掀眼,眸底漠然。 …… 铎曜吃完饭就被吕辰给抓着回去,要亲眼看着他作画,端持作态的从容被替换成了迫不及待。 指节间松开的手,现在裹挟着腰身,比之刚才还要明目张胆。 “你一定要现在就画吗?”铎曜额角轻抽,现在两人已经站在了别墅门前,但是他还是不准备放弃,“下次不好吗?” 青年稍稍仰头看向吕辰,明亮的光线斑驳地洒落在他面上,轻颤的睫翼像极振翅的蝴蝶,下一秒就要飞入灿烂的光斑之内,脆弱与震撼一并鼓动着人心。 下次就意味着不需要再找下个借口约人,就意味着下次的见面。 这样的暗示吕辰自然明白,他看着隐隐示弱的青年险些就妥协了,但还是没有敌过现在的诱惑,定了定心:“不行,这是你说好的。” “这次画不完也没关系,我下次再来就行。”吕辰慢悠悠地补充。 铎曜拍掉腰间的手:“那你下次再来我一次性画好不行吗?” 他没好气地说完,伸手开了门。 果不其然,恨不得将别墅每一处都标记上黑雾,来显示自己存在的那个东西,此时不见踪影。 一眼看去,这就像一个正常的屋子。 铎曜将新的拖鞋递给吕辰,自己先进去了,目光有意无意地四下检查了一遍,真就干干净净的。 这三个人是默契吗?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 吕辰关上门,穿好鞋几步抓住了乱跑的青年。 “画室在哪?” 铎曜无奈地指了一个方向。 吕辰心里有两股情绪在搏斗,一股是进入宝贝屋内的欢喜,还有一股却是不知根源的厌恶,两者皆是源自骨子里的,最终还是喜悦压下了另一股躁动的情绪。 在无声的暗处,别墅里面每一处隐秘的角落,都藏匿攀附着缕缕黑雾,像是躲在暗处窥视的恐怖存在,无声地注视着青年与男人的一举一动。 随着两人距离越发贴近,躁动阴戾的红光一闪而过,而吕辰近乎本能地冷下目光向后看去,清贵面容染上鲜明的反感之色。 吕辰没有松开青年,语气冷凝:“阿曜,你这里好像不干净。” 他没有认为自己刚才的感觉是错觉,家族里传承太过久远,有些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市区有几套房子,要不你搬过去?”吕辰低头,轻声询问。 铎曜拍了男人臂膀,示意他松开些,闻言略感好笑:“我才从市区搬过来。” “市区太吵了。” 吕辰皱眉,默不作声地扫视周围,眉尖越来越紧,那股子被压下去的燥郁逐渐沸腾。 而无数个暗处的黑雾,正对着男人的方向张牙舞爪,攻击意味浓郁。 铎曜让男人坐下,准备画张素描就交差,真用上颜料,估计不是这一会的事情。 炭笔刚拿出来吕辰就看到了,委屈般地垂着清隽眉眼:“我要油画。” “时间不够。”铎曜拿着炭笔盒轻描淡写,犹豫了一下还是安抚对方,“素描也很好看。” 吕辰起身,颀长身影轻轻弯腰,压迫感十足,他温雅眉宇安安静静地看着青年:“温珏买走的那副是油画。” 点名道姓,仿佛铎曜不同意,他转身就能去隔壁的温家坐下。 铎曜“哗啦”一声拿掉素描纸,转身开始准备油画的工具。 吕辰乖巧坐下,看着温和无比,一双长腿略感局促,安静坐着时像极古画中风流隽秀的世家子弟。 铎曜一边准备,一边暗恼,要不是这几人刻意避着对方,他又怎么会帮着他们不碰面。 青年安静画画,吕辰规矩地坐着。 吕辰在落地窗外的光线照耀下,静静地看着青年,对方用画笔一点点描摹出他的轮廓,而他用肉眼一寸寸地描摹青年,仿佛能将对方的所有都刻入心中。 这种独特的属于彼此的感觉,尤为让人沉迷。 一切都很和谐,但是这安谧的一幕却在恶鬼眼中极为刺眼。 他看了很久,突然发现原先的打算并不是很好,至少他明白了一件事。 恐怕哪一个都无法看到青年被独占。 下午六点的时候,深入没有完善,这幅画果然没有画完。 铎曜毫不客气地开始赶客,吕辰起身心里半是可惜半是庆幸,纠结到了最后也只是温雅地笑道:“那我下次再来。” “下次等我闲了再说。”铎曜收拾东西,想起今天一天的事,扬首温软看着人,墨色的头发有些留长,软软藏在了颈项处,与他的主人看起来一样没有什么锋芒,“但我这几天都没有空闲。” 吐出的话语却与表象无关。 青年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愉悦,吕辰被送出门的那一刻险些感觉若不是礼数原因,青年下一秒就要甩上房门,而不是靠着门笑着送人。 知道今天有些不讨喜,但是吕辰自己仿佛毫无感觉,临走时不忘偷了一个吻。 温软的触感在唇瓣间传递,几乎是立刻,另一个人的气息就侵袭过来。 铎曜漂亮的眸受惊地一眨,清绝姝艳的面容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像朵日渐成熟的花骨朵般,悄无声息展露着耀眼的风华,如今直面对视,更是让吕辰呼吸一窒。 心间作痒,下一秒就要得寸进尺。 “砰!” 吕辰被青年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这次毫不顾忌地在他面上甩上,他一手握拳抵住唇瓣,竭力压下了溢到唇边的几声大笑。 优雅的表象就像吃饱喝足的野狼般,不再维持着狩猎时的小心,不经意间就展露了骨子里的狡诈诡谲。 虽然遗憾这次时间不足,没有拿到铎曜的画作,但也不算多么亏。 吕辰上车时,蓦然感到一股极凉的视线直射而来,动作顿时一顿,而后不疾不徐地抬头看过去。 温宅之前不知何时停住了一辆车,车里的男人摇下车窗,面容冰冷,眉眼含着半分凛冽的寒,眼眸晦暗不明,就这样隔着不算近的停车位与他对视。 吕辰缓缓敛眉,泼墨般漆黑的瞳仁,幽深淡漠,看不清内里究竟流淌过怎样的情绪,他停在车前许久,眼角眉梢的从容不迫被霜雪般的寒替代。 两人不作声地对视,周围一片沉默,却又在同一个时刻移开视线。 吕辰俯身上车,温珏升起车窗。 无声的对峙在这一瞬间被破掉了。 吕辰上车后并没有离开,手指轻点方向盘,沉吟不语。 他想着,也许还是要给青年换个住处。 这里似乎不仅有惹人生厌的温珏,还有一些更令他讨厌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56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2) 铎曜难得过了几天清静日子, 他并不知道那天吕辰出去后与温珏的碰面。 若是知道就会明白他顾全三人的做法,对他们而言或许并没有用。 这日早起,铎曜迷糊着刷牙洗脸, 直到被凉水刺激到, 整个人才跟着清醒了些。 掀开的眼眸澄澈温柔,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底却多了些难言的意味。 这几日日子过得安逸,他都快忘了屋里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东西几日消散的存在感,在今日一朝爆发。 铎曜手指在唇角的肿痕划过时,倏地一顿, 垂眸一看, 青葱如玉的指尖留下几道被人亵玩啃咬之后的痕迹, 迷糊之时没有注意, 如今清醒后摊开十指就就会发现, 十根手指没有一根完好。 如玉的肤色之上, 殷红泛紫的痕迹鲜明无比, 铎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转身猛地掀起单薄的衣服。 从腰侧开始的掐痕,到胸前的刺痛、无一寸完好之处的后颈, 暧昧的痕迹从外露的手指开始,就在刻意地向铎曜宣告着占有欲。 铎曜荡漾着晨光的眸底倒映着镜中面色冷淡的自己,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衣服, 表面上看去对着这些痕迹没有任何的感觉。 恶鬼没有注意到青年抓着衣服的手指, 掐出了含着羞怒的冷白, 指腹的血色在大力道之下一点点褪去。 他期待早上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青年看到那些痕迹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是羞还是怒, 不管怎么样, 恶鬼都极为期待。 但是现在青年却极为平静,甚至堪称毫无反应。 恶鬼极为不满,这片空间的气压都仿佛降了下去,皮肤上粘着的温度寒凉许多。 铎曜毫无所觉般地收拾好东西,手摸了摸后颈的皮肤,长睫微垂,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流光。 他其实很不高兴。 这种悄摸着在他身上留下大片暧昧痕迹,无声彰显着自己存在感的行为,让他很想教训一番对方。 但是铎曜什么都没表露出来。 他在画室坐下后,仔细完善吕辰的那副肖像画,笔触在画布上一点点展开,从明暗关系到色调和谐,画中人物的轮廓骨相被他无数次的测量。 直到某一次的测量,铎曜手中的画笔停了一瞬,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被蒙盖住的那副画。 恶鬼的轮廓无限贴近温珏,而吕辰的轮廓无限贴近恶鬼,像是一个套娃般。 吕辰不像温珏,铎曜也就一时没有找到他们之间更多的联系。 思考到这,铎曜能感觉藏着的线头已经被纠出了一点。 没有彻底纠出来,他也不着急。 恰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郭毫大大咧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阿曜,出去玩啊!” 铎曜起身:“去哪里?几个人?” 听到这,那边郭毫的声音有些心虚了:“就三五个,绝对没有上次多!” 铎曜沉吟:“吕——” 刚冒出个姓氏,郭毫就匆匆回道:“没他!你就放心吧!” 就聚了那么一顿,好友就被吕哥给盯上,郭毫心里也急,但对上吕哥也确实没有办法。 唯一庆幸的恐怕就是,吕哥是认真的。 “你来接我。”铎曜看向窗外,再次强调,“车坏了也要来接我。” 郭毫打着哈哈:“一定一定!” 耳畔处附上一丝凉意,铎曜漫不经心地抬手拂去,他身体里那股克制对方的力量这几日越来越强烈。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只敢夜里作祟,白日里不再像之前那般嚣张。 铎曜装作不知耳畔凉意是什么,自顾自收拾东西就出了门。 藏匿身影的恶鬼一步一趋地跟在青年身边,眼睁睁看着自己附着青年身上的意识被拂去,猩红的眼眸平添好些焦躁。 他如今出不去的原因是因为被两股力量困着,一股是青年身上莫名且危险的力量,另外一股是隔壁每日逐渐浓郁的同源力量。 青年神秘,但另外一股力量他再熟悉不过。 满腔的怒火都朝向了另外一人。 他再清楚不过温珏的想法,即使同出一源,温珏也会因为厌恶的情绪而无意识地给对方使绊子。 最重要的是,温珏才是主体。 恶鬼焦躁看着青年离开,而自己被止步在门槛之内,黑雾溃不成形在空中炸开,又转瞬凝聚。 情绪的起伏之强烈一目了然。 这场聚会,郭毫明显存了补偿道歉的意思,虽然上次开始有些不顺,但没有人舍得为难铎曜,后面也玩得很舒畅。 不过到底还是吵闹,这次三五人聚在一起,脑子都清醒不少。 野外环境很好,纵使没有露营的打算,也能得到一个极佳的体验。 铎曜与江狄在河边比赛钓鱼,江狄耐不住性子,每次鱼还没上钩就被他提前吓走,两个小时也只掉了三条鱼,与旁边的铎曜满满一桶形成鲜明对比。 江狄羡慕地看了一眼铎曜满满当当的一桶,略感郁闷:“难道连鱼都是看脸的?” 铎曜还没回答,叶伊丞就从后面拍了一下江狄,没好气道:“就你这水平,还好意思怪鱼。” 比起初见时的端作斯文,如今的叶伊丞在铎曜面前露出了几分真实,铎曜见此勾唇,放下了钓竿。 叶伊丞见此开口:“累了正好,毫子也烤的差不多了。” 铎曜先走一步,江狄拉着叶伊丞不让他走,见人大概听不到了才阴阳怪气道:“我刚才喊了半天,也没见你说我累啊。” 叶伊丞不耐停住脚步:“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江狄盯着他不作声。 叶伊丞压低了声咬牙:“我有脑子!” 他还没有不自量力到那个程度,想着要去跟吕哥抢人的地步。 实话说,不管吕辰是真心实意还是一时兴起,叶伊丞在得知对方有那个方面的心思后,就没再生出过其他的心思。 但是相处起来,人的劣根性难免作怪。 就像他说的那样,美人总是有特权的。 尤其是他这种隐性颜控。 江狄哼哼几声,松开了手。 郭毫见铎曜走过来,顺手将手里的烤鸡翅递了过去。 铎曜止步,默不作声地盯着鸡翅中间泛起焦黑的部位,迟迟没有伸手。 郭毫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不熟练吗?” 旁边有人扑哧笑出声,张口就喊道:“毫子,你那根本不能吃!” 郭毫扭头:“嘿,你这家伙——” 趁着几人笑闹,铎曜自己拿过肉串烤了起来,烧烤堆底部的火星在瞳孔中跳跃,无声地打破了那薄薄的一层膜。 这个世界不对劲到连偶尔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像是木偶一般在记忆中留不下面容的痕迹,平常之间处处透露着诡异。 但是他身边相熟的每一个人,都显得真实无比。 就像是独独针对他一人而言的特殊。 铎曜咬了一口自己烤出肉,心满意足。 味道不错。 …… 铎曜让郭毫送到离家有些距离就下车了,夏季晚风还算凉爽,走一走也能让被烧烤架熏红的脸庞降降温。 林叶在风声中摩挲,路边的灯光明亮,根本不需要月亮的指引。 铎曜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长,眼见着很快就要到家了。 急匆匆又踉跄的脚步声在铎曜身后响起,这个环境下,稍不正常的声音都显得诡异无比,铎曜眨眼停下脚步。 甚至有些好奇地朝后看去。 是有些狼狈的盛妙宣。 她见到铎曜眼神一亮,纵使这个情况下,看到希望的热切心情,也没有压过对于他的阴暗心思。 夜晚,单人,美人,这几个词结合在一起实在是太容易勾起人们低劣的心思了。 铎曜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女孩跑过来。 见他停下,盛妙宣更加激动。 就在这时,她奔过去的脚步被狠狠绊了一下,整个人瞬间扑在了铎曜脚边,她艰难抬头,一时怔然。 青年出色的面貌被强烈的灯光模糊,浑身出挑清冷的气质尤为显目,垂眸看向她时,就像是不沾俗世的神明看着碌碌无为的众生。 让人由心生出一股羞耻感。 盛妙宣咬唇,而青年始终没有伸手的意思,只能自己撑起身来,疲倦坐在地上扬首看向这人。 “你能帮帮我吗?” 铎曜好奇:“你要我帮你什么呢?” 他仿佛能在女孩的身上看到深重的孽,眨眼之间,又像错觉一样变成落在她身上的树影。 盛妙宣嘴唇发抖,没敢说实话:“哥哥他很生气,因为我去见你了。” “你劝劝哥哥,他就不生气了。” 铎曜将女孩一身不太正常的狼狈收入眼底,睫羽微颤,姝绝无双的眉眼在灯光之下,半明般暗地看着她:“你不记得当时跟我说过什么了吗?也许你哥哥并不是因为你见我才生气的。” 盛妙宣皱眉,真的有些茫然了。 “我……说什么了吗?” 铎曜敛眸,柔声轻诱:“你问我认不认识你哥哥,然后……” “然后,我就走了。”盛妙宣陷入回忆,无知无觉地皱起眉头,最后给出了一个回复。 气氛蓦然一寂。 盛妙宣在这样的气氛下不由感到惴惴不安,紧张出声:“你能帮我劝劝我哥哥吗?” 回应她的是青年若有所思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月能完结啦! 第157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3) 铎曜没有动, 心里想着事以至于说出的话也有些漫不经心:“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插手像什么样子?” 低敛眉眼的青年,周身气质温润, 明明是个看起来就温柔干净的人, 可盛妙宣第一时间感到浑身发寒。 她从没有想过,温珏会因为自己仅仅去见青年的理由,就像失去了仅存的耐性,大刀阔斧地开始整治温家。 不仅温父手上所有关于温母的积蓄都被强硬地收刮, 就连温老爷子手上的一些产业,都被拿走了。 如今温家全部的经济命脉都掌控在温珏手中,以至于她和母亲毫无办法, 而明面上她们依旧担着温家的名头, 若是出去做工, 就真的彻底沦为笑话了。 盛妙宣想着法子各种借钱, 前几天还好, 今天就被她一个死对头给拆穿了, 要钱的几个男生一点也不顾忌她是个女生, 强硬之后就开始动手动脚。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 她当时眼前险些一黑,但还是撑着一口气缓过来了, 一一记住了那些人的面孔。 心里发狠,等她度过这段时间, 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的。 盛妙宣今天好不容易堵到了青年, 不肯这样轻易放弃。 “哥哥真的很生气!” 在她的印象中, 像是铎曜这样的青年, 从小到大就应该没有经历过什么阴暗事, 总会有无数人因为喜爱而去尽心呵护。 就像曾经的她站在壁窗之外, 看着每一个穿着亮丽的同龄女孩,小心且欢喜地抱着漂亮的娃娃出来。 这样的人,不应该让她感到害怕。 铎曜无奈蹲下身子,柔和笑道:“他是你的哥哥,作为妹妹怎么能这么怕哥哥?” 他看向逐渐靠近这里的颀长身影,面色不变,声音微低:“你知道吗?虽然我有些奇怪,但是我好像很不喜欢你。” 盛妙宣无法理解青年的话,声音开始哽咽:“哥哥……” “我怎么了?”低沉冷漠的声音先一步传入二人耳中。 盛妙宣身子一软,被吓得瞬间失声。 她肖想了那么多年的少年,最后仿佛是一场噩梦的重临。 那些施加在她身上的手段历历在目,比起身体上,温珏对于如何勾出她最深切的恐惧非常熟悉,精神的折磨让盛妙宣现在对温珏产生了避害的本能。 恐惧与奢望交织,她开始怨恨,为什么温珏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手指掐入掌心中,却没有一个人在意。 温珏上前,看到盛妙宣现在的样子和姿势微微沉目。 纵使这样狼狈,盛妙宣依旧聪明地寻到了他唯一的弱点。 这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铎曜向后退了一步:“你把她带回去吧。” 温珏见青年的反应正常,心里稍舒。 “给你添麻烦了。”温珏目光在铎曜温柔清冷的面孔上扫过,幽深瞳仁暗色微凝,一时忘了脚旁的人,试探着开口,“你要我帮忙吗?” 铎曜歪头,动作中带了稚气,乖乖巧巧的,看着能任人摆弄。 “好啊。” 温珏没想到回得到同意的答案,沉冷的瞳底都多了一丝喜意。 脚步刚向青年走去,就传来弱弱的一声:“大少爷……” 温珏收敛眉眼,明耀的灯光只给他深邃轮廓笼了一层看不清的阴影,他看着盛妙宣:“你自己回去。” 语调冷淡,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盛妙宣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握拳捶了一下地面。 当她脚步一瘸一拐地回到温宅,已经等了许久的盛流丽挑眉问道:“怎么样?” 盛妙宣冷笑:“他们是一对,互相偏袒着呢!恐怕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盛流丽冷下脸:“没用!” 说完转身就要向楼上走去。 盛妙宣眼神阴翳:“没用的是你,妈妈。这么多年了,你做了什么?你的身子,怕是比我养的都要娇贵。” “到时候真被扫地出门,半老徐娘的谁会要你,恐怕到了最后你还会靠着我吃饭。” 盛流丽转身,看着撕破脸的女儿:“你什么意思?” 曾经心大到试图将整个温家吞入腹中的妖艳女人,如今像是被击中痛楚,用看仇人的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 盛妙宣抹了把发青的脸侧,低低笑道:“意思就是,你已经没资格嘲讽我,没资格管教我,甚至没资格这样子若无其事,你才是个废物!” “一事无成,毫无用处!”女孩的脸色逐渐扭曲,显露出深深的恨意,她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句一句责骂。 “你这样的女人,只会在苦难来临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旁观!” 她仿佛看到很多。 那个将幼小的自己推出去阻挡家暴的那个女人。 ——“你没用!” 那个沦落风尘,便要将干净的女儿一并拉入的女人。 ——“你肮脏!” 那个用着扭曲的价值观一点点诱导不知世事的女儿的女人。 ——“你让我恶心!” 一句接一句。 盛妙宣激烈的语气不断,死死地看着女人:“你太让我恶心了!!!” 明明她也能像一个正常的女孩,拥有自己的人生,可是已经病入膏肓的大脑,早就无药可救。 她恨自己的母亲。 “啪!” 力道极大的一巴掌,几乎让半边脸都麻了,口腔内部渗出铁锈味,盛妙宣麻木地舔舔唇瓣,心想:又是这样。 “你倒是摘得干净!若不是怀了你,我怎么会被逼着嫁给那样一个男人。既然都是受罪,凭什么说几句母爱就要我去受着!” 盛流丽愤怒至极,人都是自私的,但这并不是她彻底将女儿当做仇人的根本原因。 “是谁为了一点钱,装模作样地勾着那些男人,最后因为你小,全部都是我去还!我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最后都穿在你身上!你嫌我脏!” “明明都要离婚,你被那男人哄几句就在人前说是我的问题,就是因为之前打的不是你!活该你被打,活该你被当作肉盾!” “你以为你单纯,你善良,一切都是我的错?” 盛流丽不像之前端着长辈架子,强势镇压,既然女儿看不清现实,她就让她看清楚! 说到这,盛流丽慢慢喘了口气,嘲讽笑道:“我不喜欢你,谁会喜欢一个祸害。所以你天生就是一个坏种,当初看到温珏干净的样子很心动是吗?藏在你屋子里的那些□□人的东西,我从来没教过你。” “我没教过你,你自己就会了。” “现在想想,要是一切如我所愿,可怜那温珏,恐怕要被你锁在屋子里,像是当年那个偷来的娃娃一样,不知要折磨多久。” 盛妙宣尖叫:“那是爸爸买给我的!” “那是你偷的!”盛流丽看着情绪失控的女孩,幸灾乐祸,“你偷了娃娃又毁了盒子,折了娃娃手脚,商场卖不出去才把那男人找来。” “他从来没有陪你去过商场。” 她的女儿,某种程度上她很了解。 小小年纪就极度自私,有些痛不打到自己身上,就永远旁观,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刻意讨好欺凌者。 她的根子就是坏的。 盛流丽看着被强行打破自欺欺人后,有些崩溃的女儿,冷笑:“在知道那个孩子重要性的情况下,也能下手的你,才让人恶心!” 常年磋磨之下,怀孕本就艰难,从一开始她就在小心保护自己,而她这个女儿,竟然还刻意准备那些偏寒的食物。 盛妙宣倏然安静下来,脸色诡异地看着人:“原来你知道?” 她一直以为没成功。 而如今,她恨不得大笑:“妈妈你好手段,我的弟弟,他早就死了啊……” 疯狂笑意褪去后,也就意外着唯一的筹码也是假的。 她先前就不明白,为什么同母的弟弟,一点都不像扭曲的她们。 假的,都是假的。 就连她现在也有些不明白,她们之间到底是谁的错。 若是早知道…… 盛妙宣放下手,露出肿胀的侧脸。 若是早知道,她绝对会提前下手,不会让现在的温珏有出现的可能。 她不喜欢这样的温珏。 会让她看到自己的影子,但又有些好笑,明明两人的处境天差地别。 竟然会让她生出那种荒诞的错觉来。 …… 温珏第二次进屋,难得感到些紧张,商场上的掣肘手段对上青年并不管用。 铎曜让人坐下,男人就乖乖坐下。 他不由看了一眼,觉得新奇,手上一边倒水,一边分神问道:“她叫你大少爷?” 温珏接过水,脑子里却是青年青葱如玉的指尖,脑子里想的深,心思压根没在对话上。 “她上学的时候来家里做过兼职。”见青年在身边坐下好奇看着自己,温珏才心不在焉地回道。 铎曜颔首,很好,又多了一条信息。 温珏目光奇异:“你想知道更多吗?” 铎曜敏锐摇头。 男人意味不明地叹息一声,放下水杯,专注于铎曜身上:“吕辰喜欢你吗?” 两人靠得近,铎曜轻易就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雪白的肤色上悄然漫出一丝红霞,长睫落下,潋滟动人。 对方似乎不知道,他身上的香水味,与吕辰身上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铎曜:脚踏两只船,心虚.jpg 第158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4) 铎曜端着水杯, 浅浅地抿了一口:“你怎么突然问起吕辰了?” 温珏看着青年垂眸温和的面孔,不自在地挪开目光,倒也没有隐瞒:“前几天他从你这里出来的时候, 正好跟我碰上了, 我当时去拿画的时候,也看见你们了。” 水杯中荡漾的涟漪骤然一顿,而后缓缓平复。 铎曜一直看着水纹平复,才抬眸:“你怎么会觉得他喜欢我?” 不知为何, 温珏顶着青年温和平淡的目光,心里莫名感到心虚,身体向后靠去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僵硬。 “我看出来的。” 铎曜隐隐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很多东西他从未接触过, 可真的上手后, 却掌握得极快。 一次两次还能叫作偶然, 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 很难不令人生疑。 而最大的疑点就是这三个家伙。 他们对他的感情来的太快, 仿佛只需要一面, 就能触发那个隐藏很深的按钮, 释放出深重到让人吃不消的情愫。 而面对这样不正常的情愫,他却感觉尤为熟悉, 甚至暗含纵容。 铎曜眼中的温珏,无时无刻不再注视着自己, 只有提及到吕辰, 才像是心虚一般, 露出非常明显的破绽。 “谁喜欢我不重要, 你应该问的是我对谁有意。”铎曜放下水杯。 这时他脸上的红霞已经隐匿进了雪色之中, 眼尾稍弯, 透出几分好笑的弧度。 温珏骤然被点醒:“阿曜,你先前还说对我有好感。” 语气放柔,眼角眉梢都凝着森然冷意的男人,作小地垂下头颅,伸手就要去勾心心念念许久的修长手指。 带着点薄茧的指腹一点点缠住青年的手,他低眸看着,心里却叹道,对方常年手执画笔的手上竟然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养尊处优般温润细腻。 指腹被勾缠着,源源不断的热度从指尖传来,是与恶鬼截然不同的温度,想到这铎曜轻轻眨了下眼。 他稍稍低下头,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后颈处勾勒出优美弧度,长睫掩住了透澈的眼眸。 青年为难道:“可是吕哥也很好。” 手上力道顿时一紧,温珏眼皮一抬,平静道:“整个吕家就他一个嫡系,大大小小几十口人,半点声都不敢吭。” 就差直说吕辰不像是他表面上那样干净了。 温珏眼神幽深,不欲多谈吕辰,低头亲了亲青年的指尖,舌尖不着痕迹地碰了碰。 “你都没叫我哥。” 指尖传来微弱的湿腻感,铎曜不由往回收了收,却没挣过男人的力道。 倒没再用力,笑道:“我以为你想听的不是这个。” 温珏喉结一滚,目光幽深,含着几分不明的意味道:“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叫。” 他一点点从青年指尖绕上,缓缓圈住对方手踝,细腻的触感填满了掌心,温珏口中干哑,身子不由向前倾去。 蓦地,他目光一凝,眸底泛出森寒的戾气,死死地盯着他后劲处的淡淡薄红。 青年肤色凝白,这才使得这些痕迹经过一天都没有彻底淡去,深深浅浅地烙印在雪白的肤色上,轻易就引诱出人类原始的悸动。 糜艳的情.色扑面而来,就像是另一个男人对温珏张扬的挑衅。 温珏缓缓沉眸,不动声色地桎梏住青年的动作:“这些痕迹是谁留下的?” 青年先是茫然,而后似乎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一向温和冷静的面上都泛出一抹慌乱。 “什么痕迹?”青年长睫乱颤,伸手就要摸向后颈。 温珏连忙拉住,按耐着暴戾,淡淡安抚:“没什么,一些红印罢了,大概是你不小心在哪里压出来的。” 铎曜扬首,困惑道:“是吗?” 温珏安抚道:“是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说着靠近青年,语气柔缓:“让我看看。” 两人逐渐就靠在了一起,铎曜微微仰着脸,感受到脸侧隔着空气的热度侵袭而来,鼻息之间都是男人身上浓郁的气息,略显粗糙的指腹在后颈处慢慢摩挲。 有那么几瞬,男人似乎没有克制住戾气,下手重了些。 铎曜长睫轻轻落下,仿佛不曾察觉对方一点点将自己拥紧的力道,而是恍若无知地随着腰间他人传来的诱导,不知不觉地倒向了男人怀中。 怀中满满的充实感,让温珏眼中的幽暗淡去了些。 他按住青年的后脑,不顾对方轻微的挣扎,侧着脸在那片暧昧的痕迹上烙下新的标记,唇齿之间咬合时,仿佛能从雪白肤肉间吸出浓郁的淡香,细腻柔和。 男人一时没有克制,贪婪嘬吮了好几口,怀中推搡的力道不由加大,温珏回神连忙安抚:“我就亲亲。” 话是这么说,腰间桎梏的力道始终不曾弱过,覆盖掉那层痕迹后,温珏啄吻着青年唇边,低沉哄道:“那天是我错了,不该那么逼问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铎曜呼吸不由变重,扑面而来的强烈气息,与男人强势且刻意的逼近,让他一时脑中发晕:“你先……放、放开我。” 说话间,上唇被惩罚似地轻咬了一下。 温珏恍若未闻,嘴上的动作就没有停下过,见青年咬紧唇瓣不让他亲,就挪开方向,轻啄眼帘。 湿润的温度从敏感的眼部传来,鲜少感受过的酥麻让青年险些软了身子,他浓长睫翼乱颤,在密密的亲吻下根本睁不开,半阖半睁之下,只有男人距离极近的下颚。 凌厉的线条,仿佛男人的手段,藏在了如今看似绵软的亲密中,容不得青年的后退。 后脑出牢牢抵住的力道,让铎曜只能任由男人的放肆,倏然浑身一抖他低叫一声:“温珏!” 不同于唇瓣的干燥柔软,刚才是明显的湿润触感。 这一声清凌凌的声线中,本该如那潺潺流水般清冷流过,如今却染上了丝微的颤音,缱绻撩人。 不仅温珏呼吸骤然一紧,就连暗处窥视着的黑雾,都被勾着探出了一点头,阴沉沉地看着相拥亲密的二人。 恶鬼看着珍视的青年,手足无措地被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占着便宜,心里阴暗翻滚,却又舍不得青年难得展露的风情。 半边脸颊几乎都被一一亲吻而过,青年分神之下松开了紧抿的唇瓣,瞬间就抵上了男人的温度,呼吸间的空气似乎都在彼此纠缠,无力环上对方颈项的双手微微发抖。 青年从未遇到过这般过分的行为。 温珏低着声,眉眼温柔,语气像是要化出水来:“阿曜,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青年不答。 细密的亲吻一点点向下蔓延,浓密的长睫微颤,还是不答。 直到衣服内里都探入了旁人的温度,铎曜才带了点哽声,眼眸中水雾缭绕,轻轻瞪了男人一眼。 “……好。” 这一眼,让温珏瞬间心软。 他知道这次逼得有些过分了,如今的放肆也不过仗着青年的那些好感,借着对方的纵容一再试探。 不过若是青年不应的话…… 温珏沉眸,真切吻上青年微启的唇瓣。 他好像没什么耐心。 青年被掀起的衣服一点点放下,唇齿交融间,舌尖被温柔地嘬吮。 激烈的情.潮被一点点安抚下去。 而恶鬼眼眸猩红,鬼气张牙舞爪,恨不得冲出去给男人一个教训。 他因为是怨气所凝,形如鬼魅,永远无法给青年带来活人的温度。 眼睁睁看着珍视的青年被别的男人亲吻,平息压抑的怨怒与不甘都一并被激发,屋内一切平静,甚至堪称温馨静谧。 而屋外的世界,炸开的黑雾像是一滴滴入清水的浓墨,以恐怖的速度迅速搅浑了干净的水池。 黑雾蔓延之处,那些犹如傀儡,青年记不住容貌的路人脸色狰狞一瞬又恢复平静,距离这里最近的温宅,里面没有离开的两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盛氏母女这个样子,与失去了掌控的木偶一般,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而浑身无力,手脚发软。 盛妙宣躺在自己的床上,好似看见了无比恐怖的事情,眼睛里的一点冷静都被击溃,瞳孔瞪到极致,嘴唇哆嗦不停。 她以极缓慢的速度看向青年别墅的方向,手指痉挛不断地抓着床单。 她身体的动态,是想要一点点爬过去! 搅浑的清水仅仅维持了几分钟,便又恢复到了平静的表面。 艰难站起来的盛妙宣,浑身发抖,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再度想起温珏时,脑子里出现的是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恐惧。 这种能淹没所有情绪的恐惧之下,任何不甘怨恨等的负面情绪,根本无法冒头。 她只能蜷缩着身子,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 铎曜浑身都泛着热意,细密的汗珠渗出,又被人轻轻抹去,连绵不断的亲密让他抗拒地推了推男人。 而温珏在青年阖眸的同时,眼皮一抬,露出漆黑漠然的眸子,即使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却仿佛能感觉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 恶鬼沉默片刻,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温珏察觉到青年有些犯困,不舍地收敛动作,温存地蹭蹭对方脸颊,轻声哄道:“洗洗再睡。” 铎曜抬眸,瞪了他一眼,眼尾红晕未散,潋滟生辉,仿若无边风月,醉人心魂。 “你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豁,第二个被赶出去的家伙。(指指点点.jpg) 第159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5) 看起来青年的态度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起身赶人的举动非常流畅自然,一丝犹豫也没有。 温珏哑然失笑,知道今日算是彻底惹恼了青年, 没有继续为难。 离开前男人扒着门没让人立刻关上, 不放心地嘱咐道:“记得把头发吹干。” 铎曜将他的手薅下来,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不用你瞎操心。” 门在眼前被重重合上,青年姝绝无双, 生动至极的面孔便消失的干净, 人影是看不见了,温珏却也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在门前静静站了一会才迈开脚步。 温宅外面守着一个人, 见温总面色温和, 一向透着寒意的唇角都翘起了小小的弧度, 紧绷的心情也随之一松。 助理几步上前, 看了眼身后安静的屋子, 才小声道:“温总, 医院已经闹翻天了。” 温珏止步, 唇角弧度微微收敛,面无表情:“让他们闹。” 助理咽了口唾沫:“温老爷子当场就被气晕了, 您的父亲气急败坏,闹腾着就要回来杀人, 不过被我们的人拦住了。” “如今一老一大, 都被拦住了?”温珏侧过半边脸, 俊挺深邃的五官轮廓在光照之下, 变为画卷之中浓墨挥撒成的明暗交界线。 从头到尾一直都透着漠不关己的气质, 助理纵使习以为常, 心中却也对此更添了一份敬惧。 “都拦住了。” 要不是温总先一步封锁那片区域,怕是明天温家的丑闻就能传遍整个上流圈子,而刚刚才回来的盛氏母女,至今也不知道家里空无一人的真正原因。 谁能想到,被温老爷子有意养在身边的,就指望着以后能与大孙子抗衡的小孙子,竟然不是温家的种?! 温珏眼皮淡漠一抬,脚下踏入温家,不疾不徐地吩咐:“明日便可以把人都撤了。” 今天气昏了头,等到一觉醒来,到了明日,那两个糊涂蛋,就不会像是今天这样冲动了。 而今日刚刚撕破脸皮的盛氏母女,并不知道她们最大的底牌已经被人连着本给掀了。 不仅最大的筹码被爆出,就连之前藏着掖着的过去,也变成一叠报告送到了温老爷子的手中。 …… 铎曜直到入睡,都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骚扰,红唇酥麻,他坐在床边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目光轻轻移动。 卧室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今天竟然没有挑事? 铎曜有些出乎意料,恶鬼一样的存在,仿佛吸收了所有的恶,因而行事也尤为恶劣霸道,不像是其他两人披着以退为进的皮,而是真真切切地随心所欲。 关灯后,一片安静。 铎曜轻轻阖眼,今日本就大耗心神,夜间涌动的一番情.热,在体内留下了细细的余味,卷起了丝丝缕缕的困意。 睡意上来,也就没那么多心思去考虑这些事了。 浓墨夜色中,青年床边站了一个几乎要融于夜色的影子,猩红不详的瞳孔闪了闪,影子低下身,在青年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好梦。” …… “快快快!!!就是现在!” “在弄了!在弄了!” 一直在关注着主人情况的团团急匆匆开口,逮着这个难得机会,软绵绵的团子绷的硬邦邦的,啪叽一下抓住了这个空隙,以附在主人额头上的那丝留恋不舍的黑气为媒介,将它和智脑费尽心思得到的世界线,强行灌入了主人脑中。 “好险,好险!”看着世界线在黑气消失的前一秒成功全部灌入,团团才喘过那口气。 它看向事不关己一样,投影在身边的智脑,颇为哀怨:“我攒了好几个世界的能量全都没了,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帮主人!” 时空总局的智脑的投影是一个拟态的小萝莉,娇小的身子可爱的面孔,特别招人疼。 只不过小萝莉的一张脸面无表情,透着些呆板,与一个仿真机器人无异。 智脑指出一个事实:“根据首席阁下的历史任务记录,他很少动用系统的辅助功能。” 而就它所知,003系统在关闭高级系统模式后,每个世界的任务更简单了。 只负责吃和睡。 得到这个结论的智脑,面无表情的面孔,终于流露出一抹人性化的嫌弃来。 团团:“……” 虽然它试图驳回去,但是哼哧半天,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一时之间有些委屈道:“我也想帮忙来着的……” 可是主人好像真的不是很需要他。 智脑沉默,看着曾经高冷理智的003系统如今软萌委屈的模样,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据我所知,首席阁下很喜欢你,尤其是你现在的样子。” 能强行给它安了个“甜甜”的名字的第三王座首席官,心里怕也是更喜欢团团如今的样子,一个完美的萌物。 团团瞬间高兴的蹦了起来,在智脑的投影上乱跳:“真的吗?” 眼前几乎被残影给填满的小萝莉,面无表情:“假的。” 团团选择性忽略了这句话。 激动的心情平复后,它看向陷入睡眠的主人,略感难过:“我还是没用,不然主人也不会失去记忆,反而陷入那个家伙的里世界。” 一个由对方亲自设计的里世界,动用了部分的真实记忆,收拢了几个大世界天道被吞噬的力量,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骤然发难。 就算是权限最高的智脑,一时半会也拿不出办法,而它所管束的东西太多,只能以投影的方式关注着。 磨了这许久,才逮住这一个漏洞。 不过也是铎曜敏感,在当时掀翻了那个作为媒介的蛋糕,给它们争取到了时间。 想到这,智脑欣慰地点头,不愧是第三王座首席官。 就是比那些低级执行官省心。 小萝莉看着那个被浓郁的黑雾死死缠绕的世界,精致的脸蛋略显凝重:“前面几个世界,他的黑化值在一点点降低,本来第一个世界是最危险的,但是首席阁下顺利通过,这也让我放松了警惕。” “后面的世界基本很少有什么大波折,没想到他会突然在最后一个世界发难。” 团团垂头丧气:“他第一个世界的黑化值就奇奇怪怪的,莫名其妙的升高,莫名其妙的降低,明明主人什么都没做。” 任谁也没有想到,高达王座首席的防御力量都能被对方破开,有了那么几丝的罅隙,也就有了对方耳中时隐时现的心声。 团团想到主人先前的举动,心头不由一悲:“我不会要有另一个主人了吧?” 智脑沉吟,分析了下数据,迟疑着:“如果对方能成功控制住这些恶戾的力量,八成会被总局招安,成为特殊部门的一份子。” 其实是十成。 但它没说出来,这会刺激到现在心灵格外脆弱的团团。 虽然智脑没有说,但是这个结果,与十成没有区别。 它只能看着睡梦中开始接收世界线的主人,心想着要是主人踹了那个家伙就好了,但想到前面几个世界主人无声的纵容,又觉得不太可能。 …… 铎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驻立在漆黑的夜里,看着面容熟悉且稚嫩的男孩,跪在昂贵的别墅大门之外,内里的富丽堂皇与他毫无关系,只有穿着华贵的女人,低着头在说些什么。 说完之后,女人进了屋,而男孩踉跄着起身,回到了另一个家中。 这次铎曜认出来了,这就是隔壁的温宅。 似乎没能完成要求,气红脸的温父抬脚就踹了男孩,而一旁沉默皱眉的老爷子,那眉头看起来并不是为男孩而皱。 男孩长大了,他长得很好,各种方面的好,从学习到性格,乃至逐渐长开的外貌,都在让他的身上发着光。 在外他是旁人心中毋庸置疑的男神,在内纵使亲情淡薄,那些人却也不像是幼时那般动过手了。 这很好,铎曜心想,他站在男孩的身后,仿佛在陪着对方一点点成长。 他甚至看到了,来温家做工的盛妙宣,正值青春,却目露贪婪。 从少年,到温父,她的目光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看到这样的女孩,铎曜也不由微微蹙眉,而少年却始终无视,一直走在自己的路上。 直到盛妙宣跟在她母亲,再次踏入这个屋子,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 起初是争宠,发现少年并不在意后,便是夺权,少年依旧不在意,最后的最后,只有伤身。 断了双腿的少年,在温父的无视中,沦为了女孩的玩具。 已经展开翅膀的雏鹰,被生生折断了翅膀,困在了一方狭小的屋子里,从早到晚看着日落日出,他身上的光被人一点点磨去。 而在温父去世后,得偿所愿的盛氏母女,身上渐渐出现了一种熟悉的光。 那是有着梦想,有着能力,甚至培养出来足够的心性后,对于自身及未来都有着明确规划的强烈自信。 无数折磨人的东西,用在了已经能称为青年的人的身上。 没有人能扛过这样的折磨,但是青年扛过了,他一直一直没有自杀。 可是最终没有熬过身体内里的溃败,他死在了29岁。 那个坚持走在自己路上,身上有着光的少年,在这间屋子里困了足足九年。 明明他差一点,就要摆脱这个烂透了的家庭。 青年闭上双眼,似乎不甘至极,瞳孔涣散之际,他仿佛看见了铎曜。 收缩一瞬,便如回光返照般彻底暗淡。 铎曜久久站立不动,他从第一次伸手后发觉徒劳,便再没出手过。 这场人生电影最后没有散场,那个最初的女人戏剧性的出现了,她看了一眼逝去的青年,一眼便发现了真相。 真相被女人拿来作为筹码。 在身后利益的交锋下,铎曜微嘲地轻轻垂眸,心里轻轻地想道:原来她是青年的母亲。 是他以为的,那个早就去世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0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6) 身后的声音逐渐衰弱, 眼前好似只是陷入沉睡的青年也在变得透明,一切都像是个脆弱梦幻的泡泡一般,在铎曜眼前轻轻的碎掉了。 铎曜长睫微颤, 抬手就想要抓住些什么, 冷白的手指穿过消散的青年,浮尘之中反射了些先前的景象,更像是场梦中梦。 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青年面露怅然地收回手,微垂的眼睫下, 是有些干涩的眼睛。 铎曜本来以为这场奇怪的梦境就要结束了,他大概看了一场关于温珏过去的人生电影,作为一个旁观者, 除了无能为力别无办法。 但是浮尘开始凝结, 不受光的房间蓦然变得明亮灿烂, 清除了所有的黑暗污秽般, 让人心神一震。 这个梦境没有结束。 十八岁的少年站在房间中, 抬起死气沉沉的双眸, 当看清周围的环境后, 麻木地站了许久, 被黑暗吞噬的眼眸才极淡地渗出了一点光。 这点光,如飘零弱小的烛光, 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熄灭。 铎曜抿唇,很快就看懂了眼前这一幕更深的含意, 长睫掀起, 展露出清冷剔透的眸子, 潋滟的流光滑过 , 便如流星般, 浮出细碎的璀璨来。 他看着重来一遍的少年, 有条不紊地布置好了一切。 欠了他的,都没有逃掉。 商业帝国的苗头,在展翅的青年手中出现,跟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青年的未来是一片坦途。 铎曜唇角刚弯,便有些突兀地停在了青年29岁,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果不其然,青年各种敏锐的直觉避开各种危险,却始终没有扛过29岁的杀机。 他死在了无端失控的货车之下。 而车上的司机,刚刚停稳下车。 熟悉的碎裂感再次出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铎曜阖眸再掀眸后,无声地松了劲力,再次感到无能。 他有些明白了。 第三次,青年没有熬过29岁,世界上有一个国家,他无法踏足。 第四次,青年没有熬过29岁,世界上有两个国家,他无法踏足。 第五次,青年没有熬过29岁,世界上有三个国家,他无法踏足。 …… 第无数次,青年还是没有熬过29岁,这个世界已经有无数个国家,对他关上了入口。 那个经历磨难之后,得来的命运眷顾,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磋磨。 曾经最爱游览世界的青年,逐渐被困于一个国家,一个省,乃至一个市…… 轮回仿佛永远不会结束,而青年能活动的区域却一直在缩小。 那个未来几乎能被青年和铎曜一眼看到——再度困在那个狭小的房间,永远地,在不会停止的轮回中挣扎。 世界给了青年许多许多许多……许多个九年,让他复仇,让他游玩,让他成长,却又要将这样的青年,再度锁在一切的起点,永世不得解脱。 漆黑眸中最后的光,早已熄灭,慢刀子炖肉的绝望,终于将昔年踏向光下的青年变成了一个没有了底线的疯子。 他一度游走在最黑暗的地方,见识过很多人性的丑恶,许多人的把柄他已经熟悉到张口就来。 黑暗与血腥弄脏了青年的灵魂。 而下一次的轮回,不过是再一次的加重了这份肮脏。 铎曜眼尾有些发红,男人曾经最想看到的模样,出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过去。 长睫如鸦羽般浓密乌黑,坠着点湿气,沉沉地挂在了水雾轻浮的眼眸上,遮住了眸底泛滥开的情绪,雪白的肤色越发白皙,盛光之下竟显得有些通透。 比起这场梦境,隐隐泛出泪意的铎曜,更像是一个虚幻无比的臆想。 走在自己时间线上的青年,蓦然停住了脚步,他有些茫然地看向铎曜。 不同于每次无意间扫视过来的空无,这一次他漆黑不见深处的眸底,真切鲜明地出现了铎曜的倒影。 一个眼睛微红,垂眸不愿透出半分情绪的清冷青年。 似乎是在伤心,却不知他这幅模样,只会让旁人更加无措。 第一世死亡时,他看见的那个青年。 原来不是一场带了点绮丽的美梦,而是一个真实的人。 温珏低头,看到了手上的红和一身的狼狈,双手瑟缩着往身后藏去,迟迟不敢靠近青年。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格外的不配。 “你是谁?” 所有的沉默与难堪,却压不住对于青年的好奇,扎根在心底的强烈情绪翻涌,温珏站在满地的血水中,一动不动地看着青年。 这句话一出,整个空间都瞬间安静。 眼尾透着红的铎曜猛然抬头,他纵使什么都不记得,却也能感觉到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不合常理。 “你能看见我?” 这不应该,甚至不可能。 仿佛触动了什么规则,整个世界都在剧烈震颤,被包裹在黑雾之下的世界似乎在挣扎着,烦躁的黑雾收拢,彻底泯灭了原世界天道最后的一丝自我意识。 而铎曜眼前的世界像是推到的多诺米牌,一层扣一层,格外真实的梦境世界变得支离破碎。 梦境世界中的温珏,无法动弹,他几乎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半透明的身体,看着那个青年一点点远离这个世界。 漆黑如墨玉的双瞳,变得通红,浓郁纠缠着的所有恶念,变成阴冷的气息,试图圈住青年的身体。 铎曜向下坠去,他知道这是即将醒来的坠落感,目光定在手踝处熟悉的黑雾,仿佛见证了那个存在的诞生。 而神情阴沉崩溃的温珏,以溃散的世界碎片作为背景,漫天的黑雾迅速蔓延,也一并吞噬了他自己。 猩红的瞳,出现在了温珏的面上,那张印象中冷肃俊美的面孔,显露出了熟悉的邪气。 他向铎曜伸出手来…… 而铎曜指尖微抬,下一刻又慢慢蜷缩。 他知道了,眼前所有的一切大概都是过去的投影梦境,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他自己,从踏足那一刻,是相对真实的。 天光刺入眼帘,只需睁开眼睛,铎曜就能彻底清醒。 但是翻腾着的脑海中,却缓缓浮起大量的记忆。 从最初,到现在。 铎曜掀眼,双眸依旧剔透,却又有了一些不一样,清冷理智的眸看着眼前的场景,眸光轻轻一闪,他看到了比之前还要多的东西。 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看到一切的源头。 甚至看到了这个传奇级任务最初始的模样。 斩杀数位低级执行官,成为多位S级执行官噩梦的这一传奇级任务,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天命之子的起点。 而这份被天道加注了恶意的起点,最终也变成了它自己的终点。 天命之子本该与世界天道相辅相成,天命之子作为同样承载了世界本源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不亚于天道的地位。 天道能安排天命之子的人生,却不意味着能贪图他身上的本源,暗地里给磋磨二字挂上磨练的名头的行为,就连时空总局都没有发现问题。 天命之子遇难化难,遇强更强,正暗含着世界本身。 这个天道消失的世界才是整个任务的起点,而先前的世界,不过是被那个家伙给钻了空子。 那些同为天命之子的存在,身上的磨难太过,那些世界天道未必没有存过其他心思,最后还是有些失了分寸。 没有了铎曜,那个家伙也跟着离开后,被几乎吞噬了大半本源的几个世界天道也不敢提醒总局,纷纷开启封闭,守着最后的一丝本源陷入沉睡。 连续夺得几个大世界本源的男人,终于敢在最后的世界,将守望了许久的珍宝抢到了巢穴中。 铎曜抬头看天,晨起的阳光灿烂却不灼热,暖暖的照在了身上,仿佛一层光纱轻轻笼罩在了青年身上,通透细腻的肤色吸入了一部分的晨光,也一并反射出来亮眼的暖色。 像是神之宠儿,他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被整个世界宠爱着。 在这个世界,他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所有想要中伤污蔑的那些人,最后都下场凄惨。 铎曜点了点玻璃,也想通了盛妙宣的异常。 心怀恶意的女孩,早已被这个世界侵蚀,对他格外强烈的恶意勾动了男人的本源,使得那一瞬间,陷入魔怔的女孩一半的意识被夺取。 当时的莫名其妙,正是那个男人的求爱。 如今想来,可真是莫名其妙。 铎曜弯唇,精致眉眼透出些好笑,得到记忆后浅浅围绕的清冷淡漠被笑意冲淡,融入暖洋洋的晨光中,满是温柔。 他得到了真相,也看到了过去。 那是温珏的过去,也是他的过去。 温珏作为亲历者,而他作为旁观者。 铎曜扬首,上半边脸被灿极的光芒笼罩,仿佛整个人都身处在光明之中。 但他的过去,怎么可能是光明的。 每一个王座首席官的王座之下,都有着无数失败者的残骸。 那些人作为淘汰者,捧起了九位首席官的至高无上。 铎曜知道了温珏的过去,想起了一切的起源,也见证了恶鬼的诞生。 而唯一的不解,便是吕辰的存在。 铎曜指节在玻璃上缓缓画了个圈,眉眼柔和,骨子里淡漠出尘的疏冷威仪,将这一刻的青年变得清冷莫测。 让他看看吧,这最后的闭环,又是因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1章 被恶鬼惦记的画家(17) 温珏一夜未眠, 一闭上眼,眼前依稀还能见到青年眼尾处漂亮的红晕 。 那是他一点点为对方晕染而出,带着惊人的绮色, 每每想起, 心口便泛起灼热的涟漪,涟漪荡漾开时,滚烫的温度由下而上. 纵使开了空凋也没有多少用,温珏起夜的同时, 也顺便冲了个冷水澡。 他昨夜就将重要的文件提前处理了,至少空出了一个星期的白天,若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夜里上线也能处理。 手上的公司, 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若是这一世没有青年的出现, 再过几年, 下一世的轮回就又要开始了。 清晨冰凉的水刚扑上脸, 毛巾才扯下来, 外面就传来一身刺耳的尖叫。 温珏略感乏味的垂眸, 凌厉俊美的眉眼之间,划过一丝凉薄。 “啊!——” 盛流丽被生生从二楼房间, 拖拽到了大厅,楼梯每一层都极为硌人, 女人细皮嫩肉的, 这么一番动作, 整个人就生生去掉了半条命。 就这样到了大厅的地上, 盛流丽穿着单薄的睡衣, 顺滑的料子紧紧地贴着身体曲线, 不去关注当前的场景的话,这一幕其实很撩人。 至少怒火冲心的温父,这个时候想要再挥下去的手都不由一顿。 察觉到自己这一瞬间犹豫的温父,本就阴沉的脸色更黑了,他愤怒上头,脚下用力就对着女人腹部狠狠一踢。 盛流丽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的身子这些年养尊处优,根本没受过什么苦。 温父下盘虚浮,没肌肉没力道,凭着男人的蛮力出气,根本就没有当年那个男人的阴毒与力道,但即使是这样,安逸的神经猛然间迸发出的痛楚却是她无法忍受的。 盛流丽捂着脸,爬在地上,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庞,也挡住了她的自嘲。 温父气得声音发抖:“这么多年了!——你给我戴了这么多年的绿帽子!” 盛妙宣被人抓着头发,好歹是走下来的,此时缩在角落,一声不吭地看着两人,看上去甚至有些呆滞。 温父弯腰就抓起女人头发,狠狠向上一拽,面色阴沉:“那个野男人是谁?” 盛流丽唇角扬起,她大早上被人从床上拽起来,没有任何妆容,却也能看出姣好的五官,不过唇上没有血色,显得楚楚可怜。 她红着眼眶,唇角被扇出血丝,说话时语气也柔柔和和,偏语句极为刺激人。 “你问我?小温前天就被你找理由带走了,你今天早上才回来算账,怕是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那你也该知道吧,那孩子……他怎么可能是我生的?” 她的身子本来就有早些年的病根,那个孩子掉的容易,又这么可能再那么容易的怀一个? 孩子嘛?这世界现成的婴儿有那么多,何苦再为难自己。 现在想想,一个不知来历的婴儿,换了十几年的富贵生活,还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吗? 温父眼前一黑,看着这个女人,仿佛看到那叠资料里面,对方混乱肮脏的过去。 那副身体被不知道多少人碰过! 盛流丽一眼就看出温父心里在想些什么,“扑哧”一笑。 “你嫌弃什么呢?” 上床的时候永远不会想到这个问题,如今也不过是觉得给她的身份,她不配罢了。 温家内里再如何不堪,到底是豪门世家,即使当家夫人不看家世,至少要身世清白,轮到温父这一辈第二任夫人选了个带着拖油瓶的已经非常招人闲话了。 结果,现在告诉别人,盛流丽的过去远远比众人想的还要不堪,温父整个余生几乎都要变成笑话了。 想到这,温父抓住女人的头发,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盛流丽一瞬间开始头晕眼花,猩红带着刺鼻铁锈味的血液从额头上流淌下来,搅得她整个脑子都开始混沌。 她双手死死地抓起地面的毯子,手背青筋暴出,却默不作声。 而盛妙宣看着这一幕,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似嘲,又似悲。 温父肆无忌惮打人的原因很简单,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很有限,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雇来的保镖。 一人站在盛妙宣身边,一人站在温父身后。 这时二楼有了声响。 温父抬头,便看到他那煞星的大儿子,想到现在还被困在医院的小野种,脸色难看无比。 温珏慢条斯理地走下楼了,随意地掠过眼前已经堪称熟悉的一幕,。 他出门后,门外守着的助理卡着时机进了屋,身后跟的人数是温父身边的几倍。 助理上前:“温总?” 温珏不知从哪里拿了个手帕出来,不缓不慢地擦遍毫无污渍的双手,冷白手指一松,轻飘飘落在了盛妙宣的脚边。 “都扔出去。” 太闹腾了,会吵到青年的。 盛妙宣在看到温珏的那一刻瑟缩不已,那残存的妄念,每每冒头便被刻进灵魂的痛苦给埋没,如今整个上半身都恨不得埋进双膝里。 这么一副扔垃圾的口吻让温父勃然大怒,难听的话还在嘴中,又被温珏漠然幽邃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助理领命,挥手就要开口,被温珏轻轻止住:“没关系,让他们把事情理清楚,不急这一会。” 温珏路过温父身边时,睹了眼他手里紧捏着不放的女人,语气莫名:“没用的男人,才会对女人动手。” 折磨一个人的方法太多了,有些时候,最原始的方法反而是最低端的手段。 温父打个女人还要被最讨厌的儿子嘲讽,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但是依旧挺着表情不肯松手。 温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脚下甚至没有停过一瞬,跨过这狼藉的屋内,踏入了阳光灿烂的外面。 他们狗咬狗的场景,他甚至还没有之前看着他们扯着脸演戏时有趣,现在耀武扬威的温父,在每一世只要留下她们随便一个人的命,之后都会被用尽各种办法报复。 谁让他招惹了一对疯子母女。 说来也奇怪,明明那对母女一旦遇到事,就恨不得咬死对方。 但一旦对方被别人弄死,却又能不顾一切的让人偿命。 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事情,温珏早就不怎么在意了。 …… 传来门铃声的时候,铎曜手里正拿着吕辰当时的肖想画,后面很多的细化他凭借记忆就能完成。 听到声音时,他稍作沉吟,将这幅肖想画带到了大厅。 铎曜打开门,却没将人放进来,单手撑着门道:“你来干什么?” 温珏低笑,搂住人的腰就施力往里一转,成功将人抵在了屋里。 “来见我的男朋友啊!”温珏低头就想要重温昨日的亲密,即将要碰上唇瓣时,却被一根手指轻轻挡住了。 铎曜轻轻弯眸:“昨日说的不作数。” 温珏不动声色地用脚将门给关上,一手扶住青年的腰身,另一只手抓住抵在唇上的手,声音微哑:“不行,那是你亲口说的。” 没有亲到青年红唇,他就张口将那莹润手指轻轻含在口中,青年身上哪一寸他都极爱,如果真的有机会,他恨不得一一标上自己的印记。 即使青年如今乖巧地呆在他怀中,他却依旧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屋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有些落到铎曜身上,温珏眸色微深,竟一时觉得青年也许下一秒就会消散,极为突兀的恐慌感涌上心头,他面上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手指被人吸入口中,传来湿润的黏腻感,男人口中的舌尖轻佻暧昧地绕着指尖打转,眸底漆黑莫测,垂眸看向他时,扑面而来的气息中伴着男人极强的荷尔蒙气息,存在感十足,十分危险。 像是一只正在求欢的雄兽,不动声色地表达需求与试探底线。 铎曜没有收回手,微微眯了眼,长睫一颤透出万千的慵娆,像是一瞬间换了个人一般,浑身都在透着不同于清冷的妖感。 温珏喉间一紧,眸底深处浮上些痴色,青年这一面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仅仅过去一夜,青年身上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变化,骨子封存着的风华都微微透光,晃花了他的眼睛。 铎曜手指压住男人口中乱动的舌尖,一只手攀住他的脖子,上半身向前凑去。 “我好像也答应了吕辰。” 温珏牙关一合,咬住青年手指的动作中透着点威胁,可说出的话却因为口中有东西而显得含糊。 “真的?” 铎曜认真道:“真的。按先后顺序来看,你这个行为可能属于撬他墙角。” 说完,他抽出手指,将上面的水渍全部蹭在了男人的衣领之上。 动作非常自然,而温珏淡淡扫过一眼,没有说什么。 铎曜这只手也圈住了男人的脖子,双手交叉,笑吟吟道:“我刚刚给吕辰发了消息,他马上就要来拿上次落在这里的肖像画了。” 温珏不关注吕辰马上就要来的消息,反而抓住了另一点不放。 “你说你给他画了肖像画?” 铎曜:“是啊。而且我画的时候好奇怪。” 温珏虽然不知道青年到底想做什么,从头到尾都有种无奈又纵容的感觉,他顺着青年的话接着问了下去:“奇怪什么?” 铎曜上身骤然发力,咬住了男人耳垂,细语:“他脸部的骨头结构,跟你有些像。如果不是你们完全是两个人,我险些以为我在画一个人。” 他捂住男人下半张脸:“尤其这个时候,就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温珏心头一跳,不安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他凝视铎曜:“也许是错觉。你别想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准备给我画一张。” 铎曜无奈:“前些日子,你不是买了我的一张画了吗?” 而且这三个家伙,再画下去,总会让他感觉在画同一个人。 铎曜收手,主动吻上对方,被亲咬的过程中喘着气小声道:“等一下你去跟吕辰说,好不好?” 温珏眯眼,敏锐发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铎曜:“你就说,是你威胁我的。” 交缠着的舌尖被惩罚性的咬了一下,铎曜轻呼一声。 青年红唇肿胀,唇瓣掀起隐隐露出洁白齿关,鲜明对比之下,温珏刚刚被挑起的一点怒意,也瞬间散去。 温珏没有放过主动送上门来的肉,含着青年唇瓣亲了又亲,咬了又咬,甚至一时没有顾忌,动作深了些。 青年似乎因为心虚,也一直纵着他的动作,甚至有意无意地逗弄着,使得身体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 直到后面有些控制不住,他才发觉青年是故意,身体里的火集聚得发疼,一点挑逗都受不了,只能松开,暗暗与铎曜保持了一些距离。 温珏深呼吸:“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这个别墅就只要他和铎曜两个人,如果他真的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铎曜故意将人抱住,两个人胸膛靠得很近,语气中含了三分笑意:“你敢吗?” 男人浑身都硬成一块,像是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硌人,明明极想将他吃了,最后却也只能焦躁地甩着尾巴。 被封印记忆的恼意勉强散去些,铎曜看着温珏,像是看到很久之前的他。 误以为他是鬼魂,想尽各种法子想要困住他,却每次都因为可能会伤到他,而选择了放弃。 那个时候的铎曜,身上没有任何力量,如果他真的想,也许真的就能躲过时空总局最后的探查,将铎曜永远地困在那个世界。 直到最后,随着他一起被天道吞噬。 温珏脸上带着情.欲不得纾解的难受,大早上就因为铎曜出了汗,口上松了,手上却强硬地圈着,闻言眼眸略带灼热,捉摸不透地道:“你猜我敢不敢?” 他说着,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铎曜挑眉,语气不明:“你敢!” 温珏心内可惜,面上不悦:“你刚才那么主动,是因为吕辰?” 敢情他刚才说的话,在他耳朵里都跟放屁? 铎曜气笑了:“滚!” 见青年炸毛,他不紧不慢地开始安抚:“我会跟他说的,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谁骚扰你,就跟我说。” “是吗?”铎曜压低声音:“我总感觉,半夜有人在我床上。” 这本是极恐怖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温珏除了愤怒毫无感觉。 他想到了昨日青年身上那些莫名的痕迹,气势狠厉:“我知道了,等我找到了,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铎曜欣慰点头,很好,这句话他记下了。 顺便可惜团团不在身边,不然的话,就可以录下来当做证据。 温珏将人拥在怀里在沙发上坐下,努力放缓呼吸,平复心情将身体里的情潮给冷却。 丝毫没有注意到怀里的青年,安静地将下颚磕在他肩膀上看着角落。 这个从他睁眼开始,就一直凝聚成人形静静跟在他身边的恶鬼。 不再是满屋子的黑雾,也不再是暗地里的窥视。 就像是知道铎曜恢复了所有记忆,这个被分离出来的恶鬼,也一并没有了满身的疯戾,变得乖巧无比。 是因为想起什么了? 团团和甜甜以黑雾作为媒介,如果恶鬼收回,说不定也会沾惹到一些片段,想起来什么。 最差的结果,就是它像铎曜一样,什么都想起来了。 分神间,门铃声响了。 铎曜推了推平静下来却没动作的男人,温珏脸色黑沉,指尖留恋地蹭过青年腰身,松开了对方。 踏步走向正门时,看见了显眼无比的肖像画,脚步一停。 再踏步时,手上便拿着这幅刺眼的画。 铎曜单手撑着头,看见这一幕轻轻笑了一下,心里竟有些期待这三个家伙聚在一起的场景。 吕辰安静在门外站着,挺拔的身型在身后落下了一道影子,眉眼清隽俊美,古韵彰显在他的气质中,门铃按了三下后便安静等着。 门传来声响,吕辰眉眼轻抬。 迎面扔来了一个画卷,画纸被卷成圆筒,被人扔出来的力气不小,可是材料原因没什么大的攻击力。 吕辰不疾不徐地抓住了朝着他脸的画卷。 他抓着画,眉眼覆上层霜,看着挡住了门的温珏。 温珏下颚紧绷,微抬示意他看向那副画,冷淡道:“画你拿到了,可以走了。” 吕辰语气平静:“阿曜呢?” 温珏勾唇:“在屋里,你找我的男友有事情吗?” 吕辰霍然掀眸,温润但淡漠的眼底浸着寒意:“阿曜——让我进去说。” 温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阻拦,跨步向里走去。 身后的吕辰目光扫过画时,面色温和,而当看见前面的温珏时,瞳中掠起森冷晦涩。 从吕辰踏入别墅时,包围着这个世界外围的黑雾就在不着痕迹地变薄。 而铎曜坐直身子,修长冷白的食指漫不经心地敲击身下的沙发。 这个时候——温珏,吕辰,以及恶鬼,才真正站在了同一个空间中。 …… 团团很快就注意到这个世界的变化,紧张问道:“主人这是快出来了?” 智脑在观测过后,不能给出肯定答案:“无法确定,不过首席阁下应该不会出现危险。” 团团绷着自己软绵绵的载体。 它怎么觉得主人玩心上来,一定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团团大胆开口:失身的危险!!! 第162章 正文完 吕辰入屋就看见闲适坐在沙发上的铎曜, 他脚下方向一转,丝毫不顾忌前面的温珏,拐了个弯就坐在了他的身旁。 吕辰在青年旁边将画卷展开, 温和赞道:“谢谢, 很好看。” 铎曜偏头,看着面对温珏冷眼不为所动的吕辰,唇角扯开一个弧度:“你喜欢就好。” 温珏在铎曜另一边坐下,不轻不重地嗤了一声:“吕辰,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吕辰恍若未闻,只专注看着青年:“你让他当你的男朋友?” 不及铎曜回话, 就皱着眉头微微摇头:“他不适合你, 是有什么苦衷吗?千万别是被骗了。” 温珏皮笑肉不笑:“我还在这呢。” 就算要撬墙角, 当着他的面, 可真是太过嚣张了。 但不悦之余, 他也察觉到吕辰的态度有异, 铎曜先前的话明显掺了水分。 目光看向一直安静的铎曜, 却见他快速眨了下眼, 余光向着吕辰的方向撇了撇。 丝毫不在意刚才扯谎说先答应吕辰的事情,反而迫不及待地让他开口。 温珏深暗眸子微闪, 低沉声线中带了一丝威胁炫耀,似乎对于某件事情非常愉悦。 “就算是我威胁的又怎么样?” 吕辰面无波澜的脸色, 迅速变冷, 看着温珏的目光也含了许多森冷寒戾。 铎曜坐在二人中间, 任由两人交锋, 心里微叹:还说没有关系, 这生起气来都是一个模子。 他放软身子, 向后靠去,后颈处蓦然一凉。 头靠在沙发上,轻微向上仰起,正对上一双毫无情绪的猩红眸子。 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角落跑到了身后,将青年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铎曜唇角微抿,总感觉身后这家伙,看着安安静静,实则在暗暗憋着坏水。 他不适地坐直身子,一个歪斜就靠向了温珏的方向。 吕辰瞳孔微缩,而温珏手上动作轻柔,不动声色地圈住送上门来的青年,无声地向着另一人宣示着主权。 吕辰沉声:“阿曜,你跟我走。我在别的地方已经给你看好了房子,你不用怕别人。” 偌大的沙发三人挤在一个地方,显得无比拥挤,而吕辰此时眉梢沉敛,却没掩住焦躁的心情,若不是顾忌着青年,他伸手就要抢人。 而温珏圈住青年的双臂露出肌肉的线条,显然在刻意防备着,见情敌心情不妙,他漆黑眸底便划过笑意:“阿曜似乎不愿意?” 铎曜向上坐了些:“你们先聊,我去切些水果。” 倒也没说愿不愿意。 青年身影走远后,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气氛便猛然炸开,凶兽般狠戾的气氛僵持住这片空间,温珏面上没了浅淡的笑意,而吕辰也不再维持平静的表象。 两人皆是眸底阴冷暗沉,一人优雅莫测,一人冷峻危险。 沙发便变成战场般,无法被看见的恶鬼也轻轻垂首,猩红的眸底露出恶意。 吕辰眉眼露出半分冷意,面上没有丝毫温度:“你的条件?” “除非我死。”温珏幽冷深邃的眼底望不见底,闻言漠然。 吕辰没了耐性,他慢条斯理地卷起画,面色沉敛,语气轻淡:“温总这些年怕是太张扬了,真以为我吕家不如你?” 温珏向后靠去,对此毫无反应:“你吕家,还真不如温家。” 温家早就被他控制得死死的,而吕家几百年的传承繁衍,内里复杂的关系乱成一团,单这一点就不能与温家相比。 吕辰沉默:“你不肯放手?” 这就一定要宣战了? 温珏像只被侵扰领地的雄狮,已经在克制着本性试图谈判了,但或许就像是青年所说的那样,两人之间真有些相似,如果对面是另一个自己的话…… 那么深切了解自己本性的温珏明白,他们只能不死不休。 温珏看着这个气势上与他抗衡的男人,面无表情,俊美面孔冷淡摄人,但谁都能知道——他现在很烦躁。 而恶鬼不知何时坐在了二人中间。 他沉默不语。 温珏与吕辰却浑身一紧,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中间的位置上,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恶鬼看向温珏:“胆小鬼!” 他又看向吕辰:“无能者。” 眼前是空荡的一片,但是冷漠却又极尽嘲讽的声音却在脑中突然响起。 有些熟悉。 是的,熟悉。 恶鬼最后看了一眼青年的方向,眼底流露出一抹不舍,带着未能得偿所愿的不甘。 他本以为这个世界到了主体的二十九岁,被压积的力量就能凝结,能掌控住整个世界,从而也能将青年圈禁在身边。 但真相来的太突然。 这个世界不过是他按照过去的记忆,造出的一个缩影,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因为青年而出现的。 恶鬼承担了轮回中的一切肮脏与黑暗,有大半的疯癫都被放在他的灵魂中,黑雾本就是恶意的凝结体。 一世一世的绝望,一世一世的憎恨。 所有关于青年的执念。 因为恶鬼的存在,如今的温珏才有闲心按着轨道去工作去学习。 而吕辰……恶鬼看向他,心里翻涌出浓郁至极的嫉妒。 这是他和主体的奢望。 他知道铎曜也想起了所有,一直静静看着青年逗弄着二人,却独独忽略了自己。 恶鬼挑出一个恶意的笑容,既然分体有人想起了一切,那么三个人一个都不要试图避开。 他最后看了一眼铎曜的方向。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温家中已经殴打成一团的几人,全部捂着脑袋痛苦的哀嚎。 他们想起来了。 整个世界早就塌毁,所有的生命都轮回到了新世界,只有他们,一直一直被困在这个营造出来的旧世界中,陪着温珏一遍遍地绝望,一遍遍地被折磨。 无数世的惨死,让他们的精神瞬间就崩溃了。 纯粹的恶,也造就了一个毁灭世界的神。 温珏这一世无法踏足的范围,全部变回真实,都是一片废墟,被黑雾浓浓包围着。 而京都中,曾经出现在铎曜身边的人,从郭毫到给过帮助的不起眼的路人,轰然散去的同时,也飘出了一缕极细的黑雾,朝着文景雅苑的方向汇集。 温家的那些人,终于迎来了彻底的解脱。 包围了世界外围的黑雾,被凝缩在一片区域,看起来似乎恢复了正常。 已经有点打瞌睡的团团余光瞄到这一幕,倏然整个团子身体都是一抖,它忙不迭的大叫:“智脑!智脑!快看!” 智脑匆匆回道:“联系不到首席阁下!” 团团试着启用联系,也是一样的结果。 顿时丧气无比。 智脑谨慎道:“可以安排执行官进入这个世界了。” 团团疑惑:“其他王座首席官呢?不是还有主人的好友吗?” 智脑有些尴尬回道:“他们说,这算是属于第三首席官阁下的桃花债,不太好插手。” 团团难得聪明一次:“所以这也是你只投了个影像的原因?” 投影出的小萝莉沉默。 团团气炸`! 整个世界的物体都在化为虚无,只有铎奥别墅的周围,依旧正常。 当铎曜无意朝外面看过一眼时,也没发觉到什么异常。 他垂首切着苹果,思绪回到了很久之前。 在最初的时候,时空总局非常混乱,基本的秩序没人能确立,就连智脑都有些无力。 直到亿兆时空中的每个世界在察觉到时空总局的重要性后,纷纷抽出一丝本源助力,才诞生了九个王座——代表着绝对性的力量。 大批的系统投入每个世界进行筛选,选出的人进入封闭战场,系统与主人绑定,一荣俱荣,而每位宿主的背后,也有着一个世界的暗中支持。 那段时间太混乱了。 他记不清考核的时间到底持续了多久,当时已经久到每个人几乎都要忘记他们是在考核中。 铎曜只记得谁也不能相信,几乎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喝过自己的血来求生,极度残虐的环境下,摧毁了很多人的底线。 底线一退,考核也就失败了。 亿兆个世界,纵使谁都知道死亡之后会回到原本的世界,重新轮回,但见识过时空总局的超然地位,谁还愿意再回到过去。 更何况他们身上都带着源世界的本源,一旦失败,便是罪孽,需要几世偿还。 有些规矩是天生法则,而九位首席官便是要在法则之下,创建出现在这样的时空总局。 有人成功,也就有人失败。 走到最后的铎曜,成功的同时,也成功被人暗算。 勉强逃脱后,无意中进入了温珏的世界,手无缚鸡之力完全能形容当时的他。 铎曜以魂体的状态陪在作为天命之子的温珏身边,很多时候他都是虚弱不堪陷入沉睡,但不管是清醒还是沉睡,男人似乎都能察觉他的存在。 每每睁眼,看见的都是男人冷漠俊美的侧脸,时间久了,虚弱的魂体也不知道,那些滋生的感情是什么。 铎曜认真地摆放果盘,眼神温柔,想起当时便不由莞尔。 陷入厮杀之中太久,当时的他无法体会,那些复杂莫名的滋味,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后,铎奥作为第三王座失踪的的主人,被搜寻中的时空总局顺利找到,脱离世界之前,他甚至没来得及跟男人说一声。 等到他终于从繁忙的布置中清闲,已经过了太久,他早就找不到那个埋没在亿兆时空的世界了。 也许因为是遗憾,所以铎曜将其埋在记忆深处,未经挖掘,便永不会露世。 亦或许因为铎曜虚弱的机会太少,而能出现在这种时期的人也太少,所以一旦被人留下痕迹,就再难忘记。 时光流转,再度挑起他心弦的,还是当初的那个人。 他在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温柔,带着不为人知的锋芒,而当年扔下那些符咒的男人,却是真正的温柔,他放弃了唯一的机会。 即使他深知,眼前的魂体,能给他带来的不止真相。 …… 大厅里面的三个存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身上气质十分危险的男人,缓缓抬头,他的五官轮廓九分像温珏,一分神韵似吕辰,猩红眸底沉淀着的森冷阴鸷,沉淀了整个世界的恶。 他眉梢微扬,终于显出迫人的邪肆,眸子一动,缓缓定在了厨房的位置。 男人看到了,他终于抓到的珍宝。 愉悦从心底漫开,俊美绝伦的五官彰显出强烈的喜色,刚刚还像是个要作恶的大魔王,眨眼间就变成了喜不自禁的傻狗。 可惜了一张妖异俊美的面孔。 铎曜出来时,见到男人,细密长睫骤然一颤,手上的果盘因为一时失力,眼见就要落地。 男人眨眼间接住了果盘,也将青年搂入怀中,两人一并在沙发上坐下。 青年漂亮的眼眸微微睁大,眼尾勾出一丝细微的弧度,雪白细腻的肤色渗出一丝粉,清绝无双的面容显出一抹灵动至极的愕然。 他捏了一把男人的脸:“你……吕辰呢?” 温珏不悦,主体是他,对任何一个分体都极为不喜。 他嗓音微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铎曜搂住男人,吻了一下对方唇瓣,哄道:“那你能告诉我吗?” 温珏根本奈何不了青年,沉默好一会,才不太情愿地说出了事实。 青年当年突然消失,他疯了好久,才想着对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轮回中磨砺出的性子。 于是分出了一个吕辰。 吕辰其实是一无所知的温珏正常长大,没有陷入轮回该有的样子。 因为无所忌惮,所以优雅傲气,什么都不在意。 铎曜失笑,他觉得吕辰不管是不是温珏成长后该有的样子,两人骨子里最后都是一样的。 他心内微软,面上却看着平静,偏男人一眼就瞧见青年眸中闪烁的流光,染着点笑意,一瞬间就勾了他的魂。 温珏嗓音微哑:“不管有意无意,你前面都逗了我那么多次,也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话里的意思让青年微怔,似乎没有明白内里的意思,男人却不准备多说,裸露出来的喉结上下滚动,流露性感且难耐的气势。 相贴的下身也一并传来滚烫的温度,仿佛几个世界忍耐下来的情.热都在此时猛然迸发,让喜凉的青年身子不由轻颤一下。 铎曜心头一跳,突然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了。 修长十指刚搭上男人的肩膀,推拒的力道还未使上,眼前就瞬间一花,整个人被压进了柔软的床垫之上。 铎曜这才发现外界极端的寂静,他瞳孔晃了晃,因为男人突然的动作,整个人都透着羞恼的春色,在男人眼里便是极致的可口与多汁。 柔软的床上压了个更软和的青年,姝绝清冷的眉眼漾出惊人的风情,男人的动作略粗鲁,掐着青年腰身不让他乱动,两人身体紧密贴住,也就更能让青年感受到这人的难耐。 铎曜眼尾刺激出的水意每每冒头就被细密吻去,男人爱极失控的情态,却也见不得一点他的泪珠,浑身上下像是步入了熔炉,哪一处都被旁人掌控着无法控制。 “你松开……”青年声音有些哽咽,生生被逼出了一点哭腔,再疼的苦楚,也不及现在任人鱼肉的无助感。 肩颈处细腻的肤肉被人吮咬着,腰部被人掐着,唇齿之间更是始终被旁人的气息侵袭,密密的酥麻遍及全身,也让他越发难受。 温珏见青年确实难得的慌了,长睫沾染了水汽,忽上忽下的颤个不停,心里又软又滚烫,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顿时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一边轻吻一边亲昵地蹭着,像极惹怒了主人的慌乱兽类。 他放缓声音,好似比被突袭的青年还要委屈,俊美妖异的面庞收了锋芒,口笨的哄着人。 几分钟后,铎曜冷静下来,看着男人渗出的汗珠,额角绷紧的青筋,还有腿上偶尔碰到的滚烫,清润漂亮的眼眸有些怔怔的。 他浑身都被这家伙碰了一圈,就算一时失态闹着不愿,也没想到男人真的能停下来。 他很少让自己处于弱势的一方,对上情爱一事,却始终纵容。 不过因为是他罢了。 整个世界由虚假转入真实,美好的幻象回到了残酷的真实 ,可偏偏两个人紧贴着的身体,彼此之间源源不断的温度,就像是踏入了灿烂的阳光。 男人是真实的,感情是真实的,就连很久之前那些累计的情愫也是真实的。 铎曜眸底潋滟至极的光芒绽开,想到了之前那些世界中尤为特殊的宠爱,几乎人人都爱他。 男人爱他,所以世界爱他。 忍得极为难受的温珏,耳边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 他没有忍住,露出了孩子般纯粹的笑容,漆黑沉冷的眸底也透出了纯澈温柔的光。 “我也爱你。” 情到浓处,不言而喻。 从此岁月波澜有人陪,余生悲欢有人听。 …… 团团隐有所感,极为伤感:“我不想要另一个主人。” 智脑这边收到了些男人的见面礼,正满足地盘算着。 它正将这一传奇级任务的具体内容封锁,顺手将任务积分传给了傻乎乎的团团,而后才分神看了一眼伤感的003号系统。 它不解道:“首席官阁下是人类,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人,能得到一个真心所爱,爱人又真心的结果,不应该值得庆祝吗?” 第三首席官往后漫长的余生,不论孤独快乐,都将会有另一个人类分担。 这有哪里值得伤心吗? 就是那个男人,有些硬茬难搞,想到对方硬生生搞出了一个传奇级任务,还折了三个S级执行官,智脑就感到些头疼。 团团出神好一会,猛地蹦跶一下! 既然这样,它就勉强承认那个男人,作为它另一个主人。 主人幸福的话,它也会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月波澜有人陪,余生悲欢有人听。 ——摘抄自网上。 我终于写完了!!!呜呜呜,中间真的是断更好几次,能追到现在点宝贝抱住狠亲!么么么么么么么哒! 爱死你们了!没有支持可能真的要咕咕了。 这篇文前期中期后期,都随着我看文的感觉各种偏移,就像现在,我看前面感觉老新鲜了,算了算了,完结小短文还是放某浪好了。 还有几章番外,然后还是要提一下,下一篇主攻快穿主角,是同一个时空总局。还有一篇主受快穿,转修无情道那篇,大概率也是同一个快穿背景。 毕竟这么中二的设定,要重复利用哈哈哈哈